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煦冷冷瞄了她一眼,没再多说一个字,扶着田松玉,招呼两个孩子进了屋,嘭一下把门关上了。向桂莲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你开门!周爱民,你什么意思!你还没说呢,爱军的账怎么算!怎么赔偿!”“行了!”周大海大喝,“吵够了没有!三子都分家了,你还想怎么样?能不能消停两天?”向桂莲不服气,“我也不想吵,可爱军厂里那边……”“你们工作都到手了,还不让三子说句实话?你们要觉得丢人,就让爱军争口气,这工作别要!散了散了!全都家去!”沈煦退了,热闹没了,又有大队长出面赶人,围观的渐渐散去。向桂莲气呼呼向前走。从沈煦如今住的土砖房回周家需经过一片小树林。向桂莲没讨到好处,一路骂骂咧咧,突然,头上一根树枝啪嗒掉下来,落在她头上。“哎呦!”向桂莲捂着头,往前走了两步。紧接着,又一根树枝落了下来,砸中她的肩。仿佛她走到哪,哪里的树就会断根树枝。接连被砸了两三下,向桂莲只觉得头疼肩疼背疼。走在前面的人听到动静,纷纷回头,瞧见这情形不免讶异。“瞧那树枝挺粗的,又不是大冬天被雪压跨,怎么说断就断了?”“诶,你们还记不记得刚才向桂莲发的誓?”“天降横祸?天降?啧,这不就是天降吗?莫非……”她们声音不小,向桂莲全听在耳里,立时炸了,“胡说八道!什么天降横祸,这就是些树枝,怎么就横祸了?他要是老天爷降下来的,行,我就站这不动,有本事让老天爷再降一个!”啪!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又一个树枝掉下来。这次的比前头几回都粗,向桂莲额上瞬间出了血,只觉得头晕眼花。天降横祸,莫不是老天爷真……向桂莲咬牙,不,不行!不能让村里人这么觉得!她往另一个方向挪了几步,“刚才是意外,是因为那一片的树老了,这人老了都会出问题,何况是树!这回我站这,看老天爷还降不降!”啪!话音刚落,立马就是一根!这回没砸中向桂莲,擦着她的肩,落在她脚边。向桂莲被吓得脸色惨白,再不敢放狠话,连连后退。可她头顶的树枝好似长了眼,她走到哪儿,断到哪儿。向桂莲惊慌乱窜,不料脚下踢到块石头,身子前倾,扑通一下,顺着斜坡滚了下去。“哎呀!我……我的腿,我的腿不能动了!爱军,爱党,爱国!快!来人啦!救我!救命!”众人抬头望天,老天爷这么厉害的吗?第13章 013大家七手八脚将向桂莲从坡底抬上来,向桂莲已是疼得满头大汗,哎呦哎呦叫着,不停地抽冷气,额上的血混着泥土粘在脸上,要多狼狈有多狼狈。瞧她这幅样子,只怕摔得不轻。众人吓了一跳,一边让人去周家报信,一边使人去请村里的李大夫。要是李大夫不行,便只能送医院。等他们离去,小树林又恢复了寂静。沈煦从暗处走出来,在树下绕了两圈,将弹壳全捡了扔进空间,确认没有遗漏,这才放心。他的空间物资是按照末世装备的。有米有粮有车有油,怎么可能没有武器?锻炼身体,练出一副好身手只是基础。如果末世真如各种小说里描绘的一般,丧尸横行,没点像样的武器,光靠身手有什么用?国内有禁木仓令。国外许多国家都没有。沈煦搞了几把,手木仓,步木仓都有,还顺便配备了□□。回到家。沈煦劝田松玉:“你现在是双身子的人,凡事以安全为主。咱妈什么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何苦跟她闹。