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宁宁又抖着手把人给放开了。“你…闭眼…”许宁宁眸中带泪,可怜巴巴,“不许看…”江逸眉头蹙起,抬手威胁着按在眼前年少的胸口:“你哭一个试试?”许宁宁双手护胸,几步窜回座位上去了。这是没办法的事,她总不能不让江逸上厕所。就是她又有点发愁,自己要上厕所的时候可怎么办?得动手吗?她宁愿尿裤子里。就在许宁宁愁眉不展的时候,她意外发现前排的陶蜜和她的几个小姐妹有了动作。三四个女生一起,像是跟着江逸,也出了教室。许宁宁脑内警铃大作,连忙跟了上去。只不过她跟到洗手间门口就没好意思继续深入,毕竟他现在是个“男生”,总不能硬着头皮往里闯吧。愁人。许宁宁在卫生间的走廊上惴惴不安。她刚想着自己应该没那么招人嫌,陶蜜不至于这么针对自己,结果下一秒事与愿违,只听“哗啦”一道水声,陶蜜和几个女生匆匆出了卫生间,和门口的许宁宁撞了个正着。许宁宁:“……”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陶蜜出门就遇上了不能招惹的大佛,吓得魂都没了。然而她很快就镇定了下来,仿若无事般走过许宁宁的身边。许宁宁本来觉得有事,但是看陶蜜这气定神闲的样子,又觉得可能没啥事。不过几分钟后上课铃打响,她还是觉得出事了。因为江逸下课就去了厕所,到现在还没出来。“江逸…”许宁宁趴在墙边,趁着铃响走廊没人,小声往女厕所里面喊着。她喊了一声,又觉得不对,于是换了个名字:“许宁宁…”自己叫自己的名字,还真有点奇怪。好在她没叫几声,江逸便从卫生间里出来了。许宁宁刚想松口气,就看见江逸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满身的水。“你怎么…”许宁宁大惊失色,连忙迎了上去。“看见是谁了吗?”江逸随手捋了把自己的长发,低头十分淡定地拧干上衣衣摆。许宁宁赶紧掏了掏口袋,发现自己并没有装纸巾。她说话磕磕巴巴,不知道要不要把陶蜜说出去。江逸肯定是生气了,她现在把陶蜜说出去的话,陶蜜会不会被打啊?“你要打她吗?”许宁宁小心翼翼地问。江逸目光冷淡,看着许宁宁:“如果是,你就不说了吗?”许宁宁纠结地扯了扯自己的衣角:“我们告诉老师吧,打人总是不对的…”江逸没听她把话说完,直接大步走回教室。许宁宁赶紧跟在他的身后,拉住了小姑娘的衣袖:“江逸,你现在是我,你不能打人。”江逸不耐烦地甩开手臂:“别烦我。”许宁宁被江逸骂了一句,有点难过。接着,她看着江逸走到十七班门口,抬脚“哐”的一声踹开了紧闭着的门板。第7章 我打我自己当着全班同学以及刚走上讲台的老师的面,浑身湿透的江逸大步迈进教室,随手拎过角落里那个装了半桶垃圾的垃圾桶,直接扣上了陶蜜的脑袋。许宁宁被吓得双腿一软。陶蜜的尖叫声闷在垃圾桶里,猝然炸起。“我警告过你,”江逸话带寒冰,抬腿一脚踹翻陶蜜的书桌,“离许宁宁远点。”随着周围同学慌乱散开,铁质课桌轰然倒下。桌洞里的课本洒了满地,中间还参杂着几本花里胡哨的言情小说。陶蜜一边尖叫一边把垃圾桶扔开,只可惜她的脸上身上都挂着脏乱的垃圾,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陶蜜是女生,江逸让了一步。不然刚才那踹桌子的一脚应该踹在她身上。