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澄不能算这些狂热分子中的一员,但她本来就有购买英雄杂志的习惯,既然被广告提醒了新刊已经发售,她便自然而然地走进了书店。买下本期杂志后,澄顺便到其他区域大致看了看新近出版的书籍,就在她从书架上抬起头的刹那,捕捉到了一个匆匆走进书店的身影。对方的目的异常明确,他径直走向英雄杂志专售书架,从书架上取走新刊,又折往收银处,不到两分钟的时间里,手里就多了一个手提袋。在他踏出书店的第一步,澄拍了拍他的肩。“爆豪,真巧啊。”“!!!!你为什么在这里?!”爆豪胜己像被踩了尾巴尖的猫那样猛地乍起毛,第一反应就是把手提袋藏到身后去,刚一动作,他就意识到特意掩饰一个并不透明的纸袋似乎有欲盖弥彰的嫌疑,生生地顿在了原处。澄看了他的手提袋一眼,从包里拿出了自己的那本。“你也喜欢这个吗?本期的内容似乎很丰富的样子……”“——你都看到了吗??!”“因为,我一直都在哦。”一点就炸的男孩子有趣的反应让澄忍俊不禁,她努力克制了一下不住上扬的嘴角,总算决定不再捉弄爆豪了。看着恼羞成怒值仍在不断上升中的爆豪胜己,澄环顾了一下周围,然后把包塞进了爆豪手里。“稍微等我一下。”“……喂!!”真是不走运的一天。爆豪这么想着,用力地在冰淇淋球上咬出了一个忿忿不平的缺口。都怪表现得像个英雄死宅的废久,每周雷打不动地买英雄杂志新刊,为了不让人觉得自己和他同流合污,爆豪每次都不得不快速而谨慎地完成购买活动,偏偏这次被当场发现了——还偏偏是她。爆豪吃完了冰淇淋球,开始把蛋卷筒咬得咔咔作响,然后抬眼就看见了正偏过头目不转睛地观察着他的澄。“……!”他竭尽全力稳住了身子,才没让自己看起来太动摇。“好像……已经降到安全阀值了。”“你什么意思?!”“别在意。”澄对他笑了一下,“怎么说呢,我觉得今天又变得更了解爆豪君了一点,所以忍不住有点高兴。”“……哪有什么值得高兴的。”爆豪先是别扭地转开脸,又仿佛忽然想起了什么,紧紧盯住了对方。“我不是因为喜欢才买了那种杂志!”“哎,是这样吗?”“当然了!我是为了分析职业英雄的战斗数值才买的!”“好的,我明白了。”“还有!”说到这里,不知为什么,少年提高了音量,却再次忍不住错开了视线。“明天,明天的课!你也会来的吧!”澄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会哦。”她说。“那么,明天再见,爆豪。”第32章 复苏之风在这天实践教学的后半程, 澄迅速而简要地回顾了一下目前为止的记录,欣慰地发现绝大部分的孩子在了解及把握自身个性方面都有了不小的进步,其中最出类拔萃的果然还是爆豪,但是,现在澄的视线反而被唯一空白的一栏所吸引了——那里标示的是绿谷出久的名字。事实上, 澄比谁都清晰地感觉到了, 这个孩子正在成长着。他是那样羞怯的性格, 但她看得出来, 绿谷出久的柔软所包裹着的, 是无比坚韧又执着的心灵。只是因为没有个性……澄又注视了那栏空白几秒钟,用钢笔的尾端轻轻敲打着记录册。这对他并不公平。她转念想到上次霍克斯赠送的两张座位票, 因为邀请起来最顺其自然的相泽消太表示过不喜欢这种类型的活动,直到刚才,澄都尚未决定要邀请谁和自己一起去……但是现在, 她心里有了合适的人选。在她走神了的这段时间里, 最后一个人也完成了今日的检测, 仪器发出轻微的响声, 开始自动处理累计的数据,澄望向机器……但在她等到整合报告输出之前,作为最后一名被试对象的爆豪先走到了她身边。“爆豪……?”大约是因为对方乌云密布的表情, 澄取出量表, 交给他的动作稍微有些迟疑。爆豪第一次没有着急着去接, 而是用隐隐压抑着不愉快的红色双眸看着澄。“刚才。”他说, “你没有在看吧。”澄这才理解了爆豪指的是他检测个性的场面。“我……”“算了, 无所谓。”没有等她说出抱歉的话,爆豪已经抽走了她手中的量表,一声不吭地转身走开了。