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在那期间发生的事向陛下道歉。”她说着起身, 重新拜倒在了赵据的面前。深紫的裙摆铺陈在冰冷的地砖上。赵据看着她跪伏在地上的模样,心中如同打翻了五味瓶, 一阵复杂难言。这一刻,他在心里铭心自问, 明明厌恶冯宛却又不肯杀她, 到底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看到如今这一幕吗?难道真如冯宛所说, 他骨子里厌弃被人背叛的感觉,所以才这么做?他手背绷紧,刚才听到她的话时,心中一片片撕裂的痛楚似乎犹停留在胸口。他的记忆不由飘到了很久以前的地方。那是他刚回宫的时候。那时的他,生母与兄长皆惨死, 先帝对他不闻不问,舅舅何晟则被吓坏了胆子,身边唯有一个沉默的贺淼。那时的冯宛,在卫皇后死后,成为淑妃,风光一时。与冯宛的合作,既是顺势而为,也是强强联合。她缺一个可以仰仗的子嗣,他则在宫里需要一个眼线。在他看来,两人之间的合作一直是默契的。直到唐陆死之前都是如此。唐陆死后,冯宛想要权势地位,在后宫肆意妄为,赵据心中虽然有忌惮警惕,但是因为冯宛曾在他低迷时伸出援手,他一直未曾真正动杀心。直到后来,贺淼无意中查得,当初何贵妃之死背后有冯宛的手笔。是冯宛在卫皇后面前,提出“何氏可畏”的话,坚定了卫皇后陷害何贵妃的决心。也是冯宛,一边假意讨好先帝,一边哄着先帝嗑丹药,最终让先帝身体愈发差起来。卫皇后便借此,在先帝面前提出了“药引”的名头,顺利害死了何贵妃。赵据知道真相的那个夜里,暗探告知他冯宛在后宫意外有孕的消息。然后赵据彻底动了杀心。他用了三天的时间,夺走了冯宛的权位,把冯宛幽禁在了寿安宫。他当时自然是愤怒且怀疑的,他怀疑冯宛有了另外的想法,怀疑冯宛与卫皇后狼狈为奸却在他面前惺惺作态。这在他眼里,确实是一种变相的背叛。年少时他确实有过感激冯宛的时候,那是他黑暗的少年时期里难得的一丝助力,即便现在看来那时还不成熟的自己的感激显得如此的幼稚讽刺。那对于明湘呢?他是否真如冯宛所言,在害怕明湘有朝一日也会变成冯宛那般让他觉得面目可憎的模样,所以才明知道她做不到,却硬是要让她选择?他看着冯宛伏跪在地的模样,忽然感觉自己之前的固执如此可笑。这不应该如此。哪怕她真的于他背后捅他一刀,他也应该转过身问她执刀的手痛不痛,见了血怕不怕。而不是像现在这般,为了那虚无缥缈还不存在的背叛与疑心,他既伤害了自己也伤害了她。他深深呼出一口气,猛地站了起身,这一刻想要急着见她的心是如此迫切。贺淼在门外,便见到陛下急匆匆地冲了出来。“孤要去燕国公府!”*宋国公府。听了虞明琼的话,明湘问道:“你是说,你以前会担心原本的自己,不会受到他们的喜欢?”虞明琼笑了笑道:“我很早之前就在担心这个问题,所以那个时候,我明明有机会回京去找他们,但是我不敢去。”很早之前,是指上一世了。她在江南的时候,就有了一些关于自己身世的线索,知道了自己父母如今在洛京,父亲在朝中为官,官职还不小。然而她既害怕这个线索是假的,又害怕父母觉得自己当了那么多年的贱奴不肯接受自己,一直没敢回京。真正的改变,在她遇到顾皇后之后。顾皇后听闻她身世,给了她一支金钗当路费。虞明琼记得,自己当时推辞,先是说自己没有为顾皇后做什么,当不起顾皇后的赏赐,又说这金钗不好换银两,再说起父母也许早就生儿育女忘掉自己这个女儿。那时候顾皇后怎么说的呢?隔着一道绯红帷幔,顾皇后轻轻叹了一口气,声音轻柔又动听。“其实,说到底,是因为你自己不想去找生身父母吧。”虞明琼当时听了就一愣。然后她又听顾皇后道:“我与你曾有过同样的恐惧,所以我才愿意支持你去找你的父母。”“因为有时候,我们就是缺少一份追求幸福的勇气。”那是改变她人生路径的一句话。虞明琼呀因为这一句话,决定从江南启程,一路跋山涉水,到了洛京。她上一世死在洛京最冷的冬季。可是她却有了从来未有过的,生的希望。想到这里,虞明琼看着眼前的明湘,仿佛又回到了当时满怀期盼与感激的时光。