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甚在意地放下书斟了两杯茶,其中一杯推到冉芸倩面前。“为夫身为男子,在家无所事事实为不妥,最近想出门看看有何事可做”,杯中升起的雾气掩住了他的神情,抑或刺眼的光令人看不清他。久未得到回答,苏泽适屈指敲击桌面,发出“笃笃——”的声音。他不知道冉家是否会如他期待的那般让他插手产业,唯有试探一途。从心底来说,他绝没有觊觎冉家家财的意思,借他们的平台只会让其发展得更好,同时省去他一番不必要的功夫罢了。但如果冉家只是想要他陪着冉芸倩吃喝玩乐,苏泽适自认做不到。他是个任务者,却首先是个男人,是男人就会有事业心,哪怕只是当个打发时间的玩意儿也可。何况,单说苏母现在处于寄人篱下的状态便不好,他不能那么自私。正给冉芸倩包手指的玉梅抬头看了眼两位主子,随即继续手上的动作。她是小姐的丫鬟,天然是支持她家小姐的,但这个话题不是她能参与的。能爬上贴身大丫头之位的,不会是只顾往前冲的蠢货。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看得出来姑爷不是个软弱的人,更甚者还是个很有本事的,至少她不敢冲着他耀武扬威。只要他不会伤害小姐,让他们自己处理反而会更好。屋里的气氛似乎凝滞了一瞬,又似乎没有。冉芸倩笑得娇俏,“那是自然,爹爹也不会放任你闲着的。”晃了晃已经包好的手指,示意下人将两人的位置挪得近些。等靠过去了才用下巴碰碰苏泽适,“你娘子我可不是那么好养的,以后就指着相公了,免得母亲老说我在家里吃白食。”柔软的发丝蹭到脖颈上,耳边她的呼吸声清晰可闻。抬手顺了顺她的发丝,偏头靠在一起,苏泽适这才说话,“那就请娘子拭目以待,总不能亏待了你。”娇娇的妻子总是令他心头发软,本就没有无缘无故的信任,他要的只是一个态度罢了。夫妻之间,有任何打算都私自决定,总会埋下诸多隐患,说不准哪天就会爆发,能早日预防最好。这日过后,又是半个月过去。苏泽适也试探过了冉父的态度,得到的回答比较暧昧,简称“拖字诀”。不过他不介意,他注定是不会被压制的,无非就是快些慢些的区别。此间苏泽适单独出去了几次,只有亲眼见过才能更加准确地把握当前市场,算是前期准备。皇天不负有心人,他的努力没有打水漂。这不,下人急匆匆地进了门,见到苏泽适就说,“姑爷,老爷去了云州,染坊有人闹事,夫人请您去处理一下,您看?”苏泽适明白,这是丈母娘给自己的机会,或者说是考验。要是处理得当,他的能力就能得到证明,至少拥有了入场资格。不然,他们完全可以让管家或者掌柜处理,再不济岳母自己去。当下毫不犹豫地起身,“前面带路。”一路上下人粗略地给他介绍了情况。简单来说,就是有人说他们染坊帮忙染的布匹掉色严重,偷工减料,正大吵大闹要求赔偿。有些复杂的是,这批布料不是小数目,还与府衙有关,万万不能出问题。苏泽适怀疑是有人设计冉家,不然以冉父的性子,不会任牵涉那么重大的单子出问题,更不会偷工减料。皱着眉头思索策略,没花多少时间便到了冉家的染坊。染坊位于城西,周围是布料生意的聚集地,人流量很大。此时,冉家染坊的门口便聚集了许多人,指指点点地好像已经确定了什么一般。这家染坊在冉家产业中又相当的地位,掌柜是冉父非常信任的人,一般情况下就算贪财也不会限冉家与死地。之所以说是一般情况,是因为苏泽适不会全然相信任何一个人,许多灾祸往往就是起于人小小的贪婪,直至不能收场。“麻烦让让,咱们主事的来了”,带他来的两个人帮忙从人群中开出一条道来,让苏泽适得已顺利进入。院子里的人明显分为两派,晾晒的布匹被胡乱拉扯,摆在一旁的染料打翻了两缸,红色和蓝色在地上蔓延开来,衬得□□味更加浓重。掌柜的站在前面,跟另外一名穿着长衫的人对峙,一个不好两边就会打起来。见到苏泽适,掌柜的脸色一变再变,最终皱眉躬身,“姑爷好,这就是陈强。”他确实不满意,这次的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不然他不会惊动主家。没想到等来等去等到了一个小白脸。在他看来,一个身无长物的小子一跃成了冉家的东床快婿,不靠那张小白脸靠什么?不过现在他别无选择,既然这个新姑爷撞在枪口上了,就不要怪他推他上去顶包。