他不用高考,留学的事也定下来了,就是去南欧,于意大利一所名校修读金融学专业。奚雀珂依旧闭着眼,想了想,答:“我还是和班级一起吧,这样比较有考试状态。”听苏野轻笑一声,他手也拿开,在她身边躺下了:“懒得逗你了。”“早点休息,明早送你去学校。”次日一早,他如常开车将她送到学校,停在办公楼后的偏僻位置。她也如常独自去教室,和同学们一起复习了一会儿,便乘坐学校的大巴车前往考场。放学也是乘大巴回校,而后坐苏野的车回家。这天是周六,苏野也就没课,提早在家里给她做好了晚饭。食材一如既往搭配得很营养,但看起来也很清淡,就是白米饭,简单的炒肉和炒菜,炒肉里连油星都不见多少。“呃……”消耗了一天精力,闻到香味,奚雀珂原本很兴奋地搓搓手,结果坐下来细看这一桌菜式,一时有些出神。“没胃口?”苏野给她盛饭,是熟悉的“顾家好男人”姿态,“在高考,晚上最好还是吃一点。”“但我觉得……”奚雀珂欲言又止。苏野回身,才从她神情中读懂些什么:“不想吃这些?”“也不是。”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才酝酿出一个颇委婉的说法:“就是觉得,今天这些菜,不太符合你一贯的厨艺风格。”“因为在高考。”他说,“别出差错,譬如点小龙虾外卖吃坏肚子什么的。”奚雀珂刚送一小口米饭进嘴里,闻言差点喷出来。可以。这人不仅事事都考虑得周全,记忆力也惊人,还记仇,简直让人无话可说。看她不再做声,带着点小情绪地进食,他坐她身边,以一种饶有趣味的目光打量她。几分钟后,带着些调侃地说:“明晚约一下?”奚雀珂又差点被呛死:“……约,约什么?这才高考第一天,你要不要考虑做个人啊!”苏野于是笑了,给她理了理耳边碎发,温声说:“是约饭。”并补上挺有杀伤力的一句:“比如小龙虾什么的。”“可,可是……”奚雀珂当然动心,但转念一想,只能告诉他:“明晚要和班级一起吃饭。对了,所以明晚也不要去学校接我了。”苏野表情没什么变化,不过他一向这么不露情绪。她怂怂地跟他解释:“运动会结束那天,班级就打算一起聚餐了,但没聚成,于是定在高考结束这天,所以……”“嗯,那聚完我再去接你。”*高考两天过得飞快,不是沉心书本,就是沉心试卷,要么就是在往返考场的路上,时间被拉扯得恍然即逝。6月8日,最后一科外语考试的结束铃打响。搁了笔,等待监考老师收卷,随大家一起走出考场。夏日傍晚的夕阳浓厚而梦幻,总让人有种不太真实的恍惚感。直到找到班级位置,看紧绷了一段时间的学霸们都一副欢天喜地的样子,这种感觉才变得真实。奚雀珂也露出笑意,和几名女生讨论试题,最后听副班长大声说:“好了好了,大家不要再讨论考试的事了,今天就彻底放松一下!已经和负责接送我们的司机叔叔商量好,他一会儿直接把我们送到吃饭地点去……老师,您也一起去吧!”杨霖推了推眼镜,难得在高考结束后露出亲切的笑容来:“我就不破坏你们氛围了。今天你们就好好玩吧,之后不是还有机会再聚餐?”指的是正式的谢师宴。“好——老师再见!”由大巴车送至聚餐地点,奚雀珂将位置发给苏野。据说这次的聚餐花销是班级剩余的全部班费,她也不知道有多少,但这会儿一看,好像真不少。地点选在一四星级酒店的烧烤园,园中还有偌大一座人工湖,灯光旖旎,环境秀丽,三十人就在湖边的几张桌子旁落座。至于时间……奚雀珂想了想,跟苏野说:[现在才开始点菜,结束的话,估计要一个半小时之后了。到时候再看情况和你说吧。]他回过[好],她也安心了,将手机收进包包里。江相行坐她旁边,适时问:“有什么忌口的吗?”