她想也不想把那翡翠镯子塞到了明湘怀里,对明湘扬起笑容道:“娘娘,要鼓起勇气啊。”明湘一怔,看着虞明琼明亮又充满真挚的眼睛,心中蓦然闪过什么,连虞明琼又说错了称呼都没有注意。这个时候,墙外忽然传来一声呼声。“明琼,你在哪里?”虞明琼连忙应了一声,胡乱整理了一下衣角。虞夫人的身影出现在廊前。她见到明琼时,松了口气,却又在一瞬间见到了明湘,面色顿时带了些自惭形秽的凝滞。明湘微微垂眸,朝着她道:“母亲。”到底是养了自己十几年的女人,曾经再怎么怨恨她,然而真见到她惴惴不安地站在自己面前,明湘还是不由自主说出了那两个字。虞夫人眼中闪过泪光。她擦了擦眼角的眼泪,抽着鼻子道:“明湘,谢谢你还愿意叫我一声母亲。”明湘答道:“这是应该的。”虞夫人声音里含着一丝哽咽道:“你现在的日子,不是我们能左右的,可是你若有什么难处,没有人替你分忧,你尽管可以找母亲。母亲哪怕没用,让你宽宽心还是可以的。明湘,我们希望能重新成为你的依靠。”明湘心中微酸,点了点头。“我该走了,母亲。”她把那翡翠镯子递给虞夫人。虞夫人摇了摇头,“你若不喜欢,扔了便是,这本来就该是你的东西。”“家里还有你留下来的事物,我都给你留着,你以后想要了,便回来寻。”明湘没有强求,她们之间有伤害有隔阂,想要回到原来母女之间亲密信任的状态,还有一段路要走。她起身离开,因为她觉得,她该做一些事了。明湘坐在马车上,看着车窗外闪过的一幕幕景色。那里有孩童在吃着糖葫芦,有年轻货郎吆喝着手艺品,有提着篮子卖着黄花的姑娘,还有垂垂老矣结伴在一起走路的老人。每个人,仿佛都有自己的生活。那她生活的方向应该在哪里?她脑海闪过一丝迷茫,忽然发现,从小到大,都没有人教过自己,她的未来该会在哪里。马车辚辚,转过巷口,四周远离了吵闹,变得安静起来。马车停了下来。明湘如往常一般下了马车,她在走神,以至于没有发现,马车停的比以前早了些,以至于现在还没有到燕国公府门前。然而她下了马车的一瞬间,便见到了站在府门前,披着一身黄昏晚霞的男子。他站在墙边,脸上有着焦躁和不安,不像是一个执掌一国的君王,反而像是一个因为初次约见情人而感到紧张的毛头小子。明湘的心忽然漏了一拍。在她见到他的那一瞬间,赵据也望到了她,大步奔来。他站在她面前,定定看着她,蹙眉道:“他们说……你等一下就回来了,孤在这里才好见到你。”明湘望着他。他忽然抿紧了唇,一把把她抱进了怀里。用力的,恨不得揉进骨头里的力量。明湘心中一酸,他还没说出什么来,她却觉得心跳的厉害,无数热流从心中奔涌而出,又从眼中流淌而下,沾湿了他的衣襟。“孤错了明湘。”他抱紧了她,声音有几分颤抖。“你能原谅孤吗?”明湘忽然痛哭出声。她软在他怀里,不断地用粉拳捶他的背。“你是个混蛋!”“你说得对,孤就是个混蛋!”他抱她抱的更紧了一些,几乎是用祈求的声音道。“跟我回去,好吗明湘?”……燕国公府石狮子旁,藏着两个生的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小公子。顾寻好奇问道:“陛下为什么要抱住六姐姐啊?”这对双胞胎是刚刚被接回燕国公府,在那之前,顾恪费了好大的力气让他们不要叫“贵妃”而是叫“姐姐”。顾觅深沉道:“或许这就是男女之情吧。”顾恪走过去,一脸黑线地一手一个把两个儿子拎了起来,十分理解为何大女儿总爱这么教训这两个小魔王。顾寻被顾恪拎着后襟,脚在半空乱蹬,眼尖地高声道:“啊,父亲,陛下在啃姐姐的嘴巴!”顾恪身子一僵,一时间恨不得把自己儿子的嘴给堵住。知道陛下在外面等着明湘,顾恪怎么可能放得下心来,就站在这里盯梢,谁知道不小心被刚回家的双胞胎看到了,非要跟着他来,这下果然坏事了。那边,明湘听到顾寻的声音,羞的拼命推开赵据,便见到伯父站在那里一手拎着一个堂弟,咳了一声又咳了一声。赵据抱紧了明湘,冷冷盯着顾恪。顾恪勉强保持冷静道:“陛下,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进去说吧。”