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好吧,照崔公子安排。”祝老太爷失望道,崔元靖说的这般直白,他何必浪费精力在无用的人身上。祝老太太在旁道:“明日我交代厨房多做几道菜送去清墨居,赵公子远道而来,我们也不能过于怠慢。”崔元靖没有再拒绝,躬身向老太爷和老太太道谢并告辞。崔元靖快步往外走,袍摆轻动,身长如竹。祝老太爷啧啧感叹崔元靖的气度,府里孙辈若有一人姿态能如崔元靖,他也知足了。……祝明章和祝明灿在合寿堂外等崔元靖。祝妤婷由于喝一杯烈酒,嗓子一直火辣辣地疼,根本出不了门,只能在心里想崔元靖。祝明灿令下人送来鞠球,三人勾肩搭背地往南院走,玩了一会,崔元靖又萌生出去琉璃院花厅的念头。“六妹在抄书,不允许我们说话,过去没意思。”祝明灿嚷嚷道。“对,还有个成日板着脸当门神的八妹。”祝明章认同。“闲着也是闲着。”崔元靖一脚踢飞鞠球,施施然往琉璃院走,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哪需听旁人意见,至于去琉璃院的原因,是他尚未想出惹哭祝六的方法,要去见真人找灵感。……崔元靖大咧咧地踏进花厅。花厅一角的蔷薇悄无声息地绽开两片花瓣,宣纸上墨痕随墨香散溢一点点变干。看见祝妤君素手翻书,崔元靖微微眯起眼睛,在纯粹的商贾之家,他竟会生出岁月静好的错觉。第53章 救花三人在花厅没有坐多久,因为不论他们说什么、闹什么,祝妤君都不理会。祝妤君身上有不符合年龄的沉稳和心境,崔元靖发现他继续在花厅闹,除了惹人厌烦外,还显得自己很幼稚。“走吧,我们去鞭陀螺。”崔元靖将医书甩回祝妤君手边,一声招呼,祝家两兄弟立即跟上。“明日我朋友会过来,他会蹴鞠,还会打马球……”崔元靖声音渐远,终于清净了,祝妤君抬起头稍作休息,崔二公子的朋友,会是谁?……翌日,好友辰时末刻过府,崔元靖准备到府外接迎。走下长廊看见三宝蹲在花圃前哭哭啼啼。“男人哭鼻子不嫌丢人?”崔元靖不满地走到三宝身边,三宝看起来五大三粗,实际只有十岁,至于心智……大约是六、七岁。三宝长得太着急,真实年龄说出去也没人信,崔元靖几乎不与旁人谈关于三宝的事。三宝是个孩子,平常没心没肺四处玩闹还好,忽然伤心难过,崔元靖也不知道如何哄。“公子,六小姐送的花死了。”三宝哭得太伤心,说话一抽一抽的。崔元靖顺三宝手指方向看去,两株娇弱的花苗倒伏在地,新长出的娇嫩枝叶已枯萎。崔元靖纳闷地挠挠头,他昨儿玩回来,特意看了几眼花,分明长势喜人,怎么一晚上就死了,“是不是下人忘记浇水?”“下人浇没浇不知道,可三宝自己浇了啊,昨儿起夜三宝发现风凉,担心小苗被冻着……”三宝嘟嘴声音轻飘飘的。“嗯,大点声。”崔元靖头歪过去。“三宝给小苗苗浇了厨房灶上的热汤。”三宝拔高音量,正气凌然。崔元靖耳朵一震,啧,热汤,不死才怪……“花死不能复生,算了,你喜欢明日我再买几株给你。”崔元靖拍拍三宝胳膊,“沛时过来,要不要一起去接。”“沛时公子能将花救活吗?”三宝眼巴巴地问道。“救不活。”崔元靖一脸笃定。“那三宝不去接他!”崔元靖:“……”崔元靖背影独自远去,三宝越看花苗越伤心,想了想,学着当初祝妤君将花苗交给他时的做法,用油纸连根带土地包好枯萎花苗,快步往碧云居跑去。