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艳华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还是在山里受伤了?被树枝刮了?”周双莺摇头,“妈,我们也分家吧!”刘艳华一顿,神情无奈又苦涩,“你奶不会答应的!”是啊!向桂莲怎么可能答应!她就是喜欢当大家长,把大伙儿掌控在手里,人人都得听她的。看三叔就知道,为了分家,付出了多大的代价。三叔好歹还能用工作换四百块钱。他们呢?要是真铁了心要分,拼着和三叔一样,啥都不要,自然也行。可凭什么?她爸她妈这些年又不是吃白饭不干活,积累的工分和做木匠的收入,也有不少。为什么要白白送出去便宜了别人?她不甘心!周双莺抿了抿嘴,“妈,你和爸爸再生个弟弟吧!”他爸到底是奶亲生的。奶看不惯他们,最主要还是因为她妈生不出儿子。只要有了儿子,这周家就不再是周光宗周耀祖的天下,她们家的情况也能缓和些。刘艳华很是为难,她如何不想生呢?“莺莺,妈……妈对不住你!”“妈,我是说真的。你想想,之前三婶不是也说生不了吗?不一样怀了?何况奶舍不得花钱,你们看的一直是村里的赤脚大夫,最多就是镇上的医生。县医院去过吗?没去过,你怎么知道没希望?县城不行,还有省城!”刘艳华愣住,陷入沉思。见她意动。周双莺再接再厉,“养不活的三娃,省城医院都有办法,不是吗?再说,妈,难道你和爸爸打算过继周光宗周耀祖?三叔都不指望他们了,你觉得他们能靠得住?妈,他们就会欺负我。我不想一直被他们欺负。妈,我想要个弟弟!”刘艳华被说得有些恍惚。女儿说得没错,或许……也许……只是看病要钱,这些年,她拧巴拧巴,也只偷偷攒下二十块。刘艳华一咬牙,好歹还有二十块,够看两三回了!再试试吧!先去县城,不行,再去省城!“好!妈和你爸说,我们给你生个弟弟!”周双莺浅浅一笑,舒了口气。这些年一直求子不得,她爸她妈早已心灰意冷,没了斗志。好在她妈还愿意听她的。生个弟弟是第一步。家还是要分的。只是不能急。就算分,他们也要争取到该得的那份。她才不会像三叔那么傻!第7章 007医院。小孩子都不喜欢打针吃药,三娃也不喜欢。可这两天在医院,他却觉得好像到了天堂。每次打完针,吃了药。爸爸都会给他两颗糖,香香甜甜的大白兔奶糖。全村也就刘小宝吃过。大家围着他吃,等他吃完,拿他吃过的糖纸舔一舔,那味道他至今难忘。三娃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也能吃到,还有这么多颗。他简直高兴得快要疯掉了。为了这些糖,打针吃药算什么!不就疼一疼,苦一苦吗?他忍了!沈煦瞧见他小心捧着一颗颗往兜里塞的模样,忍俊不禁。从怀里又摸出几颗递给女儿。周双燕双眼放光,满是惊喜,又有些不敢置信,“给我的吗?”“嗯!喜欢吗?”“喜欢!”说完,周双燕面上的笑容一点点收起,露出几分忐忑,“可是奶奶说,我是赔钱货,这些好东西只能男娃吃。爸爸,我不想给周光宗和周耀祖,给三娃行吗?”沈煦心头一滞,怜惜地摸了摸她的头,把糖果塞进她的衣兜,“你弟弟有。这些是你的,自己留着吃,谁也不给。你不是赔钱货,你和弟弟一样,都是爸爸的宝贝。往后弟弟有的,你也有。”周双燕眼神迷蒙,弟弟有的,她都会有?沈煦不免叹息,“嗯!别听你奶奶的,把她之前和你说的那些都忘了,听爸爸的!”