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简直是一针见血。谢书约耳朵红起来,不愿与他多谈这件事,说:“你管得很宽。”“看来被我说中了。”徐长明没有被嫌多嘴的自觉。谢书约也不知是不是气急败坏,“你嘴这么灵,怎么不去当算命先生呢?”“我不是瞎子,也不是老头子,吃不了那碗饭呗。”“……”徐长明懒洋洋地笑出声来,他凑到她面前:“书约同学。”谢书约从书里露出黑白分明的圆眼。徐长明心里诡异地紧了紧,他开口:“分手就分手,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一句话惹得谢书约发笑,她眉眼弯弯,心里想,谈恋爱也能用新旧比喻?恐怕他不是什么好人。于是她便说:“难道你很有经验?”徐长明未置可否,只是轻飘飘回她一句:“听不出来我是安慰你的意思?”第20章那天晚上,程仲宾将车停到雁中校门口时,学校还没放晚自习。他等了一会,打铃声响起,学生陆陆续续从里面出来。他那辆车太引人注目,年轻男生女生都会瞧一眼。谢书约和程仲妮上车成为焦点,正好徐长明骑车出来经过,他朝谢书约吹了声口哨,充满调侃意味。程仲妮不太喜欢徐长明,她对谢书约说:“阿约姐姐,他好讨厌啊。”“他是谁?”程仲宾问着,将他特意买给她们两人的夜宵递到后面。程仲妮与谢书约各分了一份吃,她告诉他:“阿约姐姐的同班同学,仗着自己成绩好,有点傲慢。”“那是人家有傲慢的资本。”程仲宾客观评价。谢书约笑,认同程仲宾的说法。她本不愿再坐程仲宾的车上学,太招摇。只是这晚下起大雨,一夜未停,第二日错过公交车,还是程仲宾代劳送她们。于是在校门口遇见邹蜜。邹蜜有备而来,她今天特意打扮过,一条性感吊带短裙,肩颈线条优美,前后凸翘两相宜,曼妙腰身,长腿笔直,女人看了都会脸红心跳,更别说那些视觉动物一样的男人。徐长明借住她家里,昨晚回去后,顺口提了一句程仲宾送谢书约上学的事。今日正好周六,她没有班,便到学校来碰程仲宾。徐长明丢下她走进学校,她撑伞立在门外守候,大约五分钟,见到雨幕中有车驶来,眼睛一亮。程仲宾先下车,他撑了一柄巨大的黑伞绕到后座,拉开车门,让谢书约和程仲妮下车。谢书约和程仲妮刚躲入伞中,邹蜜就已快步过来,高跟鞋带起的雨水沾湿她的纤细脚踝。她径直走向自己的目标:“仲宾先生。”谢书约另撑了一把伞,程仲妮去她的伞下,两个女孩相视一笑。程仲宾装作没有看见她们脸上暧昧作弄的神情,他抬手看表,赶她们走:“快迟到了,赶紧去教室。晚自习下课别磨蹭,早点出来。”谢书约朝邹蜜笑了一下:“小邹姐再见。”邹蜜朝她笑笑。“你有什么事?”程仲宾问邹蜜。近距离靠近程仲宾,邹蜜感到压迫感。男人穿一件黑短袖,手臂线条健美,撑伞的一只手,腕上扣了一只精工手表。她需要仰头看他,黑色的伞布下,一张脸更显冷峻。邹蜜心跳加速,掌心起了一层薄汗,说:“我想问一问你的联系方式。”“你打算跳槽?”程仲宾拒绝,公事公办的语气,“公司现在不招财务。”邹蜜怔了怔,程仲宾问她:“还有事吗?”“不是。”邹蜜连忙否认,“我暂时不考虑跳槽,我只是想要你的电话号码……”“你想追我?”程仲宾语言直接。邹蜜没有否认,眼神期待。“抱歉,我暂时不考虑交女朋友。”程仲宾再一次拒绝。其实邹蜜对自己是有自信的,他以为像程仲宾这样的男人,虽不会轻易交付真心,但也不会拒绝像她这样的女人。