作者有话要说:假如明天我不卡文,那就是大结局(下)如果卡了,大概就是大结局(中)了……感谢在2020-09-07 15:54:28~2020-09-08 19:10: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6910363、38690091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anster 17瓶;燕过无声 6瓶;锦年 5瓶;是阿清呐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80章 大结局(下)那一夜, 赵据在书房跟顾恪谈了很久。他出来时,明湘站在溶溶月色下等着他。残叶将月色剪成细碎的光斑,映入她潋滟生辉的眼眸中, 仿佛星河般动人。赵据见她没披外衣, 蹙着眉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披在了她身上。他外衣上还残余着他的火热的温度。明湘问他, “陛下跟伯父谈了什么?”赵据顺手搂着她答:“他让孤保证,假如有一天厌弃了你, 给你出宫的机会。”明湘心头一热, 感觉伯父是真心为了自己好。赵据慢悠悠道:“孤还答应他,择日迎娶你为后。”明湘一愣, 紧接着表情出现了微妙的变化。赵据以为她会感动,会流泪, 没想到她会是这么个反应。他盯着她道:“你不愿意?你真瞧上了姓傅的?!”他说这话时,语气里带着一丝狠意和咬牙切齿, 似乎她要真是点了头,他便要直接要带人踏平了宋国公府。明湘摇了摇头, 有些懵道:“不是,我就是感觉有点突然。”“不突然, 哪怕你不是顾望之的女儿, 孤也迟早要立你为后。”明湘推了他一下,纹丝不动。她正色道:“可是陛下, 你纳的是虞崇敬的女儿为妃,关我顾湘君什么事?”赵据森然道:“不管你姓顾还是姓虞,你都得跟孤姓赵。”明湘轻哼了一声,“我不,哪有什么都不做就要让人当你皇后的。”赵据盯着她, 怀疑道:“你不会真看上傅钰了吧?”明湘知道,她这个时候越是向着傅钰,就越会让赵据起疑心。她似认真似玩笑般地道:“你便是用他的命威胁我,我也不能轻易嫁给你。”赵据笑了一声,捏了一下她脸颊。“你到底想怎么做,我的小祖宗?”“陛下得重新讨我的欢心。”明湘注视着他道。赵据定定看着她,忽然道:“你怕爱孤了,明湘?”明湘点了点头。赵据心里有点痛,他笑着道:“你怕也没用,你迟早要回到孤身边。”明湘试探问了一句,“假如我真嫁给傅钰,陛下会怎么做?”赵据望着她眼睛,漠然道:“孤会先杀了冯宛,再杀了傅钰,再踏平你们燕国公府。”明湘忽然觉得一股寒意从心中腾地升了起来,因为赵据的眼神让她知道,他是认真的。“但好在这一切都没有发生。”他说着,温柔地吻了吻她的额头。这个亲吻包含爱意与疼惜,没有一丝地暴戾与血腥。“明湘,孤知道孤之前做错了,孤不应该这么对你,也不该强迫你做出选择。”“孤至今无法对冯宛的所作所为释然。”“可假如你怕了,孤愿意重新让你鼓起勇气。”明湘踮起脚,亲了亲他的脸颊。“我们会好吗,陛下?”“当然。”……说是让他重新讨好她,然而大婚紧跟着定在了第二年春日。宫中那位虞贵妃悄无声息地“病死”的同时,人人都知道,陛下被那位燕国公府认回来的六姑娘迷的神魂颠倒,不但日日催着礼部准备大婚,还时不时就跑到燕国公府接那位六姑娘游玩。甚至还有人说那位六姑娘容貌因为俏似已经逝去的虞贵妃,早就留宿过宫中受到宠幸,然而这一切到底只是传言,无人敢考证真假。这一年冬日,在宇文哲与明湘的劝说下,赵据服用了蛮族的神药,从此不用再忧心头疾的事情。宇文哲佩服明湘极了——她到底是怎么把倔的像是一头牛的赵据给劝服的?其实明湘不过是跟赵据郑重转述了宋太医提到到一个问题——赵据的头疾如果得不到很好的治疗,容易遗传给下一代。知道赵据不需要她的香缓解时,她心中说不出来的感受,仿佛多了什么,又仿佛放下了什么。赵据看在眼中,却只是催着工部的人快点修缮原都城玉京的宫殿。