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少有这样类似撒娇的举动。于是她轻轻地笑起来。“怎么了?”“川崎澄小姐。”相泽用低沉的声音说道。“你相信我的友谊,信任,忠诚和爱护吗?”“嗯。”“无论未来是好坏,艰难抑或安乐,你都愿意和我一起度过吗?”“是的。”相泽牵起澄的手。“你愿意伸出手,让我紧握吗?”澄反握住他,十指交扣。“当然。”“那么……”他亲吻了恋人的手背。“我会将我的生命交付给你……”——“就像你赠予了我,你的爱那样。”“为什么是我……”相泽把酒瓶放在一边。“我也曾经想过,有没有什么是唯独我能够给她的呢……但是,我逐渐发现,她其实并不在乎能从别人身上得到什么。”相泽说。“她所想的,一直是怎样把自己已经拥有的东西赋予他人。”他很轻地叹了一口气,然后,相泽消太的眼中流露出一点不明显的笑意。“那就在她身边陪伴着她吧。”“我是这么想的。”“所以,我们之间,大概并不是谁选择了谁的关系,只是自然而然地,道路交汇到了一起而已。”轰静静地听着,他似乎是看起来最淡然的一个。“……轰。”绿谷出久推了推身边的轰焦冻,“那个……杯子。”轰松开手,杯壁上结了一层霜,杯中的酒液几乎已经冻结了。“如果是输在了其他的方面……年龄,阅历,或者力量……我想我都不会轻易认输吧。”他说。“但如果是理解和陪伴的话,就没办法了。”“可恶——”一直没有说话的爆豪忽然挥出一拳,相泽没有躲避,但那拳头落到他肩头时,已然卸去了绝大部分力道。爆豪胜己没有看他。他正在努力地压抑着不甘,但他仍然逼自己说出了那句话。“以后,她就交给你了。”“因此我在此向神明祈求,让我陪伴在你左右,直到你不再需要我。”澄转头笑着看他。“一般在这种时候,不是应该向神明许愿白头偕老吗?”“那就太贪心了。”相泽说。“澄,现在到了接吻的步骤了。”澄望着他,点了点头。“好。”两人的影子渐渐靠近,在即将交融的时候,澄忽然推开了他。“等等。”“怎么了?”“孩子在看呢。”相泽低下头,正好对上了金平糖亮闪闪的眼睛,它一点都没有打搅了什么的自觉,冲他喵了一声。“……”少见地,相泽露出了懊恼的表情。澄忍不住笑出了声音,她抓住相泽的领带,将他拉近自己,在他唇角落下一吻。“今后,也请多指教了,相泽老师。”他扬起嘴角,眼中满满地映出恋人的微笑。“请多指教,相泽太太。”第70章 倒影沐浴过后, 澄换掉了已经破损的衣服。她的头发还是湿润的,澄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经历了长时间的精神压力,现在一下子放松下来,她也不禁有点昏昏欲睡了,所以当手中的梳子被取走的时候, 她的反应慢了不止半拍。“……哎?”澄转过头, 斑正执起她的一缕长发, 轻柔地梳到发尾, 少女乌黑的发丝微微地泛着润泽的光。发现澄正在看他, 斑安静地对上她的目光,半晌后又错开。“别动。”澄很听话地坐好, 及时地别开了脸,没让他看到自己的笑意。“斑,这次我终于去过了很多一直想看看的地方, 一直到雷之国边境。”她用轻快柔和的语气说道。“这是我第一次对人说起这件事——不过, 我一直梦想着亲眼去看看这个世界。”斑应了一声, 听不出情绪。“只是, 我依然觉得……我还是没办法放下心。”澄接着说。“以后如果我还想去哪里,可以和你一起去吗,斑?”起初, 斑没有回答。他不紧不慢地放下了梳子, 用发绳将澄的头发束起。澄猜想他大约是在思考。他思考了那么久, 澄几乎要认为这是一种无声的拒绝了。但是, 斑对她说。“好。”斑从不轻易许下承诺, 但一旦约定,他就一定会竭尽全力地去实现。她是知道这一点的。“谢谢你,斑,不过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个请求……”澄起身面向斑。