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沉西:“你晚饭吃的什么?”弋羊轻声说:“面条。”那确实挺管饱的, 韩沉西想想,扭脸冲点餐的老板说,“麻烦, 她那一小份的馄饨匀三分之一到我的那份儿上。”“好嘞。”老板应下, 又问, “还要点些别的么?”韩沉西摆摆手。“一共16块。”老板说价格时,自觉看向韩沉西,以为他说话的语气,怎么听怎么像买单的。熟料,韩沉西扬起下巴, 咧嘴笑着问弋羊:“羊姐,确定你请客么?”弋羊嗯了声,从书包里翻出钱包。“那我就不客气了。”韩沉西大手摊开,做了个请的手势,自顾去找座位坐。弋羊付钱后,跟过去,在他对面坐下。两人下意识互看一眼,一秒的停顿,随即转开视线。韩沉西轻咳一声,感觉背后微微发热,他把羽绒服拉链拉开,露出奶白色的高领毛衣。“是......清真窗口的拉面吗?”问的太突兀,弋羊稍加思索,才反应过来他是接着方才的话题聊。“不是,1号窗口的汤面。”她说。韩沉西皱皱眉,“他家的面条煮的不筋道,面汤也没啥味儿,明天你可以试试清真窗口的红烧牛肉面,很好吃。”弋羊:“排队的学生太多了。”“...........” 韩沉西哑然,慢慢心里生出几分酸涩,他说,“吃饭本就不是一件能马虎的事儿,你整天埋头学习,辛苦又枯燥,花点时间买点好吃的、自己喜欢吃的,心里会开心点儿。”他语气里有几分认真,又有几分说教的意味,像极了老一辈儿人疼爱小孩时的口吻,弋羊眉梢一动,不禁抬头打量他。他整个人气质干干净净,笼在暖色灯光下,笑容比平常更有温度。弋羊其实可以轻松反驳他这一番话,比如,“这就是为什么你学习不好。”,再比如,“开心只是暂时的,成绩不好的难过,是长久的。”但她抿着嘴唇,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她面对别人,即使是羊军国,可以随时变身为一只青红辣椒,一开口辣地别人无言以对,但面对韩沉西......她意识到自己正慢慢变得越来越收敛和小心,他似朝阳,温暖清澈,她不忍心让她的刺扎到他。弋羊默默攥了攥放在桌底下的手。正在这时,老板端着两碗馄饨过来了,大碗放到韩沉西面前,小碗放到弋羊面前。韩沉西道了声谢,很有礼貌。他拿了勺子,递给弋羊,弋羊接着,他又指着醋瓶,说:“要醋么?”弋羊摇摇头。“辣椒呢?”弋羊再次摇摇头。韩沉西眉毛上挑,“口味这么淡?”他给自己加了勺辣椒,碗里搅开,馄饨变得油亮油亮的。店里的桌椅摆放的很拥挤,他身高腿长,挤在一隅小空间里,显得憋屈。他往后坐了坐,弓着背,开始吃。弋羊碗里的量很少,她舀了一勺紫菜,低头刚要往嘴里送,头发顺势铺着垂了下来。一时忘了自己现在披散着头发。她嫌不方便,放下勺子,摸手腕处的皮筋,摸了好几下,没摸到,又翻兜找,皮筋也不在兜里。韩沉西察觉她动来动去,问:“找什么?”“皮筋。”“不见了?”弋羊估计剪头发时,不小心丢到理发店了,她嗯了声。韩沉西耸耸鼻子,他撸起一点衣袖,从手腕处扯下一个黑色的硅胶腕带,捏着递给弋羊,说:“不嫌弃的话,先用这个凑合凑合吧。”弋羊顿了顿,她感觉腕带是太私人的东西,不太好,她没接,“没事。”韩沉西想想说:“小柳皮筋找不到,经常用这个的。”他眼神真诚透亮,弋羊抿了下嘴唇,鬼使神差竟接了过来。抓着头发,松松绑了两圈,腕带毕竟比皮筋硬,她怕弄变形。