周双燕不是很明白沈煦的用心,却还是非常欢喜地点了头。田松玉蹙着眉,“不能这么惯着他们。这糖果多精贵啊!哪用得着花这个钱,太浪费了!”从昨天进医院开始,她们餐餐都有荤,就是今儿早上吃的也是肉包子,这会儿又是糖果,还是最贵的大白兔,这花钱的架势让她有点心肝儿颤。沈煦不为所动,“没事!钱赚来就是为了花的。放心吧,我心里有数。不会乱来。”说着,掏出一把大团结递给她。田松玉吓了一跳,忙不迭望向门外,见没人看到才松了口气,“你哪来这么多钱?你做什么了?”瞧她这模样,就知道她想岔了。沈煦但觉好笑,嘱咐两个孩子去走道上玩,这才和她将分家的事说了。田松玉目瞪口呆,“你……你说真的?”“真的!是我不好,这些年让你和孩子受苦了。往后不会了。只是这工作没了,但你别急,我有打算的,总会让你们过上好日子。你信我!”田松玉眼眶泛红,她早受够了向桂莲一伙。虽然心疼这么一份好工作,但想到就此摆脱了向桂莲,心底总算有了些期盼。“没事!大不了你再回村里,咱们一起赚工分。你有力气,我也不差,咱们总能将日子过好!”没有怪他,反而提出和他一起分担,沈煦心下略松,“好!以后我们一起努力!”********次日。沈煦按照约定,去印刷厂打了报告。这年头,工作是可以继承的,一个萝卜一个坑,想加个岗位不容易,但把自己的让给别人顶上却是允许的。因此,手续办得还算容易。只是原身在厂里干得不错,人缘也好。突然说不干了,从领导到员工,不少人凑上来问原因。沈煦苦着一张脸摇头,只说,算了。他越是如此,别人越是好奇,再三询问,沈煦仿佛被逼的实在没办法了,说出了原委。有人宽慰,有人相劝,更有人义愤填膺。反倒是沈煦一个个安慰回去,说没关系,总归都是兄弟。呵,兄弟?哪有这样的兄弟!周家这边顶替的人还没进厂,已经出了名。沈煦可以想见,他往后在厂里的日子不会太顺利。沈煦压下嘴角的笑意,与众人道别。出了印刷厂,却没急着回医院,而是寻着记忆,去了黑市。黑市的位置比较偏,在一条巷子里。巷口榕树下,坐了个男人在抽烟。他是负责望风的。沈煦上前交了一毛钱。这是规矩。不论买的还是卖的都需要。买的一毛,卖的两毛。当然,你如果是经常来卖,或者经常来买,可以按月给,到时候凭信物入场,会比按次交便宜许多。收了钱,就会保护大家的安全。他们上头有人罩着,不会来查。除非碰上特殊情况。负责望风的都得耳听六路,眼观八方,瞧见不对劲,第一时间报信让大家分散跑。跑得掉是运气,跑不掉只能自认倒霉。原身来过两次,因此沈煦也算熟门熟路。巷子很长,从头到尾都摆着地摊子。吃的用的穿的,样样都有,堪比百货市场,很是热闹。沈煦转了一圈,东看看,西瞧瞧,最终什么也没买,空着手出来。他的目的本就不是买东西,而是了解黑市的行情。如今目的达到,自然不必多留。离开黑市,沈煦绕了两条街,寻了个偏僻的角落,确定周围没人,手腕一翻,掌心多了块两斤重的猪肉。变戏法一样,若让人见了,怕是以为他会什么仙术,只有沈煦自己知道,这是他的金手指——空间。这空间不是穿越后得来的,上辈子就有。十八岁那年,他考上重点大学,为了庆祝,父母决定一家三口游轮旅行。不幸的是,出发当天遭遇车祸。父母身亡,唯有他活了下来。办完父母的丧事,从悲痛中缓过来,他便发现,自己有了这个空间。不靠玉佩或是胎记等载体,纯粹和他的意识绑定,十分神奇。沈煦慌乱过后,不免想得有些多。