“我能抱你吗?”她说,“虽然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忽然提出这种要求——”她不再说话,因为对方的反应已经让她明白没有继续解释的必要了。被用力地按进怀抱中的澄微微笑起来,如果有谁能看见她此刻的表情,大约能从她的笑容中发现一点忧伤的痕迹,但至少,她没有在声音中透露任何端倪。——这么一来,能让你相信了吗?她抬起手,轻轻勾住对方的肩,音色温柔又澄澈,宛如晨曦赠予残星的安眠曲。“斑,我在这里。”所以,不要再为此不安了。△△△“哥哥。”斑对刚刚归来的泉奈颔首,多年来兄弟间的默契让泉奈领会了他的意思。他简明扼要地陈述了委托的执行情况,然后皱起了眉头。“……还有,火之国大名死了。”泉奈说,“虽然消息被封锁了起来,但靠近国都的区域混乱的趋势越来越明显,至于更深入的细节……怎么了,哥哥?”“没什么。”斑敛去了表情。“本来有些想做的事,这么一来就没有必要了。”泉奈敏感地从他的话中感受到了某种不同寻常的信息,但同时他也发觉了兄长并没有向他说明的意愿。于是他勉强地按下心中的疑问,说出了另一件在意的事。“另外,据说大名死前正打算向雷之国宣战。”他的声音饱含担忧,“我担心澄她……”“澄——”被打断的泉奈倏尔看向斑。“她没事。”斑说,“澄回来了。”“?!”泉奈睁大了眼睛,他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在那一瞬间,他什么声音都没能发出来,最后,那些几乎是哽咽住的话语化成了一个笑容。“太好了。”△△△她的存在对自己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呢?泉奈并没有确切地想过这件事。当她就在身边的时候,他理所当然地不需要知道答案,而当她离开,泉奈关于她的全部心情就彻底被思念和担忧满溢了,自然也没有余裕去想其他。但在和澄只有一门之隔的时候,这个问题没有预兆地,忽然出现在了泉奈心中。他分明已经触及了作为他们之间唯一阻隔的那扇门,但泉奈自己也不知为何,停下了动作。他是怎样看待她的呢?她是重要的家人,是必须要守护的对象。原本的泉奈大约会毫不犹豫地给出这样的回答……但就在此刻,泉奈意识到了事实不仅如此。如果她只是单纯被守护的那一方,那么,泉奈就不会如此鲜明地感觉到这一瞬间的变化。而这变化仅仅是由于,他知道她就在那里。于是他得到了安抚和宁静,于是他开始认为,如果是和她一起,沉重的现实也变得可以去面对。所以他发现了,自己想要保护她,或许有一部分原因是自己比任何人都需要她。“泉奈?”门忽然被拉开,她的面容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泉奈的心颤抖了一下。大概是太多次地想念她,泉奈轻易地发现了在分别的这段时间里,在澄身上发生的那些不明显的变化,比如她稍微长了一点的头发。但她眼眸中的光丝毫未曾改变。“我一直在等你。”她说。他们之间的位置曾经短暂地交换,但现在,似乎一切又回到原轨。……不,他不能确定。两人前行的轨道也许仍旧与原来相同,抑或发生了改变……又或许,他本就怀有那样的愿望,追逐着那样的光芒,只是现在才刚刚察觉而已。“久等了。”泉奈说。“说起来,泉奈……”澄带上了赧然。“抱歉,我忘了带手信。”“我也没有带,因为不知道能见到你……所以,没关系。”他说,“最重要的是,欢迎回来,澄。”她弯了一下嘴角。“你也是。”△△△斑抱臂靠在门边。他没有走进去,也不像想要离开,他在那里站了一会,似乎正倾听着两人的重逢,又好像在思考着自己的事。也许两者都有。斑在想的是澄对他说起的,“想要亲眼去看外面的世界”。她说:“我想要和你一起去。”斑不讨厌这种形式的约定。