之后都没再说话,专注的吃饭,热腾腾的馄饨和鸡丝汤下肚,手脚回温,身体暖烘烘的。两人从馄饨馆走出来,弋羊鞋子踩在地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细细一看,地上零零散散躺着几颗雪粒。不约而同抬头瞅黑幽幽的天空,映着街灯,能清晰地看到款款飘落的雪粒。韩沉西说:“呦,下雪了,今年的第一场雪呢。”初雪总是让人暗生期待,此情此景,弋羊心里的某个角落变软,她不似以往的少言寡语、有问不答,她接话说:“不知道夜里会不会下大。”韩沉西:“天气预报报道明天是个大晴天。”弋羊:“可能...不准。”韩沉西听着沉沉一笑。同时迈步朝学校走,都是大长腿,步伐自然小不了,走的不慢,一会儿就到了。已经十点了,但因为今天特殊,学校此时还有学生走动。韩沉西不打算进去,在门口跟弋羊说了再见,以及,“感谢款待。”“这个...”弋羊把腕带从头发上捋下来,“还给你。”“哦!”韩沉西接过,很自然又重新将它带回到手腕。他转身走了,留弋羊在原地愣了良久。韩沉西回到别墅,远远看到廊灯开着。等他推开院门,范胡和柳丁此刻蹲在走廊下正吃烤红薯,怕冷,柳丁背上还裹着个小薄毯。一院的甜香儿。韩沉西走进,两人一唱一和,讽刺兼具挖苦说:“呦!小柳,快看是谁回来了!”柳丁弯着月牙眼,“是抛弃我的哥哥呀!”韩沉西直到这一刻才想起,他顾着去找弋羊,把柳丁扔在了班。韩沉西:“........”有点心虚,韩沉西看着范胡,明知故问来了句,“你把小柳带回来的?”“不然呢!”范胡反问,他难得抓到他哥的把柄,尾巴高高翘着,“干嘛去了,如实交代。”“有......点事。”韩沉西靠着门框,打马虎眼。“啥事?哪方面的事?说详细点。”范胡一副审问犯人的口气。韩沉西啧了声。柳丁吹着红薯的热气,笑嘻嘻地搭腔:“是给我找嫂子的终身大事么?”韩沉西又啧了声,不自觉摸了摸手腕的腕带,屈指朝柳丁后脑勺敲了一下,说:“年纪不大,懂地挺多。”他抬脚朝浴室走,只听范胡又打趣道,“哥,女方知道你拖家带口不,嫌我们是累赘么!”韩沉西:“滚蛋!”等韩沉西洗漱好,从浴室出来,范胡和柳丁也吃好了。范胡今晚自然留宿,韩沉西跟柳丁说:“随便找个地方,给你糊涂哥打个地铺。”“你想冻死我啊!我要睡你的席梦思。”范胡说着雄赳赳气昂昂挤开韩沉西,自顾进了韩沉西的卧室,床上一扑,惬意的长长舒口气。韩沉西把空调打开,站在出风口用干毛巾擦头发。范胡手托腮,调转个方向看着他。“哥,你跟我说实话,你今晚是不是跑去找冷面大姐头了?”韩沉西睨他一眼,没否认,而是问:“怎么看出来的?”范胡无语片刻:“还不明显,大姐头到走廊接个电话,你那小眼神定在窗户上就没离开过。”韩沉西哼了声。“还有,相机里,今天拍的照片,大姐头的独照我数了数,起码有十张,还有十张是和小柳的合照。”“谁让你翻我相机的。”韩沉西拨楞头发的手指一滞。范胡一巴掌拍在床上,“呦,现在宝贝上了,我以前看你相机的时候,怎么没见你急眼呢!”韩沉西一时吃瘪,毛巾挂在脖颈上,问:“相机呢?”范胡:“外面茶几上。”韩沉西走出去拿过来,坐在床尾,开机,一张一张浏览晚会上拍的照片,不合心意的点删除。范胡仰面躺在床上,盯着天护板出了会儿神。想起韩沉西常挂在嘴边的择偶标准——长得甜笑得美,时不时能给我捶捶腿。