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枝点点头,“是,奴婢会的!”“当然了,我也不是一定要你死,你要知道,这是殿下派给你的任务。人不能总犯同样的错误,对不对?”“是!”琼枝愧疚不已,她想了想,道,“殿下也吩咐过奴婢,这辈子,都不能再让公主见贵妃娘娘了,也不允许李晴华再见江梅萍,这是忠王殿下的原话,将来,若有一天,还请将军带给大小姐。奴婢原本还想将来帮大小姐带孩子,奴婢怕是没有那一天了,将来三清面前,奴婢将为大小姐祈福!”送走了这尊神后,宋迟总算是松了一大口气。在对江梅萍这件事上,虽然忠王要狠心一点,显得冷血一点,但是,不论怎样,总比皇帝那老混蛋有担当一些。没有多少人比宋迟更清楚了,大随的江山被祸害成这样,皇帝是罪魁祸首,而江家也出了不少力。若不是江建忠为了一己私利,天天在皇帝面前叫嚷着胡寿海会反的话,胡寿海也不会反得这么快,最起码还会迟两年,又或者,老皇帝在位一日,他还未必会反。说到底,胡寿海能有今天,他绝不是昏庸无能之辈,他人挺仗义,也知道感恩戴德,不是那等翻脸不认人的人。晴华是在西城那边的街口和胡玉雅会面的,胡玉雅由哥哥胡玉奎护送过来,与晴华见面的时候,胡玉奎难免多看了晴华两眼,突然全身就有点发热,眼睛和双手都无处安放。大随虽也有男女大防,但即便是长安城,女子上街也很寻常,两家走得很近的那种通家之好,彼此称兄弟姐妹的也很多。更何况在凉州城这种汉胡交杂的地方,遵循大的礼数即可,对女子的约束也没那么多了。听说,宋大人如今成了河西都督之后,甚至允许女子独自立户,当街卖酒,与前一任都督连女子出门都必须戴幂笠的风格完全不同。一时间,街上甚至有挑货担走街串巷的女子了。晴华大方地和胡玉奎打了招呼,胡玉雅便打发哥哥,“你自己去玩,或是找个茶楼听会儿曲子,回头我们逛完了,我和晴华自己回去。”“哦,好!”胡玉奎憨憨地应声,目送着妹妹和晴华边开心地聊天,边朝前走去,她先领着晴华去卖地衣的地方,不同于中原那边富贵牡丹之类的单调的地衣花纹,这里的地衣当真是千姿百态,晴华大大小小一口气选了五六个,胡玉雅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就算好看,你也不用一下子买这么多吧?况且,你准备把你屋里全都换上不成?再说了,大小也都不一样不是?这张最大的就大了,你那明间根本就铺不下。”“没关系的啦,就做嫁妆好了。我给自己攒点嫁妆,省得将来要用的时候,这也没有,那也要买。”这话是没错的了,哪个女孩子不是一落地就给自己攒嫁妆?平常,胡玉雅在长辈跟前得了什么好的,她娘也会叮嘱她好生留着,将来做嫁妆。要用什么,不管是衣服首饰,必定是用那些差不多的。一来,女孩子不必用得太奢侈,二来,当然是好的都留着了。待逛了约有两个时辰,晴华有些走不动了,二人便在一早就定好的酒楼里吃饭。正坐定了,玉雅点了菜,两人边喝茶还不等叽叽喳喳地说起来的时候,隔壁的雅间突然听到一阵笑声,紧接着便是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抱歉,在下婚期将近,前后两个月之内,我河西之地,不过一兵一卒,不起一刀一枪,百姓安宁,河清海晏,谁要是跟我宋某过不去,我宋某就让他后悔来这世上一遭。”另外一个陌生的声音道,“哎,宋大人多虑了,婚事乃红喜事,若宋大人能够答应与我父子联手,将来别说只是河西之地了,整个西北都是宋将军的,区区一个都督,莫非宋将军就满足了,西北王这个封号多威风,尊夫人将来王妃之尊……”“不过,我听说尊夫人的来历……宋大人是不是因此才会……”晴华的手轻轻一碰,将手边的茶盏碰到了地上。