至少在这个基于未来的约定中,无论是她还是自己,都会陪伴在彼此身边。所以,无论是她的愿望还是她的安全,哪一边斑都不想妥协。那么……那时的斑想到。让她想去的地方变得,没有纷争和杀戮就好了。随即,斑发现了,她向自己诉说的愿望,实际上就是他自己的愿望。她分担的是自己的理想。——我拥有和你一样的愿望,并且我相信你能够实现。澄想要传达给他的是这句话吧。斑有时会觉得,她看见的从来都是和自己相同的一切,否则她如何能够理解自己的困顿,但这世界在她眼中又形成了怎样的倒影,才能让她仍对它怀有这样笃定的期待和希望?他想要知道这件事。在这时,斑听见了她的声音,接着泉奈很轻地笑起来。斑的表情微微变得柔和了一点,然后,他就离开了。他一直都在试图保护她,但到现在,斑也无从分辨究竟是谁给予对方的要更多一些。彼此陪伴,支撑,守护……怎样都好。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希望,离她的灵魂再靠近一点。※※※※※※※※※※※※※※※※※※※※第71章 梳齿扉间在南贺川边上找到了千手柱间。他时常认为柱间是个令人头疼的兄长, 在大多数时候是因为他一意孤行的顽固和天真,但扉间同样承认的是兄长在武力方面压倒性的强大以及作为起始点的理想根源——至于实现手段上的分歧,这就是另一个问题了。一开始他寻找柱间是为了商议族内事务,发现对方不在族地内以后,已经习惯了他偶尔神出鬼没的扉间也不怎么感到奇怪, 反正他会去的地方也只有那么几个而已。比如南贺川畔。“大哥……”看清望着水面的柱间肃然的神情, 扉间不自觉地收了声。“待在这里果然会被你找到。”柱间说道, 他身上沉默的压迫感随着他看向弟弟的一眼, 在顷刻间消失。“扉间。”他的眉宇仍然紧锁着, 没等扉间说明来意,柱间先谈起了他所深深忧虑的事。“纷争又要开始了。”“在大名之死带来的骚乱平息之前。”扉间说, “这是难以避免的。”“我明白,但是——”柱间顿了一下。“算了,没什么。”他转过身来, “话说回来, 你有什么事找我吗, 扉间?”“有一些需要你亲自处理的情报, 另外,又出现了希望和我们交好的忍族……”说到这里,扉间脑海中忽然出现了一个名字, 由这个名字, 他想起了一名少女的长发和笑着的眼睛。他并非淡忘了她的形貌, 之所以先被回忆起的是她的名字, 大约只是因为在他内心深处, 尤其不愿意将其忘记而已。“……大哥,你有听说过名字叫作‘澄’的女孩吗?”扉间说出这句话以后,两人都愣了一下。扉间很快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不合时宜之处,特别是对于自己……对于千手扉间这个人来说。“是哪个忍族的女孩吗?”柱间似乎只是单纯地被“不太像扉间的举动”惊讶了一会,很快认真地顺着他的问题思考起来,于是扉间静了静,便回答道。“是的。”“嗯……”柱间露出了苦思的表情,扉间心底的一点光亮还没来得及腾起,便被他自己压抑了下去。“别在意,忘了这件事吧,大哥。”这么巧合的事,果然不会……“我听说过这个名字。”柱间说。“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但我确实从某人口中听过这个名字,究竟是在哪里呢……我应该能想起来,扉间。等我想起来的时候再告诉你吧。”被作为千手族长的柱间知晓的一个名字,其主人所在之处大约没有那么遥远。扉间感觉到那小小的光点飘飘摇摇地升起来了,它遥远却清晰地悬挂在空中,像一瓣意外走失到他这里的月萤。他尚且无法将它握在手中,但扉间开始相信,或许有一天,它会静谧地降落下来。然后,他们再次相遇。△△△“澄……澄?”“啊。”澄从自己的思绪中惊醒,“抱歉泉奈,我走神了……能把刚才说的话再告诉我一次吗?”“我刚才说了祭典的事。”澄微微感叹道。