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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蚀骨娇宠》TXT全集下载_10(1 / 1)

难怪七殿下如此身份年纪,尚未娶妻便罢了,府中竟连一妾室都无。原来他在情爱中着实是个榆木脑袋,不会讨女孩子欢心的!她扁了扁嘴,对他所言略有不满,依旧樱唇紧闭,不肯说话。程淮启见她如此反应,忍不住轻笑。“那便是有效了。”陆容予闻言一愣,将脑袋轻轻向侧边一扭,语气娇嗔:“未曾!”他低低地笑出了声,又凑她近了些,握住她的手腕,将她带进自己怀中。他……他怎么能这般不顾礼节!若叫人看了去,她的清白皆全数碎尽了,日后要她如何见人!有了方才那些表露心迹的话,陆容予这下是真的不惧他了,说话也变得底气十足起来:“殿下还是放开我罢!男女授受不亲,你我这般,于理不合,且不利于我一介女儿家的名声。”程淮启失笑,不仅不依,反倒将人搂得更紧了些,一双长臂紧紧锁在她腰间,低下头,看着怀中羞怯又娇嗔的小姑娘,眸中的笑意有若实质。“怎得,小寒节那日的法师抱得,我便抱不得?”“你与他不同!他是要杀我,你……”程淮启将唇凑到她耳边,用低哑又婉转的气音道:“我如何?”他对她这般亲密无间的耳语,声音又如此诱/惑勾人,陆容予只觉浑身都被耳旁的气息吹得又躁又痒,不禁轻颤一下,那白净小巧的耳尖,便以肉眼可见之速,变得粉粉红红。莹润的樱唇一张一翕,支支吾吾地“你”了好几回,却再也说不出下半句来。程淮启怀中抱着这世间最美好温软的女子,舒服地几乎要喟叹出声,复见她这般羞怯又嘴硬的模样,便忍不住再调侃几句。“况且,你此话提得也过于晚了些。怎得昶兰围猎之时,于马背上;你偷溜出宫之时,于马车中;后来惠妃生辰之时,于宫墙下,此三回之亲昵行迹,便都不作数了?偏要到今日这般花前月下、耳鬓厮磨,才知晓我‘好生没有脸皮’,才想起你女儿家的名节?”他……!他竟将这些难以启齿之羞耻过往,一件一件搬出来细数,还说得如此添油加醋!什么花前月下,什么耳鬓厮磨,简直危言耸听!陆容予顿时恼羞成怒,挣扎着便要从他怀里脱开身。“……不过是殿下非要如此,臣女不得不从罢了!”程淮启如何肯依,仗着自己强劲无比的力道,将人紧紧禁锢在怀中。她的捶打腾踢于他而言,不过是猫尾巴在身上挠了几下痒痒,她闹了个筋疲力尽,他却岿然不动,甚至眼皮都不眨一下,好笑地看着此时鲜活可爱的小姑娘。近来他不断努力,她在自己面前总算不是那副一直端着、谨慎又小心的模样了,也总算不再怀疑自己接近她是要加以利用、另有所图。陆容予闹了没多久便累了,一双细嫩的手打在他健壮强硬的筋骨上,没把他打疼,自己手上倒是火辣辣的,如此偷鸡不成蚀把米之行径,实在丢脸极了。小姑娘累得气喘吁吁,蔫巴巴地乖乖待在他怀中,再也不肯动一下,只有一张小嘴仍旧撅着,十分不满的模样。程淮启看得好笑极了,又问道:“不得不从?你当真如此不情愿?”“当真。”陆容予毫不犹豫地答。程淮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若果真如此,那画像又如何解释?”陆容予闻言,心头顿时有不好的预感袭来,她一对秀眉轻轻皱了起来,抬起脸看他,强忍着心悸,疑惑地问道:“画像?什么画像?”“便是你几日前所作,一男子身着黑色衣袍,侧身负手,立于碧芙园中之画像。”琴棋书画中,画是她最能拿得出手的一项。她闲暇时便爱作画,尤爱山水亭台。