春草哎呀一声,连忙过来帮晴华收拾。晴华忙挪了一下位置,抬头的时候,朝莲香扫了一眼,莲香便忙出去了。隔壁听到了板凳挪动的声音,然后是大踏步朝这边来的响动,整栋楼似乎都在摇晃一样。过了一会儿,门口便立了个人,他敲了敲门,喊道,“晴华?”胡玉雅愣住了,睁大了眼睛看向晴华,晴华顿时有些尴尬,她不过是让莲香过去提醒他,纵然有恃无恐,也不要搞得大张旗鼓,让所有人都知道,胡寿海父子在拉拢他。天底下,谁不知道他宋迟现在是个香饽饽?她并没有要他来啊!晴华歉疚地朝胡玉雅看了一眼,便吩咐春草去跟宋迟说,“我这里有客人!”“哎,没关系!等等,晴华,宋大人和你是什么关系?”胡玉雅知道这么问其实很失礼,但没办法啊,她真的对宋大人很好奇的,“她们都说宋大人年轻俊俏,身手不凡,关键是那个啥洁身自好……”晴华愣了一下,这说的是宋迟吗?她朝春草点点头,春草便过去,将门拉开了。宋迟走了进来,他眼睛里只看到了晴华,走到她跟前来,细细打量了她一下,笑道,“有没有累着?我还准备把事情谈完了去接你,东西都买好了吗?”晴华能够感觉到玉雅的目光在她和宋迟之间来回地打量,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尴尬的事,宋迟进来,难道不该和玉雅先打声招呼的吗?可他一副根本没有看见人家的样子,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位是胡家姑娘,我和她一起逛街的,她带我来这里吃饭!”宋迟这才朝胡玉雅点点头,他面无表情,目光沉沉,不苟言笑中自带威严,“这顿饭我来请吧。”他说完,也不顾有人在场,轻轻地抚过晴华的头,“尽量多吃一点,要是吃不惯,就不要勉强!”宋迟过去了,好久,胡玉雅才醒过神来,她连忙拉住晴华的衣袖,“晴华,我还说,你要是没有议亲的话,我就把我哥哥介绍给你,可是,看到宋大人后,我就觉得,我哥哥简直就是那种土鸡瓦狗,根本没有资格和宋大人相提并论,天啦,天底下怎么会有宋大人这样才貌惊人,又待人这么好的男子?”她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叹道,“我好后悔今天跟你出来啊,我觉得我这辈子都嫁不出去了!”“怎么会?”晴华心里一阵苦涩。胡家是凉州城的大户,胡玉雅从小也是被娇生惯养的,听她说,她家里表兄表弟一大堆,见过的外男也多,连胡玉雅都说宋迟好,宋迟又怎么会不好呢?“真的,晴华,你说我都见过极品祖母绿了,将来随随便便的那些宝石又如何入得了我的眼?天,晴华,你真的是运气好好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如意郎君?”晴华连娇羞都没娇羞一下,她微微一笑,“你别说了,你在这边说,他搞不好在那边听到了,心里不定怎么沾沾自喜呢。”用过饭后,胡玉奎来接妹妹,晴华便跟着宋迟回去。本来,她们约好了晌午后再去逛逛的,谁知晴华不怎么中用。在车上的时候,晴华就说小腿疼得厉害,宋迟将她的腿搁在自己腿上,轻轻地帮她揉捏,一面道,“这都是路走得太少了,以后还是要多出去逛逛。”天底下,有哪个当丈夫的要妻子在外头多逛逛,多花钱的?晴华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为方才自己的想法感到难为情,他们还没有成婚呢,只是未婚夫妻。“什么时候去马场?我好安排!”“有什么好安排的?”“我那天也跟着你去,我在杨家马场订购了一千匹马,当然要亲自去看看,万一给我的都是不能上战场的,我岂不是亏大了?”