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织繁的眼泪一颗颗的掉落,越来越大的哭泣声,让她整个人像溺死在了一片深海里,耳边有模糊的巨响,连同着每一寸肌肤都被冰冷侵蚀着。这件寂寞的病房里,再也的第二个人,宋织繁可以大声放肆的哭,没有人知道,这是她仅剩的唯一的自由和选择,这个时候的脆弱不会有人窥探到,爸爸和弟弟不会知晓,不会担心。从清晨,到正午,阳光有柔和到明媚刺眼,一点点的变暖,明亮,温柔。宋织繁不知道自己哭了有多久,只是感觉五脏六腑都快要破碎了,还是没有将那些疼痛给消失殆尽掉。再次抬起头,望向窗外的时候,阳光晃得她眼睛都有些疼。室友们来了,推开门,看见床上,头发凌乱,满脸泪痕的宋织繁,面面相觑。姚思思刚要开口,就被甄艺给拦了下来,她知道宋织繁这个样子,发生的绝不是小事,看样子也不是很想说。宋织繁一向和初子喻关系最亲,这个时候,她和姚思思站在这,只能徒增尴尬,于是拉着姚思思借口去外面买些吃的。病房里只剩下了宋织繁和初子喻,这时,宋织繁已经不再哭了,但是样子比哭还难看,有一种说出不出来的悲壮。初子喻没有先开口,安安静静坐了下来,等着。宋织繁顺手拿起桌上的发圈,随随便便的将那些凌乱的头发规整起来,然后扎了起来,双眼通红,但还是美丽动人。转过头,尽可能恢复神态,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淡一些,“我和他分手了,我提的。”“嗯。”初子喻应着,等着宋织繁自己往下说。宋织繁继续说着,将这一个月的经历轻描淡写的描述,口气平淡,没什么起伏,将那些痛苦不堪的事,以一种讲故事的语气娓娓道来,竟没有一丝丝的悲怆,仅剩下的是撕裂后的麻木和让人能清楚感受到的悲凉。初子喻听完,也很吃惊,但没有表现出来。原来,这一个月,短短的一个月,宋织繁经历了事,简直比游乐园里过山车还刺激。她能明白宋织繁为什么会和江竹昀说分手。分手,证明的不是不爱,相反,是真的深深的爱着,所以不愿意,将他们两个人的未来系上沉重的石头,负重飞翔。宋织繁的看起来的,除了眼睛还有点肿之外,脸上已经失去了表情,那苍白的脸颊,白皙的程度已经不太正常了。胃疼又开始搅和起来,一下下的,折磨着瘦弱的身体。初子喻坐了过去,凑近了一下,然后缓缓的将宋织繁抱进了怀里,去拍打着她的背。就是这么一个简单,在孩童时期最常见的动作,让宋织繁好不容易封闭起来的心,又一次顷刻崩塌。她像个失去了挚爱的小孩子,埋怨着,叫喊着,哭的死去活来,昏天黑地,“子喻,你知道吗,我好难受,特别特别难受,我觉得我快要死了,真的。他会恨我的,一定会的。”宋织繁的声音,挣扎,痛苦,后悔,但也无奈。如果可以,谁不愿意和自己喜欢的人永远在一起,谁又会愿意去拿这时间最难听的话去伤害最爱的人。认识宋织繁四年,初子喻没有见过这个样子的她,从前的宋小花,凌厉霸气,明媚动人,怎也会有堕入凡尘,痛失一切的这一天。初子喻抱着她,已经找不出来什么安慰的话,只能心疼的一次次帮她抹去眼泪,可没一会又再一次涌现。外面的天,蓝得透彻,宋织繁躲在初子喻的怀里,哭闹着,最后安静下来,闭上了疲惫的双眼,躺在床上,沉默着睡去。三人回去的路上,初子喻没有过多的解释,只是说两人分手了。姚思思一脸惊叹,百思不得其解。初子喻说过之后再也没有张口,心情沉重,替宋织繁难受。甄艺听着两人分手的消息,吃惊却没有表现出来。昨天看着江竹昀和宋织繁的神态确实不像是普通的吵架,但她始终也没想到他们会分手。甄艺一直以为自己早已经放下了江竹昀,听到这个消息,她希望自己是替宋织繁难过,仅此而已。