按照一般小说的套路,这种东西的出现,大多伴随着劫难。沈煦第一想到的就是末世,这念头在脑海里划过,越想越觉得可能。自那以后,他便开始准备。由于家境优渥,又没有极品亲戚霸占财产,父母去后,沈煦继承了大笔遗产,多到他可以一辈子不愁吃喝。于是,毕业后他没有找工作。一边慢慢囤积物资,一边锻炼身体,甚至还学了跆拳道格斗术,参加了野外运动俱乐部。有之有备无患。他等啊等,等了几年,没等到末世来临,却再度遇上车祸,莫名其妙穿到了这里。巧的是,这个世界还是他大批量看末世文,看疲软了的情况下,无意中点开的一本书。沈煦:……既来之,则安之吧!要不然,还能咋地?掂了掂手里的猪肉,耸鼻子嗅了嗅,嗯,没异味,还算新鲜。这也是空间除储存外的另一个优点,保鲜。放进去什么样,拿出来什么样。提着猪肉,沈煦继续向前走,来到一处院门。开门的是个男人,五六十岁,已步入老年,头发白了大半,却并不见疲态,精神矍铄,双眼如电,只可惜走路一拐一拐,瘸了右脚。“白叔!”此人名唤白崇,是个军人,跟过将军打过仗,后来伤了腿,自己申请退伍回了乡。这位也是上水村村民口中原身救了的那个老红军。但其实事情并非如此。面对向桂莲的偏心,原身也并非从来没有过怨言。他有过,尤其是在读书最后一年,明明自己成绩很好,向桂莲却坚决不肯让他读的时候。他读书晚,当时已经十五岁了。为这事,心里难受得厉害,甚至开始自暴自弃,反正往后也读不了了。那还读什么?干脆和两个关系不错的哥们开始旷课,此处溜达,成了游手好闲的二流子,偷鸡摸狗,不干好事。但也正是因此,隔三差五,能偷偷拿点东西回来。向桂莲才不管他是不是去了学校,东西怎么得来的,有好处哪会不要?拿得次数多了,偶尔也会给原身一点笑脸。原身惊喜万分,更加沉迷其中。后来,他们偷到了白崇家,以军人的敏锐,他们被发现了。白崇身手好,奈何腿脚不便利。几个人痴缠了一阵,慌乱中不知道是谁推了白崇一把,白崇撞在桌子上,犯了心脏病。三人趁机逃跑,跑出一里地后,原身回想起临走前白崇捂着心口,喘不上气的痛苦模样,很是担心。他们偷东西,从没想过闹出人命。可要说回去,万一再被抓怎么办?大家都很害怕。最后,原身一咬牙说,不用三个人都去,一个人就行。于是他回头了。白崇已经昏倒在地上。原身想偷偷把他送去医院就走,哪知刚碰到白崇,就被握紧了手腕,挣脱不得。白崇是故意的。他压根没心脏病。白崇没把他送去派出所,绑了他一夜,问他同伙的下落,威逼利诱都没能撬开他的嘴。后来,白崇解开了他的绳子,不但没怪他,还说,往后没吃的可以来找他,有困难也可以来找他,但不要再干这种事了。原身问为什么。白崇说,他抽屉里放了一摞钱,有十块的,五块的。他们只一人拿了一张一块的,其他没动。可见他们并没有坏到底。扮犯病,是想试试他们。他回来了,说明良心未泯。白崇还问他,想不想学点知识,或是学门手艺,往后有机会也能找份事做。原身被家人冷待,却在陌生人这里找到了温暖,一瞬间失声痛哭。自此后,改邪归正,断了与那群二流子的联系,用心和白崇学起东西来。白崇教了他很多,身手,学识,更重要的,是为人处世的道理。若说周大海救过原身的命,那么白崇便是救了原身的心。白崇对原身很不错,印刷厂的工作就是他帮的忙。之所以和村里人说救了一位老红军,是为了给那封介绍信找个由来。原身藏了个心眼,没让人知道他和白崇的关系,大家都以为救命之恩,换了这份工作。二人之间就再没了往来。他们甚至不知道这位老红军就住在县城。