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笔趣阁>综合其他>似蜜桃> 《似蜜桃》TXT全集下载_34
阅读设置(推荐配合 快捷键[F11] 进入全屏沉浸式阅读)

设置X

《似蜜桃》TXT全集下载_34(1 / 1)

世家坐大,这事从齐帝祖父辈起就是皇室一块心病。齐国三代帝王都在不动声色引庶族入朝,试图逐步消解世家顽固根基,但成效甚微。此次出了恒王府这桩事,齐帝不担心别的,最怕就是没有安抚好各家、埋下动荡隐患。国政朝务如棋局,事无大小,都该走一步看三步,谋定而后动。他已只能指望萧明彻,有些事便得一点点教起来。然萧明彻已在他不注意时独自长大,教不教的,好像也就那么回事了。“此次南境国战后,若蒙圣恩拔擢,军方便能多出许多庶族将领。”这话是从萧明彻口中说出来的,但根本就是齐帝的心思。齐帝既惊讶又欣慰,噙笑点头,又问:“那朝堂呢?文臣仕途被世家把持许久,此事经你高祖父、祖父与我,萧氏三代绞尽脑汁,都未能完全破局。”“那是因为不曾大破,自无法大立,”萧明彻从容应道,“若能效仿夏、魏,改夏望取士为文武科考,可破。”夏望取士是齐国仅有的入仕通途,若要得应试资格,首先就需有贵族举荐。有举荐资格的家族,自是优先推举自家人,其次才是收取大量钱财保举外姓寒门士子。他们也不是谁给钱都收,会收钱举荐的,多半也是他们认定的“自己人”,入朝后大都会为他们所用。李凤鸣早就说过,如此当然是贵族愈贵,寒门愈寒,世家不坐大才怪。齐帝接过近侍递来的汤,状似随口一问:“这是你那王妃教的?”萧明彻应声抬头,毫不犹豫:“不是。是我自己想的。”“朕只是问问,急什么?”齐帝眯起浑浊的眼笑睨他,“老五你记住,公主入朝参政,此事可议;后妃干政,绝无可能。”萧明彻心中咯噔一下,正欲辩驳,齐帝又发话了。“南境开战在即,你将恒王府的事交接完后,便随廉贞去一趟,”齐帝饮了口汤,“不必久留,完成誓师后,立刻返京。”*****两日后,宗正寺结案并发布恒王夫妇死讯。因对外宣称“恒王畏罪自尽、王妃殉情”,丧礼简之又简。前去吊唁时,李凤鸣遇到了闻音,两人便躲到无人处说话。恒王妃毕竟是闻音的表姐,李凤鸣握住她的手,低声道:“节哀。”闻音摇了摇头,苦笑:“其实我没有别人以为得那么难过。”“为什么?”在李凤鸣的印象中,闻音与恒王妃走得还算近。闻音垂眸,喃声道:“小时候是真的很亲近。后来她做了恒王妃,便总爱拿我去与太子妃较劲。”早些年皇后曾与闻音的母亲说过,等闻音成年便入东宫做侧妃。后来闻音长大,太子却嫌她不够好看,此事不了了之,也让闻音成了雍京贵女们的笑柄。其实这种事,别人笑话一阵也就过了。偏偏恒王妃总喜欢带着闻音往太子妃眼前戳,故意惹太子妃不痛快,这反倒让闻音长久处在风口浪尖,眼看快到二十都无人敢上门提亲。闻音也不是在意有无人提亲,但她对恒王妃的心情很复杂。“我与她是血脉相连的亲人,也算从小一起长大,我曾真心敬爱她这个姐姐。却没想到,长大后,她只当我是根能让太子妃难受的针。”闻音扬唇笑笑,却有泪珠盈睫。“她死了,我真的不难过。只是很遗憾从前一直憋着没敢对她说,我不喜欢被那样对待。”李凤鸣环住她的肩,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傻姑娘,难过就难过,嘴硬什么?”