像她这样主动的,有外貌资本的女人。她没有让自己难堪,保持体面的笑容,问他:“可以给我一个理由吗?”邹蜜确确实实没有吸引到程仲宾的兴趣,他说:“我对你没有感觉。”“……”邹蜜感觉自己受到了羞辱,脸要红不红,要白不白。然后这时她听见有温柔的女声叫程仲宾。“仲宾哥。”来人是杜子江的表姐,也就是当初谢书约说的杜子江妈妈想介绍程仲宾的那个侄女,她的原话是:“和我爸爸一个学校教语文,工作体面,说话温柔,长得也蛮漂亮。”陶景华小时经常到大姑家里玩,她比程仲宾小两岁,也跟着子江子宣叫他一声仲宾哥。她住学校教职工宿舍,平时这会儿,不是在教室就是在宿舍。今天早晨想吃混沌才出来了一趟,没想到碰到程仲宾,她问:“你送妮妮上学?”程仲宾对陶景华也没有什么印象,只记得她胆子挺小,从来没有大声说过话。她这样的性格,适合当老师?因为是熟人,程仲宾便多了点耐烦之色,他点头:“顺路送她和阿约。”陶景华知道谢书约和杜子江谈了恋爱又分手的事,自家大姑那张嘴不是能藏住话的,谢书约这次复读,大姑电话里说,她是因为子江的缘故才想考大学的,颇为沾沾自喜的模样。她刚好教高三,谢书约和程仲妮两个班的语文课都是她在上,于是说:“妮妮和阿约语文成绩都不错,妮妮阅读题比较好,阿约作文好一些。”程仲宾问:“你教她们?”陶景华笑着点头。程仲宾便说:“劳你费心。”“我作为她们的语文老师,应该的。”陶景华与他道别,“今天阿约班上是我的早自习,我去教室了。”她走后,程仲宾也要离开,邹蜜忽然开口:“你对她这样的感兴趣?”“我和你好像不熟。”程仲宾不悦提醒,然后转身。这边谢书约先去了父亲办公室,谢良清教学任务重的时候不回家,他昨晚歇在教师宿舍,谢书约替他带了一包茶叶来。谢良清问了几句她的功课才放人,谢书约被耽搁了一会儿,出去就碰到了陶景华,她向她问好:“陶老师早上好。”“阿约和我生疏了,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像以前一样叫我景华姐姐就行了。”陶景华笑看谢书约。在她眼里,谢书约是从小漂亮到大的,即使是简简单单的白衬衫牛仔裤,穿在她身上也出众。陶景华就想,阿约与子江怎么看都般配,青梅竹马,一对璧人。就这样被拆散了,蛮可惜的。谢书约小时候是亲近过陶景华的,那些年她和子宣好得形影不离,对她家性格好的表姐很有好感,喜欢和她一起玩。长大后见面的时间变少,才渐渐有距离的,更何况她如今是她语文老师,便更没有话说了。“现在是在学校,还是叫陶老师比较好。”谢书约说。“难道在学校你也叫你爸爸谢老师?”陶景华与她开玩笑。“他是我爸爸嘛。”谢书约小女儿的娇憨姿态露出来。陶景华瞧得一呆,不禁问她:“你和子江……”谢书约最怕她提杜子江,立即掐了她的话,说:“还有一分钟就打上课铃了,我得跑了。”她撇下陶景华,飞奔到教室,刚坐到凳子上,清脆的铃声响起,她松口气。早自习结束后,旁边徐长明才问她:“你在学校门口看见我姐了吗?”谢书约点头。“她守株待兔,待到没有?”徐长明自然清楚自家表姐的目的。谢书约又点头。“那你觉得,她要得到程仲妮二哥的电话吗?”这次谢书约不点头了。徐长明了解,但他没有一丝惋惜,甚至有点幸灾乐祸,说:“她白来一趟。”谢书约好奇:“她怎么会来学校偶遇仲宾哥?”