腕骨擦过窗框发出轻微的脆响,裴然只觉得悬着的心脏马上就要跳出喉咙。“停、停一下……”她抓住短暂喘息的空挡,掌心抵在他胸前,嘴巴微张着,连视线都有些迷离。穆柏衍动作停了一下,额头在她的鼻尖轻蹭。转而又流连在她的唇角,辗转贴合间,他眸子沉得像暗流喧涌的夜。他舌尖绞着她,就想要把她整个人吃掉,带着浓重的喘息声,一下一下喷洒在两个人的鼻息间。第40章 “慢一点。”静谧的夜晚,再凉的风还是吹散不了唇齿交缠十指相扣的悸动。不知道吻了多久,穆柏衍终于抬起脸,把下颌轻轻搁置在裴然的颈窝。额前的碎发扫过她的耳廓,裴然觉得有些痒。两个人几乎是紧紧贴在一起没有缝隙。隔着衬衫,能感受到他随着呼吸蜿蜒起伏的腰腹,呼出的热气把所有压抑的理智埋没,无法归于沉寂。裴然睁开眼睛,伸出手轻轻环住他,把脸埋进他胸口。半晌,她闷闷地开口:“里面的人会不会看到?”“看到又怎么样。”穆柏衍手指抚着她的发丝,掌心稍稍用力揉了揉,“还不许人出来接个吻?”接个吻倒是可以。只不过聚餐的人都在里面,他们这样也太明目张胆了点。“我发现一个事情。”裴然从他怀里探出头,小声说:“你比之前会太多了。”她嘴唇上的口红已经被吃得一干二净,饱满的唇瓣上在灯光下是自然的粉色,上面挂着一些晶莹。穆柏衍克制住自己又想要吻下去的冲动,耐着性子问:“什么会太多?”“就……各种。”后半句话裴然觉得有些害羞还是没有说出口。高中短暂在一起的时间,虽然也有过亲吻和拥抱,但是那种蜻蜓点水的程度和现在比起来简直是小菜一碟。她当时还真以为穆柏衍就是那种清冷的老干部挂,一个无欲无求的性冷淡。今天总算见识到了,果然表面上再冷淡的男人骨子里还是住着一个禽兽。穆柏衍笑了声,手指缠着她的长发转了两圈,眸子里都带上了笑意,“你那时候太小,怕把你吓跑了。”裴然并不赞同,“说的好像你很大一样,我那时候成年了好吗!”穆柏衍听完轻哼了声,又低下头故意咬了一下她的耳朵,圈着她的手臂收紧了点,“我大不大,你怎么知道?”裴然:“……”虽然现在黑灯瞎火的周围也没有别人,但是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裴然直接愣在原地好几秒,半天没缓过神。从昨天开始,面前的这个男人就像被摁下了什么开关一样,开始在禽兽的路上一去不复返了。而她就是禽兽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虽然不知道自己现在看起来是什么样,但裴然觉得自己整个人就像个被火笼住的纸袋子,只要风吹一下就能燃成灰。总之,和穆柏衍在一起的时候,她基本可以告别腮红这种东西了。而脸不红心不跳说出这种话的男人还用一种非常清澈的眼神看着她,好像是她想歪了一样。裴然别开眼,胸口的呼吸还是很乱,她只能一下一下深呼吸调整节奏,让自己不至于连脑子都懵的无法转动。穆柏衍圈在她腰间的手,曲起手指刮了她鼻尖一下。“好了不闹了,该进去了。”裴然站在原地没动,看了他一会,然后突然伸手拍了他一巴掌,低低地骂了一句“臭流氓”跺着脚就往前走。力道很轻,拍在肩膀上就像被小猫抓了一下。穆柏衍看着她的走在前面的背影,拇指在唇角蹭了一下。是残留下浅浅的红。片刻后,他低头笑了下,跟了上去。*刚进包间的时候,正好碰见赵青禾和另外的一个女同事先走。虽然裴然觉得这个女医生挺讨厌的,但她也没想计较,就象征性打了声招呼。在场的女同事走了,一桌男人终于开始放开了闹,第一个开刀的当然就是孙兆林。满屋人举着酒杯挨个灌他,见穆柏衍来了,他跟见了救星似的连忙往门口窜。“阿衍他们简直不是人!全都怼着我一个人灌,我明天还要上班啊!”穆柏衍瞥了他一眼,伸手拨开他搭在肩膀上的爪子,指着地上的酒筐,“慢慢喝,还有你欠我的那一箱。”林峰也跟着附和,“在座的人明天都能顶你那半天班,你就喝吧。”裴然被他们逗笑,拿过桌上的玻璃杯举到他跟前,“来,敬我们孙医生。”“你们情侣档联合起来欺负单身狗啊,还有没有人性了!”孙兆林抱着酒瓶子一个劲哀嚎。显然情侣这个词取悦到了穆柏衍,他拉着裴然坐下,也没有避讳顺势牵上她的手,嘴角挂着笑。