权当没看见掌柜的面色,苏泽适信步走到两方人的中间,“各位,大致情形我已经了解过了,有什么事情咱们可以再行商量。”面容平静,姿态不卑不亢,面对那么多人没有丝毫怯场,给人一种不会被糊弄的感觉。不过对方可不在意他什么态度,冷笑一声,“咱们兄弟算是长见识了,堂堂冉记染坊出产的布匹却如此令人失望,我看呐,你们还是关门算了,免得祸害更多的百姓。大家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哪能任你们欺骗?”冉家这边的伙计蠢蠢欲动,几欲冲上前给他几个大嘴巴子。这人说话明显带着煽动性,要真有人信了,染坊的生意肯定会受影响。他们都是要养家糊口的人,一旦染坊生意不好就可能裁人,到时候他们怎么办?好似没有感受到周围的骚动一般,苏泽适依旧平静,“是非曲直自有分辨,兄台不必在这里空口白牙说胡话。”“你说得轻松,咱们这批料子可是府衙的,现在你们冉家就得负责”,陈强捋了捋袖子,鼓起的肌肉与他的长衫极不相符。他眼中的怒火都快凝为实质了,鼓起的青筋昭示出他的愤怒。话音刚落,院子里又是一阵骚动。“民不与官斗”自古有之,涉及到府衙,明显有人怕了。“我说了,不要空口白牙说胡话”,苏泽适冷声强调,“你说是我们的问题就是我们的问题?”冷峻的目光直视对面的人,周身强大的气息竟在一时间镇住了众人。等反应过来,陈强身后又站出来一个蓄了胡子的老头,“布料是从你家染坊出去直接运送至县衙,问题不在你们这还能在哪?”说着回头看身后的人,得到一片认同的声音。苏泽适看向掌柜,得到对方点头的肯定。这的确有些棘手,掌柜的低头不敢说话。眸色深深,没人知道苏泽适在想什么。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6-29 18:07:52~2020-06-30 17:46: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夏天下雨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74章 穿越文的凤凰男(6)内心冷笑, 苏泽适都不知道是不是应该给对方鼓个掌。既然知道事关重大,如何会直接当众闹出来, 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冉记染坊有问题。对方显然早有准备,在今早之前,冉家这边一丝风声都没听到,瞒得严严实实的。就这一点,他就能确定此次事件是一个阴谋,针对冉家的阴谋。更甚者一旦让他们尝到了甜头,之后还会有接二连三的类似的事件。沉思片刻,苏泽适打断了周围的唏嘘,“既然你说是从冉记染坊直接运过去的,那谁又能保证这就是冉家染的那些呢?”此话一出,对面显然静了一瞬,面色明显变化,在触及苏泽适目光之时下意识地避开。但这都是几个小伙计的反应,主事的陈强像是听到了个笑话一般, “你这就说笑了, 难不成还怀疑谁换了这批布?干布料生意的可都知道, 衙门用的布匹都是特制的, 谁有本事弄到那么大一批?还是说冉家弄到过?”这下不淡定的是冉家这边的人, 一个个的怒目而视对方, 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反驳,甚至都没人真的冲上去。苏泽适有些失望,看来冉家的败落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出在自家身上,又让他多了一桩麻烦事。思绪转动的一瞬,掌柜的以为他也无话可说了,叹口气上前, 就准备弯腰致礼。他不是不怀疑有人设计他们,可是他们没有证据啊,可人家却是人证物证俱在。他们都是平头百姓,真跟衙门的人起冲突实在不值。一把扯住就要上前的人,苏泽适自顾自地开口,“咱们冉家最是奉公守法,该咱们的咱们不会退让,不该咱们的可没伸过手。你这么有经验,怕是……”没等人狡辩,他移开了话头,“光在这里耍嘴皮子功夫有什么意思,带我看看布料吧。”衙门的人用的布料跟平头百姓家的确实不一样,这也是他想不通的一点。陈强是镖局的人,负责将布料从府衙运到冉家,完成后又送回去。但运送过程中是有冉家的人跟着的,按说不会有什么问题。苏泽适想的是要么染坊中有内鬼,并且是个深得信任的内鬼。