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伯特面容一向冷峻，此刻说起自己尘封的伤心事也没什么波澜，只是眼底多了些情绪。两人吐出的白烟一圈圈往上升。那时候他们用躯体一个叠着一个，硬是把我给救了出去。除了我，大约没人知道我老师不是叛徒。所以我很好奇，那个每年给老师送花的人究竟是谁。希林无奈道：你今天要蹲他吗？对，多晚我都等。这里的天气一向多变，上一秒天还在放晴这一刻就又下雨了。四周下起了牛毛细雨，两人也不是什么娇气的人，便没有理会。于是不一会儿，两人身上的大衣便积了一层水汽。你看我。亚伯特摇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一段过去，这没什么的。希林一愣。亚伯特伸手揉了揉希林的发顶道：我不是什么高高在上，走在光明之下的人。我无父无母的，以前也和你一样在后街打滚摸爬，为了一个馒头和人打得头破血流。亚伯特故意用了那天布林登对希林说的台词。就这么混了几年才被卡达夫大校捡回去，这之后我就在部队里混。和那些吃里扒外的人睡一个被窝，和心怀正义的人去抓坏人，什么事都干过。这还是亚伯特第一次在希林面前说了那么多话，把剩下的烟头熄灭，亚伯特对着希林的眼睛道：我明白在黑暗里打滚的滋味，也看过、待过，所以你对我而言很好，没什么不好的。希林浑身一僵。不知为何，他忽然便很想哭。亚伯特说的也不是什么煽情的话，但希林忽然就觉得难受。这难受的情绪不是因为伤心，而是因为委屈。希林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委屈了起来。上尉，那个你今天好不一样啊。希林笑道：特别温柔特别多话。是么。亚伯特挑眉道：那我接着还有更温柔的话。希林一愣。希林......我知道你有很多秘密，我也知道你心里可能难受，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你什么时候愿意说，我什么时候愿意听。希林嗖地站起身。上尉，我那个，尿急！希林转身就想走。亚伯特随即握住了他的手，希林背对着亚伯特奋力想要挣脱。亚伯特叹了口气，知道希林此刻不想让他看自己的脸，于是把人强硬地拉入怀中，按着希林的头让他埋入自己怀中。希林把脸埋在亚伯特胸膛里，藏住了自己的表情。小傻子。亚伯特轻轻拍希林的背。雨越下越大，亚伯特脱下自己的外衣把怀中的人给套住，抱着他温声道：下雨了，我们先进车？嗯。上了车后，希林表情已经恢复如常。上尉哥哥啊，你今天真的太有攻击性了。希林揉了揉自己的脸道：我怎么不知道原来上尉在这方面那么厉害。那是因为我之前没遇见你吧。亚伯特随口道。希林：希林觉得亚伯特最厉害的地方就在于，明明说的是撩人的情话，但他自己毫无所察，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一点都没有自己在撩拨的自觉。无形撩最为致命啊希林哭笑不得。顿了顿，希林忍不住道：我可以问上尉一个问题吗？嗯？上尉为什么就那个，一开始就对我特别好。希林摇头道：我以为上尉会特别讨厌我这个类型的人。这又是一个故事了。亚伯特摇头，心道今天的他当真是多话，几乎把半年的对话量都给一次性说完了。我想听。希林两只眼睛闪亮亮的。行。我之前也和你说了，我一开始是在后街混的。记得是一个冬天吧，我饿得实在是不行了，靠在一个店铺后的垃圾桶旁，连里头都找不到吃的。这时候，一个小男孩忽然出现递给了我一碗热汤。希林一怔。那个小男孩就是你了。那时候的你更年幼，小小一只的，但是眼睛闪亮闪亮。希林哭笑不得道：原来就一碗热汤吗？上尉原来这么纯情啊。是啊。亚伯特耸肩道：之后重逢，我透过你受伤的疤认出了你，就想着当年那个善良又漂亮的孩子帮了我，我也得帮你。只是帮着帮着就亚伯特摇了摇头。希林但笑不语。两人就坐在车上聊聊天，听听车内播放器的歌。亚伯特早有准备，从后座取了一篮子的食物，两人就这么吃了起来。希林感叹道：在墓园外野餐，我还是第一次有这样的经历。一直等到了入夜，都快零点了却没看见一个人来。亚伯特不由得有些失望。希林宽慰道：也许是那个人太忙了呢？也许他明天来。不。我问过这里的管理员，那个人从来都只在今天来。亚伯特叹了口气道：年年都来的他，怎么今年就缺席了呢？希林哭笑不得道：也许是从远处看到上尉在这里蹲他，害怕逃走了。零点过去了。四周一片漆黑，两人再等了一小时，亚伯特才放弃，启动了引擎准备离开。车子离开墓园之前，亚伯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他啊也许是这世界上除了我以外。唯一一个还记得老师的人了。不会的。希林转头看向窗外，低声道：上尉的老师是个好人，好人总会有人记得，不会只有那个人和上尉。也许只是上尉还没遇见。吉普缓缓离开了墓园，开往一旁的城镇。两人在城镇酒馆要了一间房，逗留一夜后才回去。离开前亚伯特仍旧不死心去看了一眼，但墓园上除了亚伯特摆放的花，再无其他。亚伯特这才彻底放弃。待回了y城，希林再次回到他老窝后，就见费文站在酒吧大门旁等他。哟，去哪儿了？和上尉去约会了。费文翻了个白眼道：啧啧，去哪儿了？墓园。行吧。