孙兆林眼尖,眼珠子在穆柏衍和裴然两个人中间来回提溜了两圈立马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他看着穆柏衍嘴角下面沾的一点红还有裴然出去一趟嘴巴上消失的一干二净的口红,笑眯眯地开口:“说吧,你们俩刚才出去干什么了?”穆柏衍冷淡地斜了他一眼,把他凑过来的脑袋掰到一边儿去。“不说就罚酒三杯,你选吧。”孙兆林嗓门大,桌上的人听到之后都齐刷刷的看着他们两个人。穆柏衍手背擦过下唇,抹掉残留的口红印,动作显得有些欲盖弥彰。然后看着他面无表情的拿起桌上的酒杯,利落地干了三杯。这下所有人都沸腾了,火力对象成功转移。穆柏衍也十分罕见的没恼,一杯一杯的照单全收,眼睛时不时的落在裴然身上,眸子里全是温柔。孙兆林从来没见过他这幅样子,对于一个人如此热烈怎么都没法遮掩住的那种喜欢。什么冷淡,什么漠不关心。只不过不是那个人而已。就好像再坚固的冰山,总有一天也要融进人间烟火里。*穆柏衍真的喝了很多。好在他的酒量很大,就算全身上下像被酒浸过一样,他还能像平时一样冷着张脸,基本看不出醉态。裴然站在房间门口,接过他手里的房卡打开房门,嘱咐道:“洗个澡好好休息,要是宿醉不舒服的话,明天请个假别硬撑。”说完之后,她向后退了一步作势要把门关上。“你要去哪?”穆柏衍手臂在门框上挡了一下,向前一步握住她的手腕。“回房间啊。”穆柏衍拉着她的手臂把她重新拽进怀里,“你的房间已经退了。”“?”裴然怔怔地扬起脸,又听见穆柏衍接着说,“你又不睡,浪费。”房门被风吹的“咔哒”一声关上。“我昨天……”裴然话还没说完,面前的男人身体向前一倾,靠在她身上,“你昨天生病了,我照顾了你一晚上。”他脸上看不出任何醉意,但是身上散发出来的酒气无法掩盖,滚烫的掌心贴在她微凉的手臂上,温度灼人。他微微偏过头,看着裴然的眼睛,低声说:“今天换你照顾我了。”屋里灯没开,微弱的月光从窗外打进来,影影绰绰地映出他眼里的醉意。他声音很轻,带着点哑,眼睫垂着像在诚恳的挽留她。裴然突然有些后悔看到他这幅模样。简直乖得不像话。明明被灌酒的人是穆柏衍,但是裴然却感觉喝醉的人是她自己。就忽然很想吻他。顺应着最本能的冲动,裴然缓缓踮起脚尖,环绕住他的脖颈,仰脖吻了上去。她动作有些生涩,可以说得上是毫无章法,只是生硬的啃咬,让人有些急躁。穆柏衍难耐地抿着唇,看她拧着眉想撬开的他的领地却迟迟不得要领。他按住裴然的肩膀,托着她的腰拉开距离,把人抱到沙发上。“慢一点。”裴然被他指引着,翻身跨坐在他腿上,然后慢慢地捧住他的脸。舌尖柔软,连淡淡的酒精味都变的清甜。卡在她腰间的掌心炙热又带着男人的粗粝,似乎是上头的酒精此时此刻变成了一种无法自持的冲动。裴然看见他喉结滚了一下,紧接着两个人的位置颠倒。她整个人被压进沙发的凹陷里,细密的吻顺着她的额头一路向下,缓慢地划过脖颈,停留。轻微的刺痛感断断续续的传来。房间越安静,浓重的呼吸声就越明显。裴然陷在柔软的沙发里,胸口起伏不断。空气中萦绕着暧昧的酒气,和交缠在一起的呼吸在中间温柔碰撞。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悄无声息的一起蔓延,又好像有什么东西炙热中慢慢活了过来。窗外的高楼折射着细碎的额光,穿过窗棂,打在地上,像铺开的画。不知道过了多久,穆柏衍才放开她。裴然整个人趴在他的怀里软得一塌糊涂。耳边响着他胸腔震颤有力的心跳,裴然静静地靠在上面,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晚上林峰说完她就很想知道的那个问题。“你大学的时候为什么会选择来b市实习?”过了很久,穆柏衍才撑着身体坐起来,半阖着眼,枕在沙发背上。沉沉地开口:“因为乔思雅说你在。”“就算知道见不到你,但我还是想握住那一点点希望,想离你更近一点。”“我一直都在等你,就算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回来。”