闻音将头埋在她的肩窝,百感交集。“凤鸣,将来你若成了……你也会变吗?”李凤鸣知道她的意思。虽朝野都还不知太子做了什么,但春祭风波后,太子长期服食丹砂伤了肺腑,这事许多人都听到风声了。现下恒王死了,太子又遵圣谕养病,数月不曾露面,聪明人都能想到,但凡太子有个三长两短,继任太子定是萧明彻。闻音想问的是,李凤鸣将来若成了太子妃,会不会也像她表姐那样变了。李凤鸣安抚地拍着她的后背,郑重答:“放心,我不会。”她根本就不会成为太子妃。别说她愿不愿意了,齐帝第一个就不会容她。闻音抱住她,压抑啜泣,泪流不止。这头正安慰着,萧明彻与廉贞就交谈着寻了过来。萧明彻老远看见这温情相拥的一幕,脸色顿时就不好了。他大步走过去,揪住闻音的后衣领,将她从李凤鸣怀中拎了出来。李凤鸣瞠目:“淮王殿下,你做个人行不行?怜香惜玉都不懂?”“不懂。”萧明彻扭头看向刚刚跟过来的廉贞。廉贞看看萧明彻,再看看李凤鸣,最后将目光落在泪闻音的婆娑泪眼上。他试探性地抬起双臂,小声道:“或许,我懂?”闻音被这突如其来的转折惊到发懵,顿时停了哭泣,慢慢红了脸。好半晌,她才抽抽噎噎回身,再度扑进李凤鸣怀中:“他怎么这么轻浮?!”*****恒王夫妇的头七之后,萧明彻也将京中诸事做好了安排。在启程赶往南境前,齐帝又与他单独密谈一场。回府已是戌时末,李凤鸣院中灯火已灭。她今早突然来了癸水,难受地懵了一整天,照例是不动也不言,天还未全黑就进寝房安置下了。萧明彻刚进院就被突然窜出的辛茴拦住:“淮王殿下,我家殿下今日……不方便,已经睡了。”“我明早要启程往南境誓师,”萧明彻道,“有重要的话与她说。”见他神色凝肃,辛茴也不好太强硬,便道:“那就委屈您稍候,我得先去问问殿下的意思。”“有劳。”去寝房的途中,辛茴悄悄回头看了三次,萧明彻始终站在原地,未再进寸步。说实话,辛茴有点惊讶。若萧明彻硬闯,她未必拦得住。可自从去年李凤鸣立了规矩,萧明彻几乎没再做过不经通传就入内的事。对齐国男子来说,妻子不过私有物,万事都是他们想怎么样便怎么样。而萧明彻身为一个齐国皇嗣,即便到了如今这般只差半步便登储位的风光地步,也依旧愿意遵守李凤鸣立下的规矩,这真是非常出人意料。进了寝房,辛茴小声轻唤:“殿下。”“嗯?”李凤鸣并没有睡着。她每次癸水来了就难受,但只有遇到满心烦闷时才会不言不动地发木。听她应声,辛茴立刻道:“淮王此刻就在外头。他明日就要启程去南境,有重要的话要与您说。让他进吗?”李凤鸣恍惚了一瞬,才有气无力道:“好。”*****萧明彻除去外衫,摸黑上榻。李凤鸣背对他侧身躺着,他便贴上去,展臂环住她的腰。“父皇命我明早启程,”他贴在她耳畔,沉声低语,“他今日与我谈了些事,但我还没有给他答案。”他虽没说齐帝今日与他谈了什么,但这种事哪里瞒得过李凤鸣?太子被废是早晚的事。继任太子人选除了萧明彻,没有更合适的第二人。皇家做事要脸面,若等他真正被册封为太子时再换掉李凤鸣这异国王妃,必被天下人诟病他才得势就抛弃发妻。李凤鸣盯着满目黑暗,面无表情。只是艰难而缓慢地摸索到他的手,一点点与他十指交扣。萧明彻手上紧了紧,下颌轻轻抵住她的发顶:“我不在家时,你要乖。”李凤鸣无声牵起唇角:这是什么鬼话?“不要趁机偷跑,更不要胡乱听信别人的话,”他低头,在她发间落下轻轻的吻,“在储位和你之间,我选你。真的,你信我。”这话犹如惊雷炸响在李凤鸣耳边。