他嘟囔道:“羊姐长得挺高贵冷艳的,确实不错,但笑得甜不甜我就不知道了,起码到现在没见她笑过,至于会不会给你捶腿,哥,不是我对羊姐有偏见,我就觉得她凭那脾气不可能给你捶腿,她会拿刀砍了你的腿。”韩沉西:“...........”“所以!”范胡重重的说,“你真的喜欢上她了啊?”他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不可思议,明明前段时间两人还在脸红耳赤闹冷战,怎么瞬间态度来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呢。且就目前来看,是他哥单方面献殷勤。韩沉西垂头,无意识地转着相机的镜头,目光放空,不知在想什么,好一会儿,才轻声说:“不知道,只是...忍不住想要靠近她。”第36章弋羊回到宿舍, 姜琳正用手机放歌听,苏果靠在她床边,吃着零食, 跟着旋律乱哼。徐梦竹捧着歌词本看, 左右摇摆着头打旋律。自从弋羊和夏满珍明面上闹掰,大家在宿舍异常压抑,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如此轻松愉快的氛围了。歌唱到结尾, 姜琳拿起手机, 恳求着说:“能换下一首了吗?”苏果急忙摇头, 拨浪鼓似的, “再听一遍嘛!”姜琳翻白眼, “还没听腻啊,单曲循环一晚上啦!”“没。”苏果说, “每听一遍都有新的领悟。”徐梦竹说:“这歌跟白酒似的, 后劲儿大,越听越有瘾。”姜琳无语片刻,直戳要害, “我看你俩不是对歌有瘾,是对唱歌的人犯花痴吧。”苏果对此并不否认,她盈盈一笑, 露出左侧的虎牙, 十分可爱。徐梦竹合上歌词本, 手肘垫在腿上,拖住下巴,回味悠长地感慨了句,“韩沉西今天真的好帅啊。”苏果应和,“我以前只觉得他笑起来好看, 没想到唱歌的时候会这么有魅力。”徐梦竹:“最关键是好听!”“行了!”姜琳听着她俩对韩沉西的吹捧,眼珠都翻疼了,她轻轻踹苏果一脚,“别幻想了!忘了韩沉西是班长的!”苏果哎呀一声,“美色当前,姐妹情深先靠边放一放。”徐梦竹贼兮兮地笑。“服了!”姜琳捏捏苏果肉乎乎的脸蛋,端详一下说,“你也是够色的。”“人之常情么”苏果挺坦然的,心里想啥说啥,“谁不喜欢长的好看的,多养眼呐。”徐梦竹插话问:“班长和韩沉西确定关系了吗?”“没有呢。”苏果跟葛梨是同桌,她以为自己了解详情,口气笃定,“就差一层窗户纸没捅破,一句话的事。”“为什么不捅破啊?”徐梦竹自己不敢谈恋爱,架不住喜欢看美女帅哥牵手秀恩爱。苏果:“班长家里管得严,她不敢早恋,而且她给自己定的目标太高了,怕谈恋爱影响学习。”徐梦竹:“她是要考北大是吧。”苏果:“是。”她们聊天间隙,弋羊换了睡衣,从洗漱架拿起牙杯准备到盥洗室洗漱,走到门口,突然顿住脚步,又仔细听了一耳朵那首循环播放的歌曲。粤语歌,她听不懂歌词,又因为原唱和韩沉西音色大不同,她甚至没辨别出,这首歌就是韩沉西晚会唱的那首。其实,她已经不大记得韩沉西唱了什么,音调起承转合哪个地方更好听,她脑子里更多的印象是灯下他闲散又不失认真的站姿,以及握话筒的手指,骨节很长/瘦劲有力。她心里同意苏果的话,看上去......是真的养眼。弋羊刷牙时,苏果端着盆来盥洗室接热水,她要泡脚。热水在水池尽头,苏果从弋羊身边经过,镜子里偷瞄她一眼,并没有打招呼,惯常的相处状态。