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两人心有灵犀,小金立即会意。“对,早前我们用计拿回了朱子的孤本,还有唐三彩,连我们家都能从剩下的家当中凑足八个箱子,偌大的金家所藏之物想必是个天文数字。就算被分散抢走了一批,但大头都在那一家,除掉他们这些年陆续挥霍出去的,佘福贵隐忍奸猾,穷够了,手里一定要留足财物,这也是他们现在还有底气的原因,任何时代都是,手中有钱,心里不慌。”小金被勾起恨意,冷冷道:“做生意流水大,其实我家银行里的存款并不多,而且我爷爷老派,从民国末年过来的,被通货膨胀搞怕了,喜欢存够硬通货,我虽然没见过但猜想应该不会少。他跟你爷爷一样,文人习气,爱好收集古董文玩,我每次一回龙城,就被他牵着去参观他的收藏,高价值的收藏,历代积攒下来,不枚胜举,最有价值的除了前面你提到的两件,书画类的,我爷爷手里有幅传闻已经失传的唐画,已经鉴定过,是真迹。剩下最多的是瓷器,我和父亲都喜欢瓷器就是受他熏陶,五大窑之一的哥窑就在我们省城,他喜欢哥窑的冰裂纹,收集了好多件精品,估计也都在佘家呢。”唐画传世本就不多,价值不可估量,还有哥窑,绮芳现代的家人也喜欢哥窑,记得跟着参加过一场“佞宋”的专场拍卖,一件葵花洗就溢价十倍拍出了三千多万。见绮芳面露艳羡,小金笑道:“你爷爷喜欢景德镇老坑,喜欢青花,你家上次弄回来的瓷器里并没有哥窑,我省城的铺子最近收了一件还不错的,你要是喜欢,我送给你。”绮芳摇头拒绝,“你交易来的不需要钱啊。那些原本属于你的东西,虽然现在都在佘家,不过操作好,还是能让东西物归原主的。”想到接下来要出口的话,绮芳一脸兴味地看向金镰侃:“我送给你的真正生日礼物其实是个主意,讨回金家原有之物的主意。”“哦,你说说。”小金眼睛眨也不眨地看向他的聪明姑娘。“还是换位思考,现在渠道有限,佘家想要把古董变现不容易,要不也不会抓住去港城的机会上拍卖场,除了送礼拉关系分走的,现在肯定保留了大部分。还有硬通货,国家黄金管制,佘家想要换也只能从黑市着手,黑市交易量毕竟有限,就算变现了一批,他们也不敢存进银行。”巨额财产来源不明,佘建国国营酒厂的厂长要是不想干了,倒可以试试。几声蛐蛐叫之后,绮芳接着分析:“说起佘福贵这个人,你对他的了解肯定比我更深,阴险狡诈我们就不说了。他还专断,在佘家就是高高在上的太上皇。跟我爷爷打架那次,我见他挣脱时,穿在里面的背心都带着补丁,如果想要面上装穷起码把衬衫缝上补丁,碎了背心都不舍得扔,他吝啬得堪比葛朗台。”文学名著现在流行,小金也看过几本,替绮芳总结,“所以像葛朗台一样喜欢随时能数上钱,天天睡在钱堆上才能有好觉。卫小娥说得也对,东西都在佘家的床底下埋着呢。这个我清楚,但我们怎么能进到佘家,在他们报警之前把东西都转移走?”“我的主意来了。”绮芳眨了下眼,左右望了望,低声凑到金镰侃耳旁,细细说与他听。小金眼睛在黑夜中爆发出光彩,拍掌叫好,“你的计策要是成功了,下一年的礼物就免了。”“才免一年?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将来给你送礼物,会成为我沉重的负担。”某人反驳,“是甜蜜的而负担。”讨论变成斗嘴,伴随蛐蛐的鸣唱,又是个美好的秋夜。三虎第二天就被分配了个比抓蛐蛐更加艰巨的任务,抓蟑螂。浓眉大眼一张脸缩成苦瓜,“哥,这活比回猪场养猪好不到哪里去,你饶了我吧。”