要不然,向桂莲岂会善罢甘休?第8章 008“听说你把工作给让出去了?”沈煦:……这位白老爷子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直接,门都没进呢,就直奔主题了。“白叔,我带了肉,五花的,正好红烧吃。我去厨房给你做!”沈煦没回答,转移了话题。白崇不动,“不急,我不饿!你坐,咱们聊聊!”行!聊就聊吧!沈煦不再回避,将分家的事说了,末了又道:“辜负白叔了!”“分了也好!”白崇叹了一句,“你知道的,我虽然有些军功,但既然退伍了,回来老家,就只想当个普通百姓。何况,我也确实没多大能耐。之前得这边领导看重,时不时来慰问,一来是看在我那几个功勋章的份上,二来也是顾虑着我跟过将军,救过将军的命。但如今将军已经去了……”说到此,白叔神色落寞,难掩悲伤。沈煦有些担忧,“白叔!”白崇摆手,“我没事!年前的事,这都大半年了。”转而又说:“当初他们给我几分面子,帮你弄个推荐信,不算难。现在不一样了。尤其如今这风气也不好,到处都在□□,好些跟我一样打过日本鬼子的英雄,都成了fd派。”白崇神色复杂,似乎难以理解,却无法多说,这年头多说两句都可能被人冠上一顶fgm的帽子,他一叹:“不说这个了,我是想告诉你,你这工作舍了出去,想要再找,怕是不容易。”沈煦点头,“我知道。我有自己的打算。白叔不用担心。”知他不是信口开河的人,白崇没再多言,只说:“有什么要帮忙的,和我说!”“还真有件事要麻烦白叔。”白崇挑眉,这孩子之前一直觉得在自己这得的好处已经够多了,这几年都不曾麻烦过他,今日这么说,倒是难得,“什么事?”“白叔有没有路子,帮我找个人。”“什么人?”“这人姓蔡,叫什么不大清楚,只知道别人管她叫蔡婆子,下水村人。今年大概六十多岁,做过稳婆。以前下水村和上水村的有人生产大多都找的她。饥荒的时候,她们家存了点粮食,可惜半夜遭了贼。她儿子媳妇和贼人扭打,被打死了。她捡了条命,却丢了亲人和粮食,过不下去,只能去投奔亲戚。”白崇皱眉,“投奔亲戚?亲戚哪里的?”沈煦摇头,“不知道。下水村的人也不清楚。”白崇犯了难,这一没照片,二没姓名,连个地址方向都没有,怎么找?“饥荒那几年,死了不少人,会不会已经……”“不会!她还活着。而且应该就在咱们阳山县附近。”这么笃定?对上沈煦的目光,沈煦轻笑,“白叔,我确定。”书里,这位蔡婆子会在十年后出现,揭开了向桂莲对原身如此苛待的真相。那时,作者提过一句话,没想到,蔡婆子这些年还活着,就在临湘省,且距离阳山县不到百里。然而这个距离却没说东西南北,因此,百里的范围就大了。阳山县相邻的几个县都有可能。一个县少的有好几个镇,多的有十几个。镇下面还有无数村落。白崇直言:“不好找!”沈煦当然也晓得不好找,若是放在上辈子,交通便利,网络发达,信息通畅倒还可行。如今自是十分困难。否则,只需找到蔡婆子,他哪还用花那么大的代价去分家?“慢慢找吧!总要试试!”左右,分了家,也就不急这一时了。白崇应下,“好!我去托人打听。”正事说完,沈煦去了厨房,将红烧肉做好,陪白崇喝了两杯,又借厨房弄了两个素菜,一个肉饼汤,装上饭,带去医院给老婆孩子。********出院之前,沈煦又去了次黑市。这回是乔装去的。身上套了层人造皮,这玩意前世很多,尤其影视行业运用广泛,许多白切鸡身材的演员都能靠这个弄出八块腹肌来。