“噢……没什么。”……聊了会儿天,酒店的上菜效率很高。但除了开胃凉菜,服务员给每桌都提了一箱啤酒来,和奚雀珂一桌的副班长立即失色:“姐姐,这是不是上错了啊,我们没点啤酒啊?”“是消费活动的赠品哦。”服务员小姐姐笑眯眯道。“但……”副班长欲言又止,靠近桌边的一名男生倒不见外,待服务员小姐姐拆开箱子,立即拿出一瓶酒来打量:“是vagant,一瓶老贵了。我去,这酒店这么豪吗?是不是快过期了?”逗得一桌人忍俊不禁。一言既出,包装也拆了,副班长也不好说什么:“那要喝的话你们喝,反正我是一滴都不可能动的。”“害,都高考完了,还不得轻松一下?再说,这里都是同学,怕什么!”那名男生大大咧咧地说,还有不少人附和:“哈哈哈,是啊!那些普通班的人好像都特看不起我们敏学班,好像我们特不接地气的一群人一样,今天还不得证明一下?”听到这里,奚雀珂噎了一下,看几名男生不由分说地给大家倒酒,包括副班长在内。在此之前,她的确觉得,敏学班这些人都是群木讷寡言的木偶人。大概绷久了,也需要这么放纵一下吧。酒也倒入她面前的玻璃杯中,她拿起来,喝了口,口感的确很好,不辜负大牌的分量。没多久,烧烤也相继上来,油香气扑鼻。副班长已经难逃真香定律地喝进半杯啤酒,小脸隐隐显出红扑扑的色彩来,她招呼大家:“都慢点吃啊!像今天这样聚在一起的机会不多了,我们好好聊一聊。”“好!”大家一边应,一边取东西吃。奚雀珂本来兴致勃勃,但吃着吃着,听到大家聊的东西,又有点泄气。放松归放松,学霸的本质终归还是学霸,几乎人人都在畅想未来的大学生活,且都是学习方面相关。身边的江相行不断被cue到,大家有很多问题都愿意向他请教。似乎察觉到她有些蔫巴,有女生给她递话:“珂珂,你准备考哪里?”“喔……是表演类专业。”听到这么一句话,大家也就懂了:“都忘了,珂珂是个明星胚子,不是还和那个,那个……签约了么。”“星火娱乐。”江相行提醒。“噢,对,星火娱乐!”那名女生笑笑,“珂珂真厉害,虽然是考表演系,学习还这么好,那肯定能考上心仪的学校!”“谢谢。”奚雀珂应一声,他们的话题又转到别处,是关于填志愿的事。她不愿,也插不上什么话,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想了想,给苏野发出一条消息:[你出发了吗?]他约半分钟后回:[怎么了?][就……同学们聊得还挺好,时间可能比预计晚些,你可以晚点再出发。]他又是半分钟后才回:[没关系,我等你。]作者有话要说:诸位,中奖没?qwq不行就继续抽,试试别的☆、笼中之雀所以这样半分钟才一回, 苏野已经在路上了。敏学班吃饭所在的酒店并非盛钧名下, 却是盛钧早年通过竞拍方式转手出去的。盛钧倚靠酒店行业发家, 以水天一线和几个赫赫有名的五星级酒店为主干, 势力曾一度铺张得很大。但近年来又集中回高端顶尖的项目上, 譬如水天一线在南欧的扩建计划,将盈利相对薄弱的旁支都清理出去。此次来到这个地方, 助理闻到风声提前联系,酒店在班高管便提前摆开阵势, 予以苏野十分热切夸张的欢迎。几分钟后, 他来到毗邻烧烤园的阁楼二层、一露天阳台上, 此处可以将一园风光尽收眼底。夏夜的风很舒爽, 整座烧烤园的布局也很雅致。夜色与灯光交织出浪漫的情调, 湖水面泛着粼粼的波纹,周遭的木质饭桌上笑语声声。他坐在椅子上,手中拿捏着一支高脚杯,里面盛了色泽艳丽的红酒。目光所及之处,不过是某桌的热闹之中, 某个很缄默的身影。满桌都在高谈阔论, 零星有几个字眼随夜风飘入他耳,都是学习上的事。