“你上回不是自夸是虫子专家吗?不光要抓蟑螂,你再去弄点茜草、五倍子、紫苏、栀子回来。”“欸?这都是植物染料,你要开染坊?”“让你给蟑螂上色。”“……”三虎确实是个虫子专家,到了晚上已经按照金镰侃的要求抓了好几匣子大个蟑螂,雌雄都有,密密麻麻看得小金恐虫症又犯了,拿手挡着眼,让双胞胎帮忙给蟑螂染色。植物染料没有绘画颜料那么显眼,用来做标记最好,按照赤橙黄绿青蓝紫,再细分,归了十小类。小四边干活,边问过来看效果的绮芳,“弄这玩意是要做什么?金哥卖关子不说,绮芳你就告诉我吧。”忍着头皮发麻,绮芳仔细观察染好色的蟑螂,能一眼分出不同来,效果不错,洗好手跟小四解释,“我爷爷最近心情好,没事就跟我讲古,讲到金家的大宅跟作坊在三十年代重修时,专门找了沪市留学德国归来的排水专家给设计了管道。除了生活污水,酒坊的排水量大,龙城人向来注重水道的卫生,直接排到河道里污染水质,所以金家斥重金直接将水管埋在河道下面,将污水排往城外,金家的地下基本是用管道连起来的。”小四点头,“对,我开业去放烟花的时候,就是找了一个废弃的老管道进的厂,听说现在酒厂的排水走的还是金家当年的老管道。”小四反应快,已经想到绮芳打算,“佘家防得严实,光明正大地进佘家不可能,你是在打那些老管道的主意。可是……”想到现状他皱皱眉,“除了正在用的主管道,大部分支线都像我走的那个一样,要不堵掉了,要不废弃不用了,想走管道进去不太行啊。佘家现在的位置属于园子一角,走厂里管道麻烦,我们在蜡染厂监视的时候,见佘家跟城里其他人家一样,有人专门过来收脏水,说明他们跟厂里之间的管道断了。”绮芳指着被染色的蟑螂,笑得一脸神秘,“阴沟里的蟑螂有时候很管用的,段没断,通不通,试试就知道了。”行动之前还需要他们在酒厂的“钉子”搞来酒厂的给排水图纸。筛筛选选一番,夜间迅速行动,在酒厂内内外外,按照颜色分别把蟑螂投进十几个井盖。过了几天,佘建国先是听到厂里工会管卫生的干事汇报说,厂里最近蟑螂繁殖得特别快,车间、食堂有好多蟑螂,不灭不行,都影响生产,生活了,又听家里大儿媳抱怨说,家里厨房生了好多蟑螂,见什么吃什么,简直恶心死了。那还等什么,赶紧找县里专业消杀队来灭蟑啊。因当年的除四害运动的影响,再加上龙城水多,容易滋生蚊虫,龙城现在还保留专业的消杀队伍,杀虫蚁的药毒性堪比敌敌畏,就见一队从头到脚捂得严严实实的消杀人员进了龙城酒厂。厂子大,忙了快两个小时才全部消杀一遍,佘建国身边戴眼镜的秘书来告诉领头的队长,“我们厂长家也有蟑螂,你们顺便去两个人帮忙喷点药。”队长点头,身边矮个出声,“队长我跟你去。”喷完药要关门关窗捂一会,才能彻底把虫子杀死,佘家在家的人包括佘福贵都挪到第三进暂时没发现蟑螂,原来佘建华住的院子。队长喷药的时候,发现灭杀的蟑螂后翅有点发蓝,心想估计是在哪种草上面沾的,没当回事。跟来的矮个干活积极,喷完园子,喷屋子,保证每一间屋子角角落落都喷到位。干完活,回队里换了衣服,队长还一脸感激,“小邵生病,临时找你帮忙,你还干得这么卖力,真是太感谢了。”“不谢,应该的。”该我们谢你。给人代班的小四回到肉铺,兴冲冲跟翘首等待的众人说,“蓝色的蟑螂进了佘家。”小金翻看笔记,“入口在酒厂包装车间北面。”三虎和小五兴奋极了,两人一脸崇拜地看着绮芳,“建酒厂时没把管道堵死,真能通进去,绮芳你怎么那么聪明。”