……春桃在碧云居庭院玩白打,皮革上缠八色线的鞠球被颠起再被稳稳接住。春桃远远看见三宝,心中大喜,她一人玩得无趣,逗逗三宝。春桃猛地发力,鞠球划出一道流光,准准朝三宝飞去。三宝身手好,照往常躲开鞠球很容易,可他此刻哭得泪眼朦胧,愣是被鞠球砸个正着。鞠球撞到胸口,反弹时将三宝捧在手中花砸到了地上。花苗整根断开,烂根稀稀落落地散一地。三宝怔怔地盯着烂苗,嗷一声哭得震天响。春桃吓一跳,以为是力气太大将三宝踢伤了,忙上前相看。正准备去琉璃院的祝妤君听到哭声,亦走了过来。“怎么回事。”祝妤君蹙眉问道,三宝是孩子心性,如此伤心必是被欺负了。春桃一头雾水地绕三宝转几圈,顺道又踩花苗几脚。“小姐,婢子是不该拿鞠球踢他,可他究竟哪里受伤了?”厚得向堵墙,她也没有使全力。“三宝,哪里疼?跟我回院子,我看看。”祝妤君柔声道。“三宝不疼,可它疼,它被春桃姐踩死了!”三宝涕泪横流。祝妤君低下头,看见仍被春桃踩在脚下的烂根。“……”春桃赶忙跳开,一脸无辜。“是上次我送给三宝的花苗?”祝妤君问道。三宝胡乱擦把眼泪,“嗯,六小姐救它们。”瞧三宝的架势,不答应救,怕是会一直哭下去。祝妤君朝三宝笑道:“好的,我来救,三宝别难过。”哭声立即停下,三宝破涕为笑。春桃一脸不敢置信,这花苗还能救活?她家小姐果然是小仙女。祝妤君令春桃打水替三宝擦手拭面,自己小心地拾起残苗。待三宝收拾干净,祝妤君拿出许多干果和糕点,言她要去救花苗了,但救花苗时不允许旁的人在,是以三宝要乖乖在庭院陪姐姐们玩。三宝抓起一把坚果,看见春桃脚下鞠球,麦冬手中陀螺,高兴地直点头。……半个时辰后,三宝抱着完好如初的两株花苗高高兴兴地回清墨居,路上遇见自家公子和沛时公子站在大槐树下,三宝得意地凑上前,将花苗与公子们相看。“救活的?”崔元靖眉毛跳了跳,明明都死透了。“是啊,六小姐妙手回春,比公子厉害。”三宝举起花苗,细碎的阳光落在翠绿欲滴的嫩叶上。“呵……”崔元靖冷笑,祝六比他厉害,实是可笑。“三宝,给你。”赵沛时为三宝带了糖人,待三宝欢喜接过,公子再问崔元靖发生什么事。崔元靖简略说了今早闹剧一般的事。公子朗声笑起,笑意如凝在冰霜里的寒梅,迎着阳光下明晃晃的,夺目耀眼。一旁负责洒扫的丫鬟悄悄看一眼,几乎忘记呼吸。“祝六小姐是个有趣的人儿,不知生得如何。”赵沛时打开一柄折扇,期待地问道。崔元靖撇撇嘴,“很丑,入不了你的眼。”“哦,可惜了。”公子遗憾地摇头。崔元靖莫名地松一口气,“我先带你拜见祝老太爷,然后回清墨居,我们下棋或比武。”“你棋下不赢我,武功也不如我,难得来祝府一次,关在屋里岂不可惜,见过老太爷后,你将祝家小姐们叫上,我们一起喝茶、玩游戏。”赵沛时细长的眼睛微微眯起。崔元靖抻手活动筋骨,“你若想与小姐们喝茶游戏,不该来祝府,该去我府上,崔家那些,哪个不是一见到你就围着走不动路。”“诶。”公子‘啪’一声合起扇子,“不行,她们太热情,我反而觉得无趣。”……琉璃院正堂里,除了祝明章、祝明灿,祝妤瑛和祝妤婷都在。祝妤婷听说崔公子带客人来,哪怕客人是不如祝家的商户,她也顶着时不时发晕的脑袋跑来合寿堂。祝妤瑛则是被祝老太太叫来的,老太太认为她身子已大好,纵然学琴棋书画很重要,也不能将自己一直关屋里,不多与人接触,如何见世面。