已经很晚了,盥洗室的人不算多,不用排队,苏果接了半盆热水,端着往外走。弋羊此时也洗好脸,收起毛巾和牙杯,她转身,看苏果端着重物,走路晃晃悠悠的,自觉慢了一拍,给她让路。苏果又偷瞄她一眼,悻悻然可着劲儿往前冲,一副急着回宿舍的模样。哪想,与弋羊擦身而过时,脚下突然一滑,失去重心就往后仰。盆跟着倾斜,热水向内扣倒,照这趋势看,整盆热水是悉数要泼到苏果脸上的。弋羊一惊,她来不及思考,一把攥住苏果的衣领猛地把人往后扯,另一只拿毛巾和牙杯的手去挥开水盆。苏果受拖踉跄两步,甩掉一只拖鞋,不知又绊到什么东西,一屁股蹲坐在地,她坐下时腰背顶到了弋羊的腿,弋羊腿窝往后一抻,抻到了筋。“砰——!”水盆在一米开外也应声落地,水斜着洒出一道弧线,而弋羊的手背无法避免的被溅出的水烫了一下,苏果没穿鞋的那只脚,也沾到了热水。皮肤瞬间被烫红,万幸的是,面积不大。实属突发状况,苏果吓得尖叫一声,旁边避之唯恐不及的路人也惊慌失措地啊了声。好在,弋羊比她们都淡定,她扭脸拧开水龙头,用冰水冲洗手背。冲了五分钟,痛感渐渐不强烈,她抽回手看了看,不知是不是热水没有完全烧开,手背只是泛着轻度的潮红。伤情不严重。苏果呆愣愣的怔神片刻,惊慌中缓过来,连忙从地上爬起,地板上又是脚印,又是水渍,她裤子全浸湿了,狼狈不堪。她吓得不轻,站到弋羊身边,磕磕巴巴给弋羊道歉,“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脚下滑了。”弋羊没理她,捡起被丢到一边的毛巾,洗干净,浸了凉水,裹住手。苏果一直重复着“对不起”三个字,带着哭腔,她又说:“你需不需去医务室啊?”弋羊没回答她的问题,原本也不想跟她说话,但实在没忍住,她铁着脸,语气放地很重,“以后,请走路看路!”苏果自行惭秽,她毛手毛脚惯了,这也不是她第一次滑倒,夏天在盥洗室四仰八叉摔的一跤,哼哼唧唧疼了半个月,可好了,全然忘了,这次要不是弋羊的出手相救,她就不简简单单是疼的问题了,极有可能烫出疤,会毁容的。苏果开始后怕,脊背发凉,眼睛一挤,掉了泪。弋羊哪会安慰人,转脚,十分冷漠的回了宿舍。当晚,苏果洗洗涮涮弄到很晚,弋羊困意涌上来意识模糊之前,尚听到拖鞋擦在地板的“哒哒”声。第二天是个大晴天,雪没积起来,全融化了。到大课间,苏果亦步亦趋挪到弋羊座位边,又关心地说:“你的手怎么样了?真的不需要去医务室吗?”弋羊在算题,她没抬头,淡淡地说:“不需要。”她并没有责怪苏果,忙是她要帮的,后果自己负。苏果再次道歉,“对不起啊。”弋羊停下笔,表情变得不耐,“对不起是你的口头禅么。”苏果一呆,随即脸红耳赤,好一会儿才又开口道:“昨天......也谢谢你!”话音一落,立马走了,好像怕弋羊再怼她似的。弋羊叹口气,而她将将收回注意力,笔尖刚在演算本点了个点,身后突然传来一只“小蜜蜂”的轻嗡声,“羊姐!”弋羊一怔,呆了几秒,才转过头,不巧的是,她反应的这几秒,韩沉西以为是她没听到自己喊她,也没再次开口,而是起身,往前探出半个身段。两人一个往前去,一个向后转,韩沉西胳膊架在课桌上,角度高一些,鼻梁直接撞到了弋羊的额头。一触即分,力道挺大。韩沉西嘶了声,倒吸口气。弋羊:“.........”疼是疼,但还好,能忍受,毕竟额头与鼻梁比扛撞一些。