但此刻的心情,连甄艺自己都不清楚。她第一个想到的人让自己羞耻不已。是江竹昀。甄艺看得出,他很爱很爱宋织繁。今天他们两个人分手,江竹昀会是什么样的状态。一定,很难过,很难过。甄艺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为他们两个的爱情惋惜,但她确定的是,自己的心被圈起了波澜,肯定不是高兴,有些隐隐的难受,有些淡淡的心酸,还有那一点点,就一点点的期待。甄艺尽可能的安慰自己,不要想的太多,可是之前那些被她完后封存起来的记忆又开始变得崭新,在眼前展开。少年风度翩翩,带着阳光,从人群中携着清风而至。甄艺又一次感受到了心里的悸动。这听起来,真让人羞愧。宋织繁是她的好朋友啊,四年的好朋友,好朋友分手,她会有那么一点点的期待。原来所谓的放下,其实是长久的失落之后,被掩盖起来的希望。只要光明从乌云里透出一点点的亮,那些不该存在的期许,和过分的想法就这样潜逃出来,凶猛到无可抑制。回去的路上,甄艺和初子喻姚思思分开了,一个人游游逛逛的不知道去哪里,只是低着头,一遍遍的在心里质问自己,却得不到答案。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宋织繁在医院的病房里沉沉的睡着,均匀的呼吸着。破旧的老房子里,江竹昀颓然的躺在床上,洗过了澡,却没有褪去身上沉重的疲惫感。他身下躺着的那张床单,是宋织繁之前和他一起买的,灰蓝色的条纹,干净大气。江竹昀辗转了一下,从床单上嗅到的一股熟悉的气息,似乎是幻觉,也可能是心理作用。江竹昀从床上爬了起来,有些恼怒,一下子将那床单扯了下来,连同着枕头都从床上掉落,被褥被扯得七扭八歪。心里的难过和失落转为了愤怒发泄在了那张床单上,江竹昀将它狠狠的摔在了地上,用力的蹂躏,甚至撕扯着,穷凶极恶。最后,那张灰蓝色的条纹床单被撕扯和破坏的不成样子,成为一片片的碎布,凌乱的散落在江竹昀脚边,显得有些委屈。江竹昀更累了,蹲坐在一片破布里,像是被抽走了魂魄,眼神空洞。外面的天更黑了,乌云不知不觉的交叠着铺满了整个天空。只待一声巨雷就要翻云覆雨。电闪雷鸣,那一阵阵巨响,好像要把这幢破旧的房子给摧毁了一般,轰鸣声剧烈。江竹昀努力的将身体翻上了床,然后不愿意再动了,窗帘没有拉,直勾勾的看着天花板,映衬着外面凄厉的闪电,流着那些他都觉得无味的眼泪。这就爱情吗?比蜜糖还甜,比砒霜还毒。江竹昀忽然想到了一位作家的一句话,“若能避开猛烈的欢喜,自然不会有悲痛的来袭。”她自人山人海中来,只为赠我一场如梦般的空欢喜。她来时,惊艳了岁月,她离开时,带走了所有的颜色。原来真的有那么一种悲伤,叫做得到过再失去,遍地留下的都是拥有过的痕迹,无论你怎么挣扎,都无能为力,犹如刀俎上的鱼肉,认着那些痛苦将你分割。江竹昀闭上了眼睛,太累了,真的太累了。那些过往的甜蜜都已经调转的方向,成为痛苦的根源,在黑夜里折磨着一个本就失落的弱小的人。睡一会吧,睡着了,就都好了,那些所有的痛苦就会暂时的被隔绝在外,至少,可以获得片刻休息。这一晚,宋织繁睡得很沉,江竹昀睡得很熟。那些改变不了的事,终究成为现实,成为暗夜里永远的痛。未来,能不能好,没人知道。再一次醒来,天就亮了,所有的一切都会回归。到时候,对着阳光,再佯装坚强,再去面对那艰难的让我们又爱又恨的生活,或许能更容易一点。第五十一章 哀莫大于心死那天之后,宋织繁出了院,马不停蹄,收拾东西,回了家。江竹昀窝在小房子了,周而复始着每天的生活,麻木,沉默,如同行尸走肉,能称得上的仅仅是活着。