小金与有荣焉,扬起下巴,聪明起来的小芳就是不一般。绮芳只腼腆的笑,心说都是电影桥段,你们更应该感谢史蒂文.索德伯格。其实这段时间不光金镰侃有了明显的变化,绮芳也成长了好多,刚来时她是个刚毕业,信奉法律能解决一切的理想主义者,来到异世了解金镰侃的遭遇,以及余家这些年的经历,又跟佘家交手多次,渐渐明白,在这个法律不健全的时代,法律不是万能的。不说佘建国这个小县城的国企干部就可以在厂里为所欲为,就说上次赵光明干涉公安局执法,如果不是遇到张茂这个好公安,他们又见机行事,佘庆丰这会已经脱罪了。佘家是比余家还坚固的堡垒,连高墙都缠上一尺半的铁丝网,即便穷尽法律手段,收集证据,举报佘建国枉法,把佘家来源不明的财物搜出来,可他们不能证明东西就是属于金家的,那些财物最后逃不掉被充公的命运,东西回不到他们手上。既然法律也不好使,她就彻底放下枷锁,行最周全的私力救济,得本该属于我的东西。小四主动揽活,“真是个好消息,包装车间在西面,离佘家不是很远,在底下不用走太长,金哥,我今晚就下去探探。”几人里就双胞胎身材苗条,小四比小五动作灵活,这事只有他能胜任,金镰侃嘱咐,“带好装备,如果不好走,千万别勉强,我们再想办法。”感谢那个当年从德国回来的给排水专家,学习德国学得彻底,底下的管道直径很宽,小四原本以为在里面要爬着通行,结果猫着腰就能走,管道里闷热,气味难闻,污水盖过膝盖,里面什么都有,好在穿了连体水裤,不用担心脏东西钻进身体。走了一会到尽头,小四费了番力气顶开头上的镂空铁井盖,能看出来佘家现在在用这处通道给花园泄去雨水,洞口就在佘家花园的矮冬青灌木丛里。半夜时分,佘家一片安静,佘家自认外部牢靠,内门不上锁。小四擦干净身上的水迹,悄悄进入了中堂,人都睡在二楼,底下没人。那天消杀时已经找了一遍,又仔细翻找一通,并没发现藏东西的地方。又把东侧佘建国住的一楼翻找一遍,还是毫无收获,小四只好收拾好痕迹,怏怏地原路返回。一连搜了三天,还是毫无所获,三虎急得抓耳挠腮,见小金和绮芳气定神闲,一点不急,有些纳闷,“一楼都搜遍了,花园里也没找到放东西的地方,难道东西在卧房?我都急死了,你俩怎么不着急?”小金睨他一眼,“太奶奶的故事你忘了,守财奴地主老财,能忍着几天不数钱?”绮芳赞同,葛朗台同理。“撑不了一个星期。”三虎回道。小金对一脸恍然大悟的小四说:“你就在佘福贵楼下守着,守财奴不会让东西离自己太远。东西多,楼上不可能放得下,应该有专门放东西的地方。”“得令。”被小金说对了,隔天小四哪也不去,在中堂的柜子后面把自己安顿好,见佘福贵提着手电下楼,中堂画的画轴上有个机关,摁了一下,椅子底下的石板转动,缓缓旋开,里面应该很深,见佘福贵的身影消失在地面。等了一会见佘福贵捧了个檀木匣子上来,打开后,里面是个卷轴,把卷轴摊在桌面,佘福贵用手电光一寸寸扫视,面上痴迷,还带着点不舍。谁都不知道,他年少时也爱好绘画,金家的东西里他最喜欢这幅古画,今天建国跟他提,想找人再活动下,把庆丰的刑期减一减,那人点名喜欢书画,越珍贵越好,真舍不得,今晚睡不着,又把画拿出来看,再让他想一想。那人是否可靠也要查一查,别被骗了,上次的唐三彩他直到金镰侃身份暴露之后,才想明白那是金佘两家使出的计策。这次不会是这两家故技重施吧?都是故技了,谁还会再用?这不已经登堂入室了吗?小四直到佘福贵上楼好久,才活动蹲麻了的腿出来,没想到机关竟然在不起眼的画轴上,是他经验不足。