虽不常画人物,不擅形似,但她却能将神态与气质把握地十分到位,令人一看便知原主是何人。程淮启所说的这幅画,便是陆容予前几日,特地屏退了画婉与梳雪,独自在房内作成的。画中之人正是程淮启。他常穿的深色衣袍、腰间常挂着的那块黑玉、行径之间常扮的肃穆冷冽气场,一看便是七皇子程淮启无疑。这整个宫中,甚至整个天下,再也找不出任何一个比他更配此画之人。她画的他神韵有九分相似,以至于此时,她完全找不出半个字来反驳他方才所言。若非芳心暗许,怎会偷偷将他画下来?只是,这画她收得极为隐秘,包了一层又一层,放在抽屉最里边,生怕被人发现、说了闲话去。况且,她近日并未发觉屋内有何物什错了位置、或哪处少了什么,他又是如何如此精准地找到那副画的?还是说,她作画之时,便被他看见了?陆容予大窘,一张白皙细嫩的小脸登时红透,难以置信地望着他。她心中疑云团团重叠,却无论如何也不知该如何开口问,讷讷了好半晌,呼吸都变得急促而滚烫,还是仍未发一言。“想知晓我是如何得知那画像的?”程淮启替她问出了心中疑惑。陆容予连连点头。程淮启剑眉微扬,调笑道:“你将我哄高兴了,我自然告诉你。”陆容予怔住。哄高兴了是何意?便是承认自己心悦于他吗?这般秘语,她怎开得了口!小姑娘看了看他,又将目光移开了去,闷闷地道:“臣女此时又不想知道了。”程淮启失笑。“既不想知道,便不要再费神于此。左右你与我已有了肌肤之亲,你即便日后再心悦于他人,也别无他法,嫁我只是时之早晚罢了。”陆容予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顿时气得跳脚,难以置信地反驳:“谁曾与你有肌肤之亲!”程淮启又将她抱地紧了些,看着两人相贴的身躯,不满地皱了皱眉:“如此还不算肌肤之亲?”不知怎得,陆容予总觉得“肌肤之亲”一词十足羞涩,令她难以接受,方才便忍不住下意识地反驳了。可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自己似乎着实已与七殿下这般亲密了许多回,似乎确实可以称作有过肌肤之亲了。她皱着眉,憋了好半晌,才抬起脸,理直气壮道:“如此最多也只能称作‘衣料之亲’,我与殿下并未肌肤相触,因此没有肌肤之亲!”啧。平日每逢危急时刻,便见她一幅冰雪聪明的模样,许多事一点就透,十分令他省心,没想在这男女之道上,亦是小傻猫一只,连方才自己是在用激将之法都不知。左右现下老五已知晓他与她之事,再藏着掖着、隔三差五潜藏于碧芙园之屋檐上,暗自看她以解相思之苦之举,已然没有必要。是以,他今日便明目张胆、毫不遮掩地来了。他本觉得强扭的瓜不甜,若她于他感情未到,他便继续努力,暂且忍她一忍,等她多些时日,让她对自己完全敞开心扉之时,再进一步。但此时被她这样一说,程淮启却忽然觉得——这般隐忍,好生无趣。他目光中有细碎闪烁的光点,眼神移至她那双纤柔的玉手,同时,也将自己的一只大手伸了过去,不由分说地将她的小手完全包裹于掌心之中,没一会儿,又觉不够,寻着她五指之中的缝隙,将自己的五指穿插进去,与她十指相扣。他指尖干燥,手掌宽厚,在她手上轻轻地来回摩着,摩得她心尖发痒。程淮启看着小姑娘微张的樱唇与呆愣的眼眸,低低地笑。“如此呢?”“你我可算是有过肌肤之亲了?”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快给果茶上呼吸机(撒老师吸氧.jpg整整十个币的糖,要小天使夸夸!