讲台上年轻的女老师第一时间抬高声音维持秩序,但是不妨碍有几个坐的比较近的男生开始对江逸动起手来。“你他妈手欠啊!?”男生上前一步就要去推江逸,江逸后退一步侧身躲开,随手抓起一把椅子,猛地抡在了男生身上。惨叫和尖叫声猝然乍起,教室瞬间乱成一团。好在吃瓜群众大多比较热情,及时把两人分开。“不许动手!”老师拨开人群,掏出纸巾把陶蜜肩上的垃圾拨下去,“许宁宁,你怎么可以…”她的话还没说完,在看到满身是水的江逸时硬生生地停住了。“你来我往,”江逸把身上还在滴水的校服外套脱下来随手往地上一扔,“再有下次,老子让你从一中消失。”陶蜜身上还挂着垃圾,她尖叫一声,张牙舞爪扑过来就要和江逸拼命。许宁宁手疾眼快拉过江逸手臂,闭着眼视死如归挡在他的身前:“不许打他!”陶蜜愣是在许宁宁的面前刹住了闸。许宁宁双腿发颤,哆哆嗦嗦:“不许,欺负,许宁宁。”她是江逸她是江逸她是江逸,凶一点酷一点谁都怕她。许宁宁咬着牙,摆出了自己那副“拽哥表情”。所有人似乎都静了那么一秒。“你,你先往许宁宁身上泼,泼水的,”许宁宁强打着勇气,指控道,“你还,还恶人先告状!是不是,是不是啊许宁…”许宁宁一回头,她身后的江逸已经不见了。“江…”许宁宁也不顾还上着课,直接冲出了教室。她当了十六年的乖乖女,自打上学以来迟到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过来,更别提旷课早退,甚至课上直接跑路的。就在昨天,这对于许宁宁,那都是不敢想的事情。可是今天,她迟到旷课早退直接跑路,基本上全都做了一遍。大概是交换身体这种离奇的事都发生了,其他那些平常的事,就都不是事儿了。不过最主要的,是江逸给她带得好头。“江逸…”许宁宁边哭边跑,“都怪你…”江逸手短腿短,鞋还不合脚,压根跑不快,许宁宁没追一会儿就追上了他。“你要去哪?”许宁宁走在他的身边问。“买衣服。”江逸几步爬上校园围墙边的花坛,因为不够高,手臂抓不到栏杆。“你过来。”江逸脱了鞋子,光脚踩在草丛里。小姑娘的脚趾圆润,隐在绿色的杂草丛中,显得格外可爱。许宁宁听话地走过去,又被江逸按着肩膀要求蹲下。许宁宁不明所以,下一秒就被江逸踩上肩头。“起来。”江逸扶着围墙,用脚丫子踢了踢许宁宁的脖子。许宁宁抬手抓住江逸湿漉漉的脚丫,本以为自己站不起来,可是抱怨的话还在嘴里没有说出口,她竟然就这么托着江逸站起来了。许宁宁诧异,她竟然这么轻的吗?小姑娘裤子还湿着,把许宁宁肩头踩上两个水印子。许宁宁站在围墙里边,看着江逸麻利的翻上墙头,然后迅速消失不见。“江逸!”许宁宁一双眼睛瞪得老大。这么高的墙说跳就跳!那可是她的身体,摔坏了怎么办!许宁宁一心急,学着刚才江逸最开始的动作,几步爬上了花坛。手长腿长就是好,而且力气也大,手臂一撑,整个人轻而易举就上了墙头。只可惜,许宁宁上墙容易下墙难,她蹲在墙头,打死不敢往下看。“江逸,江逸!”许宁宁蹲着蹲着就趴下去了,“你快过来,我害怕。”许宁宁恐高,这点儿高度,她也恐。校内有花坛缓冲和增高,围墙尚且显得不是那么可怕。但是校外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条空到连条狗都没有的水泥路面。许宁宁闭着眼睛,眼泪唰唰就下来了。“你在干什么?”身下传来小姑娘清脆的声音,许宁宁眯起眼睛,往墙下瞅了一眼。