她要拿奶粉,让她拿就是了。你拦着不肯,她难道就会罢手?这一拉一扯的,要出个什么事怎么办?”“我这不是想着三娃不能没这罐奶粉吗?”“三娃的情况没医生说得那么严重,我和你解释过的。”医生那些话是用来糊弄外人的,沈煦没想过糊弄田松玉,因而在医院就和她说清楚了。可即便如此,田松玉依旧忍不住担忧。沈煦叹息,拿出四百五十块钱交给她,“咱们有钱,这罐没了,可以再买。你要真舍不得,不想便宜了那头,也不要自己动手。回头告诉我,我出面去拿回来。”这四百五是之前和九哥买卖赚的,一直没给田松玉,一来是因为田松玉手里握着当初分家的四百块,暂时不缺钱;二来这钱不是正当来路,投机倒把要是被抓,轻则□□,重则吃牢饭。田松玉胆子小,沈煦不打算让她知道这事。再说,他也解释不清楚货物的来源。如今看来是他想岔了,四百块确实不经花,尤其他现在还没个进项,家里负担又重。就是这房子也不是自己的。田松玉没有安全感,嘴上不说,心里难免发愁。若是不愁吃,不愁穿,手里握着大笔钱财,谁还会扒着一罐奶粉不放?田松玉瞧着这一沓大团结唬了一跳,数了数,竟是好几百,更加心惊了。“你……你这钱哪儿来的?”她语气里都带着颤音。“这些年在厂里工作,除了本职外,我还会和领导出外差,去别的厂修修机器,我这方面拿手,一直干得不错。这是其他厂给的酬劳。我攒了三年,攒到这些。”田松玉看了他半晌,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过了好一会儿,她将钱递了回来,“我知道了。你拿着吧。我这还有四百块,你是男人,身上不能没钱。”沈煦嘴角上扬,“成!这钱我拿了,等忙过这阵双抢,我带三娃去省城,到时候花销都从这里头出,就不问你要钱了。”说完,又拍了拍她的手,“这下你放心了?咱们手头的钱再盖一座青砖大瓦房都够了。我就是想着现在这屋子住着还行,可以等几个月再说。”田松玉点头,“不急。先把三娃的身子调理好,还有燕子,也瘦了些。等孩子们好了,再谈盖房的事。”沈煦说的等一等,跟她不是一个意思。他手里的钱是不能外道的。要盖房就捂不住了。因此,总得想个法子,把它们过了明路才行。至于孩子的事,他就没担心过。不就是精细养吗?营养品白面奶粉这些,他空间就有,还都是上等的好货。不说吃几年,十几年都够!愁什么?不过沈煦没反驳,顺着田松玉的话应了。他能感觉到田松玉整个人都轻快了不少,大概是这四百五给了她不少信心。周家。村里的李大夫平时看点头疼脑热、跌打损伤还行,向桂莲腿骨折了,头也磕得不轻。李大夫摸不准颅内有没有出血,不敢大包大揽,让直接送去了医院。医院说没啥大事,头上是皮外伤,打着绷带看起来吓人,但过几天就能好。腿严重点,上了石膏,剩下就只能等它自己长好。这事急不得。向桂莲觉得左右都是休养,在家和在医院一个样,没必要花那个冤枉钱。第二天就出了院。随后几天,沈煦过得风平浪静。周家却不太平了。起先是村里的流言。“你那天是没瞧见,那树枝就追着向桂莲跑,向桂莲在哪,它们掉到哪!”“真有这么神奇?”“可不是吗?村里好些人看着呢!不信你去问刘大花,沈云霞,陈贵生……他们当时都在场。”“我说呢,三子从小就懂事,饥荒年头怎么会吵着要吃鱼。合着,这压根不关他的事!”“和三子有屁关系!那天分家的时候不就都该清楚了吗?就向桂莲还嘴硬。要说周二江是淹死在河里的,想也知道,是去弄鱼。这三子不怎么吃鱼啊!