大家还可以拆拆看程小七是怎么拿到画像的(疯狂挑眉感谢在2020-08-07 17:18:11~2020-08-10 07:53: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枫涵 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26章 不必怕“咚咚。”外头传来一阵敲门声, 接着便是梳雪的声音。“七殿下,小姐,天色已晚, 可要用膳?”陆容予现下与男子如此亲密相拥,正心虚紧张着,这突如其来的敲门声于是吓得她浑身一颤, 一时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将面前眉眼含笑的人推开,逃也似的向后退开好几步, 离他少说也得有三尺距离, 这才停了下来,眼神飘忽闪躲。她稳了好一会儿心神, 才高声道:“传膳吧。”听到梳雪应了声“是”后, 陆容予又将双手贴上自己滚烫的脸颊,降了好一会儿热度, 这才垂着头,以两只鞋尖带着身子, 缓缓挪向正对他之处, 闷闷地道:“殿下, 臣女要用膳了。”所以,您可以走了。程淮启怎会听不出她的言下之意,但他何许人也, 并不因为这话有半点情绪波动,反倒衣袍一掀, 施施然于案几前坐了下来,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地淡然道:“嗯, 本殿与郡主一道。”……方才说他没有脸皮,此番又觉他脸皮有铜墙铁壁般厚!陆容予憋了好半晌,也说不出话来,程淮启暗自好笑,用眼神示意她坐到自己对面,但陆容予的双腿却好似锈住了一般,想挪也挪不动。她正进退维谷地站在原地,画婉与梳雪便先后端着菜品走了进来,同时,又听见他低笑道:“莫不是要我将你抱过来?”……!独他们二人相处之时,他说这些风流话,便已让她面红耳赤,此番两个婢女还在,他就如此不管不顾地调侃起自己来,实在讨厌极了!陆容予又羞又怒,一张小脸与簪子上镶的那血玛瑙一般红,愤愤地瞪了他一眼,又不敢逾矩再骂,只好转过身去,瞪着憋笑憋得正辛苦的画婉与梳雪二人,一双美目都飘红了几分。程淮启看出小姑娘羞得狠了,心下不免有些慌神,唯恐她真生起自己的气来。他不自然地轻咳一声,柔声道:“过来坐,本殿还要与郡主商议老五之事。”陆容予扁了扁嘴,不甚情愿,却还是顺着他捧到自己面前的台阶下了去,乖乖坐在他面前,垂着头,不言不语。画婉与梳雪在一旁为两人布菜,两人皆吃到七分饱,便前后放下筷子。“可还要吃些糕点?”程淮启问道。陆容予一愣:“什么糕点?”程淮启道:“我亦不知,方才来时,命玄一去飨玉阁带的,想来此时还热着。”他来之时,便惦记着要给自己带新鲜的糕点了吗?陆容予愣愣地眨了眨眼,又忍不住弯了弯唇,轻轻点了点头,应了声“好”。程淮启唤了句玄一,陆容予便见一劲瘦高挑的身影走近,风尘仆仆的模样,衣袍被风雪沾湿,眉间还落着几粒新雪。一见他,陆容予便想到那日玄一扮做环公公,前来传信的场面,不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玄一自然知道她在笑什么,但此时殿下在此坐镇,他是怎么也不能放肆,连一个眼神都不敢回她,飞快地放下怀中捂着的还温热的糕点,逃出屋去。陆容予眨了眨眼,掩唇笑道:“屋外极冷,不如让‘玄公公’进来暖和暖和。”一句俏皮至极的“玄公公”出口,程淮启自然明了她所谓何事,忍不住勾了勾唇:“不必理他。”