看来佘福贵把佘家大宅看成巨型保险柜,暗室就放在座椅下,由他坐在上面守着,没再格外费心思保全。照葫芦画瓢,小四轻轻把机关按开,步下石阶,手电光晃到之处,箱子从地面堆到棚顶,就算这间密室高度有限,但面积够大,可见存放的东西之多,敲了敲四面围墙,从回音能够听出来,墙体是特意加厚的,特别坚固,想要通过那处通道钻洞过来,是不可能的。只在里面停留十几秒,小四很快把消息带回家。绮芳闻讯挑了挑眉,这佘福贵还真是反套路,不讲究狡兔三窟,把东西都放在一处,亲自镇守。符合他多疑的性格。倒也好,省得他们再找。几人凑到一起开小会,知道了位置,到底该怎样把东西拿走呢?小四摸着下巴,“我倒是能每天拿一点,但佘福贵估计对那些箱子、盒子都如数家珍,少一点他就会察觉,打草惊蛇就糟了。”三虎下了决心,发狠道:“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就不能让东西还放在佘家,那墙再高,有梯子也不是事,我们就进去明抢,他们要是找公安,画上有品鉴的印记,金家的大章印在上面,总能证明东西是我们的。”余家派余凌霄来帮着出主意,他跟政府最近打交道多,知道市里财政有多缺钱,立即否决三虎的铤而走险,“好,就算书画什么的能证明,小金说古董没那么多,箱子里大部分都是黄金,黄金就算金家不重视原始金元宝的价值,重新熔了铸上“金”字,能证明是金家的吗?佘家解释不清来历,立即就会被没收。”小五转头看小金,“金哥,我头一次觉得你这姓麻烦。”三虎头疼,“金元宝,金哥那是一屋子你呀,赶紧想办法呀。”小金神神在在,看向正凝神思索的绮芳,“你怎么想的?”绮芳抬头,目光湛然,“三虎说得对,干就干票大的,我们偷。”“好。”小金立即应和。“偷也就比抢好点吧。”三虎觉得金哥没原则,为啥偷就好了?绮芳不急着解释,问刚才摆弄收音机的小五,“明天刮什么风?”小五回忆,“刮东北风,风力有四级左右。”桌子上有“钉子”给的酒厂厂区分布图,绮芳指上一处,“在这放一把火怎么样?那东西湿热,燃得慢,就是烟大,声势造得大,又不会对财产造成损失,就相当于把村里人家院子外面的草垛子给点着了。”既然要玩就玩个大的,学法律的也最会踩着底线打个惊险的擦边球。未来必然成为妻奴的小金不光无条件同意,还捧场,“这东西烧得不亏,烧透了能代替石英做胶鞋底子。”干坏事肾上腺激素上升,绮芳跟着三虎拍桌子,恣意道,“杀人放火金腰带。”听了这句,小金眼尾得意地挑起,反问小五,“我的姓到底好不好?”“好!”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8-01 16:12:21~2020-08-02 17:15: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吃瓜群众某小兔 20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五十章事不宜迟, 商量好对策,分头行动,三虎几个跳上船立即往省城去, 小金和绮芳兄妹继续完善计划。晚上九点, 外出的几人风扑尘尘地回来了,任务顺利, 三虎脸上笑容轻松,“我跟二哥做好两手准备,能不用就不用, 实在不行再想办法调动消防水车。按照绮芳的办法, 专找烟囱多的厂子,还真在化肥厂找到水罐车,原来他们跟丝厂合作,将锅炉循环的热水供给丝厂泡丝,丝厂省了电费, 他们挣了水钱。