要么就是府衙中也有人参与了设计冉家,那就比较麻烦了。冉家这边,他倒不怀疑掌柜的,布料出问题,首当其冲的就是他,一般情况下他不会那么做。当然,这个情况要视对方给出的条件而定。同时,他还有一种直觉,陈强应该也是这个计划中的一环,只是不知道他是否参与了全部。他们是有备而来的,布料全部运了过来,就停在染坊外面。阻止他们想要运进来的动作,苏泽适提布出门,“事情还没有确定,这些就不要丢给冉家了吧。”他们行进的过程中两旁的民众死死地盯着冉家众人,时不时还有人低声骂着什么。他们是最容易被煽动的一群人,很容易被人利用。苏泽适相信,要不是冉家在柳城还有一定地位,此时已经有人冲上来当正义的使者了。被伙计们牢牢地护着,他仔细地扫视外围的人,默默观察。接触到布料的一瞬,苏泽适便确定就是衙门中人所用。朝廷为了区别官与民,哪怕是捕快穿的衣服都是用的特制的布料,行家一模便知道区别。边角还有特殊的标志,很难仿冒。这次的事情来得太过突然,他没有参与这次生意,中间发生了什么都不清楚,贸贸然插进来有些棘手。可他别无选择,这种突如其来的事件的确很考验人,却也代表了极大的机会。想要更早地接触产业,他需要这样的机会。来的过程中他问过了,这次染布是陈强介绍过来的。一般来说,府衙的单子够大,利润空间也大,加上名声加持,几家大的染坊抢破了头都想争,哪怕是多让出一些油水也认了。具体如何操作的他不清楚,但牵涉到了竞争,就不得不防小人搞鬼,从利益角度分析,柳城几大商业世家都有嫌疑。逐一翻动过后,苏泽适搓动指腹上沾染的染料。的确是脱色,但其上的用料有问题。所有人家的染料配方都是秘密,负责染布的师傅也是足够信任的,这才会有细微的区别。这些脱落的染料看似与冉记的一样,但仔细分辨还是有所区别。正好,苏泽适这段时间闲来无事,仔细研究了许多染料的配方,冉记的也分析过。面上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现,带着明显的失望,“不着痕迹”地对掌柜的摇了摇头。余光瞥见陈强身旁的老头看过来,倏地缩回了目光。他现在谁都不会信任,需要更加小心仔细地探查蛛丝马迹,绝不能让他们将罪名扣在冉家头上。“不知各位能否给我们一些时间?小生这里已经能够证明此事与冉记无关”,说话的同时,苏泽适没有放过周围人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自然没有忽略陈强与那老者的目光一触即离。接着,站出来的是那位老者,“苏少爷这就说笑了,人证物证具在,如何能给您留下逃跑的时间?”此话可谓诛心,简直直接就定下了冉家的罪名。苏泽适好似没感受到他的恶意,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莫说我能证明此事与我们无关,就算我站在这里,你们也无权捉拿我吧?”他没看见官府的人,那就表示知府大人暂时不知此事,或者说愿意给冉府一些时间。在剧情中,柳城的知府大人是为公正严明的官员,甚至谈得上迂腐。这样的人,或许不能让柳城成为什么历史名城,对治下百姓来说却是一件好事。至少他不会因为一点贿赂便想治一个家族于死地。当然,书中塑造的纸片人到了现实中肯定会有一些差距,却不会差到离谱,在一定程度上给了苏泽适更多的信心。果然,无论是陈强还是老者都无话可说,只是看向苏泽适的眼神透着显而易见的恶意。最终,陈强恶狠狠地放下一句,“那就给你们两天时间,这一天之内,咱们云门镖局的人会盯着这里,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给我等着!”就这一句话,苏泽适便知道,他们完全可以争取更多的时间。想来也是,冉家盘踞柳城多年,没有一点靠山是不可能的。不单单是逍遥王,他们肯定还另外准备了后路。不过这并不代表他们什么都不必顾虑,就这件事情,一个不好就会上升到冉家图谋不轨的地步,不死也要脱层皮,说不定还得伤筋动骨一番。他不知道原文中冉家是不是就是因为此次时间才败落得更快的,不然还能更快找齐证据。丢开不着边际的想法,苏泽适对陈强的威胁毫不在意,笑得温然无害,“既然如此,还得劳烦云门镖局的弟兄们在染坊外住上两宿了。”仿若没看到陈强难看的脸色,继续说明,“不用担心,咱们冉府也会派人守在此地的。