“今年也到了这个时候了,时间过得真快啊。”“你是不是还忘了别的什么。”泉奈说,“差不多就在祭典前后,你要满十六岁了吧。”“唔,是这样吗……”澄看着泉奈的表情,小心翼翼地更改了用词。“原来如此?”“……”泉奈无可奈何地揉了揉女孩子的头发,澄眯着眼笑起来。“我也不是对自己的事毫不在意哦。”她温和地为自己辩解道。“只不过是觉得跟别的事物比起来,年龄显得无关紧要而已。”澄说,“总之我想做的事、尚未完成的事还是那些,跟十五岁还是十六岁没有关系。”“我不这么认为,澄。”因为这会提醒我,我们一起度过的时间,又增加了一点。尽管一开始是这样想着,但泉奈却心念一动,陡然产生了截然相反的念头。他下意识将它说了出来。“我希望你不要这么快长大。”泉奈自己似乎也花了点时间来对这句话做出反应,他连忙补救道。“这不是把你当成孩子看待的意思,只是……”他一时找不到合适的措辞来表达自己的想法……或许是他也还没有深刻理解这个念头的矛盾之处。这时泉奈忽然瞥见了澄一直攥在手中的东西——她把它们半掩在袖中,但还能分辨出一张信笺,一件镂刻精致的物品沉甸甸地压在上方。起初泉奈以为那是女孩子喜欢的漂亮装饰品,但他注意到了一截密匝匝的木齿,随即他发现了它事实上是一把梳子。这不是她的东西。泉奈的警钟忽地响起来。“澄——”她的注意力恰在这时转开了,泉奈刚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远远地望见了一名面孔熟悉的宇智波青年。“稍等一会,泉奈。”澄把手中的东西握得更紧了一些,她站起来,似乎要向对方走去,泉奈立即不自觉地伸手拉住了她。澄略带疑惑地偏头看他。“泉奈?”“……是他吗?”他问道,“给你写信的人?”澄轻轻点了点头。她的肯定回答骤然打开了某扇窗户,但随之倾泻进来的却不是光明。他没有读过澄收到的信笺,但泉奈可以很容易地联想到那梳子是伴着信纸一起被赠与她的……那么,送给少女的梳子会被寄予什么样的感情呢。他不必要再去看信中的内容也能体会到这缱绻的爱慕之心。泉奈分不清现在攫住自己的是哪一种情绪,他所能确定的是,他深深抵触着打乱了仅属于他们的平静步调的外来者。——“我无法回应他的期待。”然而,澄告诉他。“但这是我和他两个人之间的事,不好好给出答复是不行的……所以,泉奈就在这里等我回来,可以么?”不可以。他想要拒绝她,但同时也明白他没有理由这么做。泉奈没说话,但他缓缓松了手,这被她理解成了默认。她离开了,走向除了他之外的人。给她写信的青年站在远处的的树下,澄对上他的目光,不免微微感到了歉意。她接着迈出一步,像是忽然察觉到一阵轻风从身后经过那样,澄若有所感地回过头……却发现,泉奈已经不在原处了。“所以……”澄抬起头,对方的表情映入她的眼中。虽然有些不忍,但她的话没有一丝犹疑。“请不必再等待我了。”“……我明白了。”那青年掩饰不住失望和落寞,但还是尽力对她笑了一下,“抱歉,给你添麻烦了。”澄摇了摇头,安慰在这时候不是苍白乏力就只能藕断丝连,于是她不再多说。她目送着对方离开,思绪转到了泉奈那里,澄不确定自己是否惹他生了气。她开始一点点回忆刚才在两人间发生的对话,没注意到斑是什么时候来到身边的。“斑……?”澄慢了半拍才问道。“……你知道泉奈去哪了吗?”“不知道。”“这样吗……啊,对了。”触及斑的视线,她被提醒了另一件事,“既然在这里遇见了——让我检查一下眼睛的情况吧,斑。”斑没有反对的意思,澄拉着他走进屋子里。检查完毕后,斑眨了一下眼,瞳中的赤红褪尽。澄隐含着忧虑开口问道。“你的视力是不是——”“没有大碍。”“……”她抿着嘴唇,有好一会默不作声。“闭上眼睛,斑。”斑又凝视了她几秒,然后才依言照做。像他这种程度的忍者,即使闭着眼,时刻警戒着的敏锐感知也不会停止传递外界风吹草动的信号,所以他知道她伸出了手,在那之后,一点温凉的触觉落在斑的眼睑上。