她用尽全身力气猛地翻身,瞪着黑暗中那双熠熠有光的眸子,哑声震惊:“萧明彻,你清醒一点!”在唾手可得的储位和她之间,选她?这是什么震古烁今的惊天大鬼话!作者有话要说:文案上的诈死梗快要来了,正文也快要完结了……感谢在2020-08-27 22:06:57~2020-08-30 02:07: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鱼崽儿、43023494、幽晓米 1个;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纹家的头头鸭 3个;黎晓、momo 2个;发条娃娃、忧郁的仙女、明湖、33029lxt、婉婉、pinkmartini、果果陆、小院子、子夜望星、木昜、梓非渝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娥呢 128瓶;ppan 34瓶;ggh 33瓶;kk 30瓶;兔仔超 26瓶;37927、胖虎、装也要装得像、企鹅、狐狸爱上猫、敲委屈的、13725527、lethe 20瓶;柚子灰 14瓶;阿梨joy 12瓶;罐装快乐加冰、子夜望星、阿雅、云、三好酱酱子、华如风、璃茉猫、果果陆、巫婆婆、起名废的小宝贝、头头家的阿纹鸭、tx8881 10瓶;小月欢 8瓶;ri7n 6瓶;婉婉有仪、2251670、作者身高两米八、43023494、眉间雪、头秃少女 5瓶;姓墨的 4瓶;时、可人 3瓶;我想粗去丸、今天嗑到糖了吗、北月南辰与晴空、41669622、元气烧酒、lauer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66章和亲联姻, 利字当头。是个人都能看明白,如今的“大齐淮王萧明彻”距离“大齐太子萧明彻”,就只剩一步之遥。在这个紧要关头, “储位”与“李凤鸣”之间, 哪怕牵头猪来也知道该选前者吧?可是萧明彻说,在储位和你之间, 我选你。李凤鸣又不是榆木脑袋, 萧明彻对她有那么几分情意,这事她并不怀疑。毕竟,她对萧明彻也同样是有那么几分情意的。可喜欢到这样的地步, 她实在难以置信。他俩都是皇嗣出生,怎么可能不知权力和情感这两者孰轻孰重?怎么可能像三流话本子里的痴男傻女那样, 迷信“有情饮水饱”?所以, 萧明彻这要不是疯话, 那就一定是假话。谁若真信到心里去了, 谁就是那头被牵来的猪。李凤鸣瞪着眼前人。哪怕四下黑乎乎,她也一直瞪着他。今夜无月,寝房内的灯火也早已灭了。昏暗的帐中, 她只能看到一对灼灼昳丽的桃花眸。当初大婚之夜, 也是在床帐中, 也是这样近在咫尺的四目相对。那时候, 这双眼眸宛如平静幽凛的月下寒潭, 不见半点暖色。才不到两年,这双眼竟变得缱绻含情。呵, 真是过于荒唐。不可信。非常不可信。在她沉默瞪人时,萧明彻将她拥进怀中,温暖大掌轻按她的后颈, 使她的脸贴在他颈侧。他开始说些奇奇怪怪的话。每句都不像是萧明彻会说的话。可他偏偏就说了。他说:“你一定不知道,那年在雪中握住你的手,我才知道,人间是暖的。”他又说:“自你来到我身边,我总算活成了人的模样。在那之前,我不过只是活着。”他还说:“李凤鸣,是你教我尝世间五味、辨红尘冷暖、懂喜乐悲欢。”人的五感是会相互支援的。