韩沉西显然惨些,他闭起眼睛,等着涨疼的那股劲儿过去。弋羊摸摸额头,自觉说:“抱歉。”“幸亏我这是纯天然的,不然这一撞,得去做二次修复。” 韩沉西揉着鼻尖,打趣说。弋羊没接话。韩沉西又缓了会儿,才又凑上前来,回归正题:“你手怎么了?”方才,他坐在位置上,往班级群相册里传昨天拍的照片,苏果的话他全听到了。“没事。”弋羊本能的说了这两字,不过说完,很快又补了句解释,“昨天,不小心碰到热水了。”“哦。”韩沉西看她的手背,有点红,但没有起热泡,不太严重,他就没过问具体细节,嘱咐了一句,“平常小心点。”弋羊嗯了声,点点头。两人停止了对话,弋羊坐正,重新写题,算出答案后,不太放心似的,又转头看了韩沉西一眼。韩沉西察觉,见她视线移到了他的鼻子,他故意皱了皱鼻子,宽她心说:“没大碍。”弋羊没吭声,也没收回视线。“真的。”韩沉西冲她眨眨眼。正好上课铃响了,老师进班,韩沉西见状,掰着弋羊的肩膀强行让她转回身。“上课了,看黑板。”触碰很自然,他的手也很快松开。老师站在讲台,说:“上课!”大家起立,齐声回复:“老师好!”只是坐下时,弋羊头顶传来一个声音,“羊姐,你说实话,是不是练过铁头功?”弋羊:“.........”作者有话要说:开年不利,还没下雪呢,就病两场了,sorry!第37章羊军国一连休息两天, 血压才恢复正常,修理铺重新开门营业,弋羊得以安心投入到期末考试的复习中。刘志劲在省重点高中那套卷子成绩出来后, 找弋羊认真的谈了次话, 试卷难度加大,她的成绩掉到660分,放在人才济济的省高, 排名50靠外。刘志劲希望弋羊总结反思经验, 更努力些。他的器重和期许弋羊听在心里, 默默记下了。到本学期最后一周的周五, 七班迎来体育测试。女生跑800米, 男生跑1000米。鉴于女生人数多,先开始。没列队, 也没分组, 哨声一响,一窝蜂往前跑即可。弋羊的腿抻着筋,还有点疼, 她没尽力跑,调整呼吸跟在大部队的中后方,压线及格, 反正体侧成绩不计入文化课成绩中。她跑完, 掐腰站在终点线的跑道外稳定呼吸。几米开外, 男生们开始热身,杵在人群中伸懒腰的韩沉西格外引人注目,弋羊一眼看到他。他脱了羽绒服,上面穿着件黄白相间的卫衣,下身配藏青色牛仔裤, 以及白色的板鞋,并没有特意换运动装。两人对上视线。弋羊最近发觉,她只要看向他,韩沉西总能在第一时间精准捕捉到她的目光。到底不知是默契还是心有感应。突然,韩沉西后退几步,胳膊虚虚举到半空,手腕自然下垂,冲她甩了甩。弋羊蹙眉,她没懂这个动作是什么意思。直到韩沉西又拍拍腿,唇语说“看我的!”,弋羊才明白他在鄙视她徒有一双大长腿,跑的这么慢。“.........”不知该作何回应,弋羊看着他,他逆着光,侧影是一道清瘦的弧线,眉毛微挑着,脸上得意的小表情幼稚又可爱。刹那间,弋羊自己都没察觉,她轻轻弯起了嘴角,她笑的很浅很浅,浅到一眨眼唇线便再次拉成平直。韩沉西僵住,在这一秒的时间里,他以为自己花眼了,他好似看到了他不敢相信的“美好”。哨声突兀的响起,男生到起点集合,韩沉西还原地站着一动不动。体育老师见状,吼了句,“韩沉西——!魂被勾走了嘛!愣着干嘛呢,没听见集合哨。”韩沉西这才回神,抓抓头发,说:“来了。”他站在了队尾,若有所思,等起跑哨一响,他冲到最前面,跑出去百米,突然转回身,张开手臂,变成倒着往后退。