宋迟说的时候,手指突然用力,晴华一声哀嚎,宋迟的手指再次拂过时,那种酸痛的感觉没有了。宋迟放下她的这条腿,将她抱起,挪到了自己的另外一边,握着她的另一条腿放在自己腿上,再次揉捏起来。晴华有点紧张,害怕宋迟又像刚才一样,趁着她不注意的时候,突然发力。她也算是看出来了,宋迟虽然对她好,但有时候还是挺狠心的,就刚才,出手的时候根本就是毫不犹豫。宋迟不知道有没有看出她的紧张来,他伸出手臂,将晴华搂进怀里,低头朝她的唇吻了下去。晴华的心砰砰砰地跳个不停,全身一阵酥麻,可就在这会儿,又是一股疼痛袭来,她忍不住痛喊出声,宋迟趁机吻了一下,被她一把推开。她抽回自己的腿,揉了揉,果然,又不疼了。但即便如此,她也不想原谅宋迟,转过身去。宋迟抽过帕子,从后往前,帮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你从未走过这么远的路,今日要是不把小腿的肌肉松一松,明日会更疼,好几天都下不了地。”话虽如此,难道就是他这么狠心下手的理由?“你就不会轻一点?”晴华气道,居然还故意逗得她意乱情迷的时候下手,宋迟太过分了,他从哪里学会这些手腕的?“那有个穴位,轻轻一碰都疼,要是我下手轻了,你还得多疼一会儿。”宋迟好歹也学会哄人了,搂住她,“下次,我尽量轻一点好不好?不过,你以后每日里花半个时辰出去逛逛或是在院子里逛逛,是该多走些路了。”她以前刚刚重生的时候,想到将来要逃命,也的确是会在宫里御花园里多走路,脚疼腿疼的时候,从来都不会叫唤一声。后来,有了依仗了,她那些雄心壮志也都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可见,人还是不能懒惰。如今,到处都兵荒马乱的,她手上虽然有些银子,可是,如果坐吃山空的话,将来谁知道会怎样呢?晴华和宋迟赌气,到底也没有赌多久。在二门口下马车后,晴华走了几步,小腿连一点酸痛都没有了,她总算才知道,宋迟到底厉害在哪儿?沐浴过后,晴华在南窗下的炕上躺下,她着实是累了,宋迟进来看了一眼,也没有闹,在她面前站了一会儿就出去了。晴华眯着眼睛看了看他的背影,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也懒得问。傍晚时分,宋迟才回来,晴华刚好起来梳洗了一番,看到他进来,还不及问,宋迟就说,“准备接旨吧!”“接旨?接什么旨意?”晴华有点懵了,她原以为,以前那些生活早已经离她远去了,圣旨什么的,这辈子怕是都难得到她的眼前了,谁知,居然还要她接旨。顿时,晴华有些害怕,春草帮她戴钗子的时候,她的头一动,春草差点将她的头皮给戳破了。宋迟走了过来,接过钗子,帮她随便插了个地方,扶着她起来,“你放心,不会有事的,是封诰的旨意。”“可是,我们还没有成婚呢!”晴华有些惊讶,大凡封诰,难道不是成婚之后,才会请封的吗?“成不成婚的,先有了封诰再成婚不也一样吗?晴华,我有些等不及九月初六日了,我怕这中间又起什么波折。正好,封诰来得及时,看来,当今皇上还挺懂我的心思呢。”圣旨到了,是原先太子身边的内侍高庆福来宣旨的,看到晴华,他并没有半点惊讶。倒是晴华看到他,略微震惊了一下,比起以前,高庆福瘦了太多了。原来,这一场兵荒马乱,连太子身边,哦,不,如今皇上身边的人都不好过。圣旨是封宋迟为西北王的。大随自高祖颁下旨意,非异姓不得封王后,这么多年,宋迟是第一个异姓王。第二道圣旨,则是将含章郡主李晴华嫁给宋迟为妻,并封嫡妃。圣旨颁完了,宋迟双手捧过圣旨,起身的时候,拉着晴华一起起来。