这么多年,咱们怎么就没多想呢?”别说她们没多想,原身也没多想过。毕竟饥荒年代,谁都喊饿。向桂莲直说原身喊要吃的,周二江为他去找。“向桂莲也是个蠢的!这誓是随便能发的吗?老天爷可都看着呢!瞧,这下可不就糟了现世报!”“这么看来,害死周二江的该是周爱军了。你说这都是儿子,向桂莲为啥非得说是三子?还拿着这点说了三子十几年。”“要不这样,三子能为这么家掏心掏肺,连老婆孩子都排后头吗?现在连老天爷都发火了,我看她向桂莲还敢不敢拿这说事。”“哪还敢啊!这回是伤了头断了腿,明摆着老天爷给的警告!她要再敢说,不怕当真不得好死吗?”“你们也别都说向桂莲,我瞧周爱军也不是什么好货。他自己做的事,自己能不知道?让兄长背了这么多年的黑锅,他倒也眛得下这个良心!”……向桂莲最听不得别人说周爱军,她本是静不下来的人,便是腿伤了,也不耐烦天天困在屋子里,使唤儿媳妇搬了躺椅在门外风口上纳凉,听到这话,忍不住了。“一个两个的胡咧咧什么!我们家爱军多好的孩子,怎么就不是好货了!什么黑锅不黑锅的!他当年才三四岁,记得什么!再说,谁说就是他了!”有人不服,“行啊!大不了你再发个誓呗!就说不是周爱军,否则再来个天降横祸!你要敢发,我们就信!否则你就闭嘴吧。这到底是谁,如今大伙儿心里还能没个数?”“我……我……”向桂莲想发,却不敢发,她可还没忘记那天的情景呢!这事邪门的紧,她哪还会胡乱发誓?可要不发,就得周爱军背了这罪名!向桂莲很是为难,张着嘴,我我我了半天,还没我出个什么来,就听砰地一声。向桂莲吓得差点从躺椅上滚下来,还以为是老天爷又发怒了,转头一瞧,原来是刘大花端着个大盆去河边洗衣服回来,湿衣服又多又重,没拿稳,摔在地上。向桂莲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大伙儿瞧见她这模样都哈哈大笑。向桂莲又羞又恼,胀得满脸通红,用力拍了拍躺椅扶手,冲屋里大喊:“人都哪儿去了!来个人,扶我进去!”大伙儿笑得更欢了。“你说向桂莲怎么想的,三子多孝顺的孩子,从自己能下地挣工分开始,自己赚得几乎都给了她,她还不满足。可着劲折腾三子。一直说他们家老四多聪明,多有出息。咱们村的大小伙,谁不是十四五岁就挣全工分了,差的等到十六七岁也差不多了。他们家爱军都十八了,光学会拿家里的,就没给家里挣过零星半点。之前说得好听,是读过书的高中生,多神气呢!也没见读出个人样来。这工作不还得靠三子?这回向桂莲摔了腿,算起来还是为他摔的。他可倒好,屁事不管。向桂莲前脚摔,他后脚收拾包袱去了厂里。怎么着,生怕让他负责不成?不管照顾,也没说给点东西。就这,哪有半点比得过三子?”正被张丽芬和刘艳华半架半抬着往屋里去的向桂莲听了,气的头顶都要冒烟,想回头和她们说理,又怕她们再抓着让她发誓。此时,周爱红从外头进来,手里提着一袋子切好的生鸡肉:“妈,我去县城瞧四哥,这是四哥让我拿回来的,说是他们食堂今儿加菜。他特地和食堂师傅换了些没煮的过来,给你补身子!”向桂莲立时眉开眼笑,看吧!谁说他们家爱军不孝顺,这不就拿鸡肉回来了?虽说不是一整只,可这年头谁舍得杀一整只鸡吃?这袋鸡肉也不老少了呢!周爱红顺手将袋子递给刘艳华,“大嫂拿去炖了吧!”刘艳华接过去了厨房。向桂莲蹙眉瞪着周爱红,“你怎么让她去,不会自己去!”“厨房油烟重,我才不乐意呢!”周爱红眼睛一眨,“妈,我数过了,一共十二块。”