崔元靖和赵公子进合寿堂时,就看见祝妤婷趴在老太太耳旁叽叽咕咕不知道说什么。第54章 风流赵沛时向上首长辈躬身见礼。阳光自一旁格窗照进来,落在翩翩佳公子身上,镀一层浅浅金色。案角沙漏里的白沙流动似乎变慢了,祝妤婷忘记向祖母告状,祝妤瑛娇羞地垂下眉眼。祝老太爷与祝老太太亦被惊艳,崔家公子已是容色绝卓,可他身旁的赵公子,要更胜一筹。句州与屏州虽然皆在北地,但相隔有一段距离,故祝老太爷并不诧异自己为何未听说过赵家,也未听说过赵家有如此姿容出色的儿郎。可惜赵家在北地作为商贾连新贵都算不上。在长辈面前,赵沛时规规矩矩的,只偶尔趁旁人不留意,悄悄向祝妤瑛抛个眼神。二人视线碰在一处,祝妤瑛心漏跳一拍,不敢再抬头。祝老太爷出于礼节又提起要摆席面宴请赵公子,两位公子仍谢绝,感谢了祝老太爷和老太太后离开合寿堂。……赵沛时走在前往清墨居的林荫小道上,风过树叶沙沙作响,趁祝家人未到,嘻嘻笑道:“元靖艳福不浅,祝家三小姐有弱柳扶风之姿,五小姐则有巾帼之气度,不错不错。”崔元靖厌烦地皱眉,“若你觉得是艳福,全拿去好了,只要你现出身份,祝家人肯定愿意。”“元靖,我仅是寻常商户的公子,没什么身份不身份的。”纠正完,赵沛时又慢悠悠地说道:“元靖,我们用你府上的玉露佳酿打赌好不好,不出半个时辰,三小姐、五小姐会来寻我们。”崔元靖翻个白眼。对于这般无聊的打赌,他选择无视。进清墨居,二人看见三宝还围着花圃转,赵沛时送他的糖人也被插在泥土里陪花苗。花苗的失而复得令三宝更加上心。赵沛时走到三宝身边,“祝六小姐帮了大忙,三宝请祝六小姐过来喝茶啊,你与说她三小姐和五小姐都在。”崔元靖气得呲牙,他都说祝六长得很丑了,好友还不死心。三宝想也不想,直接摆手,“六小姐没空,六小姐要抄一篓子书,很辛苦的。”“抄什么书?”赵公子好奇地追问。三宝摇头表示他不记得。崔元靖淡漠地说道:“抄她外祖家的医书,其实祝老太太安排了专门抄书的女先生,她无事找事做罢了,都是闲得发慌的富家小姐。”赵公子认同道:“大好时光竟去抄书,不如陪我喝茶。”背对二人,三宝扮了个鬼脸。……祝妤君和三宝分开后,先去了一趟琉璃院书房,刚过月洞门看见跳脚骂书童的父亲。“爹……”欲劝父亲莫生气,生气伤身的祝妤君看到父亲手上的烂花苗。早上她安抚了三宝,跑来书房用好花苗换下三宝的烂花苗。因为时间匆忙,烂花苗被她暂放在花圃旁,准备一会再回来葬花。“女儿你等等,待为父教训完这无用小儿再与你说话。”祝祥渊示意祝妤君离远点,别被他吓到,接着继续训书童,“好端端花苗,你竟活生生踩死,我是缺你吃缺你用还是缺你月钱,让你将气撒在花苗上,你走,以后不许出现在书房。”小书童哇哇大哭,哭得很伤心。祝祥渊悲愤地转过身,这小书童是他在路边上捡的,捡来时才四岁,其父母大约是流民早不知去向,如今跟在他身边也有四年余。小书童年纪小生得讨喜,留在书房做些再简单不过的活儿,比如晒墨、看花圃之类,祝祥渊偶尔还教他读书写字,准备以后放到独子祝明轩身边。现在花苗死了,说明小书童连最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祝祥渊好生失望。祝妤君歉疚地摸了摸小书童脑袋,从香囊里掏出一块窝丝糖递给小书童。