期间,江念昀好江墨昀都来过,只是江竹昀从不承认自己的颓唐,甚至自我安慰觉得自己没什么大事。宋织繁回了医院,一边照顾爸爸,一边找着零工,眼看着剩下的存款越来越少,宋织繁每天根本也什么心思和时间去悲伤,全部的精力都在哄爸爸开心和照顾宋凌凡身上,越来越瘦,越来越忙,只是不肯休息。因为停下来,明天他们一家的日子,都不知道怎么过。半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宋父恢复的还算不错,顺利出了院,也不用人寸步不离的照顾。五月的日子同样在奔忙中过去了,每天,宋织繁早出晚归,倍感疲惫。每晚回到家,觉得整个人都像是散了架子,从头到脚都是酸痛不已。可明明累的喘不过气来,又不能表现出来,生怕弟弟和爸爸担心,每日佯装着欢喜和轻松,变着法的做些好吃的,哄着爸爸开心。六月,是初夏的气息。天亮的月越来越早,清风的温度越来越高。宋织繁最喜欢的月份就是六月。因为,六月刚刚入夏,微热,微暖,风带着扑鼻的生机渲染着整个北方,三天晴,两天雨,天时常是湛蓝色的,偶尔也会是灰蒙蒙的一片。从前这个时候,宋织繁总爱坐在原来那个家的院子里,发发呆,抱着一杯冰可乐,随着秋千的摆动,感受时间的缓慢爬行。而今年,所有的一切面目全非。现在每天的生活是东打一份工,西打一份工,奔忙,疲惫。甚至有些时候,宋织繁渴的不行,也不再舍得去花几元钱去买一瓶可乐。累......当然累。你知道那种从天堂掉落地狱的感觉吗?放佛是被折了翼的天使堕入了凡间。一时间,难以接受,却没有机会和时间去调试,生活就这样硬生生的折断了那曾经骄傲的羽翼,然后一甩手,血肉模糊的将你丢了下去,看着你艰难的爬行,然后嗤之以鼻。眼看着,还有两天就要高考了,宋织繁尽可能的抽出全部的时间去陪着宋凌凡,安排清单的饮食,放松他的心情。宋凌凡的成绩她是不担心的,只要他稳定发挥,分数绝不会低。最后两天,宋织繁也都早早催促着宋凌凡睡了。然而自己累了一天,回到房间,又不能睡去,熬着最晚的夜,去赶毕业论文,和准备毕业答辩。只是不敢开灯,怕打扰了宋凌凡休息,能摸着黑,对着电脑一顿操作。一转眼,到了是全国高考的日子,宋织繁好不容易请了两天假,高考的那两天就站在晨曦一中的门口,盯着巨大的太阳,默默的等候,她记得,四年前,她高考的时候,宋凌凡就是站在学校门口,这样等着她的。学校的周围,全是等候的家长,连着两天,烈日炎炎。最后一科考完的那一刻,所有的考生顺着那打开的大门,纷涌而出,呼吸着久违了新鲜空气。宋织繁一直等着,最后在人群的末尾看见了宋凌凡缓缓的走了出来。宋凌凡的神色并没有多惊喜,但也不是沮丧,是一种很平静的表情,朝着宋织繁走来,叫了一声,“姐。”“走吧,回家,姐姐今晚给你做好吃的。”宋织繁没有去问宋凌凡考的怎么样,只是笑了,一时间又忆起了,那年她朝着宋凌凡走来,姐弟俩眼里都溢满笑容的画面。那天晚上,宋织繁买了很多菜,做了顿火锅。这是宋家出事后,一家人在一起吃的第一顿火锅。宋父的精神好了一些,偶尔还是会自责和愧疚。宋凌凡坐在一边狼吞虎咽,还带着孩子气,却比从前长大了太多,学会照顾爸爸,变得懂事。宋织繁许是这场变故中,变化最大的人吧。从前,她自信洒脱,甚至有些骄傲,面对再难的事也觉得不过尔尔。身边有心爱的人,心里有滚烫的梦想,一腔热血。现在的她,也同样骄傲着,只是那份骄傲被磋磨掉了很多棱角,身边心爱的人离她远去,心里的梦想支离破碎,眼里现在装着的是生活的柴米油盐和异常艰辛。可是,为了她最爱的弟弟和爸爸,这一切,再难都无所谓了。真的,只要爸爸身体慢慢康复,凌凡能顺利上了大学,有幸福的未来,那些所谓的苦难,她承受着,也甘之如饴。