是她的指尖。因为查克拉先天微弱,于是她转在精密度的方向上求进,直到现在,即使是在结构复杂的眼部疏导查克拉这样极端细致的操作,澄也能游刃有余地完成。来自她的温度要略低一些,如她的查克拉一样带来了温和与镇静。“减轻疲劳和痛楚,还有延缓损耗,这些我可以做到。但是,斑,万花筒带来的伤害是不可逆转的,除非是……”除非是永恒万花筒。保存在宇智波南贺神社中的石板记载着获取永恒万花筒的方法,这是唯有万花筒写轮眼才能看到的内容……澄尚未具有那种资质,这是泉奈转述给她的内容。可是毫无疑问,目前他们谁都不会采取这种方法。这么一来,难题就近乎无解了。“至少,不要向我隐瞒真实情况。”她请求道。澄等待着他的回答,但斑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他忽然谈起了刚才的事。“我听见了。”斑说,“‘因为还有放不下的人。’,我听见你是这样拒绝他的。”因为还有放不下的人,所以无法分心去思考自己的事,也不能在那样的关系中,付出应当付出的全心全意。这对你不公平,所以不必再等待我了。她是这么告诉对方的。……除却一点遥远的私心,基本上,这就是她的真实想法。“嗯。”澄轻声回应。斑接着追问下去。“你指的是谁?”“……在以往的情况下,我大概会觉得这个问题非常难以解释——但恰好在这一次,我的目光所及之处,就是足够充分的理由了。”她说。“让我放不下的……也只能是任性又逞强的人了吧,比如说……”澄用她颜色纯净的,含笑的眼睛向斑望过来,这刹那的斑错觉从那双眼眸中看到了水波潋滟,蝶翼扑簌,或是其他会在偶然间拨动人们心弦的微渺场景。斑想起了被赠予她的梳子,于是他忽然想要触摸她的鬓发。在此之前,他并不是没有这么做过,但他不曾清晰地产生这样的念头。也不曾因为难以言明的思绪阻止了自己。“你是在说——”最后,他的手只是轻轻地描摹过她眼角的轮廓。“……你自己吗,澄?”第72章 面具按照族内的历法, 宇智波们的祭典日一般在夏末时,月相尤为完满皎洁的一天。根据从年长者那里听过的传说,以及后来从记载里了解到的故事,澄发现宇智波一族似乎总与月亮有着微妙的联系,代代流传下来的祭典或许可以作为证据之一。不过, 随着时代的变迁, 一开始祭典中所祭祀的神明也在历史的长河中遗失了姓名, 到了现在, 举行祭典的目的虽然稍有变化, 但它的分量并没有减轻分毫——祈祷强悍与胜利,生存和繁嗣, 甚至是年轻的爱侣们与彼此缔结因缘约定……祭典承载了各种各样的愿望和意义,哪怕是在战争年代,人们也会被允许在这一天暂时忘记来自严峻现实的压迫。澄一早醒来, 就听见了门外的脚步声, 她揉了揉眼睛, 拉开门, 正好看见泉奈俯身,将一套崭新的和服放在廊前。“泉奈?”“……已经醒了吗,澄?”“嗯, 今天是祭典嘛。”澄蹲下身子看他。“这是……?”泉奈对上她好奇的目光。“是成年礼哦。”澄想了想, 还是模糊地回忆起了族中好像确实有在女孩满十六岁后赠予象征成人的和服的风俗。不过一般是女孩的母亲或者其他女性亲属为之准备的, 所以澄也就忘了还有这么一回事。“不过, 本来不应该由我来……”“我知道的, 毕竟我已经没有还在世的女性血亲了。”澄小心地将和服揽在怀中,露出微笑。“怎么说呢,有些事果然只有泉奈才能注意到,谢谢你。”她低头看了看衣服上的纹样。“是菖蒲和桔梗花啊……等我一会,泉奈,我很快就好。”她正想转身离开,却忽然停住了脚步,又确认了一次。“你会等我么?”“上次是因为……”泉奈知道她的顾虑从何而来,不禁产生了一点赧然……但他既无法否认已经发生的事,而当时的心思又实在不好在这里向她开口解释。“是的,我会等你的。”得到了肯定回答的澄安心地回房更衣,泉奈在独自等待中,也开始意识到了一些别的事情。泉奈猜想,澄大约并不十分了解这种习俗。