面对震怒的父亲,祝妤君也有几分胆怯,可她得说实话,不能让小书童蒙冤了。“爹……”“嗯?”知悉前因后果,爱女心切的祝祥渊自不会严厉责怪祝妤君,但他对崔元靖的印象更差了,连花都养不好,还不如他的小书童。……祝家四位兄弟姐妹比赵沛时预想的更早来到。那祝妤瑛不用老太太再交代,主动跟随祝妤婷、祝明章、祝明灿去找客人。初始祝明章和祝明灿对赵沛时并不热情,还有几分不屑。崔公子出生高贵,为北地两大世家的嫡出子嗣,捧着奉着是自然的。可赵公子亦出身商贾,还不如祝家,是以他们在言行上将将过得去即可。在清墨居略坐,众人转至南院石亭纳凉闲聊。闲聊的内容无非是附庸风雅的琴棋诗酒花。赵沛时姿态放得很低,一味诱导、怂恿祝家两兄弟吹牛和胡说八道。有赵沛时的插科打诨,几人竟聊得格外投机,短短一壶茶功夫,祝明章和祝明灿对赵沛时态度改变不少。毕竟都还是十几岁的孩子,臭味相投比起摸不着的高贵背景更有亲和力。当祝明灿说起绥陵县醉红楼的头牌花姑娘拿出私房钱替自己赎身,要嫁给一位穷酸秀才,赵沛时听得两眼冒精光,崔元靖则撑住脑袋,他要听不下去了。聊着聊着祝明灿夸妹妹祝妤婷琴弹得好,让妹妹谈一首曲子助兴,祝妤婷巴不得在崔元靖面前多多展示才艺,毫不犹豫地答应。不远处的竹亭有琴案,众人离开白石亭,呼啦啦地往竹亭走。祝妤瑛小心地下台阶,忽然一只手朝她伸来,又停在她发髻上方。祝妤瑛惊讶地抬头看赵沛时,疑问道:“赵公子?”“是落叶,幸而未落在你的鬓发上。”赵沛时温柔地说道。祝妤瑛羞涩地垂首道谢。赵沛时癖好追求漂亮姑娘,祝妤瑛生得不错。修长的手指夹着落叶在祝妤瑛眼前晃了晃,忽然落叶不见了,变成一朵淡粉色小桃花。“桃之夭夭,灼灼其华,送你。”赵沛时嘴角笑容似月色下静雅无双的白玉兰。祝妤瑛心跳如擂鼓,未意识到有甚不妥,期待地摊开手掌欲接下桃花。崔元靖眼皮子一跳,直觉好友要被祝家人赶出去了,心下叹气,认命地揪住赵沛时往旁边一扯,“绢制假花,祝家三小姐看不上的。”第55章 心大一旁祝妤婷笑得阴阳怪气,祝妤瑛讪讪放下手,迈起小碎步急促地朝前走去。赵沛时皱眉道:“很精致呢,看不上吗。”说完故意将花塞到崔元靖手里。到了白石亭,祝妤婷叮叮咚咚地弹瑶琴。赵沛时懂琴,祝妤婷的琴技充其量只能算指法熟练,不过他仍摇头晃脑,好似一脸陶醉。崔元靖曲肘撑着石靠,百无聊赖地望向庭院另一头。穿过竹林再过一段青石路是琉璃院,不知那祝六什么时候去抄书。膝上微症已经治好,早上带沛时去合寿堂时,老太太言他不必再吃药,但祝六又开了一张外敷健骨的方子,已在医馆配药……崔元靖烦躁地揉鼻头,几日过去,一向足智多谋的他竟还没想到惹哭祝六的法子。竹林间隐约有人走过,崔元靖脖子伸长了些,那人似乎听见琴声,脚步微顿,片刻功夫转向另一条小径。从另条小径走,可以避免与他们碰见。到竹枝稀疏处,崔元靖确定那人是祝六,她不去抄书,到庭院附近做什么?祝六走路目不斜视,她身后唤作麦冬的丫鬟,却往此处好奇地看了几眼。“那是谁?”崔元靖目光一直跟随人影,耳边响起声音,吓得他脸白了一瞬。“沛时,你不是在听琴?”一时没想好如何回答,崔元靖走下石亭。“她是谁?”好友跟了上来。崔元靖浑不在意地耸耸肩,“她是祝家六小姐,会医术。”“哦。”赵沛时没再问,叫来附近伺候的丫鬟,低声交代几句。