所谓的亲情,或许就是平常看起来稀疏平常,可能摸起来还有些扎手。当意外和变故剥去那不太好看和粗糙的外壳时,里面的柔软便足以抵挡所有,是软肋,亦是铠甲。想着想着,宋织繁笑了,看着眼前热气缭绕,又出了会儿神,然后捞起两颗鱼丸,放进宋凌凡和爸爸的碗底,自己也夹了一颗,丢进口中。一咬破,丸子里的汁水流淌出来,在空腔里潋滟开来,仔细的嚼着,真是世上最好吃的东西。吃过了饭,宋织繁回到了房间,开始准备着论文。找的工作后天就要结算工资了,宋织繁想着先辞掉工作回a市把毕业论文交了,然后参加完答辩,领了毕业证再说。正收拾着,宋凌凡主动进来了,坐在宋织繁对面,很认真的说着,“姐,你就放心回去吧,爸爸我照顾,等你回来,我也去找份工作,这样你压力就不会那么大了。”宋织繁抬眼看着一脸认真的宋凌凡,笑了,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没说话,点点头。她知道,她的弟弟,长大了,是个真正的男子汉了。夜深了,宋织繁提前在网上买了火车票,是硬座,因为票价便宜。睡前,宋织繁又去爸爸和凌凡的房间看了看。宋凌凡刚经历了高考,好像很累,睡得很香。走回到客厅的时候,宋织繁看见了阳台前站着的宋父,走了过去,“爸,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啊?”宋父闻声,却没有回头,只是应了一声,“马上就睡了,你先去吧。”“医生说了,你身体刚好一些,不能站太久。”说着宋织繁又走进了一步,准备扶着宋父回去。刚要伸手,宋父先开了口,带着些无措和无奈,“织繁,是爸爸拖累你们姐弟俩了。”话语声一传进耳朵,宋织繁的心就毫无防备的疼了一下,愣住了两秒,鼻子马上就是一酸,眼泪差一点就翻滚着掉了。“哎,爸爸老了,真是越来越没用了,每天就是给你们添麻烦。”宋父越说语气越低沉,一句句的砸在宋织繁的心上,疼得厉害。她当然知道,爸爸的心里是怎么样的难过。宋氏是爸爸一辈子的心血,一夜倾覆,这样的巨变对任何人来说都是巨大的打击。只是宋织繁真的不知道怎么去安慰爸爸,那个历经了沧桑如今落魄的中年男人,对她来说太重要了,所以心疼感翻了倍。“爸。”宋织繁的眼泪太不听话了,顺着眼角只是流了出来,只是光线太暗,看不太真切,“我和凌凡只有你了,只有你好好的,我们才能好好的。”宋父的背一僵,搭在窗台边缘的手缓缓的滑了下来,眼泪顺势而下,流进了皮肤的褶皱里,七扭八歪。“爸,你必须得好好的。”宋织繁辛苦了很多天,唯一的动力就是这个家了,父亲和弟弟对她而言,是这苦涩的世界里唯一的一点甘甜。说着说着,眼泪更厉害了,一颗颗的掉,打湿了手背。宋织繁伸手去抱宋父,紧紧地,紧紧地,像是一松开手,爸爸就要消失了一样。好久,好久,宋父帮着宋织繁插干净了眼角的泪水,别过了头,“好,爸爸肯定好好的。”夜色沉静如水,那句简单的话在时空里静静的回荡,落入了分秒的交替中,永远成为了过去式。只是它所带来的心安和幸福感,一阵高过一阵,在纠结的心脏里洒下一片温暖。这一夜,宋织繁睡得很熟,却梦见很多美好的场景,他们一家三口的未来,春暖花开。同样的六月,a市也入了夏,气温一天天的回升,热了起来。云凡和江竹昀都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如同今天高热的气温下,打了蔫儿的树叶,让人失去了想要去劝慰和说话的欲.望。日子,对江竹昀来说,忽然一下子就失去了色彩。