当眼睛完全派不上用场,耳朵就会变得格外灵敏。李凤鸣清晰听到了萧明彻说的每一个字,也听见了他说话时急促的脉搏声。声声至醇至柔,像被阳光照透的陈年春酒,敞亮又热烈。她怀疑自己是醉了。脑中嗡嗡,心跳紊乱、四肢乏力、喉干舌拙?每个字都听得一清二楚,连起来却只觉得不知所云。“等我从南境回来,”萧明彻顿了顿,深深吐纳两回,像鼓起了极大勇气,“到时请你再教我一事,好不好?”她心音鼓噪得愈发厉害,干涩的喉间艰难挤出疑问:“何事?”话音未落,便有温热的唇贴着她滚烫的耳尖。噙笑的沉声里藏着欢愉的憧憬,沿着耳道直直撞进她的心上。“教我,谈情说爱,生死不离。”*****时值春夏交接,午后阳光明媚炽烈。灿金光幕笼罩天地,淮王府后花园被晕染得无比美好,又无比虚幻。李凤鸣坐在凉亭中,怔怔望着前方荷塘,不知自己是梦是醒。萧明彻离京已有两日,她依然还是懵懵木然状。不是癸水的缘故。根本就是被萧明彻说懵的。真是过于莫名其妙了。好端端的利益联姻,他突然谈什么真感情?!还让她教?她压根儿不懂也不信这玩意儿,怎么教啊?“殿下。”李凤鸣强行将思绪从一团乱麻中抽回,茫然转头,看向不知何时到来的淳于黛。淳于黛对上她的目光,确定她已回神,这才神色凝重地禀道:“大长公主派人传讯,请您明日往她府中喝茶。”大长公主不喜李凤鸣,这在年初皇室家宴寻响春铃时就已昭然若揭。两人平素毫无交集,萧明彻才离京两天她就立刻来请李凤鸣前去做客,实在不像安着好心的样子。淳于黛道:“殿下若不想去,我这就前往大长公主府致歉请罪。”“不必。我有预感,这罪你担不起,”李凤鸣笑着摇摇头,“应该不是她要见我。”她猜,大长公主这茶,多半是替齐帝请的。*****四月廿日上午,大长公主府西花厅。大长公主跻身跪坐在矮脚长几前,身后那镶嵌着珐琅绘饰的巨大漆木屏风华丽到咄咄逼人。李凤鸣与她隔几相望,一袭金红裳烈烈似焰,金线彩绣的出云双头凤自这团火红中庄严涅槃。大长公主抬手虚拂过整张长几,笑容端雅:“近些年,雍京风行分茶戏,我闲来无事便自行玩乐。素具粗简,见笑了。”长几上一应茶具精致齐备,“粗简”二字自谦得过分明显。“是挺粗简的。”说话间,李凤鸣已反客为主。碾茶为末,注汤,以筅击拂。茶水相遭,茶乳浮于兔毫盏的盏面,白如疏星朗月,绿如劲疾草书。她信手拈来,好似水绘丹青,风雅中透着恣意。分茶既毕,李凤鸣才浅笑抬眸:“恕我直言,我虽年稚历浅,但大长公主现今兴致勃勃的许多东西,都是我小时玩剩下的。”今日这顿茶戏,大长公主所为何事,她很清楚。大长公主只知李凤鸣是魏国一个闲散王爷的私生女,无非是想用些小把戏先打压她的气势,让她自惭形秽,让她自觉配不上如今的萧明彻。或者说将来的萧明彻。然后再拿捏着她来谈。可惜,李凤鸣从不会觉得自己配不上谁。当世各国里,以齐立国最晚。如今齐国只不过正蹒跚在魏国早已走过的路上。要论装腔作态、以势压人,齐国大长公主不可能是魏国前储君的对手。大长公主是当前两辈齐国公主中唯一敢公开要求公主入朝议政权的,其胆色与野望在萧姓皇女中算是出挑。但在李凤鸣眼里,她还不够看。李凤鸣既能猜到大长公主打算怎么谈,便明白为什么要谈。“没必要搞这些花里胡哨的噱头,有话直说。只要条件得当,双方互惠互利,我一定配合。”被她的气势打乱了原定谈话章程,大长公主的脸色隐隐发青。“京中许多人都说淮王妃是个软柿子,今日看来,却不太像。”“若非要说是软柿子,那也算。