相信陈兄不会介怀这点小事吧?”说着还比了一个一咪咪的手势,看得陈强想打人。没等他答应下来,跟在一旁的老者又来了,“苏少爷这就有意思了,既然你需要时间,这些证据便合该由我们送回衙门,出了问题咱们可不负责。”苏泽适笑得一脸奸诈,“送回府衙自是可以的,那便劳烦云门镖局的弟兄们了。至于放在这里,要是你们放心,可以全权交给我冉记的人。”老者被气得胡子一抖一抖的,几次想抬手指着苏泽适的鼻子骂。这个冉家上门女婿简直不要脸,摆明了耍贱。由他们送回去,那到时候他是不是就会将屎盆子扣在云门镖局头上?交给他们,要是被换了他找谁说理去?此时认证物证具在,冉家已经板上钉钉地栽了,多给他们两天时间也就是安排一下后路罢了。他们本就没指望一竿子将冉家打死,到这个程度已经差不多了,不必冒险。从喉咙里勉强挤出一声“哼”,老者率先站在了马车边,打定主意亲自守着。苏泽适眯了眯眼,这个人,似乎比陈强更像主事的人啊。陈强是云门镖局早就定好的继承人,作为主事人完全没有问题,那他是谁?这个问题放下不谈,苏泽适让掌柜的安排了冉记的人守在这里,还从另一条街的成衣铺子调了两个人过来。其实他很清楚,这两天中,摆在外面的布料不会出什么问题,重要的就是一个姿态。安排好此地事宜,他甚至还很好心地让人给他们准备了茶水,至于喝不喝就是他们的事了。忽略掉周围人怀疑的眼神,苏泽适施施然进了染坊,掌柜的自是跟上。他是不相信这么个小娃能调查清楚的,还不是要回家求助夫人。可怜冉家后继无人,他这个多年老仆实在忧心。牵涉太广,他一个下人不敢自作主张,临时叫来的姑爷也是一副担不起事的样子,只盼老爷早些赶回家来。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6-30 17:46:13~2020-07-01 19:07: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迪丽热巴丈夫 1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75章 穿越文的凤凰男(7)想归想, 掌柜的还是几步上前,“姑爷, 老朽别的本事没有,您想问什么肯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在冉记这么多年,该知道的都知道,您只管吩咐。”苏泽适似乎笑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冷光。这个老匹夫,还没到最后时刻呢,这么想要将责任全部甩到别人身上,直接回家养老不是最为稳妥?深吸一口气,额角几跳才勉强压下升腾而起的怒火。现在不是处置他的时候,染坊人心浮动,再把掌柜的赶走更加难办。只等他腾出手来,万万不会让这样的蛀虫留在这里。“成掌柜说笑了,吩咐谈不上, 还请相助我详细了解染坊的染料便好”, 还能用得着他, 嘴上吃些亏无畏轻重。听他这样说, 成掌柜难免自得, 捋了一把胡子才道, “要说染料配方是该保密的,可既然姑爷开口了,老朽这就带你去看看。”眼前的人太过年轻,不仅他不信,染坊里的师傅也不信,都预备着找下家了。他此时看在冉家这么多年看中他的情面上将染坊的一切交给新姑爷, 在他看来已经是很顾旧情了,要不然,将冉家的东西卖出去就是一大笔银子。不是没感受到掌柜的轻视,苏泽适却不在意。这样的人,不值得他费尽心思拉拢,无论他是走是留,他都会让他变成走的,过程便不那么重要了。跟着成掌柜将染坊里里外外逛了一遍,苏泽适弄清楚了染布的各个步骤的负责人,大致理清了思路。一大早便来这里面对烂摊子,此时临近午时,苏泽适早就饿了。不顾底下人的诧异或不以为然,苏泽适领着青竹晃晃悠悠地出了门,还去了柳城最大的酒楼。没有要酒楼掌柜推荐的包厢,就在大堂里点了一大桌。大堂靠里有一个台子,上面有人说书,打着拍子抑扬顿挫,给吃饭的人添了不少乐子,想必有不少人就是冲着这个来的。心中暗暗点头,不愧是柳城最有名的酒楼,端看这份营销之策就是上上之选。吃饭的地方,最易聚齐三教九流。有人听书,自然有人高谈阔论。