澄下意识地追出一步,但整合报告就在这时开始打印输出,她只得折回仪器前。把文件整理好时,爆豪胜己已经走远了。“那个……川崎小姐。”在澄几乎要产生担忧的时候,绿谷带着一点儿紧张的声音吸引了她的注意力。“我……我之前一直在考虑,能再帮上什么忙,但川崎小姐通过测验得到的数据已经非常有效和准确了,所以我想,再加上目标对象本身的体验反馈会不会更全面一些……”大约是不习惯被异性近距离注视着,绿谷的声音逐渐小下去,他似乎突然意识到自己又犯了老毛病,便努力地想要直面澄的目光,提高了说话的音量。“所、所以!我擅自调查了这些!希望能对你有帮助!”澄接过他的笔记本,仔细地阅读了他记录下的内容。绿谷非常细心地收集了班级里每名学生在这段时间内对自身个性的看法和运用思维模式的转变,并一一分类汇总,形成了一份细致而易于理解的体验回馈档案。“绿谷……”澄说道。“如果不是明白你想要成为英雄的想法有多坚定的话,我一定从现在起就把你预定为我的助手。”“不……我……”绿谷觉得自己的耳朵热得快烧起来了,“也没有那么……它还有不少缺陷,比如我没能收集到小胜的反馈,因为……”——因为他完全排斥自己的靠近啊!“……我大约也能想到吧。”澄摸了摸绿谷天生带点卷的,绵羊般蓬松的头发,“真是辛苦了,绿谷——你真的帮了我很多。”“是吗!”绿谷一下子露出了晴朗的表情。“那就太好了。”“说起来……”澄从衣兜里取出两张票,“你对这个感兴趣吗?”绿谷接过一张,在看到活动名称的一瞬间就倏尔仰起了脸。“这是——欧尔麦特已经预定出场了的那个英雄座谈会?!”“没错,就是它。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想邀请你跟我一起去。”绿谷的眼睛亮了起来。“可以吗?!”“嗯,当然。”她说,“想来想去,果然还是觉得绿谷是最适合这张票的人——你可能是我认识的孩子里面最喜欢欧尔麦特的了。”绿谷又露出了害羞的神色,但自己作为欧尔麦特铁杆粉丝的身份似乎让他非常自豪。澄接着跟他约定了见面的具体时间和地点,绿谷慎而又慎地将其记在了备忘录中,他望着澄的侧脸,然后鼓起了勇气。“川崎小姐!”他说。“我也一直在思考,既然没有个性的我,无法通过数据直观地体现出自身进步的话,要怎么做才能让自己的成长变得看得见呢?”绿谷赧然地挠了一下脸颊。“虽然我还没有清晰的想法,但我一定会努力地去寻找的!”“绿谷……”不用勉强自己也没关系。在话将要说出口之前,澄看到了少年瞳孔深处坚毅的光芒。于是她改变了主意。“请继续加油吧。”澄轻轻勾起嘴角。“我会一直期待着的。”课间并不很长,下节课开始的教室距离这里也有一小段距离,澄知道这一点,所以她没有跟绿谷交谈太久,便催促他去为接下来的课程做准备了。在关闭专用教室的仪器电源之后,澄也离开了教学区向外走去,令她意外的是,经过操场的时候,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那个浅砂金色头发的男孩子郁郁不乐地站在操场边,似乎在看吵闹的人群,又似乎什么都没能映入他心不在焉的眼里。澄走到他身边,顺着对方视线的落点看过去,果然那里什么也没有,他只是在独自思虑而已。“还在生气吗,爆豪。”澄问道。爆豪大约早就发现了她的到来,却一直别扭地没有看她,回答的语气也不怎么温和。“没有。”“真的么?”“……”爆豪微微垂下了目光。“就算有,也不关你的事。”“这么说的话,果然还是有的。”她柔声说,“能告诉我是为什么吗?”“说了不关你的事了!”爆豪胜己仿佛一下被戳到了怒点,提高了音量对澄说道。而话一出口,他自己也愣了一下,但爆豪很快掩盖掉了那些情绪。“……走了。”他正打算走开,澄的声音忽然绊住了他的脚步。“爆豪。”爆豪胜己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停住了,又为什么想要回头去看看她。