只有那个熟悉的身影,蔫巴巴地半趴在桌子上,偶尔百无聊赖地喝一口啤酒,样子实在有点可爱,也有点好笑, 所以他不禁勾了勾唇角。看她碎发被风轻轻撩动,小脸上隐隐有一层红晕,长长的眼睑盖下去,整个人都很恬静。但发现她没一会儿就把一杯酒给喝光了,且很自觉地给自己倒满下一杯……眉头微蹙,搁了高脚杯,拿出手机来给她发消息:[干嘛呢?]与此同时,看见被她搁在手边的手机屏幕亮起。但她好像在发呆,没有注意。倒是坐在她身边的江相行,始终往她那儿微侧着身。看见她手机屏幕亮起,和她说了几句话,但没有提示她这点,倒更像是在转移她注意力,因为奚雀珂始终没看手机一眼。听不清江相行对她说了什么,看起来柔声细语的,似是也发现她状态不对,在关怀一般。苏野嗤笑一声,也搁了手机。忽然觉得很有趣,手指在桌面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微微歪着脑袋,继续欣赏这番景象。……聚餐时间比预料中长了足足一小时。因为闲聊,也因为唯一有可能清醒的副班长也喝了酒,早就进入小醉状态,小嘴跟着“叭叭叭”了许久。终于,满桌人再无话可说了,她才想起什么:“欸……很晚了吧?是不是该回去了?”一桌人恍然大悟:“对啊,好像已经很晚了。”“怎样,你们都有家长来接吧?酒店门口也有的车。对了,总之不管怎么回去,大家最好都找顺路的结个伴。”她还不忘很有责任心地叮嘱。“以后见面的机会不多了,谢师宴上再见吧诸位!”大家相继起身,有伤感,也有余兴未尽。奚雀珂是最后站起来的,却直接一踉跄,差点没站稳。手下意识一扶,正好落在一片温软上。是某个人的手掌,托住了她。她一怔,整个人的反应都迟钝几秒,才立即把手抽回来。脸好像更烫了,但更多的是懊恼,她支支吾吾地说:“不好意思啊……”“没事。”清冽的男声很沉稳,“你是不是喝多了?”“……没。”她嘴硬着,去摸手机。奈何突然这么站起来,双眼发花,什么也看不清。就像蹲久了忽然起身、两眼发黑地发晕一样。就这么僵在这儿,她想等状态慢慢恢复,然后联系苏野。偏偏江相行一直守在边上,似乎对她不太放心。其他同学看见有他在,加上也喝了些酒自顾不暇,都先一步离开了。奚雀珂抿抿唇,迟迟醒不过神。犹豫着要不要麻烦江相行,让他帮她解锁手机,给苏野发个消息……一只手就从身后揽过她,把她带进一个熟悉又充满安全感的怀抱里,熟悉的淡淡香烟味道漫过来,以及衣料上贵气的清香。苏野从她身侧探下身,很自然地拿起她手机,带她走。“苏学长。”苏野本不想理江相行,何况还有他主动托住奚雀珂手的事没计较,他却这么叫住他,依旧是很清冽沉稳的声音。他回首,阴鸷的目光对上他浅淡而镇静,又隐隐带着些不满和戒备的双眼。“你来送她回家?”苏野嗤笑:“我来接她回家。”“苏学长……”苏野不屑再理,半抱半扶着奚雀珂,往外走。和来时一样,受到酒店各种管理人员的热情相送,只是他们帮不上忙,只一路毕恭毕敬地目送他带奚雀珂离去。奚雀珂始终晕晕乎乎,直到坐上车,仰倒在副驾驶位上,双眼紧闭,意识才一点一点回笼。想到苏野当着江相行面,把她带走,两人似乎还针锋相对了一番,感觉很不对,但又好像没哪里不对……眉头慢慢蹙起,听驾驶位传来苏野有些冷淡的声音:“你喝酒没数?”眉头皱更厉害,她张张口,想辩驳,却又好像无话可说。最终难受地呜咽几声,往边上转了转,竟很快睡过去。她不是没喝过酒,也不是喝酒来没数,所以觉得很委屈。奈何现在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就觉得更委屈了。