从前,再难,总还有点期许,有个你爱的人相信你,如今,宋织繁离开了,江竹昀觉得自己好像被全世界抛弃了,在尘埃里挣扎着,没人救赎。于是乎,生活变得麻木,变得无味。只是机械得越来越有规律,每早起来,洗脸刷牙,然后出门去那层写字楼,面对着那些琐事,一件件的耗费着所剩不多的心力,去解决,解决之后,又会有更多的事情冒出来。所谓哀莫大于心死,而人死亦次之大概就是如此吧。现在的江竹昀就是这样,自那天从医院回来后,他把自己关在小房子两天,再出来,就成了这副麻木不仁的样子。那双桃花眼里细细碎碎的光芒搅和成了灰暗的平淡,铺在那浑浊的眼底,看起来阴郁,悲伤,只是不太能表现得出来。云凡并没有因为宋织繁的离开而争气一点儿,在近乎平直的道路上,越挫越没勇。日升于日落在江竹昀的眼里,没什么区别,除了还喘着气,那颗破心脏还跳着之外,没有什么痕迹证明着他还活着。毕业季越越近了。宋织繁在此之前赶了回来,面对室友们,什么也不说,只是又开始在a市找一些零工,毕竟过了这个夏天,爸爸要复查,弟弟要上大学了,没有存款,只能拼命。一切的流程都很顺利,宋织繁也算是勉强混了个毕业证,只是考上的商法研究生,怕是没什么机会念了。毕业典礼的那天晚上,姐妹四个难得又在一起聚了一次。席间姚思思喝的迷迷糊糊,开始哭了,然后大声的质问着宋织繁到底怎么了?宋织繁的心难受着,却依然不想说,看了看初子喻,笑了一下,保持着沉默。坐在对面的甄艺还是安安静静的样子,只是偶尔会看向宋织繁,欲言又止。这顿饭说得好听,叫毕业聚餐,其实不过就是散伙饭。宋织繁看着醉酒的姚思思,和一边幸福的初子喻,以及平静的甄艺,那些大学里所有的美好的涌现了出来。只是,从今天以后,四人的人生会奔向不同的轨迹。或许她们三个还能有很多交集,但是宋织繁要走的路,怕是只能与她们三人越来越远。回去的路上,初子喻扶着姚思思,甄艺和宋织繁走在后面,一路沉默。路灯的昏黄灯光照射着前面的路,模模糊糊,柔和平淡。空气里有夜独有的寂静。直到宋织繁开口,小声的打破了这份平静,“艺儿,你是喜欢江竹昀的吧。“第五十二章 非要我疼死甄艺没有料到宋织繁会这般突然的说出这话来,放佛是心里最底层的秘密一下子被人挖掘出来,暴露在了阳光下,一时间没有适应过来那明亮,缓和半刻,便开始顺展开来。甄艺微微皱了皱眉,本是下意识的张口拒绝,只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良久的沉默后,直接了当,脱口而出,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对啊,我喜欢他。”话尾的语气很轻,带着一股释然的味道,嘴角噙着的笑,温婉可人。我喜欢他,这个秘密藏了很久了。已经四年了,整整四年的时光,喜欢江竹昀对甄艺来说就像是心里最黑暗又最明亮的心事,始终不愿意给任何人看,仅仅是自己就躲在那角落里,死死的护住那一点点的心思,然后独自一个人欣赏和心痛,不停的做着自我感动。刚才那句:我喜欢他说出来,甄艺自己都没有想到。她以为,这个秘密会跟随着她一辈子,永远烂在肚子里,不会有人知道。可今天,既然宋织繁问了,既然她们已经分手了,说出来也就没什么了。“我第一次遇见他,是在机场。”甄艺放慢脚步,渐渐和姚思思初子喻两人拉开距离,然后低沉着声音娓娓道来,“我当时刚上大学,在机场被人碰瓷儿,他一出现就帮着我解围,然后当众揭露那些人丑陋的嘴脸。或许他只是举手之劳,可是对我来说,就是掉落深渊的开始。从我那一天遇见他,我就知道,我喜欢他,对,一见钟情的喜欢。”“织繁,你知道吗,在你们没在一起之前的那两年,我每天从宿舍出去,就会开始期待,在哪里可能会遇到他。