他的视线又落在了弋羊的身上,只是距离越隔越远,她的五官在他眼里渐渐模糊,只剩一条消瘦的轮廓线。死跟韩沉西步伐的范胡,瞧他哥一脸的春心荡漾,觉得莫名其妙,他喘着粗气骂道,“妈的,跑个步,你发什么骚!”韩沉西下巴一扬,哼了声。范胡一攥拳,较劲儿似的,加速超过他。韩沉西哪能让他得逞,扭脸也开始加速,没费功夫赶超他。范胡嘴巴一瘪,冲他竖了个中指。韩沉西心情好到爆炸,完全不与范胡计较。他往前跑着,冷面风在耳旁呼啸,凛冽的寒气钻到呼吸道,他却热血沸腾。弋羊看他跑了一圈,便先行离开回班了。没一会儿,韩沉西过来,叩开了她座位旁的窗户。他手里握着一瓶矿泉水,额头冒着细密的薄汗。顺势倚上墙壁,饶有趣味地问:“羊姐,你今天遇到什么事了,这么开心。”“没有。”弋羊知道他在问什么,刻意板着脸,极力否认。韩沉西乐了:“那为什么对我笑?”弋羊盯着课本,愣了几秒,冷淡地答:“没笑。”韩沉西勾着手指戳戳眼睛,又指向她,“我看在眼里了,否认也没用。”弋羊:“.........”韩沉西这些天琢磨明白弋羊的性格有点死要面子活受罪,他就没纠缠“她到底笑没笑”这个问题不放,他从衣兜里摸出一盒酸奶,搁到弋羊桌上说:“喏,请你喝的。”弋羊狐疑望着他,在质疑他请客的原因和目的。韩沉西说:“谢谢你元旦那天请我吃馄饨。”弋羊解释说:“请你吃馄饨是因为你借给我走读证用。”所谓的礼尚往来扯平了。韩沉西一时哑然,抿起嘴唇,想想胡诌道:“那就谢谢你今天冲我笑,我心情很好。”弋羊:“..........”话颇为露骨,韩沉西说完,心里就怂了一下,他都没敢看弋羊,拍拍屁股麻溜溜走了。*期末考试伴随着一场鹅毛大雪而来,考两天。或许学校想要大家过个舒心年,考卷难度设置的一般,大家都挺开心,考完,开了个简短的班会,另外布置了一大堆寒假作业,便放假了。韩沉西收拾好书包,见弋羊留在座位写东西,没走的意思,问:“羊姐,怎么还不走?”“等会儿。”正式人流高峰期,弋羊嫌挤汽车的人多。韩沉西脑筋一转,又问:“你过年是在望乡吗?”“嗯。”弋羊点头。韩沉西比个ok,表示知道了。他随即被范胡拉走,范胡不想呆在家过年,怕又被他妈安排补课,所以,这几天他一直在怂恿韩沉西跟他去三亚玩。韩沉西原本态度不明,今天却一口回绝了,“不去。”范胡:“为什么?”韩沉西瞎掰:“太远。”范胡:“那你找个近点的地方,我不挑。”韩沉西张口就来:“我姥爷家。”范胡怒了:“别扯皮行么,认真点。”韩沉西:“没跟你扯!”范胡怀疑人生的表情:“乡下屁娱乐设施都没有,去那能干啥!”韩沉西想起夏天范胡说过的一句话,翻旧账,“你不是说要给我姥爷翻地。”范胡嚷:“翻地也挑时候吧,春耕秋收我可以去干活,大冬天我翻地,有毛病啊。”韩沉西见各个理由说不通,粗暴地来了句,“我想我姥爷了,成不。”范胡:“...........”不仅是范胡,柳思凝得知韩沉西这么早要去柳泊涟那儿也感到奇怪,往年他一放假人影全无,只有年三十会在年夜饭桌上现个身,那还是来收压岁钱的。知子莫若母,柳思凝直白地问:“你打什么鬼主意呢?”“合着我在你眼里就不会干正经事呗。”韩沉西从衣柜挑了几件衣服扔进行李箱,“我姥爷一个人守着那么大个厂子,多孤独,我去跟他做个伴儿,替你尽孝道。”柳思凝信他才有鬼。韩沉西:“再说,你不是更年期到了么,我这个烦人精得离你远点,省得加重你病情。”柳思凝:“.........”