非要说的话,大概是他从澄的声音里听出了一点受伤的意味。但当他转过身时,澄的脸上又分明找不到任何难过的痕迹……她眼睛里甚至隐约能看见笑意。……上当了。爆豪意识到自己(再一次!)被拿捏准了情绪,而距离他蓄满怒气槽还差一小截的时候,澄又添了一把火。“要是不愿意说的话,我就只好认为是爆豪你在无理取……”“谁在无理取闹啊!!为什么——”忍耐彻底告罄以后,爆豪脱口而出。“你为什么要看别的地方啊!!”甫一喊出这句话,他霎时安静了下来。惊愕和懊悔在他的面孔上交替出现,最后转变成了一种破罐破摔的气恼,爆豪继续喊道。“不是说好了要看着我的吗?!为什么没有做到啊!”“……”澄花了几秒钟来组织语言。“首先,我得向你道歉,是我的职业态度没有经受住考验,下次我一定……”“不是职业态度……和那种东西无关。”他低声说,“那是你对我说过的话——你承诺过的。”“我明白了。”她认真地告诉男孩子。“我不会再这么做了,我会全心全意地,亲眼看着你的每一次进步的,爆豪,能再相信我一次吗?”“……我啊,会一直变强的。”少年用像是闪烁着赤色火焰的双眼凝视着她,许久才缓缓开口。“你可不要错开视线啊。”啊……澄觉得此刻自己的心简直不能变得更柔软了。她在这孩子的身上看到了人们称之为希望和理想的光明雏形。“我答应你。”接着,澄想起了绿谷交给她的档案中,没能收集到的,来自爆豪的反馈,低头确认过时间,她继续问道。“还有约七分钟开始下一节课,爆豪能协助我做一小会体验调查吗?”“随你便吧。”“好的,非常感谢。”澄拿出了笔记本和钢笔,做好了记录准备。“能请你告诉我,开展实践教育之后,最鲜明的感受是什么吗?”“要说的话——”爆豪皱着眉头回忆起来,“姑且,算是拓宽了对个性的应用方式,强度和操作精细度也提升了,还有……”“还有?”还有一些不可名状的变化。那些变化像刚刚踏入初春的冰封河面,令人无从知晓第一条细微的裂痕是在何处,又是何时发生的,而当他终于切实地体会到变化正在进行时,那些微小的裂隙已悄然连成了一片,在他耳边轻柔而坚定地发出破碎的声音——然后冰面融解,河水开始流淌,一切都像真正萌发着万物的四月一样,每一秒都焕发着崭新和未知的生机。大约是直到此刻,爆豪才开始正视自己的改变,仅存在他心底的,那个在他的压抑下勉强沉寂着的青涩春天,还是不可阻挡地喧嚷起来了。“爆豪?”澄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你觉得不舒服吗?”“没有。”他回过神来,下意识抓住澄靠得很近的手,发现自己把女性柔软的指尖握在手里的爆豪僵了一下,像触电一样立刻松开了对方。“就这样吧,我没有要说的了。”“好的。”澄朝他露出明朗的笑容,“下节课也加油吧,爆豪。”他们就此分开了,爆豪走向教学楼,而澄就在原地稍微停留了一会。防止忘记整理思路,澄飞快过了一遍今日数据,然后才收起了纸笔,离开了操场。从操场到出口,需要途经教学楼,澄还记得她所教导着的孩子们教室的位置,在心念一动间,她抬起了头。刚刚才分别的少年正靠在栏杆上,他们的目光刹那间交汇。那时的澄正站在一颗很大的樱花树下,被它投下的阴影掩住了半边身子,那棵树的繁茂枝叶延展着,恰有一根侧枝生长到了爆豪身畔。澄朝他远远地招了招手。而起初,那男孩只是望着她。半晌,他伸出手,握住了樱花树枝。澄几乎忘了要眨眼,她看到一连串小小的火花从他手中闪现,向整条枝干蔓延过去,被气流卷起的粉色花瓣纷纷扬扬飘落。仿佛是一场不小心降临在了春季的,温柔的雪。第33章 潘多拉之盒“啧。”澄从书中抬起头, 并不意外地,她看到的是一张烦躁的面孔。大约是又在哪里卡关了的死柄木弔使劲推下按键,但依然没有改变落败的命运。他握住游戏机的手猛地用力,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其砸向墙角。但就在脱手前一秒,死柄木勉勉强强地压抑住了破坏欲, 只是不耐烦地把它掷在了桌面上。