“这算什么偶遇?”徐长明并不给她表姐留面子,“她奔着他来的。昨天晚上我回家告诉她你坐汽车上学的事了,她来碰碰运气。”谢书约“哦”一声。“喂。”徐长明又不叫她名字。谢书约也习惯了,现在想来,初见面时那声“书约同学”简直虚情假意。“你亲耳听到她被拒绝了?”“那倒没有。”谢书约猜的。昨天在程仲宾车上,提到她没有答应帮邹蜜要他电话号码的事情,他还夸她做得好呢。“那你怎么不猜她拿到手了呢?”“……”“书约同学。”徐长明又开始虚情假意起来。谢书约听了浑身不自在:“有事?”“不如我们打个赌,我赌她要到了电话号码。”“你对你姐姐挺自信的。”谢书约预料他必回赌输,所以不愿占他便宜。徐长明却没有体会到她的一片好心,使用激将法:“你就说敢不敢赌?”稳操胜券的事,谢书约还能怕?“赌约是什么?”她问。“输了的人为赢了的人做三件事。”“虽然没有什么吸引力,但是因为你输定了,我就不挑剔了。”晚上程仲宾来接她们,谢书约上车的第一句话就是问:“仲宾哥,小邹姐问你要电话号码了吗?”“我没有给。”程仲宾给出她想要的答案。谢书约高兴起来。程仲妮好奇:“阿约姐姐,二哥拒绝了徐长明的表姐,你为什么这么开心?”程仲宾闻言回头望了谢书约一眼,她满面笑容,不知道乐什么。谢书约对上程仲宾探究的一对眸子,心脏一突。她不想让他知道原因,于是附在程仲妮耳边悄悄告诉她。程仲妮也跟着开心起来,也贴着她的耳朵,小女生狭促,说:“那你可不能轻易放过他,我帮你想一想让他做什么才好。”谢书约点点头。两人达成共识,乐成一团。“什么话不能让我听?”程仲宾问。“秘密。”她们异口同声。只不过,谢书约高兴的情绪没能够持续多长时间,她一回到家,走进客厅,就见到姐姐和妈妈双双抹眼泪,而一旁奶奶沉着脸,极其不喜的样子。谢书约心脏又是一突,问:“怎么了?”第21章平时谢书约放晚自习回来,奶奶和母亲已经睡下,如果姐姐不值夜班,也早就回房休息。今天晚上是怎么回事?王维芳听见谢书约的声音,连忙抬手擦了擦泪,说:“你回来了?赶紧放下书包去洗漱睡觉。”“你们哭什么?”谢书约再问,她皱了眉,“蒋文韬又来骚扰姐姐了?”虽办理离婚手续,蒋文韬对谢书音还未死心,两人同一个医院工作,常常能见面,他也常常凑到她面前求复合。谢书音似觉得难以启齿,只是眼泪掉个不停。王维芳忧心忡忡说:“你姐姐查出怀孕了。”谢书约惊讶得张了嘴,原本该是一件好事,现在却成一副烂牌。“两个半月了,现在才查出来。”王维芳说。算算日子,就是离婚前那个月怀上的。“现在查出来怀孕有什么用?婚也离了,单位房子也分不着了。”奶奶说。谢书音眼泪掉得更厉害。谢书约问:“那怎么办?”奶奶无情道:“不能要。”“不。”谢书音声音带着哭腔。王维芳比较婉转:“音音,听你奶奶的,趁着现在月份小,把这胎流了吧。不然肚子大了惹人笑话,再说以后你带着一个小孩,就不好再谈婚事了。”谢书音离婚,大家当面不指指点点,背地里,难听的话没少说。“不好谈就不谈了。”她带着几分赌气意思。奶奶不赞同,“以后我们是要阿约养的,不要你养。”“奶奶。”谢书约听得心头一跳,连忙拉了拉她。奶奶说这种话,真是太伤姐姐的心。奶奶哼一声:“拉我做什么,你姐姐本来就是嫁出去的人。现在离婚,没地方去了,才回来住的,难道要赖一辈子不成。”谢书音本来就因查出怀孕的事六神无主,奶奶这时候还嫌她是家里多余的人,她不禁觉得自己无依无靠,泪水愈发汹涌澎湃。