他真的喝醉了。连这种见不得光的小心思,他都想一点一点都告诉她。说到这里的时候,穆柏衍轻笑了声,拉过裴然的手,唇瓣轻轻落在她的手心,与掌心的肌肤柔软贴合。“还好。”他仰起头,近乎虔诚望着裴然的眼睛,“我等到了。”七年的时间里。裴然曾经想过,自己为什么会喜欢穆柏衍这个人。是好奇,是胜负欲,亦或是来自青春期少男少女的某种冲动。直到现在她才知道。喜欢一个人,从来都不需要理由。对于他的喜欢,是无论相隔多么漫长的时间,也从未减少过一分一毫,席卷而来无法克服的本能。而不是因为某个理由喜欢上,随着理由的消失之后,心也跟着变。她喜欢,只是因为他是穆柏衍。沉默了半晌,裴然张开手臂,往前一靠,抱住了他。“我是不是让你等太久了。”穆柏衍安抚似的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薄唇轻启,声音低缓带着酒气轻飘飘地荡在房间里。“没关系,只要回来了,晚一点也没关系。”作者有话要说:突然想到之前在微博上看到的话。喜欢啊,是清风,是朝露,是脸颊红红。是千万万人里再也装不下其他。好甜好甜,送给甜甜的你们。感谢在2020-07-12 15:24:15~2020-07-13 15:20: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奶茶半糖不加冰 1个;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41章 床上躺了个妹妹。清晨五点,天还没亮。穆柏衍醒得早,手肘垫在脑后,盯着天花板发呆。环在他腰间的手还在不安分的动来动去,穆柏衍倒吸了一口气,翻过身,侧着头看向贴在他怀里的裴然。浅浅的鼻息轻轻打在他脸上,长睫紧闭眼尾下垂,看起来很乖的样子。不知道她有没有睡好,反正穆柏衍是被折磨的一晚上都没睡好。隔壁的房间其实没退。因为他不想刚确认关系就控制不好速度,所有的进度他都想一点一点慢慢让裴然去接受。只不过是那会酒劲上头,想让她留下来,多和她呆一会,没想到小姑娘居然真的要陪他睡。前一天生病的特殊情况也就算了。但是现在。他作为一个正常男人,并且刚和女朋友确认关系,还有了一定程度上的进展,现在两个人躺在床上。被窝里时不时的飘出来她身上甜软的沐浴露香味儿,腰间还有她绵软手臂缠上来的温热。有那么一瞬间,穆柏衍觉得浑身上下哪都不对劲,身体里的躁意止不住的直冲而上。理智在逐渐消失。什么进度不进度的,这他妈是我女朋友。似乎是感觉到了穆柏衍呼吸剧烈起伏的变化,裴然皱了皱眉,头又往下钻了钻。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嘴巴还嘟起来。穆柏衍无奈的重新把她拥进怀里,俯身亲了她鼻尖一下,下巴搁在她头顶蹭了蹭。安静了半晌,他轻轻把把手臂从她脖颈下抽出来,下了床。换上运动装,然后极轻地关门离开。*窗外蒙蒙亮的阳光照在被单上,虽然看起来很暖,但是冷风还是顺着被角的缝隙往里钻。床上飘着一股洗衣液的清新味道,裴然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拉过被子蒙住脸,翻了个身,伸出手寻找热源。摸了半天,别说昨天晚上睡在旁边的男人了,就连身旁的床单都冰凉的甚至连点残留的余热都没有。裴然唰地一下睁开眼,从被窝里探出头,眼睛在四周转了一圈。床的另一头收拾得很整齐,被单和枕头上平整的连条褶子都没有。有点恐怖。昨天晚上她抱着睡的那个男人凭空消失了。而且现在的时间,她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才不到六点。她睁着眼睛呆了一会,可是耐不住困意袭来,又重新滑进被子里,缩成一团。连着两天不用吃药就能安稳的睡下,裴然的觉也变得多了起来。再醒来过来,天已经大亮。丝丝暖意透过虚掩的窗帘填满整间屋子,昏昏沉沉之间,她能感受的到床垫轻微下陷的感觉,紧接着面前一黑,有笼罩着热气的阴影罩在她头顶上方。