作者有话要说:又是短小的一天~第38章来望乡的一路, 韩沉西心里的小算盘拨楞的噼里啪啦响,他琢磨着怎么跟弋羊来个不期而遇,聊上几句, 顺利的话再拉她喝杯奶茶, 维持住费劲波折熟络起来的同窗之谊。因此,他每天一早吃过早饭便领着翠花出厂房,名义上是溜达消食, 实则是在望乡的各个街道路口穿梭来去, 希翼能看到弋羊的身影。他甚至怕自己眼神不好, 不小心与弋羊错过, 特意好声好气交代翠花说:“翠花儿, 羊姐你熟悉吧,就是上回载我去医务室的那个姑娘, 我因为一些个人原因必须找到她, 但又不能直接去她家找,更不能打电话,那样显得太刻意, 她会不理我的,所以,得靠缘分, 得碰, 你呢, 睁大你的卡姿兰大眼睛,到街上帮我留意一下她。”韩沉西说着,还给翠花做了套眼保健操,动作极其轻柔。翠花别提多舒服了,哼唧两声, 分外享受。韩沉西拍拍他的狗头,“多多卖力,回来赏你骨头啃。”翠花一听骨头更加兴奋,它一蹦三尺高,摇着尾巴像个侦察兵似的,走路左顾右盼。它很卖力,只是有点傻,没彻底领悟韩沉西的意思,力用错了方向。大街小巷流窜着许多家养狗和野狗,翠花和它们碰面,狗毛炸起,匍匐在地,率先挑衅,汪汪汪冲它们干嚎,叫的声音别提多刺耳了,惹来一堆小屁孩儿围观。韩沉西:“.......”他拽狗绳,无奈翠花力气大,也喊上瘾了,怎么拉都不动。最后韩沉西别无他发,只得抱着它远离战场。翠花却一点不自知,还以为自己得胜了,昂起脖子迈着豪放的犬步,等待韩沉西夸奖。韩沉西气得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呜呼哀哉了,骂道:“我他妈让你来耍威风呢。”翠花:“.........”一人一狗,在天寒地冻的室外,晃荡了整整五天,毫无所获。韩沉西被冷风灌的脑壳突突疼,希翼见到弋羊的那噗嗖嗖的小火苗,也被现实的风雨吹灭的只剩一缕黑烟。他蔫了,托腮坐在屋檐下,望着萧索的厂房,长吁短叹。他沉浸在自己的小情绪里,电话响了都没听到,还是柳泊涟架着菜刀提醒他,他才缓过神。来电显示“糊涂蛋”。“喂。”声音无精打采。“哥,好消息!好消息!”与之相反,那头的范胡十分激动。韩沉西有气无力:“小心乐极生悲。”“你今天嘴巴怎么这么毒!”范胡听出他的诅咒,气愤地嚷道。“听不得你过得好呗。”“发什么疯!”范胡只当韩沉西跟他打嘴炮,继续分享他的好消息,“我爸妈除夕都要值班,我落单了,我明天去姥爷家找你,一起过年。”“不欢迎。”韩沉西说完利索地挂了电话。没两分钟,柳泊涟的手机响了,老年机的外放声音特别大,韩沉西清楚地听到范胡嘴巴抹了蜜似的可着劲讨柳泊涟欢心。“姥爷,我可想你了。”“姥爷也想你。”“我明天去厂里陪你过年可好?”“来吧,人多热闹。”“那你可别嫌我烦啊。”“哪能呢。”...........韩沉西又长叹一口气,仰天翻个白眼,给范胡发了条短信——绕个道,接上小柳。除夕当天,柳泊涟一大早起床,同时也把韩沉西喊了起来,念叨说,睡懒觉对精气神不好,影响新一年的运势。韩沉西嗯啊应着,磨蹭半天穿上了柳泊涟搁在他床头的红毛衣,以前每年这时候,姥姥都会亲手织一件红毛衣当新衣服送给他和柳丁,姥姥前几年意外过世后,柳泊涟延续了这个习惯,只不过他不会织,换成了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