她从前喝酒都很少,也对自己的酒量有点概念。只是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太无聊,也插不上话,不知不觉就过了量。偏偏桌上那些人喝的不多,酒都堆到她面前来;偏偏这酒,好像也比普通啤酒要厉害些……总之有千言万语想抱怨。就这么心事重重,又睡得天昏地暗,直到回到紫昙山公馆。车门打开,被苏野扶下车,好像不再那么难受了,只是整个人仍旧无力。苏野俯首,压着声音,问她一些“难不难受?”“头疼不疼?”之类的问题。看她反应迟钝,但又很乖巧地一次次摇头,忽然归于沉默。他从侧面凝视她半阖的眼睑,看着她带着些迷蒙的双眼,似乎从未见她这么不设防的一面,温顺又柔软。慢慢上了楼,回卧室,带她进浴室,最后把她放床上。看她仰在枕头上,微微地轻陷下去些。长发还带着潮湿,柔软又蓬松,洋洋洒洒地散漫开。脸微微侧过去,素净又纯美,泛出一层浅浅的红晕来。长长的眼睑覆下,因柔和的灯光而在面颊上落出一片阴影。看了一会儿,他将灯调低几度,额头与她相抵,慢慢地吻上她近在咫尺、柔软又樱红的双唇。她反应很细微,时而蹙一下眉,最后哼出几声,把脑袋偏转到一边去,细腻且精致的脖颈便露出来,供他一点点厮磨,一点点继续攻城略地。手在她面颊两侧撑了一会儿,摸下去,最后与她双手交握,慢慢地动作。看她依旧侧着脸、微蹙着眉,面上的红一点点晕浓,听她断断续续地给出的细微反应。就在这时,枕边的手机响起一声提示音——她的。已经很晚了。顿了一下,他先没管,力道却渐重。奚雀珂还迷糊着,但有些受不了地抽出手,环住他脖颈,环得很紧很死,在半睡半醒中不受控地发出声音。过了挺久,终于在高潮后归于平静,她手臂搭在眼上,还一下一下地喘着气,久久缓不过来。他往前探身,捞过她手机解锁。江相行:[到家了吗?没什么事吧?]呵笑一声,没好气打字,然后将手机丢回去。他再次俯下身,拿开她胳膊,按在枕头上,咬在她唇上,疼得她叫出一声来。手机屏幕还没暗下去。——[在我床上。]——[苏学长?]*奚雀珂是次日中午才转醒的,并且是彻彻底底地清醒。但整个人还酸软,好像也明白昨晚发生了什么,心情一时十分复杂,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醒后半天都坐在床上,发懵。苏野从楼下端上来一碗热腾腾的白米粥,配了点小菜。乖乖吃完,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目光偏过去些,看苏野坐在一边椅子上,不知道在写什么,她才想起来拿过手机,看看有没有什么新消息。不看还好,一看差点吐血。“你……”目光落在与江相行的聊天记录上,整个人更加呆滞。与此同时,苏野椅子180度转过来。他有些懒散地仰在其中,眼睛淡淡地睨着她,显然是在捕捉她的一举一动,偏偏她现在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随着这三条消息,醉酒之后的回忆彻底清晰。想起自己刚吃完饭、却双眼发花的状态,想起江相行的关心,想起自己的茫然无措,然后是苏野的突然出现……问题正是从这里开始。“你……”奚雀珂对上苏野淡淡的目光,先问他:“你昨天就那样,当着别人的面把我给接走了?”看他眼里带着些玩味:“……‘别人’是?”“就是……”她噎了噎,答:“当时除了江相行,其他人都走了吗?”“嗯。”“但……”看她依旧犹疑,他玩味更重,漫不经心地按着指骨:“这么说,这个人对你来说还挺重要了?”