澄看了那个幸免于难的游戏机一会, 然后将目光转向死柄木。“不如……”死柄木没等她说完, 就没好气地把游戏机推了过去, 澄合上书放到一边, 转而拿起游戏机时,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 自己对这样的流程竟然已经开始觉得习惯了。当澄尝试着通过让死柄木碰壁的关卡,死柄木则百无聊赖地翻开了澄今天带来的书。和过去的情形相比,这是一个颇具倒错意味的场景。“《超常黎明期》啊……又是这种无聊的书。”虽然这么说, 死柄木还是顺着澄做了书签的地方, 看了下去。“你知道超常黎明期吗, 死柄木?”澄一面专注地看着屏幕, 一面问道。“……算是吧。”他说,“所谓的超常黎明期,也就是因为个性的忽然出现, 社会所进入的一个混乱阶段, 然后一个领袖在这个阶段出现了……”死柄木忽然止住了话头, 那个让他敬畏的人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这也是他之所以了解这一阶段的原因……那个男人在这个时期留下了深深的烙印。“他在官方文献上已经找不到相关记录了, 所以被认为只是被编造出来的传说……”澄惊讶地抬眼看他,“而且,哪怕在各种传言中,他也被塑造成极端邪恶的支配者形象,我还是第一次听到‘领袖’这种说法……能告诉我你的观点吗?”这是死柄木弔应当讳莫如深的秘密之一。在这里结束对话才是正确的选择,死柄木从理性上明白这件事,但在对方的注视下,他被某种力量驱使着,说出了他的真实想法。“因为他足够强。”死柄木说。“他的强大和恐怖远远超出了普通人的想象,所以不管他是正义还是邪恶的,都不妨碍他成为领袖。”“你是这么想的啊……”澄想了想。“我并不反对你的观点,但我认为,如果他真的存在,并且影响力延续至今的话,光是凭借个体的强大,大约是不够的——在传言中,他拥有大量信徒,那么至少,他是个了解如何洞悉人心的人。”“……”没有特别在意死柄木的沉默,澄将话题拉回了《超常黎明期》。“因为当时个性才刚刚出现,所以被称作‘黎明’,而如今,个性社会已经比较成熟,相对稳定的英雄体制也建立起来了……”“我讨厌英雄。”说到这个词的时候,死柄木的表情陡然阴郁下来。“为什么?”澄轻声问他。“为什么啊,不如说,外面的这些人,为什么一个两个都能够心安理得地生活着呢——”死柄木反而笑了起来,他将脸转向窗外。“明明只要一点意外,这些人眼前的快乐就会彻底粉碎,但他们却麻木地享有着幸福……这真是令人不快至极,而造成这一切的,就是英雄。”“他们自诩为稳定的维护者,实际上什么也做不到,除了带来这令人作呕的景象以外。”“所以,我不止憎恨英雄,我还憎恨这些人虚伪的幸福。”“每一秒钟,我都想要毁掉这一切……不。”死柄木说,他的目光落在澄的脸上,猜测着她将会出现的惊慌失措或是厌恶不解的表情,产生了某种将昂贵且精致脆弱的艺术品恶意摔碎的快感。“我总有一天会这么做的,我要让秩序彻底崩溃。”——“然后呢。”然而,他所听见的,却不是碎裂的声音。死柄木开始发现,那似乎并不是他想象中的易碎品。“……你在说什么?”“我在问,然后呢,死柄木?”她竟然轻轻笑了笑,“如你所说的,将现存的秩序推翻后,你又想在那废墟里建起什么呢?”“我……”这是死柄木完全没有考虑过的问题,破坏就是他设想中的终点了。“你没有想过吗?”澄的目光里流露出一丝失望,“那这么一来,你只不过是个小孩子罢了,在恼火的时候总觉得自己能做到一切,而你的所有举动也只是为了宣泄不满,所谓的‘破坏秩序’不过说说而已……”“不是的!”死柄木猛地站起来,慌张的人此时变成了他自己。“我一定会做到,只要有——”只要有老师的帮助!本想这么告诉她的死柄木脑海中忽然闪现澄刚刚说过的话。她说:“你只不过是个小孩子罢了。”