江逸去而复返,正光着脚丫抬头看她。“好高啊,”许宁宁呜呜直哭,“你不要走好不好…”“谁让你爬墙的?”江逸问。“都是你不理我!”许宁宁趴在墙上大哭道,“你把我弄下去好不好?”江逸嘴角一抽:“我怎么把你弄下去?”许宁宁不讲理:“我不管,你想办法…”江逸:“……”“能自己再翻回去吗?”江逸道,“你出不了学校。”许宁宁又偷偷瞥了一眼江逸:“你不要骗我,你都出去了,我要跟着你。”江逸被许宁宁缠得没脾气,他皱着眉,叹了口气。小小的姑娘张开手臂,对着墙上的少年道:“你跳下来,我接着你。”许宁宁直摇头:“你这么重,你会压死我的。”江逸面无表情地把手收回来:“那你就在上面趴着吧。”说完他转身就走,下一秒,身后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从墙头摔下来的许宁宁高举左手手臂,跟要去炸碉堡似的,反应了几秒后才知道疼。“呜哇——!!!”许宁宁张开嘴巴直接开嚎。江逸急忙走回去,蹲下身检查了许宁宁的手臂脚腕:“摔到哪没有?”许宁宁一边哭一边摇头:“没——有——呜呜呜呜…”江逸握住许宁宁依旧举着的左手:“这只手怎么了?”“没怎么——”许宁宁张着嘴,拖长了声音,磕磕巴巴道,“我怕把你的,护腕弄脏,你打我——”江逸:“……”他抹掉许宁宁脸上的眼泪,不知道要怎么解释。“弄脏也没事。”江逸说。“可是,这是你的宝贝,宝贝礼物啊…”许宁宁一抽一抽的哭,“我的屁股好疼啊呜呜呜呜…”江逸被她吵得一个头两个大:“屁股疼就回家睡觉吧。”许宁宁吸了吸鼻子,哭势渐小:“我现在回家?”江逸“嗯”了一声:“一会儿就有人接你了。”许宁宁不懂,歪着脑袋看他。结果没看几秒,早上送她来学校的魁梧大叔就出现在了许宁宁的视线中。“少爷,您去哪儿?”大叔毕恭毕敬道。许宁宁冒了一脑袋问号:“你没走啊?”“问题别这么多,”江逸站起身来,“不想回去上课就跟他回家。”许宁宁拉住江逸的衣服:“那你去哪?”江逸回过头:“买衣服。”-把麻烦精许宁宁给送走,江逸耳边清静了不少。他已经受够了这身不合身的衣服,而且现在还他妈湿漉漉的。之前他没太没注意胸前,现在湿衣服贴着皮肤,把女孩子刚发育的身体展现的淋漓尽致。“真他妈…”江逸用手把衣料拎起来,尽量不让他们贴在自己的身上。他走了一会儿没见着卖衣服的店,小丫头皮肤嫩得很,现在脚底板已经有些疼了。“许宁宁?”突然有一道声音从江逸身后传来。江逸回头,看见了一副熟悉的面孔。秃顶、圆脸、小眼睛、啤酒肚,手上还推着一辆老旧的自行车,铃铛吱吱地响。江逸看着眼熟,想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是他高一的化学老师刘胜全。按着许宁宁的性子,这时候应该恭恭敬敬鞠上一躬,再字正腔圆地喊上一声“老师好!”江逸沉默片刻,决定放过自己。“老师好。”不过还是象征性敷衍了一句。刘胜全“哎”了几声,目光从许宁宁的脸上一路下滑,直勾勾地盯上了他的胸部:“怎么一身的水啊?”江逸眯了眯眼,抬起手臂遮住自己胸前,转身要走。可刘胜全一把扣住他的肩膀,一张脸上笑得殷勤:“要不要老师带你换身衣服?”江逸眸子一沉,抬手一把揪住刘胜全的衣领:“你他妈是不是活腻了?”刘胜全脸上的笑一僵:“你这是干什么?!