……祝妤君经过庭院,去紫馨院寻大太太。“君儿过来了?”董氏在教大媳妇许氏算账本,看见祝妤君有些惊讶,很快笑道:“君儿来得正是时候,陈嬷嬷刚拿了八珍梅和糖渍葡萄回来,你快坐下尝尝,可合口味。”“谢谢大伯娘。”祝妤君甜甜地笑道:“儿是来寻三姐姐的,三姐姐前儿绣了送沈家小姐的香囊很漂亮,孩儿想请三姐姐教教。”董氏说道:“真是不巧,你三姐姐平常是都关在厢房,可今儿难得去花园了,其实君儿要看医书还懂医术,再花时间学女红会很辛苦,绣绣补补的又废眼睛,不学也罢。”董氏劝得诚恳,自祝妤瑛身子大好,也鲜少做女红,更多时间花在练琴习字上。会针线是能博个贤惠名声,但远不及那些在簪花宴上一展才艺的女子受关注,毕竟不管你内里多么贤淑良德,也得先引起世家注意才行。丫鬟端了茶汤和蜜果子到祝妤君身旁案几,祝妤君拿银签吃了颗去核梅子,酸酸甜甜的很爽口。“孩儿听大伯娘的,不学女红。”学女红不过是借口,祝妤君正好顺杆子爬下来,紧着又吃颗糖渍葡萄,赞道:“大伯娘房里的蜜果子最好吃了。”董氏笑得和煦,前天她听女儿说六丫头除了医术外,对对子也很厉害,五丫头输了还喝下一杯烈酒。小辈们吃惊,她却能明白,偌大祝府里,数祝妤君的父亲老五最有学问。若不是因为东府,老五早金榜题名当官去了。是以六丫头能对对子,甚至能写诗作画,她都不稀奇。董氏见祝妤君吃蜜果子吃得满脸餍足,笑容更温和,说到底还是个贪嘴的孩子,“就知道君儿喜欢,一会多带点回去,与八丫头一起吃。”“谢谢大伯娘!”祝妤君欣然应下,似想起什么,说道:“对了,之前大伯娘言宝盖山庄子要改种,那改种后便没有玉竹了,父亲和孩儿听说玉竹花开时很漂亮,想去宝盖山上看看。”“不知玉竹花花期是什么时候?”董氏端起茶盏,她只知道玉竹花能入药,好不好看没留意过,她也不知五房是真没心眼还是心宽,庄子快被别人彻底霸占,还顾着赏花。“花期是五月。”祝妤君笑道。“那能欣赏到,你伯祖父他们急着去收奇峰山庄子和准备栽培灵芝事宜,这几月大约顾不上宝盖山庄子了,那灵芝栽培方法,听说还是君儿拿出来的。”董氏笑着吹散茶汤上热气,“五月我安排马车,送你们去宝盖山赏花。”祝妤君开心地拍手,“谢谢大伯娘,能赏花太好了,孩儿与爹说,爹听了一定也很高兴,至于栽培灵芝的方法,是孩儿外祖家的,孩儿留手上也无用。”“客气什么,五月记得再提醒大伯娘。”董氏笑道。董氏对郭氏庄子被租用,是幸灾乐祸,今日一早郭氏来找她,那脸上厚厚的脂粉都遮不住红肿的眼皮子,郭氏翻来覆去地与她强调以后庄上的年租不能给祝祥茂,要直接交给她。董氏知道郭氏心里担忧,但她对贪婪成恶的三房实在没好感,甚至心存怨恨。当年若非郭氏使下作手段,她怎舍得将刚出生不久的爱女丢到雪地,再嫁祸夫君侍妾,以此挽回夫君的心,幸亏六丫头开药驱除爱女体内积寒,否则她会愧疚一辈子。这些年她面上宽宏大度,背地里却一直提防三房,好在她的忍气吞声博得了老太太的信任和倚重。对于早上郭氏的要求,她含糊其辞地答应几句,不过将来年租该怎么给,该给谁,她自有打算,只有老太太和三叔子满意就行。祝妤君说完话没舍得走,嘴馋地吃完小碟子里的蜜果子才起身告辞。董氏一边笑嗔祝妤君是只小馋猫,一边让丫鬟装一大包给祝妤君带上。