第二年春日,明湘陪着顾老夫人先到了洛京以北的旧都玉京。或许是因为找回了思念已久的明湘,顾老夫人身子骨熬过了这一个漫长的冬季,明湘本不愿意她路程遥遥地奔来,然而顾老夫人说她死前唯一的心愿便是见到明湘有归宿,明湘只好答应了。玉京的行宫已经修建好,明湘住在以前在玉京的燕国公府。这里才是她记忆里真正的家。而洛京的燕国公府,虽然是仿制玉京燕国公府所设,到底也失去了几分年岁的痕迹。双生子兴奋地在老国公府里窜来窜去,顾盼影抱着思思,在后面高声让他们慢点走。虞氏夫妇赶过来,谢老夫人愿意载他们一同过来,因为陛下准备设旧都玉京为副都,他们也修缮了留在这里的宅院,等一下便要带着虞明琼一起回去。明湘在这里呆了大半个月,期间,她去虞府了一趟,虞崇敬带着她到了一处玉京正在风风火火新建的酒楼。他眉目间闪过一丝追忆,沉声道:“当初,我就是在这里捡到你。”他的目光透过那建造了一半的酒楼,仿佛又重新看到了十几年前玉京的那片废墟,那粉雕玉琢的小女童站在那里,睁着大眼睛到处在找人,虞崇敬当初真是怕了,倘若他来的再晚一点,她恐怕就要被歹人捉走。虞崇敬道:“明湘,我和你母亲做过许多错事,但我仍旧记得那时候你抚慰过我们丧女的痛苦,所以你母亲给你的那些东西,你不要推辞,留下吧。”虞夫人之前私底下给了明湘一批价值不菲的嫁妆,虞崇敬知道明湘没有收下。明湘闭着眼睛,仿佛也回到了十几年前,她独自一人站在那里,仓皇地要去找谁,却无论如何又找不到的,仿佛被全天下的人抛弃的孤独之中。她颤着声道:“应该是我感谢你们,否则我也不知道我会去哪里。”比起被拐卖为奴的虞明琼,明湘已经幸运了十几倍了。赵据莅临玉京那日,明湘一直等在老国公府里,暮色四合时,赵据没有带侍卫,独自一人来了。他亲自为明湘驾车,到了玉京一处繁华的街道。他扶着明湘的手,让明湘下车。长空落日,残血一片。即便已经来过这里数次,然而真正到了这一刻,她望着火热的夕阳洒落在了玉京城门的各处,埋藏在记忆深处的画面,一一从眼前冒了出来赵据望着她眼眸,低声道:“虞崇敬说,你问过他许多事情,是想起了什么吗?”那是十几年前,她从燕国公府的狗洞里爬了出来,想要自己偷偷去找冯宛。那是蛮族破城门那一日,一个自称国公府“家仆”的人要把她带走,却意外死在了蛮族的刀刃下。那是她无助哭泣时,清冷俊美的少年拔刀相助,最终救走了她。他们已经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经历,然而他们却又都意外忘却了那段记忆。明湘眼中忽然涌出了晶莹的泪光。赵据眉毛一挑,握着她的手,摸了摸自己眉骨上的那道疤。他沙哑道:“还记得不,小祖宗,你小时候脾气不好,我要走,你就拿石子打我。”“这道疤你亲自打的。”明湘眼泪流了下来,又觉得好笑。她手指轻轻抚过他眉骨上的疤,温柔又思念,道:“你是什么时候想起来的?”赵据冷然道:“在想起,我为什么会那么在意傅钰的时候。”明湘一愣,“这个我忘了。”“你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想起我们之间的事情,但不许想起外人。”赵据警醒道。明湘轻斥道:“你真是个小气鬼。”然而她却把自己深深埋在这个小气鬼的怀里。赵据紧紧抱着她,眼角隐有湿意。明湘哭出了声,良久才抑制住哽咽。“这就是为什么,你非要把玉京设为副都的原因吗?”赵据安慰般拍了拍她的肩,“这里同样也对抵抗蛮族有重要的意义。”“你那时候为什么不来找我?我等了你好久都没有等到你。”她开始埋怨他。赵据低下头,亲了亲她的眼。“我也想找你啊,可是我被坏人抓走了。”“讨厌,你不要总用哄小孩的语气!”“……”俊朗的青年与窈窕的美人抱在一起,自然十分惹眼。然而玉京来来往往的居民却都习以为常。玉京这片土地上埋葬了无数的尸骸与碎骨,每年都会有寻亲的人,或是找到了为数不多的亲人,或是再也找不到生死离别的亲人,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留下了无数的热泪。