“妈,这时候就顾及一点音音的情绪吧,她本来就不好受的。”王维芳气苦。奶奶再哼一声:“反正丑话说在前面,我是不赞成把这个孩子生下来的。话糙理不糙,带着拖油瓶,好一点的家庭,都会嫌弃的,你们自己考虑清楚。”她说完,转身上了楼。谢书约见姐姐情绪崩溃,过去抱住了她,手放在她背后轻轻拍,充满安抚意味:“奶奶她说话不好听,你不要当真。这个家,永远是你的家。”谢书音环住妹妹单薄的背脊,脸埋在她肩头,泪水打湿她一片衣襟。许久后,她强迫自己忍回泪意,对妹妹说:“你明天还要去补习班,去睡觉吧。”“姐,我支持你的一切决定。”谢书约放开谢书音,盯着她的眼睛,郑重说,“如果你决定生下来,我会和你一样爱这个孩子的。”谢书音听了心里一暖,终于破涕为笑,摸摸这个自小就为她出头的妹妹的脸:“阿约,谢谢你。”周天补习,谢书约想着姐姐怀孕的事,学不进去知识,荒废一天。然后周一到学校,她依旧没什么好心情。这天徐长明比她晚到教室,他来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她的表情,打趣:“今天坐顺风车没?”谢书约摇摇头,然后转向墙壁,一手撑着头,盯着书本上的铅字发呆。徐长明拉了下她头发,谢书约吃痛,怒目面对他。他笑嘻嘻的,挑起一边眉毛说:“我输了。愿赌服输,你要让我为你办什么事?”“再说吧。”谢书约敷衍,她哪有玩闹的心思。“赢了还不高兴?”徐长明瞧出端倪,问她,“怎么了?”“没什么。”谢书约说,自己家里的事,她并不是对谁都说的。徐长明也是能看懂脸色的人,见她不欲多谈,也就没有多问,只是说:“等你想好再说吧,我是输得起的人。”没过两天,谢书音居然要与蒋文韬复婚。蒋文韬得知谢书音怀孕,欣喜若狂,愈发对她死缠烂打。这两日,谢书音因奶奶话里话外的厌恶,妈妈也不乐意她要这个孩子,正觉走投无路,态度有所松动,没有磨得过他。谢书约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几乎已经定下来,没有转圜余地。谢书音一意孤行,离婚如此,复婚也如此。谢书约对此十分有意见,她支持姐姐的一切决定,只限于留不留孩子,并不包括复婚。她劝姐姐:“假如以后他重蹈覆辙怎么办?”“他写了保证书,以后再不会对我动手。如果他再动手,我就再与他离婚,到时孩子归我,财产也归我。”谢书音叹口气,不知是心软,还是向现实妥协,“孩子这个时候来,可能也想给他一个机会吧。我不能让孩子没有爸爸。”谢书约不能体会谢书音的心情,她和姐姐性格不同,若换作是她,蒋文韬那一巴掌便完全打断了她对他的感情,再休想得到她的原谅。她质疑:“他的话可信吗?”谢书音没有回答。究竟是默认,亦或者她也给不出答案,谢书约无从得知。谢书约沉默半晌,问她:“你想清楚了?”谢书音点点头。她心里怏怏,说:“既然你想清楚了,我说什么都没有用。等他再来我们家的时候,我要警告他,若是以后欺负你,别说一根手指头了,就是一根头发丝,我也要他好看。”谢书音不怀疑妹妹说大话,她的确是不能受委屈的性格。她眼睛微微发红,说:“阿约,如果我生的是女儿,我希望她像你这样,不要像我。”谢书约不好意思起来:“你没听妈妈说我太要强了,不好找男朋友吗?”那次她在院子里追着蒋文韬打,算是传出了“美”名。