毕竟我这人务实又惜命,”李凤鸣笑笑,单手端起茶盏,“不必费心绕弯子,贵国陛下让你给我带什么话?”她既单刀直入,长公主便也稳了心神,展开动之以情的攻势。“你大概还不知道,老五离京前在陛下面前替你称病谢客。还强硬地撂下了话,说即便是皇后传召你,淮王府也不接懿旨,万事等他回京后再谈。”显而易见,为了李凤鸣,萧明彻已做好与齐帝硬碰硬的准备。这也就是赶上齐帝久病不愈,眼下又暂无别的皇子可指望,齐国还面临着内忧外患的重重压力。要不然,萧明彻在齐帝面前说完这番话后,当场就会死得凉透骨。李凤鸣缓缓闭目,藏起眼中涌动的热流,端起茶盏一饮而尽。萧明彻,你个被情爱冲脑的狗东西,这是有多疯啊?!多傻啊?!大长公主语重心长:“你看,老五对你情深义重,你是不是也该为他想想?陛下不愿留你在他身旁,其实是在苦心为他计长远。”李凤鸣强行压下心中那股即将失控的炙烫悸动,双眼重归澄定。“我懂。莫说贵国陛下不豫,即便只考虑百姓民意,我也不该继续留在他身边。”淮王妃是异国人,没问题;可若太子妃是异国人,所有齐国人都会很膈应。关于这点,无论哪国百姓都一样。太子妃可是预备中的下任国母。自己国家的女子又没死绝,谁会喜欢有个异国出身的国母?所谓众怒难犯,萧明彻若想安稳登顶,身边就不能留个异国正室。可李凤鸣又是持国书前来和亲的公主,绝无可能从正室退居偏房。所以,齐帝想将李凤鸣从萧明彻身边除掉,虽残忍,却真是为他好。大长公主唏嘘不已:“道理你都懂,看来是个聪明人。说实话,眼下老五只差临门一脚,你就是最后那块绊脚石。”“这叫什么话?就算我是萧明彻的绊脚石,也不是最后一块。”李凤鸣笑音疏懒,话也说得很不客气。“东宫里那位只是在养病,可还没死呢。”“你……放肆!”大长公主闻言面色转白,惊怒拍桌。“这就算放肆?那你是见识少了。若倒转回四五年前,我还能更放肆。”李凤鸣单手托腮,眉眼弯弯,笑容灿烂又张狂。“只要手中筹码够分量,没有我不敢提的条件。”和亲来齐这两年,除了当初在滴翠山行宫找钱昭仪闹事之外,她没怎么惹是生非,更不曾强出头,最多就是在萧明彻背后出几句主意。整体上表现得很像个温良的好人。可自开蒙受教起,她所学之中的大部分,就不是小孩子该学的。在谈判台上该怎么虚实参半、软硬兼施、胆大心脏,她比对面这位大长公主熟练多了。有些手段她不喜、不屑,却不代表她不懂、不敢。“实不相瞒,你们都看走了眼。或许连萧明彻都没察觉,我骨子里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李凤鸣笑得自嘲,却又莫名坦然。“必要的时候,我也可以很人渣。”此刻正在东宫养病的太子萧明宣,才是萧明彻通往至尊之位的最后变数。也是最大变数。既萧明彻已疯魔到为她赌上所有,她便也敢为他彻底扫清前路。“我今日既来了,就定要来得值。管你们是想要我走还是想要我死,这都可以谈。但我这人不喜欢吃亏,谁要是想画个大饼就从我这里空手套白狼,那是做梦。”李凤鸣指尖轻点桌面,谈笑自若。“若我这块绊脚石没了,东宫里那位却痊愈,萧明彻就叫赔了夫人又折兵,连活路都没了,更别说退路。到时你让他上哪儿哭去?”“你的意思是,要太子……”大长公主实在很难理解李凤鸣的狂妄从何而来,竟敢要求太子死在她前头。“我大可现在就杀了你!”“你不敢。别说你,连贵国皇帝陛下都不敢,否则就不会有你我这场谈话。”李凤鸣笑觑她,半点没在怕的。