当然,这二位的容貌与气质皆不俗,也引来了不少探视。赵据给她戴上帷帽,牵着她的手,带她回行宫。那里是他们将来举行大婚的地方。周围的视线纷纷失落地收回。明湘走在路上,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停了下来,隔着灰白的帷帽问他。“我是不是问过你,当初为什么非要我入宫。”赵据一顿,知道她是在说虞崇敬冒犯他时,他提出让明湘入宫的事。风吹起明湘的帷帽,那帷帽显得摇摇晃晃的,赵据给她调整时,一不小心,那帷帽被风吹了起来。明湘连忙去捡。赵据在背后看着她,想到大概两年前,他心情恶劣,微服出游,碰到了跟在虞崇敬背后的少女。他们在两个相邻的茶室。隔壁,虞崇敬在向明湘焦急地解释,为何她会忽然多出一个姐姐。赵据耳目聪敏,听了个大概,只觉无聊。他离开时,对面也刚开门,红着眼睛又神游天外的明湘一下子撞到了他胸口。那时候是他带着帷帽。少女连忙道歉,匆匆离去。赵据没看清她的模样,却记住了她身上那一段奇异的幽香。似有若无的熟悉。眼前,明湘捡起帷帽,走了过来。赵据悠悠谈起了两年前的事。明湘一怔,反应过来,“原来那个怪人是你啊。”赵据习惯性地揉了揉太阳穴之后,才意识到他如今不需要这么做了。然而这已经成了他刻进骨里的习惯。他道:“所以后来我才明白,为什么宋太医搞不清你的香对我有用的医理。”那是因为,在十几年前,他亲眼目睹母亲惨死之后,那段最无助又阴暗的时期,救了一个小小的姑娘。她长得可爱,却被娇宠的不成样子。然而,正是因为那小小的可人儿,给他重新带来了温暖,他才有力量艰难地跨过那段黑暗的时期。每次头疾犯时,闻到她的气味,潜意识里仿佛就又重新感受到了那股抚慰人心的力量。明湘想了想,忽然眉眼弯弯地笑,软软拉着他袖子撒娇道:“陛下,你这算不算是闻香识皇后啊。”他亲了亲她额头,给她重新整理好头发,戴上帷帽,答道:“当然。”他牵起她的手,朝着玉京行宫走去。就像是很多年前,他在最困厄的时候,牵起那一个同样找不到母亲的小姑娘一样。他们的故事在十几年后,终于重新开始。(完)赵据顺手搂着她答:“他让孤保证,假如有一天厌弃了你, 给你出宫的机会。”明湘心头一热, 感觉伯父是真心为了自己好。赵据慢悠悠道:“孤还答应他,择日迎娶你为后。”明湘一愣, 紧接着表情出现了微妙的变化。赵据以为她会感动,会流泪, 没想到她会是这么个反应。他盯着她道:“你不愿意?你真瞧上了姓傅的?!”他说这话时,语气里带着一丝狠意和咬牙切齿, 似乎她要真是点了头,他便要直接要带人踏平了宋国公府。明湘摇了摇头, 有些懵道:“不是,我就是感觉有点突然。”“不突然, 哪怕你不是顾望之的女儿, 孤也迟早要立你为后。”明湘推了他一下,纹丝不动。她正色道:“可是陛下, 你纳的是虞崇敬的女儿为妃,关我顾湘君什么事?”赵据森然道:“不管你姓顾还是姓虞,你都得跟孤姓赵。”明湘轻哼了一声,“我不,哪有什么都不做就要让人当你皇后的。”赵据盯着她, 怀疑道:“你不会真看上傅钰了吧?”明湘知道,她这个时候越是向着傅钰,就越会让赵据起疑心。她似认真似玩笑般地道:“你便是用他的命威胁我,我也不能轻易嫁给你。”赵据笑了一声,捏了一下她脸颊。“你到底想怎么做,我的小祖宗?”“陛下得重新讨我的欢心。”明湘注视着他道。赵据定定看着她,忽然道:“你怕爱孤了,明湘?”明湘点了点头。赵据心里有点痛,他笑着道:“你怕也没用,你迟早要回到孤身边。”明湘试探问了一句,“假如我真嫁给傅钰,陛下会怎么做?”赵据望着她眼睛,漠然道:“孤会先杀了冯宛,再杀了傅钰,再踏平你们燕国公府。”明湘忽然觉得一股寒意从心中腾地升了起来,因为赵据的眼神让她知道,他是认真的。“但好在这一切都没有发生。”他说着,温柔地吻了吻她的额头。这个亲吻包含爱意与疼惜,没有一丝地暴戾与血腥。“明湘,孤知道孤之前做错了,孤不应该这么对你,也不该强迫你做出选择。”“孤至今无法对冯宛的所作所为释然。”“可假如你怕了,孤愿意重新让你鼓起勇气。”明湘踮起脚,亲了亲他的脸颊。