不远处就有人谈论到冉家事件,“你们是没看到啊,那冉记染坊外面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我表舅姨的哥哥家的大侄子是云门镖局的人,他可说了,人证物证俱齐,冉家这次是栽定了。”有人不同意他的说法,“可我听说冉家那个主事的信誓旦旦地保证与他们无关,说是两日后见分晓啊。”“嘿,你这人怎么那么实诚呢”,说话的是另一个挽着袖子的大汉,“现在棺材板儿都钉上了,多的两天无非就等他们尸体长蛆再埋罢了。”这话端的恶毒,苏泽适牢牢记住此人的脸。他可从不是什么大度的人,一是一二是二,一句话不疼不痒,可只要让他有机会,让他跟着不疼不痒一番岂不美哉?拦下就要冲上去的青竹,苏泽适看向端上来的菜,两个人吃满满的一桌,不可谓不奢侈。这边他正暗戳戳的记仇,那边又有人说了,“你们不知道吧,冉家那个什么主事的就是他们新进门的姑爷。派这么个什么都不懂的穷酸秀才,冉家也是没什么指望咯。”这句话一过,苏泽适不再关注那边的动静,转而专心致志地吃饭,五荤五素,搭配完美。青竹过惯了苦日子,姑爷点了那么多菜,他差点撑破肚皮也没吃完。可怜兮兮地忘了一眼正在品茶的人,见他无动于衷,准备再灌一点。冷不丁苏泽适出声,“饱了?饱了就去找酒楼要两个破碗。”在青竹一头雾水的注视下,苏泽适一派安然地往城门走。中间七拐八绕,险些让自小在柳城长大的青竹都不知道身在何方了才慢悠悠地转向了成衣一条街。他活了那么多年,要是连几个小喽啰都奈何不了,早就死得连渣渣都不剩了。正准备继续往前走,苏泽适敏锐地感受到了两道目光,如刀一样的让他起了警惕之心。脚步顿了一瞬,循着方向找到了目光来源。挑了挑眉,苏泽适往来的方向退后几步,蹲在了一个乞儿身前,“你为何乞讨?”青竹端着两碗饭菜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缩头缩脑的,只恨不能将自己藏起来。眼见自家少爷还停下来了,差点来个少女跺脚。不甘不愿地跟着蹲下,听到了乞儿给的回答,“原是年少,现在……”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周围有几个更小的孩子,头发乱七八糟,衣服破破烂烂,端着破碗的手根本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就这些被人嫌弃的孩子,却都自以为没有被人发现的缓缓靠近,紧盯着蹲在少年面前不动的主仆二人,似乎一个不对就会扑上来咬人。原本只是单纯好奇的苏泽适这下是真的有些感兴趣了,吹吹手上不存在的灰,依旧云淡风轻,“为了他们?你长大了,去码头搬货存点钱娶个媳妇不是很好?”“你是要把饭菜给我们吗?”少年答非所问,好似等不及一般就要上手抢青竹手上的破碗,“谢谢大爷。”饶有兴致地盯着他一动不动,倏地笑出声来,“给你个机会,帮我盯着李师爷府上,任何一个外出的人去了哪我都要知道。”示意青竹放手,理理袖子站起来,面上毫不在意,语气却满是认真,“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成了,我给你二十个名额,让他们有地方吃饭,至于以后,只能看他们自己了。”说完便带着青竹走了,也不管人家的反应。青竹依旧一头雾水,他家少爷今天怎么奇奇怪怪的,成掌柜都搞不定的事情,他怎么不慌啊。挠了挠头,跟在少爷后面,“您这是做什么?不是要找证据证明咱们家的区别吗?”苏泽适停都没停一下,摆摆手道,“是啊,这不就是去找嘛,跟着我就是了,跟你说了也不会明白。”青竹是他的书童,倒不至于怀疑他。只是他太过实诚,和盘托出他的计划难保不会露馅儿,到时候更加麻烦。一路畅通无阻地去了苏家的成衣铺子,让掌柜的安排几个小伙计带上几匹没染过的布,分别去了柳城几家排得上号的染坊染成跟府衙那批布料一样的颜色,还特意要求做上各家的记号。交代完这些事情,苏泽适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冉府,径直往冉母的院子去了。“你是想让我宴请各家夫人?”饶是冉母也经不住诧异,“这个当头,她们来了有什么用?她们巴不得咱家倒了她们男人好来分一杯羹呢。”他们冉家的染坊一旦倒了,肯定会牵涉到其他的产业,到时候可不就让这些奸猾小人占了便宜?一想到这里冉母便经不住愤愤。