张丽芬一顿,本来想说跟着刘艳华一块去,听到这话,把迈出去的半只脚缩了回来,扶稳了向桂莲往里走。啧,这娘俩还真精明。多少块都数过。难怪直接把鸡肉给刘艳华,不怕她偷吃。她们说话并没有避忌人,周双莺听了个全乎,双眉一横,转头去了厨房,抢过刘艳华手里的活,“妈,你事多。这鸡肉我来炖吧!”刘艳华也确实还有别的要忙,而且鸡肉都已经放砂锅炖上了,只要看着火,这事周双莺完全做得来,便将手里的蒲扇交给她,出去了。等鸡肉顿好,周双莺从怀里拿出一个纸包。队里喂了三只猪,一直是她妈负责。最近这几只猪便秘拉不出来,也不肯吃食。她妈让她去问队里管这个的拿点药。这纸包就是给猪配的。她本没有要用在人身上的打算。可谁想到,她一回来就听到向桂莲母女的话。照她们的性子,这鸡肉必然也是没有自家份的。往常就没有。想到重生好几个月,嘴里就没进过啥荤,心里越想越不舒服。凭什么你们吃香喝辣,我们就得干看着,还要帮你们忙活?既然这样,就让你们一次好好吃个够!第14章 014别看十二块鸡肉少,多加点土豆,多放点水,炖出来也有一大盆了。向桂莲等人一人分了一碗,吃得连一滴汤都没剩。当天晚上,周家灯火通明。茅房就没消停过。“诶!爱党,你不是刚上了吗?该我了! ”“二哥,二哥你出来!你不能这样!我快憋不住了!”周爱党也想出来,可他裤子才提上,又想拉了。张丽芬和周爱红弓着身子捂着肚子在茅房门口等,五官都挤得跟麻花似的。屋里,周光宗和周耀祖的哭声此起彼伏。“妈妈,妈妈!我肚子疼!”张丽芬心焦如焚,想回屋顾着点俩儿子,偏自己又憋不住,拉了好几回,腿都软了,走不动道。最惨的是向桂莲,她那腿打着石膏下不来床。这人有三急,急起来可等不得。头两回还能在周爱国和刘艳华的搀扶下解决,后来连床都没下就泄出来了。周光宗和周耀祖更不用说。就连茅房门外蹲着的张丽芬和周爱红都一泻千里。噗噗的声音此起彼伏,臭气冲天。周双莺看着自家爸妈忙里忙外,听着向桂莲拍着床板大骂,再闻着这难闻的气味,有些懵逼。向桂莲等人是难受了没错,可这一屋子的屎尿,脏了的地、衣服以及床单被褥可咋整?他们一个个连路都走不动了,能自己清洗?就是能,向桂莲能让周爱红做这种活?到头来,岂不还得她和她妈来?合着,她撒了把药,结果是给自己找了一堆的事?周双莺脸上的表情一点点垮了下来。次日。几人的状况稍微好了点,请了村里的李大夫来看,说是吃错了东西。一听这话,张丽芬骂起来:“我就说呢!怎么我们都遭了秧,光大哥一家没事!一定是那碗鸡汤惹的祸。”说到鸡汤,向桂莲回过味来,指着刘艳华怒斥:“是不是你这黑心肝的害我们!”周爱国忙说:“哪能啊!妈,这跟艳华有啥关系?”“怎么没关系,鸡汤可是她炖的!”周双莺蹿了出来,“那鸡肉还是四叔给的呢!你怎么不说是四叔害你!”这话一出,向桂莲差点跳起来打她,“小贱蹄子,大人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居然还敢陷害你四叔了!你四叔好心好意弄点鸡肉回来给你们解馋,还得不到你们的好了!看老娘不打死你!”说着抓了给她撑腿的棍子扫过去。周双莺躲了,“给我们解馋,我们也没吃到半块啊!”“好啊!我明白了!你们娘俩这是嫌自己没得吃,所以来祸害我们呢!”被她说中,周双莺心头一惊,哪敢承认,“才……才不是!你别冤枉我和我娘!”“不是你们是谁!难道我们还能无缘无故拉肚子!”“这大夏天,没霜没雪的,那老树枝都能无缘无故落下来,你们怎么就不能无缘无故拉肚子!”向桂莲一听这话愣住了。