“我们会好吗,陛下?”“当然。”……说是让他重新讨好她,然而大婚紧跟着定在了第二年春日。宫中那位虞贵妃悄无声息地“病死”的同时,人人都知道,陛下被那位燕国公府认回来的六姑娘迷的神魂颠倒,不但日日催着礼部准备大婚,还时不时就跑到燕国公府接那位六姑娘游玩。甚至还有人说那位六姑娘容貌因为俏似已经逝去的虞贵妃,早就留宿过宫中受到宠幸,然而这一切到底只是传言,无人敢考证真假。这一年冬日,在宇文哲与明湘的劝说下,赵据服用了蛮族的神药,从此不用再忧心头疾的事情。宇文哲佩服明湘极了——她到底是怎么把倔的像是一头牛的赵据给劝服的?其实明湘不过是跟赵据郑重转述了宋太医提到到一个问题——赵据的头疾如果得不到很好的治疗,容易遗传给下一代。知道赵据不需要她的香缓解时,她心中说不出来的感受,仿佛多了什么,又仿佛放下了什么。赵据看在眼中,却只是催着工部的人快点修缮原都城玉京的宫殿。第二年春日,明湘陪着顾老夫人先到了洛京以北的旧都玉京。或许是因为找回了思念已久的明湘,顾老夫人身子骨熬过了这一个漫长的冬季,明湘本不愿意她路程遥遥地奔来,然而顾老夫人说她死前唯一的心愿便是见到明湘有归宿,明湘只好答应了。玉京的行宫已经修建好,明湘住在以前在玉京的燕国公府。这里才是她记忆里真正的家。而洛京的燕国公府,虽然是仿制玉京燕国公府所设,到底也失去了几分年岁的痕迹。双生子兴奋地在老国公府里窜来窜去,顾盼影抱着思思,在后面高声让他们慢点走。虞氏夫妇赶过来,谢老夫人愿意载他们一同过来,因为陛下准备设旧都玉京为副都,他们也修缮了留在这里的宅院,等一下便要带着虞明琼一起回去。明湘在这里呆了大半个月,期间,她去虞府了一趟,虞崇敬带着她到了一处玉京正在风风火火新建的酒楼。他眉目间闪过一丝追忆,沉声道:“当初,我就是在这里捡到你。”他的目光透过那建造了一半的酒楼,仿佛又重新看到了十几年前玉京的那片废墟,那粉雕玉琢的小女童站在那里,睁着大眼睛到处在找人,虞崇敬当初真是怕了,倘若他来的再晚一点,她恐怕就要被歹人捉走。虞崇敬道:“明湘,我和你母亲做过许多错事,但我仍旧记得那时候你抚慰过我们丧女的痛苦,所以你母亲给你的那些东西,你不要推辞,留下吧。”虞夫人之前私底下给了明湘一批价值不菲的嫁妆,虞崇敬知道明湘没有收下。明湘闭着眼睛,仿佛也回到了十几年前,她独自一人站在那里,仓皇地要去找谁,却无论如何又找不到的,仿佛被全天下的人抛弃的孤独之中。她颤着声道:“应该是我感谢你们,否则我也不知道我会去哪里。”比起被拐卖为奴的虞明琼,明湘已经幸运了十几倍了。赵据莅临玉京那日,明湘一直等在老国公府里,暮色四合时,赵据没有带侍卫,独自一人来了。他亲自为明湘驾车,到了玉京一处繁华的街道。他扶着明湘的手,让明湘下车。长空落日,残血一片。即便已经来过这里数次,然而真正到了这一刻,她望着火热的夕阳洒落在了玉京城门的各处,埋藏在记忆深处的画面,一一从眼前冒了出来赵据望着她眼眸,低声道:“虞崇敬说,你问过他许多事情,是想起了什么吗?”那是十几年前,她从燕国公府的狗洞里爬了出来,想要自己偷偷去找冯宛。那是蛮族破城门那一日,一个自称国公府“家仆”的人要把她带走,却意外死在了蛮族的刀刃下。那是她无助哭泣时,清冷俊美的少年拔刀相助,最终救走了她。他们已经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经历,然而他们却又都意外忘却了那段记忆。明湘眼中忽然涌出了晶莹的泪光。赵据眉毛一挑,握着她的手,摸了摸自己眉骨上的那道疤。他沙哑道:“还记得不,小祖宗,你小时候脾气不好,我要走,你就拿石子打我。”“这道疤你亲自打的。”明湘眼泪流了下来,又觉得好笑。她手指轻轻抚过他眉骨上的疤,温柔又思念,道:“你是什么时候想起来的?”赵据冷然道:“在想起,我为什么会那么在意傅钰的时候。”明湘一愣,“这个我忘了。”“你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想起我们之间的事情,但不许想起外人。”