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参加什么学校的活动,只是因为他是学生会的副主席,所以,无论学校举办什么活动,我都会去参加,活动是什么无所谓,做什么也都无所谓。只要是他会参加或者组织的,就算做苦力,我也愿意。”甄艺像是在将一个别人的故事,口气平淡,有点点苦涩,但是苦涩里不难看出幸福。说着说着,甄艺笑了,“听起来挺卑微的吧。还有比这些更卑微的,我不想提了。”宋织繁平静的听着,没有反驳没有张口,若是换做别人她可能会觉得无所谓甚至是嫌恶这样一种卑微的女孩。只是对方是甄艺,是她大学四年的好朋友,面对她,宋织繁没来由的愧疚和心疼。甄艺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去,看着宋织繁,从紧张无措,到坦然释然,然后缓缓的笑了,“织繁,以前我对你的态度冷淡,是我自己的问题,所以我和你道歉。”宋织繁张了张口,但是没有出声,因为她也不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有点点后悔自己刚才说的那句话。“只是,织繁,你们分手了。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也不想知道。我知道的是,现在的江师兄是单身,我想和他在一起。”甄艺慢慢的说出了这句话,这句她想说了很久的话。她想和江竹昀在一起,一直想,想了四年。宋织繁的眼光略带着一丝诧异,但是又转瞬即逝,继而以一种平静的目光看向甄艺,“他是个很好的人,艺儿,你也是个很好的人,你们俩会幸福的。”宋织繁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江竹昀于她来讲太重要了,只是他太好了,现在的自己要不起。既然要不起,为什么不退出退的干净一点呢。夜风在宁静的月色里悄无声息的缱绻,两个女孩好像放下了很多嫌隙,袒露了各自的心声。甄艺又沉默了一阵,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走吧,小花,起风了。”“好。”宋织繁也笑了,牵起甄艺的手,快步追上了前面的初子喻和姚思思,往学校走去。追赶了一阵,四人重新站在一起,背影被路灯涂抹,拉的老长,亲密无间。姚思思大喊大叫,初子喻扶着她,心情很好。宋织繁平静里带着欣喜,觉得淡然。甄艺笑着,是那种发自内心极少见的毫无拘束的笑。甄艺悄悄的对内心的自己说着。是的,甄艺一点也不差,她是一个完整而且美好的个体,她没有因为今天说出喜欢江竹昀而感到羞愧,反而用一种轻松的快.感。她没有做任何违背道德和原则的事。现在的江竹昀没有女朋友,所以她,可以去接近,她也有权力将喜欢说出口,无限拉近她和自己喜欢的人的距离。那天散伙饭之后,初子喻,姚思思和甄艺都搬进了之前合租好的房子,宋织繁匆忙搬出了寝室,找了个地下室暂时落脚,一天也没有休息,就去了那份在a市临时找的工作。其实,那份工作,说的好听,叫酒吧服务生,不过将难听一点,就是陪酒的。宋织繁从去的第一天开始就知道了,但是她没有辞掉。因为那份工作的工资实在是很高,还有数不清的小费。眼看着这次回去,爸爸就要复查了,凌凡的高考成绩已经下来了,考上了国内数一数二的大学,随之而来的当然还有学费。所以,宋织繁没得选,这条路,这份工作是她现在唯一能快速赚钱的办法,她再不想也得做。