他再次检查了一遍圣旨,晴华怀疑,他是怕李成琚把她的名字写错了吧?高庆福笑着向晴华行礼,“郡主,有些事该拨乱反正了。将来,若皇上有回长安城一日,必将重新将郡主的玉牒更正过来。皇上还考虑到了郡主如今的实际情况,皇上说,怕郡主以后是要在西北定居的,原先的封邑离西北又远,就将封邑改到了灵宝县。”纵然晴华是个不操心的,如今每天日子过得逍遥自在,她也知道,如今的灵宝县已经沦陷,已经被胡寿海的军队占领。李成琚将灵宝县作为她的封邑,真正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含章郡主的敕封,不是她要来的,是李成琚送上门来的。如果李成琚不这么多此一举,以前她的封邑还是她的封邑。胡寿海前世就根本没有打到东边去。但现在,李成琚的一个改封,看似为她好,实则里头包藏了多少祸心!晴华气不打一处来,宋迟却将她往身后一拉,笑着对高庆福道,“莫非皇上不知道灵宝县如今已经生灵涂炭,在胡家的铁蹄之下苟延残喘?皇上如此没有诚意,不知是打算糊弄郡主呢?还是糊弄臣?”“瞧王爷说的,王爷如今是西北王了,整个西北都是王爷的封地,裂土封疆,王爷是头一份呢!王爷乃西北之屏障,皇上岂敢糊弄王爷和郡主?况,郡主乃皇上亲侄女,实在是如今,这天下,哪一块地都不是皇上说了算的。皇上也说了,郡主的封地就请王爷多多担待了!”意思是,反正这块地我是封给你媳妇了,你若是有能耐,你就去把它弄回来。可笑的是,早在皇上逃出宫外之前,灵宝一役,大随二十万大军,在主将何先昌的率领下,原本驻守在潼关,谁知,从未上过战场的江建忠,在老皇帝面前不停地吹风,非要何先昌主动出击,进攻胡寿海。万般无奈之下,何先昌不得不率军前进,谁知中了胡寿海的埋伏,全军覆没,连何先昌这个一辈子不知道打了多少胜仗的沙场老将都没有活过来。这才有了城破宫围,老皇帝弃京而逃之事。第45章如果说, 雎阳是胡寿海的军队由北朝南的第二道关卡的话,那么灵宝便是第一道关卡。如果何先昌一直屯兵潼关不动的话,说实话, 别说是胡寿海了,就是宋迟也不敢轻举妄动。什么叫猪一样的队友, 说的就是江建忠这样的人。宋迟冷笑了一声,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手中的圣旨, “想要本王帮皇上切了胡寿海的后路,这没什么,但是, 就像用区区一个灵宝县打发本王的王妃, 这就不好了。”“王爷的意思是?”“一个州,陕州都是我夫人的,我才答应, 呵呵, 想本王出兵, 就一个沦陷的灵宝,回去告诉你家主子,皇帝不是这么当的,想马儿跑, 又想马儿不吃草, 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好事?”宋迟说完, 卷着的圣旨在他掌心里敲了敲。高庆福看得眼睛一抽一抽地,他从未见过如此不把皇权放在眼里的人。可是,大随的几员大将,何先昌阵亡,还有两位被太上皇问罪逼死了, 如今可堪大用的根本没有,宋迟都还是准备赶鸭子上架,因为他以前是跟随胡寿海打过几次硬仗的,李成琚手上又捏着李晴华这枚棋子,这才想着用了试试看。谁曾想,宋迟又是个桀骜不驯的!晴华先还很气愤,听宋迟这么说了之后,情绪就慢慢地平静下来了。她也似乎明白了一个道理,光生气没有用,既然事已至此,不得已而为之,那么,就趁着这个机会多要些好处。当夜,高庆福就派人离开了,而他自己反而留了下来。宋迟要请高庆福住到都督府上去,高庆福笑着拒绝了,“老奴还是住在郡主这里强!”宋迟呵呵一笑,不置可否。要了酒菜之后,宋迟与高庆福对酌一番后,什么话都没有说就离开了。