我就说家里今年蚕茧丰收,量太大,剿丝作坊太小,没地方烧水,想租两天车往作坊送热水, 给了管送水的车间主任点好处,他们有两辆水车, 少一辆, 另一辆多走两趟,也不耽误事,主任想也不想就答应了。”小四趁三虎说话,赶紧把迟到的晚饭扒拉进嘴里, 吃完说起他的收获,“消防车太敏感不好借,但有双志哥在,小件的消防器材那是小菜一碟,我们想到的都弄来了。”小金点头,催促几人,“把饭吃完,赶紧去休息,到时间我叫你们。”余家的凌岳和凌峰也过来帮忙,绮芳对余凌岳说:“二哥,等爸晚上过来之后,你们两个负责放风,要是有人过来,见机行事。”余凌岳点头,拍拍妹妹聪明的脑瓜,夸奖道:“我们芳芳越来越像奶奶,计谋手段一点不输给男人。”绮芳摇头,“奶奶在我这么大时,已经能把太公船队的内务管得井井有条,跟她比我差远了。”小金不同意,“你就是厉害。”余凌峰笑了,“你怎么跟我们哥仨越来越像,跟芳芳有关的一切,不带脑子赞美就对了。”小金更不同意了,“我是带脑子赞美的。”不说别的,就今晚这计划,哪能挑出一点毛病。几人都没合眼,喝茶等着时间到来,院后巷子里高大的香樟树的树冠在黑夜中化作浓墨一团,余凌霄听到树叶沙沙,勾起唇角,“起风了。”小金看了眼腕上的手表,低吟道:“月黑风高夜。”余凌峰笑着接下句,“杀人放火天。”绮芳站起身,目光向北,“虽然风不怎么高,放把小火倒是够了。”三虎几个被叫起来,行动开始。龙城酒厂因为有机械酿酒设备,出产的粮食酒虽然口感一般,但价格便宜,度数又高,销量还可以,有生产任务在,实行三班倒工作制,机器日夜转个不停。夜里两点,凌晨接夜班的工人已经干了两个小时活,正是最困乏的时候,酒糟出料间人最少,只一个人上晚班,出料口在高处,热腾腾的酒糟从出料口往下倾泻,下面的工人把倾倒下来堆成小山的酒糟摊开散热后,再装进麻袋包里,酒厂以三分钱一斤的价格卖给周边的养殖户。倒料间虽然建得高,但源源不断高温酒糟越积越多,里面温度也在升高,今晚当班的工人又累又热又困,把铁锹扔在酒糟堆上,出来透透风,从兜里摸出根烟来,走远点找个无人的角落,点着猛吸一口,眯起眼舒服地叹了口气。虽然酒厂禁烟,但管理不严,大家几乎都偷摸着抽。一根烟抽完没急着回去,又磨磨蹭蹭去了趟厕所,反正干多干少都挣一样钱,大家都磨洋工。那人从厕所出来,见生产车间的楼后冒出浓烟,糟了,生产线连着出料口,不会是酒糟烧了吧?他刚才没在里面抽烟,怎么会着火呢?没时间想那么多,赶紧往回奔,跑近一看,出料间为了散热,开在高处的几扇大窗户在呼呼往外冒浓烟,事情大了,值夜班的工人转头往保卫科跑,边跑边喊:“起火了!起火了!快出来灭火!”声音被车间轰隆隆的机器声盖过,等保卫科值班的人得到消息,看了现场的火情,没在第一时间组织人灭火,而是先停了生产线,组织夜班工人先搬运没装瓶装箱的散酒。酒厂上班的人怎么会不明白,酒助火势,要是搬运不及时,有隔壁这些散酒在,就不是烧了酒糟那么简单,全厂都要烧光。邪门了,自从金家那场大火之后,酒厂从来没起过火,想起佘厂长家今年的霉运,忙着搬酒的工人觉得这场火起得一点都不蹊跷。没有第一时间灭火,导致出料间的浓烟愈来愈浓,厂区里的人被熏得眼睛睁不开,呼吸困难,口鼻被浸湿的衣服捂住,出口的话像闷在缸里,“知不知道,遇到大火,被烟呛死的比被火烧死的多多了,咱们赶紧跑,厂里不是为防火备了水箱吗,扑倒料间的火足够了。”