沈煦借此让自己身材臃肿了一圈,成功变成个胖子。脸上擦了黑粉,眼角、额头、嘴角这些地方的皮肤稍微弄皱了些。俨然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完全看不出本人的面貌了。至于他为什么会有这手艺和道具?啧,手里拿着空间这玩意,不怕怀璧其罪吗?当然得多手准备。万一被人发现端倪,也好金蝉脱壳跑路不是?没想到,他准备的一切,上辈子全没派上用场,这辈子全用上了。沈煦再次体会到什么叫做有备无患,技多不压身。他没进巷口,走到榕树下,递上一包大前门给望风人,“兄弟,来一根?”望风人斜了他一眼,没接,“买一毛,卖两毛。”沈煦轻笑,“兄弟怎么称呼?”见他没有要进去的意思,望风人转过脸,不搭理。“我没恶意,就是想和兄弟交个朋友,我这有批货,想请兄弟帮个忙,介绍你老板认识一下。”老板指的是这黑市的幕后负责人。望风人皱眉。沈煦从身后拿出几样东西,一个塑料袋,里头装的米;一个铝制壶,里头装的油。量都不多,一两斤。望风人眸光一变,他守黑市两三年了,来这做买卖的货物都得先过他的眼,他就没见过这么好的东西!米是上等的不说,就说这油,澄澈清亮,一点渣都不带。“这些是样品,拿来给你掌掌眼。货在别处。米有一千斤,油有两百斤,还有这个。”沈煦从怀里掏出两只手表。这是他上辈子在海城旅游时地毯上买的怀旧款。摊主是个八十多岁的老人,一个人摆摊,日晒雨淋,连个帮衬的都没有。沈煦一时心软,一口气买了十只。这玩意儿他也用不着,随手丢在空间,再没去管。望风人浑身一震!手表!居然还是海城牌的!这玩意供销社都没货。这人什么来头,怎么有这么多好东西?见他上了道,沈煦说:“只要你帮我介绍你老板销了这批货,我分你一成的报酬!”望风人初略算了算,起码也有几十块钱了。很是心动,但更为谨慎,“你怎么知道我老板干这个?”“猜的!黑市不就干这个的?你老板托得起黑市,自然不愁门路干这个。光黑市看门这点收益,还要养活手底下的人,怎么耗得起?兄弟怎么称呼?”“你叫我小张吧!”沈煦从善如流,“行,小张兄弟,你就说愿不愿意帮这个忙。”小张有些疑惑,“你这东西,放里面不愁卖。”“是不愁卖,但麻烦!”沈煦仔细观察过,能进黑市买东西的,都有点家底。可就是如此,消费能力也有限。而且散卖虽然赚的多点,但耗费的时间长,他还得天天来。太花时间和精力了。小张看着手里的米,“你这东西哪里来的?”沈煦勾唇,没回。小张突然反应过来,一行有一行的规矩,他们做黑市的,从来不问别人货物来历,是他冒昧了。“你真有这么多货?和这个一模一样?”“当然一样。这是你们的地盘,我哪敢戏弄你老板?不怕被他给宰了?”小张嗤了一声,“你知道就好!行吧,我带你去!”沈煦跟着他七弯八拐,来到一处低矮平房。“等着!”小张丢下这两个字出了门。沈煦没跟着去,坐了大约十来分钟,进来六个人,为首的臂上还别着红袖章。这年头,人人害怕红袖章,看见了恨不得躲着走。他们抓抄打砸,惹上了,少不了脱一层皮。这人直接带着红袖章来见他,一来是完全不惧这层身份暴露,二来也是震慑。沈煦眯了眯眼,神色自若。双方坐定,沈煦听小张叫他九哥,便也跟着叫九哥。“九哥,你看这生意可做得?”九哥倒也爽快,直说:“你开个价!”“大米每斤一毛五,油六毛五。”这价格沈煦是算过的。如今粮站的米是一毛一,油是五毛。一毛五和六毛五是黑市的价格。