反倒是高庆福,来到了晴华的院子。凉州城的白天会很热,但到了夜里,就很凉快。晴华的院子里,葡萄藤还没有长起来,春草搬了一把摇椅放在廊檐下,晴华躺在上面,旁边是用在井里湃过了的葡萄,一颗颗饱满,水润,洗得干干净净地放在一个水晶盘子里头,不论是这么大个儿新鲜的葡萄,还是这种盘子,都是曾经宫里都不曾用过的。“听说公公有事要找我?”晴华连动都没有动身,让人搬了个凳子放在她的脚跟前,高庆福坐了,心中虽然有些不满,但也无可奈何。“这里已经不是长安城了,皇上的敕封我是不能拒绝,可是,公公也知道,爵位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怎么会?这天下还是李姓的天下,郡主姓李,忠王殿下如今还在雎阳奋力杀敌,若郡主能够让西北王断掉胡寿海的尾巴的话,忠王殿下那边的压力就会锐减,忠王殿下也有平安从战场上退下的一天。”“奴从那边来的时候,听说,忠王殿下一人镇守城头,已经三天三夜没有下过城墙了!”高庆福不愧是太子李成琚的左膀右臂,就从太子用高庆福这一点来看,李成琚比开元帝要英明得多。至少,现在如此!他没有用求的方式来让晴华为大随说服宋迟出兵,而是用忠王来说事,几乎一下子就戳中了晴华的软肋。若是换了前世的晴华,她必定会丧失理智地去想办法,但晴华已经不是以前的晴华了。她缓缓地放了一枚普通入口,很甜,带着淡淡的酸味。如果这点酸味没了,只剩下了甜,其实并不好吃。慢慢地咀嚼,不急不缓地咽下去,接过了春草地过来的帕子擦了唇瓣和手,她笑了一下,“公公真是太抬举我了。我从宫里逃出来的时候,只剩下一条小命了,若没有宋大人,我如今是死是活还真的不好说。一个连命都没有了的人,还会在乎荣华富贵,功名爵位吗?”“这江山,将来是姓李还是姓胡,抑或是姓宋,与我何干?忠王殿下死守雎阳,能守多久,忠王殿下在乎过吗?他从头到尾在乎的只有他能不能为了大随那些无辜的百姓献上自己的性命,而这只是早晚的事。”“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你不是忠王殿下,你又怎么知道,他想要的到底是死还是活呢?”大师已经失去了半壁江山了,一个丧失了伦常,不在乎秩序,君王只知享乐,不懂得如何教化百姓,烂到了骨子里的王朝,还有存在的必要吗?说服居然都不起作用了。这是高庆福没有料到的,来之前,李成琚还说,只要抛出足够多的诱饵,就不怕晴华不上钩。“听说贵妃娘娘朝凉州城来了,不知郡主有没有遇到过?娘娘是来投奔郡主的,如果进了凉州城,郡主又没有遇到娘娘,就不太正常了。”晴华也吃了一惊,琼枝前两天向她辞行,她知道琼枝是忠王殿下的人,猜想是忠王殿下又给了她什么任务,如今看来,大约也是为了贵妃的事。在对贵妃这件事上,不管是忠王还是宋迟,都没打算让她知道。晴华现在知道了,便有些恼怒,她越发厌恶高庆福,冷笑一声,“这件事我不知道,王爷应当不会不知道,既然不让我知道,必然是有不让我知道的道理。高公公若是感兴趣,就去问王爷好了。”“贵妃娘娘是郡主的生母,这件事,郡主不应该还不知道。纵然贵妃娘娘有再多不好,也不该是郡主不孝顺的理由。”“公公说错了,子女尽孝,子在前,女在后,我从未听说,娘家的父母过世,嫁了人的女儿还要服斩衰的。如果贵妃娘娘有什么不妥,当今皇上怎么能无动于衷呢?”“但郡主并没有嫁人。”“是吗?可是,我已经是西北王妃了,如今也只是差个仪式罢了,皇上的封诰已经公告天下,我岂有不遵从的道理?”高庆福知道,再找晴华做同盟已经不太可能了。他也从来不是愚蠢的人,连忙起身告退,莲香将他送了出去。