成年礼的赠送人也可以是男子的。……如果赠送者是一名男子的话。就像赠送梳子含有隐晦的“结发”之意,要是赠送的是成人时的那件和服……这就是以一生为期限,对这名少女再郑重不过的请求和承诺了。不过,为她准备这件衣服,是早就产生的念头……至少在那个时候,泉奈的出发点只是不愿让澄在这件事上留下遗憾而已。他总是不希望她感到遗憾的,如果她对他诉说了愿望,泉奈一定会竭尽全力地去完成它。但是,对澄来说,似乎也是一样的。于是他们的愿景彼此渗透,相互构筑,最后变得不可分离,在泉奈可碰触和不可碰触的未来中,他无法想象澄不存在于那里。但没有人能够让尚未发生的未来完全按照自己的设想来展开,这么一来,当泉奈发觉了可能会带来不安定的因素,他便理所应当地会感到不安——即使那是非恶意,而人力无法违抗的,比如时间。从很久以前泉奈就明确了自己的心愿,他本不应该对自己的立场产生迷惘。他不想时间带来变化,但泉奈忘了无论是她还是自己都身处于时间跌宕的激流中央,所以她会成长,她会前往新的位置,而他……他一样必须前进才行。何况他也并非是一成不变的。正是发觉了自身的改变,泉奈在那时才从她身边逃开了。换好衣服的澄将门拉开了一点,起初泉奈只看见缀着桔梗枝的半只袖,随着她的走动,摇曳衣摆上的花丛仿佛也随着褶皱的纹路渐渐葳蕤和盛放。“合适吗?”澄抬头问他。在这种场合下,大抵是没有人能对她说不的……不只是因为她的笑容明朗又漂亮。“嗯。”但泉奈一时也说不出更多的话了。此刻他耳边几乎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她向自己走来的时候,他忽然看见了一种新的未来……这念头说不上有多荒谬和遥远,但他确实是从这时才开始将其纳入关于将来的绘卷中,然后就像光骤然贯穿了黑夜,他的心瞬间通彻明亮起来。那么,他究竟,想以哪种立场见证她的成人呢。“澄,你有想过未来的事吗?”他问道。“在你的设想中,我们会一直在彼此身边吗?”“……未来的事情,我是思考过的。”澄不知他为何发问,但这不妨碍她认真对待对方的困惑。“不过,我无法以太长的跨度去进行规划,所以我能把握的范围是很狭窄的……比方说,明天。”澄对他说。“明天我有想去的地方,想见的人和想做的事,将其一一完成以后,就到了即将迎来新的一天的时候了。”“我的未来是以这样周而复始的规律逐日累计和支撑起来的……但要说到‘一直’,我对这种概念的界定有点不同。”她感叹道,轻轻挽住了泉奈的手臂。“已经沉淀起来的过往光阴,以及即将到来的一天,这就是我的全部视野了……泉奈,明天我们仍会见面,等明天到来,我大约也会有同样的希冀,对我来说……”泉奈低头,落进她柔亮的眸光中。“这就是一直在一起了。”她是不是因为太过温柔……才不忍心向时间索求更多呢。澄。泉奈想。那就由我来成为贪得无厌的一方吧。“说起来,我们是不是应该去斑那里了?”“……啊,祭祀快要开始了。”他说,“哥哥应该在做主持祭祀的准备,我们直接到神社那里去吧。”“泉奈,宇智波和月亮是不是有渊源?”“为什么会这么想呢?”“你看,我们供奉的神明,传说中就是住在月亮里……”说到这里,澄远远地看见了神社,以及聚集在神社的人群。“还有南贺神社中的石碑,也有人说那是月亮上落下来的石头吧?”她转过脸来,“所以我在想,宇智波会不会是从月亮上迁居到这里来的呢?”“……”这一瞬间泉奈露出的表情,让澄来形容的话,那是仿佛不忍心戳破小孩子的圣诞老人幻想般的困扰神色,她不禁笑了出来。“只是说笑而已。”这时忽然有一阵风扬起,神社的垂铃晃动,发出低沉渺远的响声。随着铃声,不远处的族人们纷纷合掌而立。“开始了。”澄拉住泉奈的手,小跑了几步,他们在人群的外围放慢了步伐,然后两人也站定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