一片纷纷扬扬中的玄一冻得打了个喷嚏,又听到殿下所言,顿觉一颗心比这三九天更凉几分,不禁抱住了自己的两条胳膊,仔仔细细地搓着,一双绝望又悲凉的细眼望着天,几乎就要淌下两行清泪来。啊!天公啊!得鱼忘筌、兔死狗烹、卸磨杀驴等一干词,便是为殿下量身而造的罢!而他玄一,就是那筌、是那狗、是那哀哀欲绝的驴啊!……而同时,那被蠢驴声声痛斥的主人,正悠悠然坐在自己心上人的对面,看着她巧笑嫣然的模样,面上的愉悦半点不加掩饰。陆容予小心仔细地拆开面前那袋温热飘香的霜雪红梅糕,浅淡的梅花香便顷刻间扑鼻而来,令人食指大动。她眼神一亮,两指轻轻捻起半个手掌大的一块,略略思忖了半晌,顾及着程淮启这雪中送食的情谊,首先将糕点递到了他面前。程淮启本不喜这些女儿家的吃食,但现下她如此动作,他又怎会拒绝,正欲伸出手去接,似是想到了什么,忽而又撤了回来,直接倾身上前,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你!”果不其然,小姑娘又闹了个红脸,模样好生可爱。程淮启轻笑,怕她一会儿又恼了,便见好就收,将身子坐直,正色道:“姜氏嫁入五皇子府前,已在老五手中六日有余,时至今日,她嫁入五皇子府,已然有七日之久,但老五至此还未动作,并非他一贯雷厉风行之做派。”陆容予听他讲,边觉颇有道理,边觉坐立难安。她手中还拿着那被他咬去一口的霜雪红梅糕,此时放回袋子中也不是,继续拿在手上也不是。她磨磨蹭蹭了半晌,最终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几步走到他身边,一手将他的大手摊开,一手将那红梅糕放在他的掌心之中,又一刻不停地回到原位,低下头不看他,心跳阵阵怦然。好怕他又说出类似“此时怎又不顾忌肌肤之亲了?”之言来。陆容予目光盯着自己的指尖好半晌,都未听他言语,只感受到他灼灼的目光,直勾勾地落在自己身上。她仍不敢抬头,轻声道:“若非五皇子另有所谋,便是玉合在为你我赢取时间。”程淮启闻言一怔,并未言语。本以为她聪慧,今日却头一回知晓,她竟是个被卖了还帮别人数钱的。陆容予偷偷抬眼瞄他,见他仿佛不甚赞同之模样,又道:“玉合本性不坏,且早已悔过,前两日小兰说她已有身孕,想来是五皇子以腹中胎儿相逼,她不得不从。”说着,她便又觉得有些不对。“可是,五皇子必然早已猜想你我之间有猫腻,才会抓了玉合去证实此事,若玉合不肯说,他也可直接除我以绝后患,何必如此瞻前顾后、浪费前几日那大好时机?”程淮启淡淡道:“父皇极重守衡之道,你身份特殊,他若没有十足把握、再捏造出一不得不之理由,必然不敢冒此风险、贸然杀你,最多叫你受些苦,好以此挟持我。”陆容予扯了个笑:“本以为,我北上大邺是刀口舔血、朝不保夕,没想竟是拿了块免死金牌,甚至比身在爹娘与哥哥身边更为稳妥些。”她说得轻松,程淮启却无端听出了些心疼来。他看着她,神色认真,嗓音沙哑低沉。“不必怕,我必护你一生稳妥。”那好听的音色如深秋的冷风穿过树叶,明明沁着微微寒意,飘到她心中时却极暖,带着灼人的温度,拂得她心口绵软滚烫。程淮安说,他不是轻易许诺之人,一旦许诺,便从未有不能守住或实现的。陆容予轻轻咬住下唇,微微颔首。程淮启见她眼下一片淡淡青黑,便知是这几日为姜氏之事劳心费神,夜间不得好眠,便又安慰道:“老五虽摩拳擦掌、伺机而发,此番目标也定然是直冲你而来,不过天子脚下、皇权威严,他一向懂人心,应当不会如此胆大妄为、肆意将你抓去,你自不必日日惊惶。”陆容予点点头,又叹了口气:“若是我与淮安一般,会些拳脚功夫便好了。”