高庆福走后,晴华也起身,春草服侍她上了床,拿过香膏,要给她抹上的时候,就听到她悠悠地说,“春草姑姑,如今我也只有你和宋迟了。”“大小姐还有王爷呢。”如今,春草庆幸,一来的时候,晴华就不许他们再喊“公主”,而是让她们跟着施氏喊“大小姐”,要不然从公主到郡主,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主子犯了什么大错呢。以后,就只有大小姐了,没有什么郡主了。“他虽也疼我,不过,在他的眼里,还是这大随的江山重要,他一定也觉得得了老百姓这么多年的奉养,大随对不起他们,他却不能。这天下一日不太平,他一日不会下战场。”“大小姐也大了,不再是小孩子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大小姐也有,彼此互不干涉不是更好?王爷有王爷的追求,大小姐如今就做好准备,将来要做王妃的人呢,一旦成婚,合府庶务,人情往来,出入开支,都要大小姐张罗呢,如今奴婢也愁,将来若是不会管账,岂不是很糟糕?”“你觉得可能吗?也不想想,这府里这些日子的帐都是谁在算呢。”“这能相同吗?咱们府上能够有多少事?就前些日子,大小姐和胡姑娘出去逛一趟,就是府上最大的事了。将来,可不是这样的。将来,这整个西北,都是唯王爷之命是从,会有多少人与府上打交道,奴婢只要想想都有些害怕呢。”“有什么好害怕的?所以说啊,我得先快点给你寻个夫君,将来你也好助我一臂之力。”“都这样了,大小姐还想着打趣奴婢。”“咦,春草姑姑,你觉得云印如何?云印是宋迟身边的,你若是和他成婚了,将来可以从他嘴里打听到宋迟的动向,我就可以对他的行踪了如指掌了,他若想瞒着我一丁点儿,都休想!”“不好,云将军是王爷的得力干将,身边第一大将,如今云将军没有成家,要是成家了,王爷的摊子铺得越大,云将军跟着水涨船高,将来他家里的中馈难道不要人打点?若奴婢嫁了过去,不能将云将军的内院抓在手中,又如何能够帮大小姐笼络住这么重要的人?”晴华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可是,我说过了,一定要让春草姑姑幸福的!”春草没有说要留在晴华身边这类话,大约估计是怕晴华误会,她愿意给宋迟做小,而是道,“若大小姐真的想留住奴婢,大小姐身边的管事们,不拘是谁,挑个年轻一些的,不那么歪瓜裂枣的就行啦。”“不,我觉得云印好。将来,你在别的地方帮我,不在这上头也没什么。”晴华身边居然没有几个可用的人,就一个春草,之前秋谷被太子妃弄没了,还有个冬云,晴华出宫的时候,她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晴华想了想,“下面那些女孩子们,你平日里都瞅瞅,看着合缘的,挑几个上来。”“那些女孩子都是王爷之前放在公主府的,奴婢就担心……”“有什么好担心的呢?你觉得咱们现在这样,他要是对咱们有二心的话,咱们又能做什么?原先,我也想过能不能自立门户,可是太难了。若是太平盛世,我们还可以搏一搏,可即便如此,慢慢地,我们也应该有点自保能力。我知道这样想,是对王爷不信任,可是,春草姑姑,我怕了,我总在害怕,不知道一觉醒来,还会有什么更糟糕的事会发生。”次日,施氏进来,说是潘家的人来要人了,她已经说了,姑娘和老子娘一块儿被卖给了晴华了,如今潘家的人打上门来了,幸好一早,他们就过来服侍,如今家门被潘家的人都给打破了。晴华一听激动了,她想去孙家看看,但被春草给拦住了,就在这时,宋迟来了,见到施氏,就朝晴华看了一眼。晴华把事儿给说了,宋迟也没当回事,叫晴华把云爻喊进来问问。