大家都知道谢家幺女性格火爆,不是好惹的性格,家里有适龄男青年的,都要考虑一下自家的儿子降不降得住她。“这样才好。不会受别人的气。”谢书音则和母亲意见相反,她并不为妹妹的婚事忧愁。一个好男人,即使在外面多出众,回到家里,他是甘愿对心爱的女人俯首称臣的。谢书音很快与蒋文韬办理复婚手续。复婚没有大办酒席,两家亲人吃了一顿饭,谢书钧和谢书俊都在饭桌上对蒋文韬撂话,不要当谢书音没有亲哥哥,他们就是她亲哥哥,既然求得了她的原谅,就要万分珍惜她,若是不好好对她,他不会有好下场。两兄弟给了蒋文韬好大一个没脸,蒋家人从上次离婚的事,便知道谢书音娘家是有人撑腰的。尤其蒋文韬,他悔不当初,要是早知道一耳光会闹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宁愿自己扇自己,也不会碰谢书音一分一毫。谢书音的事情告一段落,谢书约才有了学习的状态。不过到底还是受到影响,那个月末考试测验,她考得不太理想。成绩出来后,学校组织毕业年级开了一次家长会。谢良清心里明白谢书约是被姐姐的事情耽搁了,倒未责怪她,只是嘱咐她这个阶段静下来,不要轻易就被外物分心。那天程仲宾也来了学校,他代替程父程母来给程仲妮开家长会。他一来,便在学生中造成轰动。其他学生的家长,要么是父母,要么是爷爷奶奶,他仅凭年纪,在他们中间,便是鹤立鸡群的存在。更何况他外形那么出众,穿白衬衫黑西裤,皮鞋锃亮,一副商场精英派头,就连好几个单身未婚的女教师,见到他也脸红呢。程仲妮考得还不错,老师对她给予厚望,程仲宾听了表扬也有面子,心情颇好。他是笑着走出教室的,一出来就看见了谢书约,她没有看见他,与班上女同学一起往楼下走了。“阿约。”程仲宾叫住她。谢书约回过头来,她身旁的人也回头,区别在于,谢书约直直看着他,而她同学不敢直视。“仲宾哥,开完家长会了?”程仲宾点头:“你们班已经开完了?”“我们班人不多,有一部分家长没法来参加,所以很快。”谢书约笑盈盈的。程仲宾见她欢欣雀跃的模样,以为她考得不错,便问:“你考了多少分?”他问到成绩,谢书约一下子如霜打的茄子,焉了,“没有妮妮好,比她少七十多分呢。”她伸出白皙纤长的食指比划,说完,情不自禁叹了口气。程仲宾失笑:“一次考试而已,不必气馁。距离高考还有大半年时间,你专心补习,会取得好结果。”谢书约乐不可支:“我没有气馁,仲宾哥你就放心吧。”“我想你也没有。”程仲宾见她好像有事的样子,正要放她走,这时陶景华过来,“仲宾哥。”谢书约见此机会,就说:“仲宾哥,你和陶老师慢慢聊,我撤了。”“你撤哪?”程仲宾听得出谢书约还有言外之意,他也故意问她。“……”人有三急,谢书约去厕所,她说,“哎呀,你别管这么多。”谢书约拉着同学走后,程仲宾一声笑。陶景华对程仲宾说:“阿约总是这么活泼。她一点也不怕你。”“怕我做什么?”程仲宾好笑,“我又不吃人。”陶景华心说:你虽不吃人,但是唬人。大姑院子里的同辈们,只有程仲宾时常冷着一张俊脸,好像随时会发脾气,不太容易接近的样子。反正以前很长一段时间,她在他面前是不敢大声说话的。后来长大了,大姑见他工程做大,家底丰厚了,有意为她和他牵线搭桥,她心里是很忐忑的,不过也没有拒绝,后来却无疾而终了。“妮妮这次语文考得不错,年级第二名,如果作文写得再高两分,她就是第一了。”陶景华与他说。