在被否认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寻求更强大存在的庇护,连死柄木也说不出这不是小孩子才会有的举动。“死柄木,我不是在轻视你的想法。”她微仰起脸,认真地看进少年怔然的眼底。“我并不完全觉得你的想法邪恶或是不切实际……唯独让我认为你幼稚的一点,只是你的自我定位而已。”澄说。“你说着你要推翻秩序的时候,把自己放在了局外人的位置……秩序不是不可挑战的,事实上在就我所见任何一种形式的人类历史中,它都在不断更替。”“但是,没有一次的剧变,不是建立在‘人类’这个群体的意志之上……死柄木,破坏它的,从来就不是单独的个体,哪怕是神明——而你,你从一开始就拒绝去理解那个群体。”死柄木骤然收紧了十指,他像是被枪抵住了胸口那样,一字一句地问道。“那么,我要怎么做呢?”他的瞳孔是红色的,和另一个少年不同,他的红色幽深又浑浊,却同样隐隐酝酿着暴风般的意志。那是一双,直视时会让人心生恐惧的红色眼睛,如同时时涌动着混乱无序的深渊。但就澄看来,那只是个躲起来哭泣的小男孩给自己建造的壁垒而已。“你说,你憎恶普通人的幸福。”于是,她告诉对方。“请你,就从这一点开始理解吧。”——“所谓的幸福。”虽然死柄木总是那个怏怏不乐的样子,但黑雾认为今天的他未免也过于沉默了。“死柄木,你……”当他终于决定开口询问的时候,用于和afo联络的显示屏亮起了指示灯。afo的指示永远排在第一的序列,任何事都必须向其让步……所以他立刻住了口。死柄木来到显示屏前,来自另一个隐秘之处的图像渐渐成型,afo那即使被绷带重重包裹,依然具有可怕威严的身影出现在他们面前。对方的敏锐度同样非常可怖,在短短几句交谈中,afo突然转变了话题。“怎么了,死柄木,今天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吗?”“……”他沉默了一会。“没有什么。”afo不再说话了。他活了很久,不知是幸还是不幸,他身上的某些特质在岁月和鲜血的打磨下愈发明显。比如死柄木面对澄的时候,脱口而出的,afo具有的“领袖”气质。他无需用语言,甚至不需眼神,就让在场的人都明白了他的意图。他想要了解这件事,具体地。这是不能被忤逆的。死柄木略微踌躇了一会,最终还是开口了。“我遇到了一个,奇怪的人。”死柄木完成他的叙述以后,afo陷入了思考中。但他的思索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afo淡淡地说:“我明白了,别在意,像往常一样,做你想做的事就好。”他的话中没有提及另一个对象,这让死柄木弔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afo表示想要再跟黑雾单独谈一谈,死柄木便独自离开了酒吧。黑雾不赞同地看了一眼他的背影,但碍于afo的教育宗旨,他也并没有对死柄木指手画脚。像往常一样汇报过基本情况,黑雾还是犹豫着问起了刚才的事情。“您认为,我们有没有必要……”“你是指死柄木所说的那个人吗?”afo低低地笑起来,“黑雾,你发现了吗,那孩子已经开始思考了,这还是他第一次考虑除了毁灭以外的事。”“是、是的。”“我对他抱有很高的期待,但是,我也明白过分的保护是不合理的,这对他来说,或许是一个成长的机会……当前只需静观其变。”他说。“当然,这是建立在那孩子朝着我期望的方向成长的基础上——我所期望的,纯粹的扭曲和邪恶。”“您的意思是……?”“如果长出了不必要的枝叶……”afo的声音竟然有了慈爱的意味。“再由我们来一一剪除就好。”暮色四合的时分,连倒映在河面的余晖都被归家的人群染上了眷恋烟火的气息。在此刻,似乎全世界唯有死柄木弔是漫无目的的。像过去的许多次,他观察着人流中每一个脸上带着幸福表情的人,只是他以前想象的是如何突兀地破坏这样的场景,让他们的快乐被恐惧侵蚀,这一次,他尝试着将自己放进这样的场景。——然而他失败了。