快松…”话音未落,江逸紧捏着的拳头迎面就是狠狠一砸,一声皮肉到骨的闷响,刘胜全眼前炸开赤橙黄绿,鼻腔倒满苦辣辛酸。“操/你妈的。”江逸一脚踹上刘胜全的腹部。刘胜全五感暂失,后退两步仰面倒进了路边的绿化带里。这要是换成以前,江逸一脚下去,往轻了说也得被救护车拉去医院躺上个把个月。但是今天这畜生运气好,许宁宁的身体本没力气,再加上光着脚,力道大大削减,只是把人揣进了草丛。江逸弯腰,又是拎起来刘胜全的衣领,另一只手紧握成拳,直接招呼上脸。下一秒,江逸肩膀一痛,一声清脆的骨裂声响好似从他的身体内部传至耳膜。他的右臂突然无力地一垂,甚至还在空中荡了荡。用力过猛,手臂脱臼了。刘胜全满脸鼻血,挣扎着起身。他趁着江逸愣神的功夫,跌跌撞撞跑出几米。跑了一半,似乎又想起自己的自行车还在原地,于是他又灰溜溜地回来,抹了把鼻血,骑上车子匆匆跑了。江逸捂着自己的右臂半跪在地上。她环顾四周,这里离校门不近,也不知道有没有摄像头。“同学…”有位穿着一中校服的男生小跑到江逸的身边,礼貌问道,“需要帮…”他的那个“忙”字还没说出口,就只听“咔嚓”一声,眼前的小姑娘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把那只脱了臼的手臂给正了回来。男生瞪大眼睛:“嗯?!”江逸站起身子,看着刘胜全离开的方向,面沉如水。“同学,”男生喉结滚动,锲而不舍,“需要帮忙吗?”江逸扭头,上下打量了男生一眼。片刻后,他指了指男生身上的校服,压着嗓音道:“衣服脱了。”第8章 惊觉江逸从校门口顺来一件校服,随便往身上一披。许宁宁是女孩子,是他粗心,有些大意。他回想了一下自己的高一,对这个化学老师似乎也没什么太坏的印象。也不知道这畜生以前有没有对许宁宁这样过,许宁宁那软脾气,估计只会躲着哭。“同学?同学?嘿?同学?”借衣服的男生在江逸面前挥了挥手。“干什么?”江逸皱眉。“你的胳膊…”男生低头看了看江逸手臂,“没事吧?”江逸把校服拉链拉上:“没事。”“我叫许承远,”男生忙自我介绍,“我在临城一中的高三二班…”江逸“嗯”了一声:“我知道了。”说完他就要走,却被许承远拦了下来:“你是高二一班的许宁宁吧,暑假的物理竞赛我俩坐一起,你不记得了吗?”江逸不耐烦地转过头:“所以呢?套什么近乎?”许承远一懵:“也不是套近乎,就是你那时候借了我块橡皮,我还没跟你说声谢谢…”还有这事儿?这小丫头烂好心,走哪儿都能跟人搭上关系。“你长得真丑,”江逸心里不爽快,随口噎了许承远一句,“以后离我远点。”-另一边,许宁宁被送回了江家的三层小别墅。上午走的时候她只是大致看了别墅内部,没仔细看外部。现在重新回来了,她得好好看看。铁艺的大门,鹅卵石小路。爬满红色蔷薇的围墙,半个足球场大的后院。竟然还有一处小型观景喷泉。有钱真好,许宁宁在心里咬小手帕。没到吃饭的点,许宁宁回到江逸的房间。早上那扇被砸碎的玻璃门已经换上了新的,地上的碎渣也清扫干净。江逸的房间很大,里面摆放的家具基本都是实木冷色调。阳台正对着后院,别墅区楼与楼之间间隔很大,采光非常好。许宁宁现在玻璃门内,可以看到那院子里的一小块喷泉。窗帘有两层,最里边是那种非常厚实的遮光布料,许宁宁尝试着把它拉上,让本就不是很亮的房间彻底漆黑一片。这就是江逸生活的地方。许宁宁重新把窗帘拉开。墙上的挂画带着署名,桌前的台灯复古款式,软暖的簇绒地毯密实丰满,就连床前玻璃水杯的杯沿处,都渡着一层金边。