程淮启失笑:“她那点子花拳绣腿,会与不会,并无半分差别,遇到歹人之时,一样无法自保。”“我已命玄五、玄六与四名暗卫,自今日起,时刻护你周全,你要做何事、要去何处,自放心去便可。”陆容予讷讷,抬头望着他,眸中满是惊诧。她一向知晓他谨慎无比。若他说让她不必担忧、放心去做,那便是万无一失之部署。程淮启之玄字精卫一共七名,一下派与自己两名,其精锐机敏自不用说,光这两名便能妥善成事,他却又另还拨四名武力高强的暗卫与她调遣。这便如同在一面铁墙外又涂了一层铜漆,将她护得严严实实、刀枪不入。这番心思,恐怕无人能做到不动容。她心下感动,又不知如何还他的恩情,心下仔细思考起他提了两回的“以身相许”来,出神了半晌,方被脸颊与后背传来的热意唤回神志,遮遮掩掩地不肯看他。程淮启不知她心中如何想法,只当她是感念他的恩情,微微勾了勾唇,又道:“他与我争锋多年,定能料到我会在你身边加派人手护着,武道走不通,他应当会从另一处下手,明枪易挡、暗箭难防,你亦要多加留心。”陆容予张了张嘴,猜测道:“殿下所言……莫非是……”程淮启点了点头:“惠妃并非良善之人,一心想助老五夺太子之位,必然蠢蠢欲动许久,想方设法帮衬。淮安此时在关禁闭,无法搬母后出来救你;老九那日吵闹方才过去不久,我与你之事,亦不便过早向父皇与母后交代;后宫之事我不便插手,万事只能靠你自己多加小心。”陆容予向来听说后宫之争凶险,此时不免有些紧张,咬着唇,缓缓点了点头。再心思灵巧,也到底不过是个小姑娘。程淮启轻轻叹了口气,又宽慰道:“无需忧虑过多,便是真出了什么乱子,我也必然设法保你无忧。”作者有话要说:世纪难题:程小七到底是没有脸皮呢,还是脸皮有铜墙铁壁般厚呢?推感情线成功,耶耶耶!最近《偶遇》一直在掉预收,啊啊啊,果茶脑子里都有人设,剧情和梗了,保证超级好看的呐!ball ball小天使们预收一下~这本更完就会开的!*明天上夹子,会晚一点更新哦,大概晚上十一点半的亚子~揉揉我的小天使们~!第27章 有了心上人待程淮启回到府中, 已是戌时。夜色如墨一般黑,又如冰一般冷,少年一身藏蓝色绒锦袍被窗外灌入的大风掀起一角, 在空中飘荡着。程淮启剑眉微沉、目光肃然,负手而立于窗前。七皇子府中并未烧许多香炭,整座殿内与屋外的温度所差无几。那前来奉茶的小宫女之耳尖与鼻头通红, 饶是已侍奉主子多年,在将茶盏端至他身旁时,她还是忍不住冻得抽了抽气。程淮启淡淡扫她一眼, 那宫女见势, 立刻心下发怵、惊恐万状,再也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奉完茶便即刻颤着双腿、躬身退下, 险些在殿下面前失态。如此天寒地冻,程淮启却恍然未觉, 如一棵劲松般,一动不动地在窗前, 几乎生生吹了半个时辰的冷风。直到玄七终于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殿下, 此番派往牟州之兵将, 无一生还。”程淮启眸中积卷起阴郁之气,冷笑一声。“果然如我所料。”程淮泽私自蓄兵。大邺有明文规定,除武官外, 任何人不得私自蓄兵,且武官私兵不得超过五百。此番他派出三十名以一当十的精卫前去牟州查探, 竟无一人生还,可见程淮泽所蓄私兵,定然数目庞大。“可探到他有多少私兵?”玄七摇了摇头:“属下无能, 未能得知,但属下猜测,至少五千。”程淮启嗤笑一声。“定然不止。”程淮泽不愧是老狐狸一只,将私兵养在牟州,让他费了好一番心思才找到。