赵据警醒道。明湘轻斥道:“你真是个小气鬼。”然而她却把自己深深埋在这个小气鬼的怀里。赵据紧紧抱着她,眼角隐有湿意。明湘哭出了声,良久才抑制住哽咽。“这就是为什么,你非要把玉京设为副都的原因吗?”赵据安慰般拍了拍她的肩,“这里同样也对抵抗蛮族有重要的意义。”“你那时候为什么不来找我?我等了你好久都没有等到你。”她开始埋怨他。赵据低下头,亲了亲她的眼。“我也想找你啊,可是我被坏人抓走了。”“讨厌,你不要总用哄小孩的语气!”“……”俊朗的青年与窈窕的美人抱在一起,自然十分惹眼。然而玉京来来往往的居民却都习以为常。玉京这片土地上埋葬了无数的尸骸与碎骨,每年都会有寻亲的人,或是找到了为数不多的亲人,或是再也找不到生死离别的亲人,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留下了无数的热泪。当然,这二位的容貌与气质皆不俗,也引来了不少探视。赵据给她戴上帷帽,牵着她的手,带她回行宫。那里是他们将来举行大婚的地方。周围的视线纷纷失落地收回。明湘走在路上,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停了下来,隔着灰白的帷帽问他。“我是不是问过你,当初为什么非要我入宫。”赵据一顿,知道她是在说虞崇敬冒犯他时,他提出让明湘入宫的事。风吹起明湘的帷帽,那帷帽显得摇摇晃晃的,赵据给她调整时,一不小心,那帷帽被风吹了起来。明湘连忙去捡。赵据在背后看着她,想到大概两年前,他心情恶劣,微服出游,碰到了跟在虞崇敬背后的少女。他们在两个相邻的茶室。隔壁,虞崇敬在向明湘焦急地解释,为何她会忽然多出一个姐姐。赵据耳目聪敏,听了个大概,只觉无聊。他离开时,对面也刚开门,红着眼睛又神游天外的明湘一下子撞到了他胸口。那时候是他带着帷帽。少女连忙道歉,匆匆离去。赵据没看清她的模样,却记住了她身上那一段奇异的幽香。似有若无的熟悉。眼前,明湘捡起帷帽,走了过来。赵据悠悠谈起了两年前的事。明湘一怔,反应过来,“原来那个怪人是你啊。”赵据习惯性地揉了揉太阳穴之后,才意识到他如今不需要这么做了。然而这已经成了他刻进骨里的习惯。他道:“所以后来我才明白,为什么宋太医搞不清你的香对我有用的医理。”那是因为,在十几年前,他亲眼目睹母亲惨死之后,那段最无助又阴暗的时期,救了一个小小的姑娘。她长得可爱,却被娇宠的不成样子。然而,正是因为那小小的可人儿,给他重新带来了温暖,他才有力量艰难地跨过那段黑暗的时期。每次头疾犯时,闻到她的气味,潜意识里仿佛就又重新感受到了那股抚慰人心的力量。明湘想了想,忽然眉眼弯弯地笑,软软拉着他袖子撒娇道:“陛下,你这算不算是闻香识皇后啊。”他亲了亲她额头,给她重新整理好头发,戴上帷帽,答道:“当然。”他牵起她的手,朝着玉京行宫走去。就像是很多年前,他在最困厄的时候,牵起那一个同样找不到母亲的小姑娘一样。他们的故事在十几年后,终于重新开始。(完)赵据顺手搂着她答:“他让孤保证,假如有一天厌弃了你, 给你出宫的机会。”明湘心头一热, 感觉伯父是真心为了自己好。赵据慢悠悠道:“孤还答应他,择日迎娶你为后。”明湘一愣, 紧接着表情出现了微妙的变化。赵据以为她会感动,会流泪, 没想到她会是这么个反应。他盯着她道:“你不愿意?你真瞧上了姓傅的?!”他说这话时,语气里带着一丝狠意和咬牙切齿, 似乎她要真是点了头,他便要直接要带人踏平了宋国公府。明湘摇了摇头, 有些懵道:“不是,我就是感觉有点突然。”“不突然, 哪怕你不是顾望之的女儿, 孤也迟早要立你为后。”明湘推了他一下,纹丝不动。她正色道:“可是陛下, 你纳的是虞崇敬的女儿为妃,关我顾湘君什么事?”赵据森然道:“不管你姓顾还是姓虞,你都得跟孤姓赵。”明湘轻哼了一声,“我不,哪有什么都不做就要让人当你皇后的。”赵据盯着她, 怀疑道:“你不会真看上傅钰了吧?”明湘知道,她这个时候越是向着傅钰,就越会让赵据起疑心。