她真的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会为了所谓的压力,那些生活的艰辛而放弃她一直引以为傲的原则,从来都没有过。那些来喝酒的人恶心的嘴脸和不安分的手脚,想想都让人作呕,只是,没办法,宋织繁必须笑,笑的还要很开心。还是一个平常的晚上,宋织繁端着酒杯,坐在那一群恶心的人中间,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着。连着很多天了,她已经喝了很多天的各种酒,现在辛辣的味道一下肚,胃里就翻滚着疼。宋织繁忍着,忍着,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脸色有多苍白。只是机械的喝着,然后笑着,再举起酒杯递给客人。那些人,越发不安分起来,随随便便的去摸索着宋织繁的身体,宋织繁一忍再忍,咬着牙,没有反抗。越来越过分,已经到了宋织繁难以忍受的地步了,刚想要反抗,胃里又是一阵巨疼。但是那让人难受的触摸没有落下来,被一个高瘦的身影拦住了。紧接着,刚才坐在宋织繁身边的人被那个高瘦的身影打翻在地,拳头如雨滴一般的落了下来。宋织繁还没有反应过来,那个身影打了地上的一顿,又飞快的站了起来,不管不顾后满的叫喊和呼唤,将朋友们扔在原地解决事故,一意孤行的样子,拉着宋织繁冲出了酒吧。出了酒吧黑暗的环境,顺着路灯光,宋织繁终于看清了那个身影的脸。只一眼,心里的防线就被击溃,毫无预兆的开始疼了起来。是他了,是江竹昀了,只是不到两个月,他也瘦的那样厉害,下巴上有青涩的胡茬,桃花眼里有雾气,带着愤恨和不甘,那样凶狠的看着宋织繁。一秒,两秒。然后将她一把扣在墙壁上,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宋织繁,你看看你自己穿的是什么?”说着扯了扯那件短裙,瞧见了她手上的几张鲜红的钞票,“为了一点臭钱,你至于把自己作践成这个样子吗?”江竹昀的目光里带着凌厉的锋芒,他死都没有想到,他挚爱的宋小花,会拜金到这个地步。宋织繁从江竹昀的话里听到了巨大的讽刺,从那双眼里同样看到了不屑和一种愤恨,那眼白泛起了红色。宋织繁被那抹红刺痛了,胃痛,心痛,哪里都疼,喘气都疼。沉默了两秒,宋织繁昂起骄傲的头,然后看着宋织繁露出一抹不屑的笑,“对,我就是喜欢钱,你看到了?你给不了,有人能给。”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江竹昀的瞳孔的猛的放大,然后收缩,紧接着双手从墙壁上滑了下来,带着无力,带着失望,伴着嘴角最苦涩的笑,自嘲般乐了两声。摸索着自己的口袋,找出了身上所有的钱,也不过就是几张一百元,然后看着宋织繁,静止了两秒,抬起头,眼神里再瞧不见温度,凌厉,锋利,嘴角一斜,低沉着声音,“那作为你曾经的男朋友我是不是也得给点小费,意思一下。”说完,手里那一小把钱,被江竹昀散落在了空中,狠狠的砸在了宋织繁的头上。那一张张粉红色的光影在宋织繁的角膜上留下狠狠的灼痛,于身边飘飘悠悠的飞落,落在她头上,肩上,脚边。宋织繁觉得自己像是从头到脚被人都蹂躏了一遍,心里的那份撕裂,一下子鲜血淋漓,喷涌不止,眼泪猛的就落出来了。江竹昀毒舌起来,真不是盖的,话锋一转,“宋织繁,你也太不专业了,以后还得多学学怎么接待客人。我就祝你,以后生意长虹。”扔下这句话,江竹昀头也没有回,扬长而去。只是转身的时候,只有他自己知道,有眼泪落下来,心疼止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