云爻来了,在廊檐下立定,听晴华道,“你派人跟着孙家的过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遇到那家的人就说,有事好商量,动刀动枪算什么?”既是晴华吩咐了,云爻便没有叫人去的道理,他亲自跑了一趟,潘家的人还在孙家门口围着,看到云爻带着亲卫过来,都吓了一跳。潘家的一位管事忙上前去,跟云爻把情况说了,“既然把姑娘许给了我们家爷,也不是他们说要退婚就退婚的道理,我家老爷当初为了救孙老爷,差点一条腿没了。许了人,又把人给卖了,哪有这样的道理?”“实话跟你说吧,孙家的是把人卖给我家王妃了,当初卖的时候,王妃也不知道是许了人的,哪有十三岁就把闺女给嫁了的。就算没有卖给我家王妃,十三岁她也伺候不了人。等到及笄,可以嫁人了,你两家还能不能当亲家还是两说。你们现在这么大张旗鼓地闹,是不把王妃看在眼里吗?”潘家的管事好半晌没有说话呢,“这件事,不知王爷知不知道?我们想到王爷跟前说说理去。”说个屁的理,王爷有时间听你说理,还不如陪王妃下两盘棋呢。云爻便问施氏,“孙家的,你且说说,聘礼什么的都退了吗?”“退了,我们也说了,潘家给一张退婚书也好,还是休书也好,我们都不计较。”“你是不计较,你家闺女将来随便被主子许给同样当奴的,你当然不愁你家闺女嫁不出去了。我们怎么办?”“怎么,你们潘家的爷们娶不到媳妇了?”云爻笑道。“可不是娶不了了,爷也不瞧瞧,他潘家少爷是个什么德行的?”旁边看热闹的,都是凉州城的,谁家不知道谁家那点底细,都笑起来,议论纷纷。“除了孙家,谁舍得把自己女儿嫁给他?”云爻就知道,孙家为何愿意把女儿卖身为奴,也不肯嫁给潘家了。第46章潘家的管事现在也有些没脸, 他带了不少人来,原想着先发制人,如果可以的话, 哪怕由潘家出资将孙小梅赎出来也行。但没有想到,李府这边居然还出动了亲卫, 这亲卫一身装束分明是都督府的。倒是小看了李府了。如此一来,潘家的管事只好回去了, 要请主家示下之后再确定该如何办。若是照管事自己的意思来,这件事最好就此作罢。潘家的一走,看热闹的人都回去了。孙家虽然被砸得不像话, 但这件事原本就是自己理亏在先, 施氏也并没打算要如何计较。谁知,回去后,晴华一问, 道, “这怎么行?有什么事实在商量不成了, 可以请凉州刺史根据律法来评判,哪里能一言不合就上门砸家当?要这么说,我也想派人去把潘家给砸一番了。”春草从未见过这样的晴华,宋迟本来用过早饭要出门的, 这会儿也来了兴致了, 笑道, “为何?”“看他不顺眼,难道这个理由不够充分?”“当然充分了!”宋迟爱怜地摸了摸晴华的肩膀,对云爻使了个眼色。云爻心里一阵哀嚎,他是冲锋陷阵的将军,不是霸市欺民的流氓, 但现在,他似乎在成为无赖这条路上越走越远了。他一大早的还骑着马拿着刀,带着人去威慑了一番潘家那种走茶马道的老百姓。宋迟笑了一下,他是真的眉开眼笑,打心眼里地高兴,晴华居然会生气了呢,而且为这种事动气,可见她的本性原本就是活泼的,喜欢争强好胜的,这样就很好。不过,晴华到底还是没有让人去把潘家给砸了,潘家在凉州城里算不得是什么大户,但潘家老太爷会生,娶了五六房妻子,生了十好几个儿子。就这十多个儿子,走茶马道就能拉起一支队伍来。如今,和孙家有矛盾的是潘家老五,养了个不成器的儿子,但潘家老太爷说了,儿子越坏越好,女儿因为是不中用的赔钱货,要么拿来给自己兄弟□□妾,要么就卖了换钱。两三代经营下来,潘家在凉州城渐有名气,如今,晴华与潘家杠上了,一时间成为了凉州城茶余饭后的谈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