“不是!”她立即否认,“只是……”却半天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苏野就始终淡淡看着她,很懒散地,坐在距她不过一两米的位置。那样带着审视性的目光落过来,让她很不舒服,好像还有些委屈。但所有情绪都缠绕在一起,很复杂,说不清也道不明。这样奇怪的感觉从昨天就开始困扰她,但她一时还理不清楚,所以好像想说什么,又始终欲言又止。最后是苏野先松垮下来,结束了这样无谓的僵持:“我要去南欧留学了,你知道吧。还有些事需要敲定,所以我母亲会回来几天。”“知道。”奚雀珂也不在旧话题上过分挣扎,放下手机,“我一会儿回公寓。”“不着急,等吃过晚饭。”他椅子转回去,“到时候我送你。”作者有话要说:锵锵锵锵,再来一轮!!没有脸黑,只有脸更黑(不是然后我不想玩均分,均分不刺激,还是随机分5000晋江币吧!!参与条件还是90%以上订阅率,这次50个名额,月底开〃w〃另外给下章请个假,下章评论我不会回的,别问为什么!!☆、笼中之雀*回到公寓, 暂时抛开某些纠结和不愉快, 才明显感觉到高考后的轻松。除却学业负担, 可以一心投入到公司训练。而对于北城电影学院, 奚雀珂对自己的高考成绩完全不担心, 只等着放成绩填志愿了。几天下来,只通过手机和苏野保持联系, 都是些稀松平常的对话。反而是江相行……奚雀珂实在无法面对那样的聊天记录,也一直不知道该和他说些什么、又如何启齿, 干脆就破罐子破摔地撂下了。他也没再找她, 直到几天后, 周六的傍晚。——[有时间吗?]他这么问。收到消息后, 她愣了一下。高考毕业后, 针对参加《造梦营》的训练开始加紧。正式入营的时间敲定下来,在7月1日,正好是暑假开始,容易炒起热度。而正式开播时间定在7月末,也是抓紧着黄金暑假档, 边录边播出。周六这天, 是现下一周中唯一的一个休息日。看到消息后,她午觉刚起,一时有些犹豫。最主要是,她真不知道经过上次一事,自己到底该如何与江相行相处,甚至连谢师宴上的见面都很头疼。暂且清除了聊天记录, 她回他:[有。]几分钟后,收到他消息:[方便出来见一面吗?]于是更有些疑惑:[……有什么事吗?][有些事,想和你单独谈谈。][微信上说不好吗?][不方便的话,就算了。][等等。]手指捏着手机,力道渐重。咬着牙想了许久,奚雀珂还是打字:[几点见面,在哪里?]她大概明白江相行意思。他想说的,无非是和苏野有关的事。她琢磨着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和苏野关系时的表现,和那句如今想来含义很深的话——“每个人经历不同,其他人是没资格单纯地以自己的眼光,去随意评判另一个人的选择的。”以及他前几天聚餐后的话——“你来送她回家?”后来又发消息,问的是——[没什么事吧?]……他可能,把自己和苏野的关系联想得过于变态了。虽然这样的联想与事实并没多大本质区别。想到这里,心里又有几分别扭。总而言之,不管怎么说,奚雀珂还是决定见这一面,和他把事情说开些,至少不要像现在这么尴尬。毕竟是同学,就算以后不联系,还有谢师宴上要见面的。[晚上七点,丽湖公园,长廊最东侧等你,怎么样?]总觉得他语气有些别扭,她也没计较,回答说:[可以。]看了看时间,现在出发就差不多。于是晚餐随便扒了两根香蕉吃,换了身简便轻松的衣服,她离开公寓。到丽湖公园时,距七点还有十分钟时间。吸进肺腑的空气变得清纯又甘甜,带着淡淡的植物清香。