这个房间里的每一处都霸道又低调的显示着有钱,是那种非常有格调的、一点都不暴发户的有钱。总之这个房间哪里都好,好到它就像一家五星级宾馆的高级套房。它可以是任何人的房间。许宁宁桌子边上,拉开那盏复古台灯。暖黄色的光洒在桌上,台灯的旁边有一个空了的笔筒。“连根笔都没有。”许宁宁小声嘀咕道。她的手掌划过桌边,手指扣上桌下抽屉外的黄铜拉手。拉手精致,上面花纹复杂,形状美观。在把抽屉拉开的前一刻,许宁宁心想自己不应该乱翻江逸的东西。可是她不知为何,有些偏执地想要在这个房间里找到一点江逸生活过的痕迹。就像她从高一时认识江逸到现在一年多的时间。两人看上去关系似乎还行,但是许宁宁却一点都不了解那个少年。江逸对自己的话不多,但也不总是沉默。他做什么事都是淡淡的,除了偶尔生气,没有其他太激烈的情绪。江逸是江家的太子爷,是垄断了临城半边商圈、横跨黑白两道的江家第一继承人。学校里没人敢招惹他。可是江逸好像每天都不开心。许宁宁放轻了动作,拉开了那个抽屉。她想像这次意外闯进江逸房间一样,再闯进他的心里。她想闯进…江逸的心里。-吃过午饭,许宁宁有些发愁江逸回没回家。她的手机一直放在桌子抽屉里不往外带,想联系也联系不到。无法,许宁宁只好穿上鞋子准备回家亲自看看。只可惜,她人还没出别墅大门,就被老管家体贴地拦了下来。“少爷要去学校?”老管家笑着问,“还没到时间。”“哦,我不去学校,”许宁宁对着眼前这个慈祥的老人,怎么也板不起来脸,“我出去找人。”老管家用他那小身板往许宁宁面前一挡:“少爷要找谁?让他们帮着找吧。”许宁宁没听出来老人家的弦外之音,她傻不拉叽地摆摆手,还真以为人家真情实感地要帮她的忙:“不麻烦了,我自己找就行。”老管家依旧笑着,不让步。许宁宁觉得奇怪,看着他笑出一脸褶子。“你堵着我干什么?”许宁宁绕开他,“我要出去!”“少爷不要坏了规矩。”老管家这么说着,别墅门外突然多出了两个威武雄壮的保安。许宁宁瞪大了眼睛,被重新“请”回了卧室。“咔”的一声,门锁落上,许宁宁背对着门板站在卧室内,突然明白过来江逸站在围墙下对她说的“你出不了学校”是什么意思了。江逸不仅出不了学校,他从早到晚全程被人看着,哪儿都不去了。豪车接送只是为了控制他的出行,家里的佣人和保安也是时时刻刻看着他的一举一动。许宁宁后退半步,脊背抵在门板上,只觉得身后生凉。江逸一直活在这样的地方?一直这样活着?除了上课哪儿都不能去,那他的寒暑假又是怎么度过的?许宁宁缓缓坐了下来。她展开自己手掌,在昏暗的房间里看着掌心处那两点圆形的疤痕。这是她下午上课时意外发现的。不像是刀割的,更不像是摔的。可是要怎么受伤,才会伤到手心呢?许宁宁想不到。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右边额角,那里有一小块凹凸不平,只是被头发遮住,不被察觉。许宁宁站起身,走到卫生间,把灯给打开。她身体前倾,凑在镜子前,抬手把额角那撮黑发给捋了上去。是一块瓶盖大小的疤痕,粉色的新皮和棕色的皮肤相错,上面还有两道缝合的痕迹。伤口恢复良好,没有痛感,应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许宁宁把手放下来,撑在黑色的大理石洗面台上。镜子里的江逸是熟悉的五官,可是许宁宁看着就觉得不对。