当然他的东西比黑市卖的都要好,价格自然还要高一些,按这个价,九哥有得赚,却不多。对此,九哥蹙着眉,显然不满意。沈煦指了指桌上的两块表,“供销社售价一百二,还不算票。货少,经常是还没摆出来,就已经被人走关系拿了。黑市更是炒到了一百五到一百八不等,一只难求。油,米,加这两只表,凑个整数,算五百。怎么样?”九哥一愣,照沈煦说的价格,油米去掉二百八,等于两只表只要了二百二,比供销社要票的还便宜,这买卖,过了这村没这店,当即拍板:“成!什么时候交货?”“现在就可以!没多远,就在城郊。”几人起身,跟着沈煦走。县城外有片小树林,入林的时候,沈煦开始吹起了口哨,不知道什么曲子,调还挺好听。约莫又走了五分钟,沈煦停下脚步:“到了。”九哥左右看了看,除了树,就只有草,皱眉问:“货呢?”沈煦弯下腰,伸手往树叶里一摸一扯,大家才发现原来他们脚边这个拱起的小土堆就是粮油。沈煦不过是在上头盖了块布,布上撒了树枝树叶遮挡。九哥:“你就不怕被人发现拿了去?”沈煦莞尔:“他要是敢来,自会有人让他吃不了兜着走!”。九哥微愣,转瞬明白,这么多货怎么会没人守?怪不得沈煦进林子时吹口哨呢!原来不是无聊唱曲,而是给人通风报信。他警惕地左右看了看,没瞧见人,越发忌惮,本来还存着想劫一笔的心思,现在也歇了。验了货,见没问题,直接给钱。沈煦满意收了款,同小张伸出手:“多谢兄弟了,下次请你吃酒!”一握手,小张便感觉掌心被塞了几张纸。显然这是答应给他的报酬,不动声色攒再手心,嘴上道:“沈老板客气。”九哥又说:“以后再有这样的好货,我还收!”“成!若有机会,再合作!”应是这么应,这样的买卖沈煦却没打算做第二回 。太打眼了。九哥这群人不是好相与的。这回是自己谨慎,事事提前想好了对策。九哥以为他有团伙,其实他只是在虚张声势。这种办法用一次还行,再用就会惹人怀疑了。与九哥等人分道扬镳,沈煦又绕了两圈,找了个地方换下伪装,这才往医院去。怀里揣着五百块,沈煦心下叹息,暗道:还是手表好。轻巧方便还值钱。他有点后悔,怎么当初没把那一地摊全买了呢!失策啊!第9章 009出院的时候,向桂莲等人一个没来,倒是周明友再度赶着牛车过来接人。回到村里又帮忙搬家。张丽芬就坐在门边,磕着瓜子假装晒太阳,眼睛骨碌碌时不时往这边瞄。瞧见他们大件小件的往外搬,忍不住拦住去路,“这棉被可是新的,去年建宅子的时候刚做的呢!”拿意思再明显不过,棉被不能拿走。周明友皱眉,“没被子,你让三哥他们盖什么!”张丽芬撇嘴,“这被子厚,如今这天气也盖不了。”“冬天总要盖的!”“冬天再做就行!他不是都拿四百块钱了吗?够做多少床棉被了?”周明友简直要被她气笑了,将棉被一扔,“行!我去问问我爸,看他怎么说!”抬出周大海,张丽芬瞬间怂了。周明友冷哼,欺软怕硬。沈煦走过来,没和张丽芬吵,只说:“二嫂还是先顾好正事吧,棉被才值几个钱,就算留下也不是你一个人的。别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张丽芬一愣,“你什么意思?”“我已经信守承诺去厂里办了手续,批复文件也给妈了。厂里说了,让顶替的人后天就去报道。二嫂不想知道,妈会把这个机会给谁?”张丽芬不以为然,“自然是给我们家爱党了!当初你刚得这个工作的时候,妈就说让给爱党。何况,全家就我生了两个儿子,妈不给我们给谁?”