周双莺本是话赶话,没这意思,瞧见向桂莲的神色,眼珠一转,又加了一句:“这可不是我和我妈干的,谁晓得是不是老天爷看不下去呢!奶,你昨天可还和村里几个婶子大娘闲话,不是还说要拿四叔的事发誓吗?说不定……”说不定什么没说,但向桂莲哪能不明白,顿时面色就变了,浑身颤了颤。刘艳华拉了拉周双莺,“你一个小孩儿,怎么说话呢!回屋去,这里没你的事!妈,你别和孩子一般见识,是我没教好,我一定好好说她。你别生气!咱们先让李叔开药,把病治好要紧。”说着,还推了推周双莺,不停使眼色。周双莺明白,这是她妈借机让她跑,免得她奶抓着她不放。见向桂莲唬得脸色青白,周双莺心头畅快不少,还想再刺两句,已是被刘艳华哄了出去。出了屋,瞧见堆在院子里的衣服和被褥,周双莺哭丧着脸,好一会儿才捂着鼻子去打水。她不想洗,奈何她如今人小,没话语权不说,也完全拗不过向桂莲。也就今天嘴皮子上得了点便宜,还是因为向桂莲本来就被树枝吓怕了,再有她伤着腿,行动不便。不然若放在往常,自己早被揍得青一块紫一块了。费了老大劲把水提过来倒进盆里,将衣服被褥浸泡起来。累得周双莺揉了揉手臂,越想越是气愤。凭什么,凭什么!又不是她弄脏的,凭什么就得她来收拾?不行!分家,分家!她一定要想办法快点分家,拿了自家那份走人,带领爸妈发家致富走上人生巅峰!屋内,送走了李大夫,向桂莲拉着周爱国周爱党喃喃道:“你们说,这事儿会不会真是老天爷干的?”周爱党摆手,“妈,你听那小丫头片子胡说呢!她就是欠收拾。哪那么邪乎!”向桂莲皱眉,怎么不邪乎?那树枝不邪乎?再说,瞧今天刘艳华的样子,也不像是她干的。何况厨房的事,周爱红不管,张丽芬也能躲一次算一次,寻常都是刘艳华做。要说是因为鸡肉没她的份,她报复。以往这种事多了去了,怎么早不报复晚不报复,光在自己得罪了老天爷之后报复?说不通啊!向桂莲越想越觉得周双莺这死丫头片子说得对。周爱国看了她几眼,没忍住心里的疑惑,问:“妈,当年真是爱军闹着要吃鱼,爹才去的河边吗?”向桂莲张了张嘴,没说话。周爱国哪还不明白,满脸不可思议,“那你这些年为什么老说是三子啊?”周爱党翻了个白眼,还能为什么?不就是为了护着爱军吗?谁不知道,爱军是老太太的心肝肉,老太太能让爱军背这罪名?其实他早怀疑了,也就三子实诚,没往这处想。老太太用这点拿捏着三子,要了多少好处?他跟着也占了不少便宜,哪会去给三子提醒?周爱国一叹:“妈,你怎么……你怎么能这么干!三子多冤枉!”向桂莲心里堵得慌,不是很想理这个儿子,会不会说话?会不会说话呢!躺回床上,向桂莲再睡不着,将这事从头到尾在脑子里过了好几遍,越想越觉得是自己犯了老天爷的忌讳,惶惶不安。熬到下半晌,还是坐了起来,本想吩咐周爱党的。想着他拉了一夜,这会儿还虚着呢,只得又叫了周爱国进来,“你去准备点冥纸蜡烛,背我去后山给你爹上炷香。”“这不年不节的,又不是爹生日忌日,上什么香?”向桂莲懒得和他解释,“让你去你就去!”等到了周二江坟前,向桂莲又让周爱国离远点,自己一个人烧着冥纸碎碎念。先是在空地烧了一堆,对着老天磕头:“如来佛祖,观音菩萨,各路神仙,有怪莫怪。老天爷,你老大人大量,我发那誓你别当真,你就把我当个屁给放了吧。”紧接着又在周二江正坟前烧了一堆,“老周头,我跟你好些年夫妻了,孩子都给你生了五个。你别怪我。我还不都是为了你儿子。我也是没法子,咱三子刚生下来那会儿瘦瘦小小的,还没只猫儿大。这要放在我们家,怎么养活?