“起床了。”男人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裴然眼皮子动了动,没有反应。穆柏衍舔着唇笑了一下,故意朝她眼睫上吹了口气。果不其然,裴然打了个激灵睁开眼。她睁着眼睛定定地愣了一会,表情逐渐变得幽怨了起来。“你晚上去哪了?你是不是背着我有别的狗了。”穆柏衍直起腰,在旁边坐下。“没有,只有你一条。”“……”说谁是狗呢这个狗男人。裴然睡意消了大半,撑着床板坐起来,抽出枕头扔在他身上。空气里,他身上沐浴露带着薄荷的香味儿很明显。她抬起鼻子凑近嗅了嗅,“你洗澡了。”“嗯,去晨跑了。”裴然眯着眼睛给他竖了个大拇指,“扔下床上的妹妹不要,早上五点出去晨跑?”穆柏衍倚在床头,睨着她淡声道:“就是因为床上躺了个妹妹,才要出去跑步醒醒酒。”他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静,衣冠楚楚地靠在一边,面不改色地说着不正经的话:“要不然指不定要对妹妹做出点什么事儿。”裴然的表情僵了一下,然后故作镇静的回他:“那你倒是做啊,嘴上说有什么用。”话音刚落,穆柏衍身体向前倾了倾,抬手拂开她贴在脸边的头发,“我不介意再请一天假,就是不知道你准备好了没有?”直到穆柏衍的身体又贴过来的时候,裴然连忙掀开被子踩上拖鞋就往洗手间的方向跑。临走到门口的时候脚底一滑还差点摔倒。裴然站在洗漱台前,打开水龙头,试图用冰凉的水流浇灭莫名的躁意,结果不经意间瞥到镜子,她一怔。脖颈侧面,横着一道明晃晃的吻痕。旖旎的红色痕迹像是在不断提醒她,昨晚在沙发上和穆柏衍都做了什么暧昧的事情。要死了要死了!这么明显她又没有高领毛衣等下要怎么出门啊!!穆柏衍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洗手间门口,探进去瞟了一眼,“怎么了?”他视线扫过镜子里她白皙纤长的脖颈,上面停着的那块草莓,忍住笑:“要不要穿我的毛衣?”裴然没说话,捂着脖子瞪了他一眼。换好衣服之后,裴然坐在沙发上对着全身镜整理脖口的衣领。本来打算今天穿昨天在商场里新买的针织衫,现在却只能穿着穆柏衍宽大的黑色高领。她看着衣冠楚楚站在门边系领带的穆柏衍,闷闷地开口:“你怎么又请假?”“女朋友要走,我要去机场送她。”他转过身体,修长的指尖在脖颈前绕了两圈系好领结,然后扯过沙发背上的外套搭在手臂弯,对裴然伸出手。“走吧,我的女朋友。”听到这三个字,裴然还是下意识的恍惚了一下,但是很快这句灌了蜜一样的话,直接把她胸口原本绕着的小脾气消了个一干二净。她扬起嘴角,连眼睛都笑得弯了起来。“好呀,我的男朋友。”无论工作日或者假期,机场总是人来人往,行色匆匆。路上有点堵,到机场的时候距离登机时间已经很近了,穆柏衍把她送进航站楼之后,就让裴然赶紧去排队安检。裴然来b市的时候,脑子里想的只有见他一面。结果人总是贪婪的。见过面,和了好,想到接下来的半个月又见不到他。裴然垂眼看着手里的机票,忽然觉得有些失落。来的路上,她甚至希望航班延误,那样她就可以再多和穆柏衍呆一会了。一波又一波的乘客从门口涌进来,机场的广播音环绕在大厅里。穆柏衍抚了抚她的后背,“注意安全,落地记得给我电话。”“嗯。”裴然点点头,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朝她挥挥手才往安检的通道口走去。穆柏衍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往前走。她的长发有部分缠进黑色的衣领里,宽大的褐色大衣把她整个纤瘦的身体包住。有一种冲动,想要几步跨上前,把她重新按进怀里。像是一种心电感应,走在前面的裴然突然停了脚步,转过身面向他。黑色的毛衣衬着她皮肤更加雪白,张扬的红唇在人群中格外显眼。她挑眉笑着,忽然张开手臂。