沈煦轻笑,“当初是当初,现在可不一定了。三年前,爱军还小,正在考高中。何况人家厂里规定了,进厂员工得年满十六岁。那会儿爱军才十五,自是用不上。如今他都十八了,够格了。而且他这高中眼见就要毕业,工作还没着落呢!”张丽芬宛如醍醐灌顶,腾一下站起来,环视了一圈,果然,向桂莲和周爱军都不见了人影,肯定是躲房里商量去了!想到此,她拔腿就走。沈煦拍了拍周明友的肩膀,“行了,没事了,我们搬吧!”********张丽芬拉着周爱党来到向桂莲房门前的时候,正好听到周爱军说:“我是孩子四叔,难道会不为他们考虑。再说,我现在也没个自己的孩子,自是把光宗耀祖当自己亲生的。这工作给我和给二哥有什么区别?”碰,门被推开。张丽芬打断了他的话:“话可不是这么说。四弟,你现在是没自己的孩子,但以后总会有的。难道你还能一辈子不结婚,不要孩子?这工作是给你和给爱党怎么会没区别,你要觉得没区别,那不如给爱党,也是一样!”周爱军咬牙,怎么可能一样!他这不是说说而已吗!周爱党瞥了他一眼,找准做决定的向桂莲,“妈,三年前你可是说了,总有一天,会让老三把工作给我。你自己说过的话,不能事到临头给忘了啊!何况当初四弟临考发挥不利,没能考上高中。像咱们这样的人家,能读个小学就不错了。他都初中毕业十五岁了,该回家挣工分了。偏他不肯,非要去县城上学。可分不够,想进去,得求关系,还得花一笔钱。我还记得他当时说,他就只这一次没考好,不代表什么。等他上了高中,一定能超过别的同学,到时候他有了文化,又在县城,等毕业了,自然能自己找份城里的工作做城里人。四弟聪明,有出息。这话我是信的。他自己有这本事,何苦还来抢这份工作?我是没他这份聪明劲,这份工作是我唯一的机会了!”向桂莲一愣,周爱党说的确有其事,她看向周爱军,“你就要毕业了,工作怎么样了?”向桂莲对周爱军有种盲目信任,觉得老三都能进城,他们家老四绝对不会比老三差。这倒也不能全怪他,只能说周爱军平时**汤灌得太多了。从前周爱军一直为此沾沾自喜,因为借着这点,他在这个家占了不少便宜。可现在他十分苦恼。这工作是说找就找的吗?他一个高中生,没权没势没背景,去哪儿找!当初说那些话,不都是为了能上学,不用去地里干活吗!他第一次体会到什么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妈,我本来是找到了的,可人家要城里户口,咱们农村户口的不要。”这也算找到?他们要是有城里户口,还用这么为难?张丽芬翻了个白眼。然而向桂莲没觉得不对,反而更加心疼他,“都是妈没用,没能给你弄个城里户口,让你只能看着那些比你差的人一个个进厂,自己没有着落。咱们家爱军要是有个城里户口,当干部都可以,还愁一份工作吗!”周爱军又说:“妈,怎么能怪你呢!瞧,如今这工作不就摆在眼前了吗?”他望了眼周爱党,眼珠一转,“我知道,这工作对二哥也很重要。都是自家兄弟,没必要为了一份工作伤和气。不如这样,我们抓阄。谁抓到了给谁,绝对公平,怎么样?”周爱党和张丽芬愣了愣,互看一眼,谁也说不出这法子不好。见他们没反对,周爱军自行找了纸笔,揉了两个纸团子放在碗里,“一个有字,一个没字,我们一人抓一个,谁抓到有字的那个,这工作就给谁。先说好,不论结果如何,都不许生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