“我派回洛都报信的人,昨日已经上船了。我是代表大魏李氏来齐和亲的,若无端死于萧氏之手,现今的大魏储君李遥可不会错过一场能让她立威的国战。”稍顿,李凤鸣动作随意地再度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润润喉。“魏人乐与各国友善,却十分好面子。我活着时对魏国无足轻重,但我若死于非命,单单只为维护国威颜面、安抚民心物议,那边都必须为我的死倾力与齐国一战。贵国皇帝很清楚,眼下的齐国经不起同时两场国战,要不怎么会有萧明彻与我这桩联姻呢?”这是齐国当前的死穴。她敢狂妄提条件,底气就在这里。她略抬下巴,笑吟吟指了指自己衣袍上的出云双头凤纹绣。“落毛的凤凰,它还是凤凰。大长公主,你最好相信这一点。”大长公主瞪着她。虽疑心她是虚张声势,却也不敢完全不信。“既然大家都是为了萧明彻,那就万事好商量。你们若对太子下不去手,我可以退一步。”李凤鸣缓和声气,终于亮出了真正的条件。“若贵国陛下真心为萧明彻计长远,请使飞驿快马加急,将卫城军前锋营兵符交到萧明彻手上。”对于太子,趁他病要他命当然是最万无一失的。但李凤鸣还没那么丧心病狂,她不过就是耍心眼而已。先提个“你们先杀了太子,我就如你们所愿去死”这种荒唐条件,再退步到“为萧明彻换取五万卫城军兵符,我就如你们所愿去死”,对方自会更愿意接受后者。要是齐帝当真打定主意改立萧明彻为太子,交付卫城军前锋营的兵符并不为难。前锋营人数仅仅五万,对齐帝本人没有太大威胁,却足够萧明彻防范太子的东宫府兵。“待兵符到了萧明彻手上,我会在回母国省亲途中‘急病而亡’,你们的人看着我咽气就可离开,之后一切与你萧氏无关。我的人自会将我遗体火化,捧我骨灰归乡,并保证洛都那头风平浪静。”李凤鸣站起身来,慢条斯理掸着衣上褶皱。“请原话转告贵国陛下:这笔交易于他于我都是豪赌。他赌国运,我赌命。我的筹码已上桌,就问他跟不跟。”只要有五万卫城军在手,即便太子侥幸渡过死劫并东山再起,也不敢妄动萧明彻分毫。为萧明彻换取这道保命符,是李凤鸣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剩下的路,就得他自己走了。第67章别看李凤鸣在大长公主面前举重若轻, 话说得硬气,其实她心中是忐忑的。她根本就没派过谁回魏国报信。当年魏帝后经角力达成共识,让李凤鸣换身份和亲, 本就是让她在外自生自灭的意思。大长公主不知她这底细, 从前又无权参政议政,所以才会被唬住。若换成齐帝那老狐狸, 必能轻易察觉她的某些话根本经不起推敲。国与国之间的交道, 人情都建立在利益之上,哪有那么多感情用事。齐国不能冒险同时打两场国战,所以才会向魏国递交国书联姻结盟;而魏国同意联姻, 一样是为了避免国战。魏国帝党后党撕扯多年,如今继任储君李遥地位不稳, 二皇子李运又虎视眈眈, 诸多内忧不解, 岂会妄树外敌?若李凤鸣死于非命, 齐国只需说是病故或意外,派使节前往洛都道歉致哀时姿态放低些,魏国或许会有所刁难, 或许会提出苛刻的补偿条件, 但不会轻易与友邦撕盟大战。早前李运就是知道魏国不会为李凤鸣的生死轻易与齐国开战, 在派度扬斐等人前来暗杀时, 才让他们设法卷入齐皇嗣内斗, 留下“魏人参与刺杀齐太子”的线索,想挑齐国这边先动手。