他知道她要飞奔过来,所以他也张开了手臂,看着小姑娘穿过人群扑向他怀里,带着香味的重量抱了个满怀。“穆柏衍,你要记得想我。”如今对于她的感情不需要再克制,穆柏衍抱着她,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嗯,全部时间都用来想你。”*临近年底,各个品牌的广告扎堆在各个平台上推,阮玥自然没让她闲着,在她出去这两天,接的广告都够她拍到下个月。所以回到a市之后,裴然的生活就开始三点一线的奔波。每天晚上在家拍视频剪片子,上午去阮玥那里报道,下午再回店里和乔思雅一起处理要开业的事情。像个陀螺一样的跑了几天,终于距离开业就只有一天的时间了。上午在公司开完会,接着谢泽深的车就停在楼下等她。“裴老板日理万机,辛苦了。”他转到副驾驶给裴然打开车门,递了一杯咖啡过去。最近乔思雅那边也忙了起来,周可琳在公司坐班没空去店里帮忙,于是谢泽深就无条件的变成了她们三个人的苦力。“谢了,深爷。”裴然接过咖啡,弯腰钻进车里。这段时间因为装修的vlog在微博上的热度很高,所以店铺前期的宣传情况还算不错。只不过越是这样,她越感觉有种无形的压力,千万不能有任何一个环节出问题。她正在微博回着私信,乔思雅的电话就打进来了。“然然你在哪呢?”还没等她说话,乔思雅先急匆匆的开口。“在深爷车上,要回店里,怎么了?”车上的音乐声有点大,谢泽深伸手把音箱关掉。电话里清晰的声音从听筒传出来。乔思雅在那头欲言又止,“要不然你先别回来了。”“怎么了?昨天不是还要我回去。”“哎呀……反正就是你先等等,晚点再来也行。”一种无形的预感,裴然抬手抚了抚眉心,缓缓开口:“是不是何宛初去了?”“……”此刻的沉默等于既定的事实。“行,我知道了。”裴然挂断电话,靠在椅背里盯着车窗外发呆。虽然裴然没有跟他讲过,但是他多少也从乔思雅那边听来了一点,看裴然情绪不太好的样子,他贴着路沿把车停了下来。“要不要先送你回家?或者出去逛逛?”“不用。”裴然把手机收进包里,笑了下,“去店里吧。”第42章 “是挺般配的。”……何宛初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等她。见裴然从楼梯上上来,她从座位上站起来,转过头叫她的名字。“然然。”裴然没应,走到她面前拉开凳子直接坐下,“找我有什么事?”“路过老房子那边,顺便买了点米糕给你吃。”她从手边拿出一个褐色的纸袋递到裴然面前。裴然没接,转手拿起桌上的冷水壶倒了半杯摆在面前,“你来就为了给我送这个?”语气中的疏离和冷漠像一堵无形的墙,把两个人间隔开来。何宛初停在半空中的手缓缓收回,“店不是快开业了吗,我想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得上忙的。”裴然笑了,“帮忙?”“我知道其他的我也做不了。”她从包里拿出一张卡推到裴然面前,“之前每年给你打的钱不知道还够不够用,这个给你,不够再跟妈妈讲。”黑色的长方形卡片摆在白色的木质桌板上,格外显眼。裴然看着那张卡,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从手提袋里翻出一个卡包,然后找出一张卡扔在桌上,“你打过来的钱,上学那会用了些,但是现在连着利息都还上去了。“给你。”同样的卡片轻飘飘地叠在上面,却像是一颗无形的□□,丢在了何宛初心里。从一开始她就阻止过裴文舟,因为公司的事情他们吵过无数次,到后期两人甚至都谈到了离婚。何宛初难以想象当初那么爱她的男人居然变成了这副模样。但是还没来得及离婚,裴文舟就被调查抓了进去,一年的时间,倾家荡产还清债务,那个男人却人间蒸发。何宛初的人生仿佛坠落进地狱。无尽的压抑、痛苦、压力,找不到一个合理的宣泄口,那些对裴文舟的恨意,从高处坠落的落差感,让她做了一件让她后半辈子一直无比后悔的选择。她居然把这种情绪强加在了自己的孩子身上。本该天真烂漫的少女,却因为她承受了数不尽的痛苦。