放眼望去,公园内绿影婆娑,于初夏中迸发出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又被晚霞刚刚消逝的光线所覆盖,平添几分迷蒙与梦幻。和那座四星级酒店的烧烤园一样,这里也修了座人工湖,但二者有天壤之别。眼前的湖面开阔,对岸景象遥遥看不分明,衬得那酒店中的人工湖像一座小水池。奚雀珂就沿着公园湖岸的木质长廊走。越往东端,就越靠近一座山丘,行人越稀少。终于在光线最为稀薄的尽头,看见一个高挑的身影。不过分瘦削,也不过分清冷。透出几分寡淡和冷意,以及那股自骨子里散发出来的贵气。不是江相行。瞬间明白什么,她顿住脚步,停在与苏野隔了三四米的位置。嘴角不禁浮现出一抹苦笑来,也透着几分凉意。就在这个时候,苏野目光扫过来,冲她勾了勾手,是叫她到他面前去,而后他收回视线。也的确没什么选择。她暂时压下心里那层被欺骗后的怒意和复杂,慢慢走过去,停在他面前。他目光先没落在她身上,旁若无人地点了根烟,随后才淡淡看向她,甚至勾起一抹笑来:“解释一下?”奚雀珂目光也冷下来:“你不解释吗?为什么在这里?”随后说:“你试探我,不是吗?”“然后你就来了。”苏野笑笑,偏开视线,十分轻微地叹了口气,“这事总要有个了结吧,雀雀。”“你指的是,关于江相行的事吗?”她语气慢下来,凉凉地说,“你想了结它,但不会在意它原本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像你在试探我,看见我出现在这里,一副了然的模样,但并不在意我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想法来。”“你想跟他解释,你和我的关系。”他直直看着她眼,看她眼中好像有什么被击碎,就知道自己说中了,散漫的笑意又散开。“但雀雀,我想了结的事可能不会这么无聊。我想听听,你会怎么跟他解释,我们两个之间的关系。”静默了许久,奚雀珂迟迟没有说话。“当然,你完全没必要和他说透。你可以给他一个很模糊的说法,既让他不要再多管闲事,也保全你自己的面子。”他所缓缓道来的每一个字,又都直直地击打在她心坎上,这正是她一路所酝酿出来的答案。“所以,我想听的是……”“算了。”他又止住话,换了个轻松些的姿势,靠在长廊的栏杆上,目光自上而下、很平静地打量她。眼睛慢慢地眨了一下,又一下,好像想从她身上看透些什么。那根烟,兀自在他指间燃了很久,在晚风中明明灭灭。许久后,才再次开口:“问你两个问题吧,雀雀。别想太多,我想听你真正的想法。”她也平静下来些:“你说。”“第一个问题:如果让你抛掉所有事,和我一起去南欧读书,然后真真正正地在一起,你觉得怎样?”她没说话。但黯然又犹豫的目光已然暴露一切。他好像意料之中,无奈地笑笑,继续说:“二,从现在开始,和江相行彻彻底底地断联系,否则我们两个就断掉,怎么选?”“实不相瞒,哪怕是朋友关系,我也很介意,我承认我吃这个飞醋。我很快就要去南欧了,但我清楚,只要你们两个都在北城,他就会不停自以为是地去找你。”半天没反应,他问:“怎么选?”“可你凭什么这么要求我?”奚雀珂情绪也再收不住,愤懑随着泪水一同涌出来。她上前几步,狠狠地扯着苏野衣服:“我终于知道自己这几天为什么这么难受了。”在他有些探究,又有些凉意的注视下,她终于说出那些话:“你问了我第一个问题,所以你也清楚,我们两个现在到底是怎样一种关系,那你凭什么又来问我第二个问题?你以为你是我什么?凭什么那样要求我、让我来做选择?”