牟州在都城以西南处,地势陡陷奇峻,多山峰、少平原;且又是穷乡僻壤之所,粮草匮乏,无法自给,全靠外输,极费银钱。那处既不是练兵之地,亦不是养兵之地,他却偏将如此众多之私兵皆养在牟州。他选择牟州的唯一目的,便是要瞒住皇帝,让人即使多有猜测,亦抓不住把柄来。但如今,自己既已发现程淮泽之踞点,想必他紧接着便会有所动作,免不去一场腥风血雨。程淮启眸色更深几分,低沉道:“承南、越水、安门三处即刻戒备,他不日便可能动手。”“是。”玄七应下,还未来得及走远,便听见玄三来报。“殿下,承南有动。”窗外忽然刮起一阵大风,雪沫阵阵穿窗而入,伴随着呼啸之声,迎面砸在脸上,程淮启目光一凛,面色如眉间落雪一般,冰冷而凝重。承南、越水、安门三处,皆为他所辖兵之区域,其中承南又离都城最近、地理位置最为险要。虽说程淮泽此刻还不敢明目张胆地谋反,但若他暗中折自己羽翼、还损了自己的一支强兵,必然对自己消耗极大。程淮启虽有掌狱司副官一四品武职在身、可调遣大邺四千军兵,但这四千军兵,再加上他之启字营中五百私兵,亦不过四千五百人,还分练于三处。这三处之中,又以承南为兵数最多、最精之所。大邺军兵处,程淮泽应当不敢过分动作,但他之五百精兵中,有半数皆在承南,程淮泽此番毫无退路,极有可能不管不顾、背水一战,届时启字营必然元气大伤。如今看来,程淮泽果然是雷厉风行、有备而来,此番自己才得到消息,他便已经开始动作。程淮启抬眼,望了望窗外一片无边无际的漆黑,终于动了动僵硬的身体,在案几前大刀阔斧地坐下。他食指一下一下地轻扣着桌面,带起手背上的经络时而吊起、时而落下。如此思考了不过一个时辰,便又有人来报。“殿下,五皇子旗下之大将封石亲率五百精兵闯入启字营驻区,大肆杀戮,境况凶险。”程淮启闻言,眉头重重皱起,毫不犹豫地起身,对玄一下令:“即刻备快马,赶往承南。”“是!”承南启字营操练极严,各个皆为以一当十之人中龙凤,即使面对程淮泽之精兵,也断然不会出现那小将口中“境况凶险”之词,一切皆因承南营将领此时不在军中,此三百精兵头上,只有一个廖副将坐镇。启字营之军精锐,却也各个心高气傲,廖阳年轻,定有许多人对他不服,此番面对如此危急局面,一仍未立信之人难以指挥大局,且廖阳军事经验又少,难免出些岔子。此一回与程淮泽之较量极为重要,他须得亲自上阵。——今日过小年。因着再没几日便是除夕之夜,邺谨帝便未在今日大设家宴,只是给各宫都赏了些饺子与春花、对联等一类物什,叫各宫各自庆贺便是。昨晚大雪飘了整整一夜,今晨倒是难得的大太阳,照得人精神头儿都足了许多。陆容予今日兴奋极了,一大早便爬起来,穿戴梳妆整齐,与画婉、梳雪、小兰、怡香一道剪春花、贴对联、挂灯笼。上回玉合走后,程淮启不放心别处来的宫女,又觉得堂堂一郡主,只有三个婢女伺候着,实在不妥,便直接从自宫里拨了一个过来。此人便是怡香。怡香已伺候程淮启多年,自当知晓自己即将侍奉的人将来会是何等身份,因此十分谨慎小心,生怕哪处惹得这将来的太子妃、亦或是皇后娘娘不痛快。这怡香平日里不声不响的,陆容予便以为她就是这个安静性子,却没想,今日第一回 见到了她活泼健谈的模样。“怡香!你这窗花也剪得太漂亮了些!”梳雪看着怡香手中那栩栩如生的一朵雪花,忍不住赞叹道。怡香将手中的雪花轻放到她手心里,笑道:“我母亲便是剪窗花卖的,我自小便跟着她学,会剪许多样式。这雪花儿看着难,却是窗花中最巧妙简单的!”梳雪与陆容予闻言,都要坐下来跟她学。怡香果然厉害,才没一会儿,就教两人将两朵雪花剪了出来,逼真又漂亮。