一想到这七年的时间里,本该在掌心被宠爱着长大的少女,却一个人跌跌撞撞长大,连她的钱都不愿意花一分,在那些她看不见的地方为了生存而拼命。她的心像被攫住了一样,痛的无法呼吸。她的女儿,做了博主,在网上有了粉丝,还开了自己的店铺。真的很优秀。可是越这样,何宛初越觉得内疚。她痛恨自己,也想弥补裴然。何宛初红着眼睛,看着裴然的脸,积压了许多年的情绪最后变成了一句话。“然然,你能原谅我吗?”窗外的阳光没有正午那么刺眼。一束束橙黄,破开厚重的云层落下。裴然没说话,两个人就这么安静的对视了一会,何宛初交叠在膝盖上的手来回摩挲,掌心冒出晶莹的汗珠。她看着裴然,收回腿端正的坐在位子上,两只手不知道该放在那哪里,有些尴尬地笑了一下。裴然静静地看着她。没想到这种小心翼翼的表情,也会出现在何宛初的脸上。从那天在店里见过何宛初之后,何宛初又联系过她几次。确切的说,这么多年以来,她一直在尝试联系自己,只不过裴然不想见她。既然抛弃了她,那就不要再联系她,她想。用温柔浇灌她长大,给予她母爱的温暖,给她了天真烂漫无忧无虑时光。再用无比绝情的话,浇灭她的希望,把她烂漫的年少时光拉进深不见底的牢笼。既然这样,那就真的像当年说的那样,一个人潇洒下去,重新开始。而不是像现在,在那张漂亮高傲的脸上,对她露出这种卑微的小心翼翼的表情。她没有见过比何宛初更加狠心的女人。“凭什么?”裴然的语气很平静,甚至连眸子里都没有什么波动。“是你说要我放过你,是你说要我离开,我都照做了。”“现在你又要我原谅你接受你。”她看着何宛初的眼睛,“我问你,凭什么?”何宛初愣在那里,嘴巴开合了几下,最后舔了舔唇,摇着头苦笑。“我知道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妈妈,我也没有立场要求你重新接受我。”她伸出手,握住了裴然搭在桌上的手,轻声说:“是妈妈做错了,是妈妈错了。”她冰凉的指尖有些颤抖,垂着眼,眼眶红着。“你应该讨厌我,应该恨我,我都知道,全是我的错。是妈妈太自私了,当时妈妈不应该放弃你。”“但是你知道吗,从那之后的每一天,我都很后悔……”何宛初还在握着她的手不停地说着什么,裴然靠在木椅上,突然有些恍惚,盯着桌上的米糕出了神。她好几年没吃过这家米糕了。就在当时那套学区房的小胡同里,往里走的一家小摊子里,每天下午两点出摊,卖完就走。裴然要上课,总是吃不到,那时候何宛初偶尔会买来给她带回去。这份米糕,是那会她对于何宛初唯一温暖的记忆。微不足道,却又给她关于母爱的最后一点点希望。裴然总是这么安慰自己。直到后来去新城,离开何宛初。那段漫长又孤独的时光,除了怨恨何宛初,她也时常回想起之前那些温暖的瞬间。甚至就连这一刻,看到何宛初在她面前哭,看到那双和自己像到极致的眉眼之间,也有了许多岁月的痕迹。她心口一阵酸胀。“好了。”裴然收回手,从桌上抽了一张纸巾递到她手里。何宛初坐在对面,还没从情绪中走出来,肩膀耸动着接过纸巾。“不说了。”裴然垂下眼轻叹了口气,淡声道。不带半点感情的一句话,听得何宛初心里一颤。她可以想到裴然对她的态度冷淡,甚至连骂她埋怨她,她都可以接受。却唯独没想到裴然是这种反应。平静到像毫无波澜的死水。“然然,你还记得当时我送你的那副画吗,这个系列我都有,就等着有一天你可以和我一起去看。”“还有,我重新买回了我们原来的房子,你的房间我原封不动的装修回去了。”她语气突然变得很急促,迫不及待的跟裴然解释着这七年来她到底都做了什么,一度哽咽的连声音都变了调。“你根本不知道这七年里面我有多想你……”从窗外照进来的光影,落在裴然的脸上,轻微晃动。要说现在她是不是还怨恨何宛初。裴然也不知道。似乎也不重要。“对,我不知道。”裴然笑着开口:“就是因为我不知道,所以感动的只有你自己。”她顿了顿,缓缓说:“你觉得后悔觉得对不起我,为了弥补对于我的亏欠你做了这一切,但是这只是为了让自己的良心过得去,这些我从来不知道的事实,并不会消磨掉过去七年甚至更久以来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