但度扬斐悬崖勒马, 没有留下明显证据;恒王在受审过程中毒发暴毙,也没来得及交代出曾指使齐人刺杀太子的事。所以李凤鸣就算死也白死,魏国不会为她轻易开战。她不过是虚张声势, 手中根本没有够分量的筹码。她很清楚,大长公主未必能看透这点,齐帝却一定能看透。至于齐帝会不会答应交易,要看他有多需要萧明彻。这才是李凤鸣如今真实且唯一的筹码。好在她赌赢了。五天后,齐帝心腹近侍低调来到淮王府,当着她的面将卫城军前锋营兵符交给战开阳验收。齐帝还让近侍传了口谕,命战开阳自木兰镇飞驿启程,快马加急护送兵符呈交萧明彻,金吾卫校尉方成率队随行。兹事体大,当着近侍的面也不便多言,战开阳领口谕,点了两名王府护卫,马不停蹄就出发了。战开阳走后,近侍对李凤鸣传了第二道口谕:淮王妃立即启程归母国省亲,由大长公主率卫队护送至岚城。*****五月十七,齐北岚城。岚城背靠映阳山,越山就是魏国;面对岚水河,顺流而行可通夏国。这地理位置很微妙,一言不合就可能成为国与国冲突的最前线,不适合普通百姓定居。所以它几乎是齐国北边一座孤城。本地长住人口很少,兵比民多,主要担负防御功能,也供魏、夏来齐的商旅们中转落脚。夏日黄昏的风有些烫,将衣衫熨得热腾腾。李凤鸣站在城墙上,眺望夕照中的映阳山,有种说不出的恍惚。山那头就是她的母国故土,是她最初的来处。可她望着那座山,却看不到回程的路。好在她本无似箭归心,也不觉难过伤感,毕竟当初来时就知回不去的。收回目光向城楼下俯瞰,宽阔的入城道尽头,隐约可见一对威严高耸的国界柱石。前年秋末,就是在那对国界柱石前,李凤鸣被盖上盖头,坐进了齐国迎亲仪仗簇拥的喜轿。那算是她和萧明彻的初次相遇,但他俩都没能看见对方的长相。当时她并不好奇萧明彻的长相,更不在意他是怎样的性情。那个时候,“齐国淮王萧明彻”对李凤鸣来说,就像岚城对过往商旅一样,作用只是中转落脚而已。她感激这人和这场联姻为她带来生机,心想若有用得上她的地方,她定会倾力报答。但也就仅此而已。万事走一步看一步,时机到了,她便会脱身离去。今时今日,就是当初心心念念的脱身时机,只需顺着岚水河便能到达女帝姬平君治下的夏国。可李凤鸣却发现,自己并没有当初想象中那么洒脱。人生前十七年,她是大魏储君。十七岁到十九岁,她被幽闭在东宫,自己都不知自己算个什么玩意儿。然后,她遇到了萧明彻。过去这一年多,她不再是什么储君,也不再是“不知算个什么玩意儿”。大多数时候的喜乐悲欢都很简单,很平凡。食色性也,嬉笑怒骂;人前装着万般好,人后不藏小矫情。像天底下所有鲜活而真实的人。这段经历让她欢喜。她喜爱这段时光里的自己,也喜爱这段时光里的萧明彻。眼下天高海阔就在咫尺,她知道自己一定还会遇到别的人,经历别的事,重新拥有别的美好回忆。她自信无论何时都能让自己过得好。但她知道,再不会有第二个人说:李凤鸣,在储位和你之间,我选你。她心中也再不会有第二次同样的震惊、悸动与满足。天意吝啬,有些事,一生里只会遇见一次。*****回到岚城官驿时,穹隆已换做夜色。李凤鸣问大长公主的人要了壶酒,便进了自己房中。她自斟自饮一杯,等淳于黛研好了墨,便走过去提笔写下几行字。【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

上一章 目录 +书签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