费文跟着希林回他的房间，把门带上后，费文摇头道：你们出去逍遥约会这阵，上尉家里被杀手关顾了一遍。希林挑眉。最近怎么这么频繁？发现上尉不在家，杀手便马上撤离了，但我们的人拦住了他们，稍微开了火。希林疑道：你皮怎么这么痒，硬要去招惹。你妈才皮痒，你不是让我查杀手是哪边的人么。我不皮痒能查到？费文哼哼唧唧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袋子。里面就是对方留下的一颗子弹，给我们抢回来了。希林打开袋子，把里头那颗小鹅卵石拿出来仔仔细细地琢磨了一阵，道：看来是威尔。嗯。费文摇头道：帝国那群人，一个个都是疯子。帝国不是一直对上尉的项上人头感兴趣么。希林心道，只是他催化了威尔对亚伯特的仇恨。费文说的其实对了一半，赫斯不是疯子，但威尔是。你心里有个谱就好，我们会加派人手确保上尉没事的。费文顿了顿，道：对了，你让我买的花还在我车里呢，你什么时候要？现在，我还要和你借车。希林开着费文的小轿车，才刚回家又再次出门了。目的地是那座墓园。希林拿着一束花，推开墓园的篱笆门时心底不由得莞尔。也是挺拼的，今天早上才刚从这里离开，如今又来了。希林来到了克莱门的墓前，把花放好后低声笑道：对不起啊老师，我今年迟到了。照片里的男人笑容永恒地刻在了墓碑上，一直对着来人笑。希林看着不由得出神。小傻子，还特意回去了又再来。希林浑身一僵，转头就见亚伯特一身大衣站在一旁。希林脸刷拉一下白了。怎么回事亚伯特和他一样又回来了？！希林愣愣地看着亚伯特。亚伯特上前道：我之前猜测是你，没想到我猜的没错。亚伯特特意带了希林前来，见那束花没出现时便心生怀疑了，多亏他又回来留守，这才总算蹲到了人。上尉你你好卑鄙啊！希林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笑道：我这不是昨天和上尉一同来探望时没带上花，今天来补上了么。理由牵强得希林自己都不信。亚伯特看着他微微挑眉，大有一副你继续吹，我听着的模样。希林挠了挠了下巴，下一刻迈开脚步旋风般逃走了。亚伯特瞪大了眼，下意识地追了上去。希林也许是脑子夹了，第一个反应居然是逃走。于是，悲剧就这样发生了。刚下过雨的阶梯上满是青苔，非常湿滑。急着逃走的希林就这么脚一滑摔倒，从阶梯上滚了下去。希林！亚伯特目瞪口呆。唔希林抱着腿躺在阶梯下，咬着下唇满脸疼。亚伯特赶紧冲上前把人给扶起来。你这傻子呜呜呜希林昂头哭丧着脸道：好疼好疼！别动，我给你看看。亚伯特忍住笑意看了看希林的腿，道：没有什么大碍，我给你正回来就好。哎！等啊啊啊啊啊啊希林瘫在亚伯特怀中，生无可恋。亚伯特终于忍不住笑了出声。希林虚弱地转头看他。你这个没良心的男人天啊他怎么那么惨！希林在心底仰天长叹。今天是个什么倒霉的日子啊！作者有话要说：双更合一！第35章 别哭还疼吗？亚伯特看着希林哭笑不得。希林坐在湿漉漉的阶梯上，靠在亚伯特胸膛前不想说话。拖延会更让你紧张，从而更疼，就得趁你没准备时下手。亚伯特解释。希林用手锤了亚伯特前胸一拳。辣鸡！力度挺大，但是亚伯特自然没什么感觉。能起来吗？希林点头，在亚伯特的搀扶下委屈巴巴地站了起身。疼死了，都怪你，忽然出现。希林这样看起来就像在撒娇，亚伯特心底软绵绵的，很是受用。我送你回去后一直在这里守着。亚伯特摇了摇头道：可算给我蹲到了。希林默不作声。亚伯特拉着希林上了他的车问道：你是不是认识老师？亚伯特没听错，希林似乎也称呼克莱门老师希林撇头道：不认识，我和你说过了，我就是来补上花而已。亚伯特看着希林抗拒的模样，像个小刺猬。顿了顿，亚伯特叹了口气道：你开车来了？希林颔首笑道：对，所以上尉不用送我回去了。亚伯特道：那你累了就快回去吧，我开车跟在你后面。希林一愣。亚伯特不追问吗？亚伯特看出希林的疑惑，哭笑不得道：你不愿说难道还要我逼迫你吗？拦住你不是为了要逼你说什么，那也都是你的私事，我不一定有资格过问。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一直在，你遇到困难了、不开心了随时可以找我。我一直在。亚伯特重复。希林身子一僵。亚伯特握住希林的手捏了捏道：你也别难过，嗯？他看出来了，希林在离开墓园后心情都有些低落。希林神情呆呆地看着亚伯特。活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人和他说过这样的话。也没人和他说过别难过。希林！亚伯特有些讶异，伸手盖住了希林的眼睛道：别哭。希林吸了吸鼻子道：我没有。希林只是红了眼眶，倒没有眼泪滚出来，但这样也足以让亚伯特惊讶了。亚伯特看见的希林永远是嬉皮笑脸地撩拨自己的，希林稍微不开心地蹙眉就足以牵动亚伯特的情绪，更别提是这样直接红了眼眶。乖亚伯特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人，更不知道希林为什么哭，只是轻轻抚摸他的发顶。希林深吸一口气，靠着车座低头看自己的膝盖，默不作声的。亚伯特在一旁安静地陪着他。克莱门也是我非常敬爱的老师。过了片刻，希林忽然开口了。亚伯特一愣，安静地等待希林的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