江逸不会眨巴眨巴眼睛,把嘴唇抿着。江逸每天都沉着脸,像是在跟这地球上的所有人生气。许宁宁尝试着摆出他的“拽哥表情”,却觉得找个勾着脑袋的弱智,甚至还有点傻。也不知道江逸白天是怎么受得了她的。许宁宁叹了口气,心道万一他们换不回来,自己岂不是永远都看不到江逸以前的样子了。她有一点点想,只有一点点。许宁宁看着镜子里的少年,抬手摸了摸自己头。她对着镜子,像是在和江逸说话:“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了哦!”因为这次的阴差阳错,她知道了江逸的很多事情——很多江逸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告诉她的事情。“我还想知道更多,”许宁宁垂下手臂,肩膀也跟着塌了下来,“你可以告诉我吗?”-下午,许宁宁去了学校,发现江逸并没有准时来上课。她甚至在学校里看到了自己的妈妈。“孩子中午没有回家,”于知白声音里透着浓浓焦虑,“我跟她爸找了能找的所有地方,都没有找到。”许宁宁站在办公室外,看着妈妈急红了眼眶,她自己也想哭了。“许宁宁早上就迟到了两节课,”班主任皱眉道,“我联系了你,电话也没有人接。”“实在抱歉,”于知白哽咽道,“我早上下了晚班回家,以为孩子去学校了,就关机补觉了…”许宁宁不担心江逸,因为江逸怎么跑都不会把自己弄丢。但是她气得跺脚,想把江逸拉过来打上一顿。为什么要在外面乱跑不回家?害得自己的妈妈这样着急。可是她急也没办法,自己又联系不到江逸,还被关在学校里不能出去。中午他对江逸那点儿心疼,现在被抹杀得干干净净。她要再见到江逸,一定要抽他!!!-晚上六点十分放学,许宁宁顺着人群走到校门口,抬眼就看见了那辆晃人眼的轿车。以前许宁宁觉得它威风,现在却觉得它就是一条锁链。一条把江逸锁在学校和卧室的那条锁链。将近八点,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许宁宁在房间坐了一会儿也没等着江逸回来。她的一颗心七上八下,越发不安。一边是担心江逸真的遇到了什么事,另一边是担心自己的父母找不到她而难过担忧。她想了想,决定还是要出去。老管家又带着保安出来阻拦,可是这次许宁宁铁了心,硬要出去。眼看着就要和保安起了冲突,老管家突然叹了口气,对许宁宁说:“您一定要出门,就打电话向老爷说一声吧。”许宁宁眨了眨眼睛才反应过来“老爷”是指江逸的爸爸。她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一心只想出门。电话忙音响了三声后被接通。对方没有说话,许宁宁小心翼翼喊了声爸爸。“我想…出趟门,”许宁宁一字一顿,“可以吗?”话筒的另一端依旧没有声音。就在许宁宁怀疑这通电话压根没有打通的时候,电话被挂断了。她拿着手机,一脸茫然地看向老管家。而老管家却双手接过许宁宁手里的电话,退开一步,给她让出了离开的路。“我可以走了?”许宁宁诧异道。“我会给少爷留门的。”老管家说。“那谢谢,谢谢你啊!”许宁宁没想到竟然会这么顺利。像是生怕那些人会反悔似的,她甚至还小跑了起来。原来江逸的爸爸这么好说话,许宁宁想。她之前还以为江逸爸爸是个大坏蛋呢!许宁宁撅了撅嘴。江逸人就那么好,他爸爸怎么可能是大坏蛋呢。许宁宁又笑了起来。