“水太满了也不好,第二名还有进步的空间。”程仲宾自有一套道理,他顺便也问谢书约的情况,“阿约没有考好?”陶景华愣了一下,然后才点头:“有些粗心了,错了很多基础题。不知道怎么回事?她这段时间状态不好,上课也总是走神。”程仲宾若有所思。他大概了解了,多半是因为她姐姐。“你好像很关心阿约?”陶景华问他。程仲宾没有否认:“我也算看着她长大的,关心两句应该的。”陶景华笑笑:“说得也是。”“我公司还有会。”程仲宾不欲和陶景华多聊,“你忙你的吧。”“行。”陶景华点点头,“你也去忙正事吧,再见。”程仲宾阔步下楼。他与陶景华聊了两句耽搁了一点时间,谢书约上完厕所回来,又与程仲宾碰上。她洗了手,手还是湿的,没有带多余的纸,半抬起来,甩着水花,甩到了程仲宾身上。程仲宾就从西装口袋里摸了一张手帕出来递给她:“擦擦水吧。”“???”谢书约一脸惊奇,仲宾哥这么讲究吗?程仲宾放到她手里:“不用?”谢书约擦干手,问:“需要我洗干净再还给你吗?”“不用这么麻烦。”程仲宾笑着接回来,他想到陶景华说她状态不好,便想开导她,“这个周末我在家,到时你过来找我一下。”作者有话要说:沉心静气呀。第22章十月以后,几场雨带走高温,天气凉下来,夜慢慢延长,仿佛长了一双无形的手,拖着人沉入黑暗。只是谢书约不能赖床,周末她有补习班。上完一天课回来,吃过晚饭才想起,程仲宾让她过去找他,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她过去的时候,程父程母正在客厅看电视,他们以为她过来找程仲妮,便说:“妮妮在楼上,阿约自己上去。”“是仲宾哥叫我过来的。”谢书约没有隐瞒。一个大院这么多年,近邻如亲人,再加上当初程仲宾买第一块地时,是谢书钧借了一笔款给他,情分又更加不同。何况程仲宾比谢书约大五岁,哥哥妹妹的关系,他们不会多想。程父便说:“他还在洗澡,你来看一会儿电视等他,让你阿姨削一个苹果给你吃。”“不用麻烦阿姨了。那我去找妮妮玩一会吧。”谢书约连忙说。程父程母也没有拦她,笑容满面说:“去吧。”谢书约上楼,程仲妮房间窗户映出明亮灯光,她敲了两下门,推开走进去。程仲妮手忙脚乱往书桌抽屉里塞东西,嘴上还说:“妈妈,我还没允许你……阿约姐姐!”谢书约顺手关上门,好笑道:“是我,你做什么亏心事了,这么慌张?”程仲妮便将刚藏进抽屉里的书拿出来,说:“第一炉香,你看过没?”谢书约点点头,笑着打趣她:“你装样子挺厉害呀。”“我才不要变成书呆子呢。”程仲妮笑嘻嘻地问,“阿约姐姐,你怎么过来了?”她只好又解释一遍:“仲宾哥叫我过来找他。”“找他做什么?”程仲妮好奇。“我也不知道。”谢书约同样揣着疑惑。这时外面有脚步声响起,程仲妮一气呵成将小说放进抽屉里。程母在外面敲门,谢书约就见程仲妮恢复成一本正经的好学生样子,说:“什么事?”“我给阿约和你切了苹果。”程母推门进来,放下苹果盘子,关心她们两句,就走了。谢书约坐下来吃苹果,刚吃两口,程仲宾又来敲门。“二哥,你叫阿约做什么?”程仲妮主动开口。“和你没有关系。”程仲宾没有满足妹妹的好奇心,他叫谢书约,“阿约,你跟我过来。”谢书约和程仲妮面对面望了一眼,程仲妮一张“你惹到他了?”的疑惑脸,谢书约则无辜耸耸肩,表示她摸不着头脑。程仲宾刚洗完澡,谢书约跟在他身后,满鼻都是天然皂味清香。