平日里她们就嫉妒她夫妻恩爱,后院没那些破烂事,说起话来夹枪带棒的。此时请她们,那不是更戳她心窝子吗?苏泽适无奈地笑了笑,他倒是忘了,冉母再聪明也是女人,女人家的明枪暗箭更多,确实是委屈长辈了。“是小婿考虑不周,劳累母亲跟着操心,若是有困难也无妨,有没有这一遭并不妨碍”,一抚掌,苏泽适瞬间决定。法子是人想的,无非就是绕一圈罢了。冉母白了他一眼,说话丝毫不避讳,“你都开了口了,现在说这些不是扎我的心吗?行了,我现在便命人送请帖,明日她们都会来的。”不会有人放过压我一头的机会。几经犹豫,苏泽适还是问了一句,“母亲这里真的没事吗?要是您受委屈了,岳父回来不会放过我的”。看起来进退有礼,说话间却满是促狭。可也正是这样的态度,令冉母觉得亲近。一甩帕子,“怪道倩倩瞧上了你呢,这般油嘴滑舌,等你岳父回来是要让他好好教教你”,又笑骂,“赶紧回你的院子,我这里可不欢迎一来就要我做事的小辈。”苏泽适也确实有事,顺势起身,“小婿这就告退,不在这里碍眼”,走动之间,似是无意地提了一句,“夫妻一体,想必夫人们最近也有春风得意的。”说完即走,完全不怀疑冉母是否能够领会个中真意。柳城作为府城,有头有脸的人家都没那么好对付。各家的掌权人没有一个是草包,娶的妻子也是对自己有助力的,哪怕是商家,出现小说中所写的麻雀变凤凰的也是少之又少。苏泽适从来不会小看女人,通过她们,知道各家近日的动向轻而易举。而冉母,是最合适成为从只言片语中搜集信息的人。回了小院,苏泽适再次一头扎进书房中,拿出纸笔写写画画,不知道在干什么。冉芸倩几次想开口让他歇歇,又不知想到什么,转而进了厨房。亥时过半,书房亮起的烛火终于熄灭。苏泽适转着脖子,准备回房休息。详细的思路已经有了,并且已经付诸于行动,端看明日的结果便好,他总算不用梦中都是染料了。刚进门便见冉芸倩也未睡,正托腮看他,面上带着困意,娇俏的声音更为软糯,“我专程去厨房帮你炖的汤,就怕你累到了,喝了便歇吧。”话说得贤惠,脸上的表情却是,“敢不夸我就哭给你看。”漂亮的粉藕汤,上面的油撇干净了,叫人一看便有食欲。带着强烈的暖意,苏泽适虔诚地尝了一口,随即顿住。要是他的味觉没问题,这应该是冉府厨子的手艺。“娘子贤惠,有幸娶你,不知是我哪辈子修来的福气”,喝完了汤,苏泽适夸得一脸真诚,冉芸倩听得毫不亏心,一派和谐。第76章 穿越文的凤凰男(8)第二天一早苏泽适便起了, 冉芸倩依旧是那副与床难舍难分的样子,却在感受到身旁的人离开之时探出了头, “咱家的染坊不会出事的对吧?”尚未完全清醒的人声音中透出迷茫,似乎只要人说了她就信,问问只是走个过场罢了。原本以为她真的没心没肺到不在意外面的一切,没想到还能忍到现在才问。走回床边,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苏泽适满身温和,“放心吧,咱家一定不会有事的。你继续睡,我处理完就回来陪你。”说完不再留恋,大踏步离开了小院。今天的青竹莫名兴奋,摩拳擦掌地随时准备大干一场,“少爷,咱们先去干什么?”“去见见昨日那个乞儿”,在脑中将今日的事情全部理顺一遍, 苏泽适加快了步伐。一天的时间, 处理那么多事情有些赶。提起这个, 青竹不可置信, “少爷, 您还真信他啊。咱们要找乞丐帮忙监视人也不用找他吧, 一个小孩子带着一群小孩子能成什么大事?”他不是不知道乞丐是最容易传递消息的人群,可他也确实不愿意相信一个看着顶多十五六岁的小孩子。这个年纪,没有人教导的小孩子单靠自己想成事简直天方夜谭。轻笑一声,苏泽适冲着后面摆了摆手,“你家少爷我现在在别人眼里可不就是个不中用的小孩吗?小孩用小孩,有什么不对?”青竹被堵了个正着, 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纠结了一番才道,“那是他们没眼光,您肯定不会输的。”要是以前,他也觉得自家少爷是在吹牛,可昨日一事,他就是觉得少爷心中自有丘壑,不是无的放矢的人。虽然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那么有信心,还是愿意坚定地跟着少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