我为了生他差点连命都没了,怎么忍心看着他活不下去?那贵人家有钱,在京城当着大官,听说家里还出了个将军呢。三子在他家一定能活得好好的,还能过上大少爷日子,可不比跟着我们脸朝黄土背朝天要强?”她又是一叹,“你也别觉得我对三子不好。到底不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能和我一条心?他要真有大伙儿说得那么孝顺我,听我的,当年怎么死都不肯答应把工作让给爱党?就这,我哪能放心!要是哪天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怎么办?到底爱党他们才是我亲儿子!那么些好东西,与其便宜一个外人,不如全拿过来给咱儿子。咱儿子哪点比他差了?爱国爱党不说,就爱军的聪明劲,不比他强一百倍?”“周二江,你要是地下有灵,就保佑我,保佑咱老周家,保佑你儿子。你要认识那有脸面的当官的鬼,也托关系让他和老天爷说说,别和我一个妇道人家计较。大不了往后,三子害死你这话我不提了。但你可得记着,谁才是你亲儿子,别胳膊肘往外拐!”唠唠叨叨了一大堆。周爱国站在远处,只瞧见他妈上下嘴皮子一顿碰,说得什么一个字也听不到。不过他就算听到会迷糊,这什么三子又三子的,前言不对后语。倒是周双莺若在这,大概会明白。向桂莲这话里前面的三子说的是她亲儿子,后面的三子说的才是如今窝在上水村的这个。第15章 015都是一个村的,周家的事,沈煦怎能不知道?人人都说,周家犯了太岁,认定向桂莲是真得罪了老天爷。可沈煦明白不是那么回事。天降横祸是他搞的鬼,拉肚子该是周双莺了。书里头,这位女主就这么干过。对此沈煦不做评价。要他说,女主就该快刀斩乱麻,早日脱离周家。舍点利益又如何?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更何况,就算什么都公正平分,以周家那点家底,又能得到多少?与周家纠缠的功夫,都够赚回十倍百倍了。可惜,女主看不透。但这些都跟沈煦没有关系。他警惕着,本以为周家这几天看病花了不少钱,会来找他要,都已经想好招怎么对付了,结果直到双抢结束,周家都没动静。按照惯例,收上来的稻子除留下一部分外,还需交公粮。这会儿正是各个生产大队丰收的时候,来到交粮站,门口已经排了一圈的队。周大海带着两个人在这边负责,沈煦则去公社交还拖拉机。之前生病的师傅姓吴,已经痊愈来上班了。沈煦去的时候,他正好在,便由他负责检收。沈煦跟在他身后一边递东西,一边唠嗑:“瞧师傅这手艺不错,对车挺熟的,哪里学的?”“以前部队学的。”“师傅当过兵?”“当过几年,后来转业回了老家。上头给安排在公社。先前是在里头办公室。可我没读过什么书,他们那些东西,好多我都不懂,白占着位子!后来公社花钱买了拖拉机,我就申请管了这个活。”沈煦笑了,“看来师傅干这个比在里头坐办公室得劲。”“那是!以前我就是个白吃饭的。现在好歹能帮忙做点事!”沈煦附和:“这活计也不差,怎么也是个摸方向盘的。何况,有公社的工资,到下头去还有生产大队的补贴,养家糊口稳了。”吴师傅应着,忽然“咦”了一句,“呦,你们这还给我修了呢?”这车子是他一直在开着的,拿走之前是个什么情况他比谁都清楚,有点小问题,不影响驾驶,但开着也不大利落。他本是打算修一下的,奈何后来病了,没来得及。沈煦眯着双眼,“不是什么大毛病,能修我就顺手给修了。”