他带她去了书房,这还是谢书约第一次进他的书房,没什么多余装饰,书架书桌书椅,一眼望去,一目了然。书架上除了金庸古龙梁羽生的小说,其余全和建筑工程相关。书桌简洁,文件不多,他看了还没来得及收的图纸摆在上面。程仲宾拖了一把椅子给她:“坐。”他自己坐到书桌前,与她面对面。这样的场景,就像大哥在公司里找员工谈话一样。他好像她的老板啊。谢书约这样一想,情不自禁就笑了,说:“仲宾哥,我现在有一种我做错了事被你批评教育的错觉。”程仲宾听了也笑:“说说吧,你做错什么事了?”“……”这样的玩笑一点也不好笑,谢书约直接问他,“你让我找你有什么事呀?”“我听你们语文老师说,你这段时间状态不好?”程仲宾开口。谢书约反应了一下才把语文老师和陶景华对上号来,她笑了:“你和陶老师也太生疏了吧,她可是叫你仲宾哥。”“不要转移话题。”程仲宾曲起食指叩了叩桌面。“你为什么这么关心我呀?”谢书约不解。“当初你告诉我复读的决定,我可是全力支持你的。如果你不好好学习,浪费了这一年时间,我也有责任不是?”说这话,连程仲宾自己都觉得自己是在鬼扯。“……”谢书约果然无语。还是他主动问:“是因为你姐姐的事情吗?”谢书约:“……”“不想和我说一说吗?有什么不痛快的事说出来会痛快一些。你需要释放情绪。”程仲宾说。谢书约抿唇。以前有什么事,不论好坏,她都与杜子宣分享。现在因为与杜子江掰了,他母亲与她奶奶在院子里闹一场,两家关系恶化,她与子宣的关系也不复从前。说起来,她和她也有一段时间没见面了。程仲宾并不催促她,他静静望着她,一双黑眸沉静,如深邃的磁石,要把她吸进去一样。去年岁末,她还觉得与程仲宾不太熟。距今大半年了,不知从何时起,她在他面前竟觉得随意,她愿意对他倾诉。谢书约开口就是一句:“仲宾哥,我太烦心了。”在程仲宾眼里,今晚的阿约,面颊粉粉,套裙粉粉,一派天真。“小小年纪,有什么看不开的?”他唇角的笑勾出几分纵容弧度。她皱着脸,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说:“还不是因为我姐姐,你说她为什么非得和蒋文韬复婚?我一点也不想叫他姐夫。”“这还不简单,不想叫他姐夫,不叫就是了,应该很容易就避免了。难不成他还能逼你张嘴?我看他没有这个本事。”“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谢书约叹口气,惆怅道,“我介意的是,姐姐又和他一起了。”“这是你姐姐自己的事,她是你姐姐,难道懂的道理还没有你多?阿约何必为她担心。”程仲宾一语中的。“我这不是不放心嘛。”蒋文韬打了谢书音一次,关于他待谢书音好的这一点,在谢书约心里的可信度就大打折扣了。“你不放心能改变结果吗?”程仲宾问。“就是因为不能改变,我才更加不放心。”她假设,“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怕就怕他再对我姐姐动手。”“怕什么,你们谢家又不是没有人。谢书音也不是砧板上的鱼,任由他宰割。”程仲宾好笑,果然是天真小女孩,一件很容易转弯的事情,却想得这样严重。“你的意思是他不敢了?”谢书约眼睛亮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