终于,死柄木弔意识到,从很久以前他就再也无法将自己和“幸福”联系在一起了。他开始感到失望,然后是恼怒,这让他觉得像是输了一场关键的游戏,而且是败给了那个否定了他的女人。接着,他开始联想到——会不会,这只是她的谎言而已呢,像那些英雄一样,她也欺骗了自己。“既然如此,就试试看吧。”死柄木自言自语着。他的行动总是有一半是由愤怒驱动的,另一半则是别的各种负面情绪,它们总是糅杂在一起,这让死柄木没有立刻发现这次的不同。那些在漆黑的礁石间彼此碰撞的毒潮中,有一点随波逐流的微光在浅浅地闪烁。那是和诅咒一起,被压在潘多拉盒底的东西。澄收到短信的时候,正将清洗过的碗放进橱柜。起初她只是和平常一样打开了信箱,然后和简讯一起传输的照片弹了出来。下一秒,她不慎摔碎了碗。照片很模糊,但依然能看到是一只的断手。——一个人到照片里的地方来,不然就杀了他。这是一条阴森又专横的信息,既没有表明具体地点,也没有说明句子里的“他”究竟是谁。澄细细检查着照片里的每一处细节,终于在角落里发现了模糊的商店招牌。这是位于咖啡店附近的一个地点。“死柄木……?”她喃喃自语道,没有再做犹豫,立即行动了起来。“是死柄木。”回复是在三分钟内抵达的。“我会来的。”——“请务必不要伤害他。”第34章 被抛弃和遗忘的澄把手机紧握在手中, 好让自己能够随时接收到来自另一边的消息。她一面用最快的速度向照片里的地点飞奔着,一面猜测着对方的目的,以及应对办法。实话说,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哪怕是澄也一头雾水, 那条简讯传达出的信息量十分有限, 其中真正具有价值的主要有两点, 一是对方疑似挟持了死柄木弔, 二是他以此威胁澄只身前往某处。……那么, 这又是为什么呢?从那条信息来看,他似乎是一个相当急躁而且蛮横的人, 他的态度很模糊,唯有恶意十分鲜明,他不像是想要要求后续交易, 对方全部的目的, 仿佛只是想要自己到某个地方去。可是, 如果是冲着死柄木来的, 为什么选择的是和他关系实在称不上熟络的自己,而同理,如果最终目标是自己, 为什么作为人质的是死柄木呢?澄想到那只断手, 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接着又睁开。无论如何, 就算存在再多的疑点, 澄也不可能在这种时候冷静地去考虑和斟酌了,她无法去赌那一点点可能性。澄将手伸进口袋,镇静剂和便携注射器都好好地放在那里,她也考虑过报警或是直接就近向相泽求助,但又不能确定对方是否正用某种方式监视着自己的行动……总之,之后的事,只好之后再思考对策了。现在最重要的事是要亲眼确定死柄木的安危。死柄木乘着购物大厦的观光电梯,到了中间楼层的一处露台,从这里往下看,恰好能够将街景尽收眼底,又不至于远得辨不清行人的面孔。收到澄的回复之后,他的心情就变得起伏不定。死柄木觉得自己是在不满,但究竟是哪里使他不满……拒绝再去深入思考的死柄木简单粗暴地将其归咎于川崎澄。都怪她不肯就这么简单地输掉,好证明她也只不过是说着毫无意义的漂亮话的人,而自己也就没有必要为她口中的“幸福”而困扰不已……不,或许她并不会来呢。死柄木想着。她一定报了警,或是索性求助于所谓的英雄,然后便理所当然地躲在……就在他的思绪走入灰暗的时候,澄的身影自人群中出现了。在看见她的一瞬间,死柄木的心脏比平时要重地跳了一下。她看起来有点紧张,环顾过四周后,她拿出了手机。中间只有几秒的间隔,死柄木的移动终端也响了起来。“我已经按照你的指示做了。”她说。“现在,让我见见那个孩子。”……啊啊。真是难缠。死柄木把手按在胸前,那里没什么异常,刚才一瞬间的失速大概只是他的错觉。经过了数分钟的焦灼等待后,澄终于收到了对方的第二条简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