她有那么一点点开心。因为作为一个被宠着长大的小姑娘,许宁宁能想到的最坏的那种情况被排除了。江逸他呀,活得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作者有话要说:暗暗的喜欢就像幼芽,被在意和包容浇灌,破土于无人知晓的角落。第9章 你干嘛!许宁宁出门后率先跑去了自己家里。只可惜她家大门紧闭,压根没人。许宁宁按下开锁密码,进去走了一圈,屋子里黑洞洞的,连个人影都没有。自己的父母肯定在外面天南地北找自己。许宁宁去了自己房间拿出手机,给江逸打了个电话。今天下午她尝试着去找老师借手机打给江逸,却意外发现所有人都没有江逸的手机号。许宁宁看着自己手机屏幕上显示着的名字,抬手揉了揉鼻子。那江逸为什么只把电话号码给了自己?“喂?江逸吗?”许宁宁捧着电话,焦急道。良久,话筒那边“嗯”了一声:“是我。”大概半个小时后,江逸按着地址回到了许宁宁家楼下。她穿了一件黑t牛仔裤,长发散着,脑袋上还卡了个鸭舌帽。走过单元楼前的垃圾桶,抬手扯下自己的黑色口罩扔进去。正靠着单元楼门框发呆的许宁宁立马迎上:“你为什么不回家呀!”江逸抬眸,鸭舌帽的帽檐投下阴影,把点点大的小脸遮得一点不剩:“你是怎么出来的?”江逸似乎心情不好,说出来的话没什么温度。许宁宁满心怒火蓄势待发,一下子就被他压了回去,不敢再提了。“我,我给叔叔打了电话,就出来了。”许宁宁小声道。“叔叔?”江逸话里掺进去了几丝诧异,“江铭城?”许宁宁也不知道江逸爸爸叫什么,只好从头到尾老实交代:“管家爷爷说要给老爷打电话,应该…应该是你爸爸吧?”江逸眉头紧皱:“江铭城竟然会让你出来,你说什么了?”“也没说什么啊…”许宁宁努力回想着,“我就说‘爸爸,我想出门,可以吗?’”“你叫他爸?”江逸猛地提高音量,上前一步,把许宁宁吓得蹭着墙差点没瘫下去。“怎,怎么了?”许宁宁惊恐道,“他不是你爸爸吗?”“谁让你喊他爸的?!”江逸说话声音很大,在安静窄长的楼道里甚至产生了几道回声。其间夹杂着的愤怒更不用说,直接把许宁宁的眼泪给吼了出来。江逸也没说不能喊爸爸啊,她给江逸爸爸打电话,难不成喊叔叔吗?许宁宁觉得自己特别委屈,眼泪珠子跟断了线似的,噼里啪啦往下掉。楼道里的感应灯因两人的沉默而暗下去,只余电梯旁的绿色紧急通道标识还发着幽幽绿光。许宁宁不敢哭出声,但是抽气的声音又很大。江逸站在原地沉默片刻后有些烦躁道:“我不该吼你。”许宁宁沿着墙壁蹲下身,低头抹抹眼泪,抱住自己的双膝。并不打算对江逸说没关系。她长这么大还没被人这么凶过呢。今天是第一次,还不是她的错,她要委屈死了。口袋里的手机硌着她的腰腹,许宁宁把手机拿出来,手臂高举着,也不抬头去看江逸。她像是赌气一样,话里还带着哭腔:“给我爸爸妈妈打电话。”江逸知道自己有错,乖乖接过手机:“密码是什么?”“0616。”许宁宁撅着嘴,说话带着怨气。江逸点开通讯录,翻到备注是“妈妈”的电话,拨了过去。“我一会儿怎么说?”江逸问。许宁宁蹲着蹲着就坐在了地上,她把半张脸埋进自己的双臂间,声音闷闷的:“妈妈,我在家里。”电话接通,话筒那边传来于知白的哭声:“宁宁啊,宁宁你在哪?”江逸张了一半的嘴巴像是被铁锈卡住了,一时半会竟没有说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