吴师傅转过身,惊讶地看着沈煦,“你修的?”“是啊!怎么了,师傅,有问题吗?”“没问题,没想到你还会这个!小伙子,能耐不小。”沈煦笑笑不说话,其实这种毛病,在二十一世纪,大多懂车的人都能搞定。奈何现在车辆少,会开的都没几个,更别说修了。因此,这又会开又会修的人,简直是凤毛麟角,难能可贵。吴师傅检查完毕,签了验收单子,接着说:“我瞧你刚刚过来的时候开得不错。你有这技术,够上运输队了。”“那也得有机会啊!听诊器、方向盘、人事干部、营业员,个个吃香,人人争着进,一个名额能让人抢破头,咱们乡下人家,没门没路,就是有这技术,也没用。”“这话倒是,看来你是考虑过这条道的。”“那是!谁不想要个铁饭碗!”“要说门路,我这倒是有一个。”吴师傅打量着他,欲言又止。沈煦眨巴了两下眼睛。现在的司机和后世不同,后世几乎人手一张驾驶证,而现在,司机是个技术活。即便只是个在公社管拖拉机的,也是摸着方向盘的,待遇可观,能拿到这份工作,必定有点来头。一般同行之间有自己的圈子。同是开车的,就算不是一个单位,说不定也认识人,有来往,或者了解些东西。因此,沈煦有意与吴师傅套近乎,想从他嘴里问出点关于运输队的事。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等惊喜。沈煦把从黑市淘来的香烟递上去。“红塔山?这可是好烟。”“什么好烟不好烟的,我不怎么抽,也不大懂。吴师傅喜欢就拿着,放在我这也是发霉。”这话说得有水准,吴师傅接了,抽出一根嗅了嗅。沈煦机灵地掏出打火机给他点上,顺带把打火机也塞了过去。吴师傅全揣进了兜里,吐了口烟雾,接着说:“县里这几年搞得不错,运输队那边打算扩招,增加两个名额。公开招工考试,理论和实践都要。”也就是笔试和面试,要真这么干,沈煦是不带怕的。“你这技术是没问题,连维修都知道,想来理论也不是事。但咱们县的运输队可不只管哪一家单位。和县里这几个厂子以及供销社都是有合作的。进货出货都是他们跑。因此,这运输队的位子可比别的单位还要难进。”合作方多,运输的就不只是哪一样或者哪几样物资,和几个厂子都有联系,证明关系网强大。这里头的油水可就大了。比如供销社,若是帮他们进货,那么司机是最先知道消息的,甚至有哪些货都一清二楚,一运过来,亲朋好友就可以拖司机的关系提前拿到手。更不必说,县里还有纺织厂,食品厂,制糖厂。沈煦会意,又递了包红塔山过去,“我明白,别说运输队了。就是别的厂子,说了是招工考试,但好些都是内定的。吴师傅既然说了有门路,不如给我句实话,我心里也能有个底。”这就是问得花多少钱了。吴师傅伸出一根手指头。如今一份工作,再差也得花个两三百。沈煦之前就跟周家换了四百块。这是行情。因此吴师傅的一根手指,必定一百,而是一千。在农村一家子一年也存不下几十块,便是城里,职工平均工资也不过二三十。一千是笔不小的数目了。百分之九十九的家庭,都是拿不出来的。沈煦微微皱眉,他身上的四百五,加上田松玉手里的四百也才八百五。而且这笔钱还得扣除去省城给三娃开病的花销和家里的日常花用。吴师傅将他的脸色看在眼里,又抽了口烟,“运输队这回可就招两个名额,上次招工还是十年前的事了。”这是告诉他,过了这村没这店。也正是因此,才叫得起高价。还有一点,就两个名额,都能搞来一个,这吴师傅的本事不小。沈煦不免多看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