“蓉儿,府里下人们穿的夏衫该开始制了,你到西院库房清点一下布匹,正好陪君儿走一程。”董氏交代身边的儿媳妇许氏。祝妤君听言乖巧地停下脚步等大少奶奶许氏。许氏朝董氏蹲了蹲身,与她一同出门。许氏性子羞涩腼腆,平日话不多,祝妤君在思考宝盖山庄子的事,也没主动说话。走出紫馨院,到了花园附近,祝妤君才发现许氏几番欲言又止,脸也红透了。祝妤君纳闷地问道:“大嫂有什么事吗?”许氏刚下定决心要开口,一名丫鬟蹿出来。“六小姐,崔公子请您去石亭,三小姐和五小姐都在。”祝妤君蹙起眉心,许氏被吓出一头汗。第56章 熟悉祝妤君示意丫鬟退一旁稍等,继续询问许氏有何事,在她印象里,许氏人挺好,只是胆子太小些。“没事、没事。”许氏连连摆手,“既然三妹她们找六妹妹,六妹妹快过去吧。”祝妤君笑道:“好的,大嫂得空可以来寻我说话,我院子平日是极清净的。”许氏感激地应下,转身朝西院库房匆忙行去。丫鬟引祝妤君到花园竹亭,祝妤婷已停止弹琴,几人在聊马球。“我听说京城里有女子马球队,好生了得,这点北地不如京城。”是祝明章的声音。“胡说,谁说北地没有了。”祝明章一句话惹来祝妤婷的不满。但祝妤婷只会瞎嚷嚷责怪祝明章胡说八道,却举不了证,说不出道理。比之祝妤婷,祝妤瑛言词则显得诚恳和聪明,“北地是有女子马球队和女子蹴鞠队的,只是北地百姓崇尚力量,而女子间比赛以花式为主,无法令观者尽兴,渐渐不得重视,早年北地贵家女子间,偶尔还会组织马球赛。”“也是不如京城……”祝明章的声音被丫鬟通报打断。“崔公子,祝六小姐来了。”崔元靖看向祝妤君,一脸的莫名其妙,祝六怎么来了?还有为什么喊他?祝妤君视线转向崔元靖旁边那位表情兴奋的客人。句州赵家二公子?祝妤君心中疑窦丛生,屏州四公子美名在外,上一世曾有位游历过梁朝大半疆土,且同时见过四位公子的侠客言他们容貌名不虚传,放眼整个北地无人人及。眼前的赵公子,不说比四位公子好吧,至少能齐名了。与祝妤君一样,赵沛时也满心好奇地打量她。相碰的目光间不时有花瓣打着旋,轻转飞舞而后远去。崔元靖手握拳抵唇咳嗽一声。赵公子一挑眉,手摇折扇的速度快起来,“祝六小姐?啧,祝家宅子风水好,祝家姑娘个个都生得国色天香。”祝妤君蹲身见礼,这位赵家公子挺有意思的。人的相貌五官生得好固然重要,但气质比之容貌更容易得人好感。赵公子气质极佳,其言谈举止看似轻佻,可从眼观心,能知赵公子并无色心,该是坦荡磊落的佳公子,偏偏面上装作那纨绔子弟。祝妤瑛上前挽住祝妤君胳膊,笑道:“六妹妹,崔公子和赵公子言过几日要带祝家兄弟打一场马球赛,我们皆认为极好,就不知祖母会不会答应。”“三姐姐与伯祖母好生商量,伯祖母疼三姐,一定会答应。”祝妤君目前对大房很客气,一句话令祝妤瑛极有面子。祝妤瑛展颜笑得欢喜,“那日我们一同去看。”“好。”祝妤君不动声色地从祝妤瑛臂弯抽出手,她已猜到自己是被诓来的,崔元靖根本没让丫鬟在路上等她,祝家兄妹无事更不可能主动见她。“三姐,我还有事情,不打扰你们了。”祝妤君蹲身告辞。“六小姐请留步。”赵沛时兴致高昂地问道:“祝六小姐真的会医术?”祝妤君笑了笑,“略懂。”赵沛时咧嘴露出白玉般的牙齿,“祝六小姐也替我把把脉。”“沛时!”不等祝妤君回答,崔元靖生气地拽了好友胳膊一下。祝妤君即不羞涩也不恼怒,语气淡然地说道:“好啊,待赵公子哪日病得药石无灵,可以来寻我。”