有知道内情的边咳嗽边回道:“咱们厂从来没起过火,再说咱龙城全是水,水箱就是摆设,里面哪有水。”有人急了,“这下可糟糕了,从厂子外面一点点拎水来扑火,那也来不及啊。快别说了,搬完东西,赶紧去拎水救火。”酒厂是他们的衣食父母,要是烧没了,上哪挣钱去。浓烟顺着风势往南刮去,佘家正在下风口,当佘建国被哐哐哐敲门声叫醒时,浓烟已经蔓延到佘家院子。家里人都被惊动起来,佘建国的孙子被叫醒,以为家里着火了,吓得大哭。第一时间把卧室里的现金和值钱东西收拾好,装到大包里,佘建国找到已经下楼被烟呛的不停咳嗽的佘福贵,“爸,这么浓的烟,火不会小了,马头墙虽然能防火,但防不住大火,你收拾点东西,赶紧跟着庆年一起去我堂叔家避避。”佘福贵抑制住嗓子里的痒意,点点头,“我知道,救火要紧,你赶紧去看看吧。”佘福贵因为最近家里频繁出事,不是不怀疑这火起得蹊跷,但金家那小子会有这么大胆子在厂里放火吗?就算是这人有意放的火,也容不得他多想,家里烟越来越浓,已经待不住人,佘福贵只能收拾好手里的现金等物,先去堂弟家避一避。临出门时,看了眼中堂放东西的地方,小密室是建房子时他亲手设计的,上下左右不但墙体厚,而且还加了钢板,防火防盗防水,东西放在里面很安全,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把画轴的控制机关抠起来,放在包里带走。住在城南的人,在睡梦中闻到烟味,也被惊醒,惊醒的人出了家门,见酒厂的方向浓烟滚滚,凡是经历过的都想起十几年前那场大火,妈呀,这不就是当年金家那场大火的重演吗?“金不忘”,我们都没忘。等反应过来,赶紧拎桶子帮忙灭火,金家那场大火,因为当晚没风,没蔓延开,龙城躲过一劫。今天这风虽然不大,但不及时扑救,再把他们家给烧了,哭都没地方哭去。不到半小时功夫,整个龙城家家亮灯,全城人都被惊醒了,连西城的县领导也被惊动。酒糟燃烧产生的二氧化碳含着浓厚的湿气,弥漫不散,吸进嗓子,嗓子眼像卡了厚痰,咳又咳不出来,凡是拎着桶子冲进浓烟灭火的人都难受的要命,一只手拎水,一只手堵着湿布,拎的那点水浇在像小山高的酒糟上,燃烧的烟气不但没小反而变大了。赵光明得到消息也立即赶到酒厂,见佘建国站在厂子大门外,毫无章法地东指挥一下,西指挥一下。大门外站了一大群拎着水桶想要帮忙灭火的人,因为上次烟花事件丢了东西,佘建国让人拦着,不让县城的居民进厂灭火。赵光明对这侄女婿的不满上升到顶点,劈头盖脸骂道:“都什么时候了,怎么不放人进去灭火?值夜班的能有多少人,等着火烧完厂子,再把全县一起烧了,你就满意了?”佘建国当众被骂,敢怒不敢言,立即遵命把人放进去救火,城里的居民进去后也被烟熏得难受,见有几个工人因为长时间呆在烟雾里,身体不适,被抬了出来,参与救火的人都放慢了脚步,家没了可以再建,人没了彻底就没了。赵光明心里着急,湿酒糟烧起来没明火,最不好扑,放别处可以不管,让它慢慢烧。偏偏是在酒厂里,那么多酒水不是闹着玩的,不能掉以轻心。烟太大,单个人灭火,既不安全效率也低,最好专业人来灭,可龙城还没有消防队,现在县一级单位都刚刚开始组建消防队,龙城连准备工作都没做,赵光明皱眉跟身旁的秘书说,“赶紧通知市里的消防队。”佘建国小声在一旁提醒,“我已经打过电话了,消防设备上不了船,开车要过来需要时间,我已经让秘书去城外养鱼的人家找大功率的水泵去了,看能不能把河道里的水抽出来,直接在墙外面把水冲进倒料间。”