“你要的,我都给了,你让我暗地里怎么陪你玩都行,这是我当初走投无路下的选择,我都遵守。就算你要出国,我还在北城,我都会保证,在你新鲜感消失之前不会和任何人有多余的感情,你需要的时候我随时奉陪。但是我也有我的生活,你为什么从我身上越要越多,也不尊重我,凭着占有欲把我心里带着负罪感的那一面暴露出来,让别人看见?你真的喜欢我吗?觉得是在和我谈恋爱?”顿了顿:“……但就算如此,都只是一些好听的话而已。我真的觉得什么都很空,连同走到你身边这件事都很遥远,不知道未来究竟会怎样,所以不想抱着这样的期待生活。就像你问出的第一个问题,就算我答应了,又怎样?”“那你答应吗?”“……答应了也没用。”“如果有用呢?”奚雀珂看着他,他也死死地看着她那双漂亮的眼,好像要看穿什么,但满是凉意。沉默了很久后,奚雀珂稍稍平静了些:“别说这些没用的话了,苏野,我要走现在这条路。”“这么重要?”“对。”“否则也不会和我在一起,对吧?”她蹙了蹙眉。苏野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拉着她攥着自己衣服的手,握住,缓缓地和她说:“其实你回答什么都无所谓,雀雀,毕竟这是我的心血来潮和擅作主张,你拒绝是情理之中。但我能从你的神情里看出来,你很抵触。你知道吗,喜欢这件事就像心事一样,是可以从情绪里看出来的,它都去哪了?”奚雀珂看着他,一时没消化掉这番话。“然后,和我在一起有负罪感?”依旧是良久无言。“那我亲口问你,你喜欢我吗?”“……别问了。”“……对,没必要,就像我所看出来的一样,那我现在可能明白了。”转着手里那支压根就没怎么抽的烟,苏野想了很久,然后慢慢俯下身,把她抱住:“听我说,雀雀。”风从两人间拂过,这个怀抱很温暖,但奚雀珂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听他说:“我知道你很没有安全感。无论是我最开始告诉你,在打着交易的幌子和你谈恋爱,还是后来对你说‘我喜欢你’,以及连交易的筹码都是为了有一天能和你在一起,你都不会百分百相信。但我觉得没关系,因为一步一步走,总有一步会走到那天的。只是没想过,是我一直高估了自己。”“但我也知道,你喜欢过我,你甚至在意过我母亲对未来儿媳人选的看法,你那些神情都骗不了人。”他顿了下,“第一个问题,我征询过我母亲意见,虽然不得不以开玩笑的口吻,并且和她针锋相对了好几天。我了解她,所以我知道不是没有可能。她也知道你。”听完这句话,奚雀珂才开始发麻,整个人都有些空白。“一个对污言秽语那么坚强,却对几句陌生人的关怀就泪流满面的女孩子,每天训练到要死要活,为什么非要走这条路不可?我是这么想的,所以忽然想到了这种可能。”他说,“其实你喜欢这条路也没关系,如果我们感情一样,还是可以走到一起,我也想让你越走越高。只是一直没想到,我们的喜欢并不一样。”“但后来为什么变成这样,我大概也明白。那时候你走投无路,除了我没有选择,所以连那份喜欢都带着负罪感。现在你看清楚了,也不太想走到最后。”他轻轻揉了揉她脑袋,“雀雀,听我说,我不介意在今天告诉你,我有多喜欢你,从一开始就是。我自私又卑鄙,一步步把你算计到手里,你不应该有这种负罪感。江相行了解这点,你不用多说什么,这事是我做错了,但还可以挽回。至于其他知道我们关系的人,也都不会多说,哪怕是安宣,我也保证她一辈子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