众人齐刷刷白了脸。跟在祝妤君身后的麦冬吓得身板一颤,她家小姐是不长记性吗,不久前才因对崔公子出言不逊,险些挨打,这会又诅咒上崔公子的朋友。赵沛时最快反应过来,拱手道:“沛时先谢过祝六小姐。”自称沛时,没有称赵某,真有意思,祝妤君躬了躬身,带着麦冬去琉璃院。祝妤君还未走远,祝妤婷就跳脚骂道:“六妹被宠得愈发无法无天了,竟然开口骂人,赵公子,我们不会让你受委屈的,我一会与祖父说,让祖父惩罚六妹给你出气。”赵沛时合起扇子,“赵某谢过五小姐好意,不过不用告诉老太爷了,六小姐是给了我一个承诺,我感激不尽。”祝妤婷没听懂,去看她五哥祝明灿,祝明灿耸耸肩,也表示不明白。趁旁人没留意,赵沛时将崔元靖拉到一边。“元靖,我们是不是曾经见过祝六小姐,我怎觉得她很熟悉。”赵沛时难得神情严肃。崔元靖鄙夷地说道:“瞧你这德行,什么熟悉不熟悉,少来了,你不会看中祝六了吧?”赵沛时摇摇头,“很漂亮,不像你说的那样丑,可不知为何不敢追。”“哦,不敢就好……”崔元舒小声嘀咕,提着的心落下来。“你说什么?”崔元靖声音太小,赵沛时没听清。“我说竟有你不敢追的。”崔元舒轻咳,抬手遮住发热的鼻端。“我也纳闷,不过天下之大,我们都是井底之蛙。”赵沛时说这句话时带了戏腔,心底徒然升起惆怅。崔元舒选择闭嘴,对于井底之蛙的论调,他不知怎么接。……祝妤君到琉璃院先去看望小张氏。进厢房,见祝妤桐被拘着写字,遂走到其身后。祝妤桐自小未得长辈引导,写字时右肩垂落,脖子前伸,导致手腕僵硬。姿势不正字如何正,祝妤君严厉提醒过祝妤桐几次,祝妤桐吓得不敢在祝妤君跟前写字。眼见祝妤桐坏习惯还没改过来,祝妤君右手握爪直接捏向祝妤桐右肩,生生用力将其掰直,“姿势再不改,你便是耗尽南山木,字怕也难有进益。”祝妤桐被捏得嗷嗷叫,“娘,六姐打我,她伺机报复。”小张氏瞪祝妤桐一眼,“活该,我说了你不听,正好让君儿来教你。”祝妤君捏完又替祝妤桐揉了揉,“姿势别落回去,否则我去请父亲书房里的竹戒尺。”祝妤桐哭丧着脸,“父亲书房怎会有戒尺的?”“当然有,你不信可以试试,戒尺手指宽,被抽到立即肿了。”祝妤君没有吓唬八妹,因为书房戒尺是她送父亲的,严父出孝子,严师出高徒嘛,八妹和七弟倘若不好生读书,就算不真打也该吓唬吓唬。“娘,七弟放旬假了吧,什么时候回来?”祝妤君坐到小张氏身边。近日祝明章和祝明灿皆留府里陪崔元靖,唯有七弟一人在书院。祝妤君问祝明轩旬假,除了思亲外,还因为七弟身边的书童冬生。冬生爹娘在宝盖山庄子的枸杞林做事。第57章 宝盖山祝妤君拿出灵芝培植的方法,一是为了让东府没空对宝盖山下手,二是让老太太和郭氏离心。至于宝盖山,乃是西府最大的庄子,山上、山下加起来足有三千亩地。东府无权挖掉种了几十年的玉竹、枸杞,更无权赶走世代住在庄上的老人。“明轩吗,他一早命人递消息回来,估摸午时到家,还有书院夫子言端阳要回老家一趟,故会多放几日假。对了君儿,前儿我瞧见一匹藕荷色衣料,寻思你穿正好,刚画好裳裙样子,你瞧瞧有没有哪里不满意的。”小张氏拿一颗两侧编花结的纽绊,比在祝妤君上衫领口,又翻出一张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