又换来更猛烈的责骂,“你脑子到底怎么长的?我还不知道用水泵抽水,但你有那么长的水管吗?你有高压水枪吗?要是这会水箱有水,什么事都解决了,起了这么点火就棘手成这样,你这管理水平我看这厂长还是别当了,赶紧退位让贤。”妈的,真出事,我这县长也要被撤。佘建国有责任在先,被骂也得受着。唯唯诺诺,点头应是。等了快一个小时,期间换了个方式,让人把燃烧的酒糟铲走,结果灰渣把好几个工人给烫伤了,只能暂停。闷烧的酒糟温度极高,要是把跟它联通的传送带引燃,整个生产线就不安全了。又往市里的消防队打了好几个电话,说是消防车已经派出去了,让他们再等等,可他们等不了了,正着急呢,就见一辆大解放载着个大水罐开到了厂门口。佘建国的秘书小何,扶着眼镜跳下解放车,迅速跑近厂门口的临时灭火指挥小组,“我在城外等消防车,在路上发现这辆车,临县养鸡场闹鸡瘟,让他们连夜送开水冲洗鸡场。热水也是水,他们为了灭菌还配了小水枪,我好说歹说,说我们付他们辛苦费,把这车弄过来灭火。”这车好,能开进厂,一大罐子水比两百人拎一趟水还多,佘建国和赵光明目光放亮,看向那辆车,见司机还有后排座位上的几人,因为有烟,都带上为灭鸡瘟提前准备的面罩,就像专门为他们准备的一样,现成的灭火队伍。时间紧,两人对车上人摆了摆手表示感谢,开车的也挥手示意。小何善解人意,“厂长,车上面没位置,您别进去了,我上车给他们指路。”佘建国点头,小何这小伙子真不错。水罐车在里面工作了快二十分钟才开出来,小何探出脑袋,“王科长把你脚边的水泵给我,水罐里没水了,厂长我带他们找个地方再灌车水。您放心再浇几车水,火肯定灭。”城南方向远远传来救火车的动静,赵光明和佘建国面上大喜,赵光明摆摆手,“赶紧去,一旦消防车不够,这辆车给他们支援。”“好的,县长。”水罐车拐个弯消失在烟雾中,很快就近在南边的水道旁停下来,小何先下来,连了水泵和抽水管,放进水里,抬头四下打探,向身后做了个手势,随后车上下来几个全副武装的人。此处下风,连傻子都不会站在附近吸灰。几人迅速行动,先搭梯子,有人麻利爬上墙,拿铁钳把墙头的铁丝网咔咔剪断,有人又递来一段梯子,里外通道迅速架好。片刻之后,有三人跳进院子,中堂的外门锁形同虚设,立即被夹断,三人来到中堂画之处。“欸?”小四看了眼被抽掉机关的画轴,焦急看向金镰侃,“老东西就是多疑,把机关按键抽走了,我们怎么办?”金镰侃神色不变,机关看似玄妙,其实种类有限,都从祖师爷鲁班那取的经,画轴有按键,应该机关就在画的附近,一把扯下中堂画,敲击一番,仔细辨认声音,冷笑道:“把晚上带回来的消防钻头给我。”幸亏为以防万一,提前准备了工具。钻头把表面的墙体破坏,很快墙里面露出一个转轮,搬动转轮,椅子动了,密室门被打开。余凌峰叹为观止,这小金还真有两下子。金镰侃只扫了里面一眼,对跟进来的小四和余凌峰道:“找机关浪费些时间,消防队专业,扑火很快,我们动作迅速点。”两人点头,快速行动,小件倒是好办,墙外有人接应,传到外面的箱子、盒子,被提前钻进水罐的小五安放在里面。沉甸甸的装黄金的箱子搬动起来有些费事,得两个人配合才能抬出来,没法过梯子,事先为这种箱子准备了方案,消防绳一头绑住箱子,墙头做了个简易滑轮,这样墙外拖拽的人更加省力,箱子进不去水灌口,直接把里面的金子倒进去,箱子先放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