陆容予剪了两朵,又过去与画婉、小兰一道挂灯笼、贴春联与福字。“小姐的字也是极好的,要不要也题一幅对联?正好挂在里屋。”画婉道。画婉这么一说,陆容予倒是也来了兴致,立刻拿了笔墨与空联来,即刻便挥就了一幅。上联:安平盛世千般美下联:锦绣河山万里春横批:万象乾坤画婉读书不多,却识得几个字,看罢,笑道:“小姐胸怀极广。”陆容予抿唇一笑,忽而觉得这幅春联不该自己留着,若送与七殿下,倒是极好。她又写了几张,挑出些好的来贴。等一切都忙完后,也才不过卯时末。陆容予坐在梳妆台前,又整了整自己今日的妆发,便百无聊赖地托着下巴,看着铜镜中那容颜姣好的女子,发起呆来。上回她与公主一同溜出宫,邺谨帝发了大火,将公主关了十余天禁闭,今日小年,邺谨帝却仍没有要放她出来过节的迹象。不过,公主有一回传了封信来与她闲侃,可见邺谨帝仍是疼极了她,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距约定的时间还有整整一个时辰,陆容予便想着亲自捎信,到流月宫去走一趟。若她运气好的话,或许还可与公主见上一面。公主这样无拘无束的性子,被困于宫中那么久,除了帝后与婢女,连其他人的面都见不得,定然觉得闷极了。她行至流月宫附近,远远就见到宫门口守着的八名提刀侍卫,个个站姿笔挺、面色肃穆,像八个木头桩子似的立着,那气势一下将她吓得向后退了几步。“……看来皇上是要公主狠狠地记住这回教训了。”画婉道。陆容予愣了愣,点点头,又拉着她,小心翼翼地绕到流月宫后方。正琢磨着如何将手中之信扔过高墙,便听到里头瓷器碎裂一地的声音,接着,又是程淮安带了十分怒气的言语。“用茶!用什么茶!今日小年,父皇还不让本宫出去,本宫有什么心思喝茶!若你是本宫,你说,你若是本宫,明知晓今日各宫皆在欢天喜地、一片热闹,你却要被关在这偌大的宫中,独自一人享用这锦衣玉食,又有什么意趣!”“跪跪跪,就知道跪!本宫许你跪了吗!仔细跪脏了本宫的地!还不下去给本宫端饺子来?”“本宫就是要在这后院里用膳,如何?你若能说动父皇放本宫出去,本宫便安生回屋里吃饺子去!此番他若不肯放我出去,我定是要使这苦肉计,病一病才好的!”墙内滔滔不绝地骂了好一会儿,看在陆容予与画婉相携着,笑得气都快喘不上来之时,里面的动静才终于小了下来。陆容予收了笑,走上前几步,几乎将面贴在冰冰凉的宫墙上,拔高声音喊道:“公主!”里面沉默了一阵,随即,传来一个疑惑又惊喜的声音。“……嘉和?”“是我!”“嘉和!我知道你是最挂念我的!你果然来了!怎得,这处没有禁军守着吗?”“也只有此处没有了,”陆容予笑道,“原本我还写了封信,想着你若不在,我便想将信与石子缠在一道,丢进你宫里。如今你在,我便这样隔着墙壁,陪你聊会子天吧。”“妙极!”墙内的人高声赞叹了一句,又问道,“上回我说与你那事,你可有思量?”陆容予闻言,面上一红,讷讷了许久,才道:“你如何知晓?”程淮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瞧瞧,有了心上人,连脑子都一并傻了去。”“上回围猎,你、我与哥哥一同在帐中议事,我自然知晓你已将遇袭之始末都告诉哥哥了,那时他又以此为借口,到父皇那处巧妙将你救出,不是心悦,更还有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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