她似认真似玩笑般地道:“你便是用他的命威胁我,我也不能轻易嫁给你。”赵据笑了一声,捏了一下她脸颊。“你到底想怎么做,我的小祖宗?”“陛下得重新讨我的欢心。”明湘注视着他道。赵据定定看着她,忽然道:“你怕爱孤了,明湘?”明湘点了点头。赵据心里有点痛,他笑着道:“你怕也没用,你迟早要回到孤身边。”明湘试探问了一句,“假如我真嫁给傅钰,陛下会怎么做?”赵据望着她眼睛,漠然道:“孤会先杀了冯宛,再杀了傅钰,再踏平你们燕国公府。”明湘忽然觉得一股寒意从心中腾地升了起来,因为赵据的眼神让她知道,他是认真的。“但好在这一切都没有发生。”他说着,温柔地吻了吻她的额头。这个亲吻包含爱意与疼惜,没有一丝地暴戾与血腥。“明湘,孤知道孤之前做错了,孤不应该这么对你,也不该强迫你做出选择。”“孤至今无法对冯宛的所作所为释然。”“可假如你怕了,孤愿意重新让你鼓起勇气。”明湘踮起脚,亲了亲他的脸颊。“我们会好吗,陛下?”“当然。”……说是让他重新讨好她,然而大婚紧跟着定在了第二年春日。宫中那位虞贵妃悄无声息地“病死”的同时,人人都知道,陛下被那位燕国公府认回来的六姑娘迷的神魂颠倒,不但日日催着礼部准备大婚,还时不时就跑到燕国公府接那位六姑娘游玩。甚至还有人说那位六姑娘容貌因为俏似已经逝去的虞贵妃,早就留宿过宫中受到宠幸,然而这一切到底只是传言,无人敢考证真假。这一年冬日,在宇文哲与明湘的劝说下,赵据服用了蛮族的神药,从此不用再忧心头疾的事情。宇文哲佩服明湘极了——她到底是怎么把倔的像是一头牛的赵据给劝服的?其实明湘不过是跟赵据郑重转述了宋太医提到到一个问题——赵据的头疾如果得不到很好的治疗,容易遗传给下一代。知道赵据不需要她的香缓解时,她心中说不出来的感受,仿佛多了什么,又仿佛放下了什么。赵据看在眼中,却只是催着工部的人快点修缮原都城玉京的宫殿。第二年春日,明湘陪着顾老夫人先到了洛京以北的旧都玉京。或许是因为找回了思念已久的明湘,顾老夫人身子骨熬过了这一个漫长的冬季,明湘本不愿意她路程遥遥地奔来,然而顾老夫人说她死前唯一的心愿便是见到明湘有归宿,明湘只好答应了。玉京的行宫已经修建好,明湘住在以前在玉京的燕国公府。这里才是她记忆里真正的家。而洛京的燕国公府,虽然是仿制玉京燕国公府所设,到底也失去了几分年岁的痕迹。双生子兴奋地在老国公府里窜来窜去,顾盼影抱着思思,在后面高声让他们慢点走。虞氏夫妇赶过来,谢老夫人愿意载他们一同过来,因为陛下准备设旧都玉京为副都,他们也修缮了留在这里的宅院,等一下便要带着虞明琼一起回去。明湘在这里呆了大半个月,期间,她去虞府了一趟,虞崇敬带着她到了一处玉京正在风风火火新建的酒楼。他眉目间闪过一丝追忆,沉声道:“当初,我就是在这里捡到你。”他的目光透过那建造了一半的酒楼,仿佛又重新看到了十几年前玉京的那片废墟,那粉雕玉琢的小女童站在那里,睁着大眼睛到处在找人,虞崇敬当初真是怕了,倘若他来的再晚一点,她恐怕就要被歹人捉走。虞崇敬道:“明湘,我和你母亲做过许多错事,但我仍旧记得那时候你抚慰过我们丧女的痛苦,所以你母亲给你的那些东西,你不要推辞,留下吧。”虞夫人之前私底下给了明湘一批价值不菲的嫁妆,虞崇敬知道明湘没有收下。明湘闭着眼睛,仿佛也回到了十几年前,她独自一人站在那里,仓皇地要去找谁,却无论如何又找不到的,仿佛被全天下的人抛弃的孤独之中。她颤着声道:“应该是我感谢你们,否则我也不知道我会去哪里。”比起被拐卖为奴的虞明琼,明湘已经幸运了十几倍了。赵据莅临玉京那日,明湘一直等在老国公府里,暮色四合时,赵据没有带侍卫,独自一人来了。他亲自为明湘驾车,到了玉京一处繁华的街道。他扶着明湘的手,让明湘下车。长空落日,残血一片。即便已经来过这里数次,然而真正到了这一刻,她望着火热的夕阳洒落在了玉京城门的各处,埋藏在记忆深处的画面,一一从眼前冒了出来赵据望着她眼眸,低声道:“虞崇敬说,你问过他许多事情,是想起了什么吗?”那是十几年前,她从燕国公府的狗洞里爬了出来,想要自己偷偷去找冯宛。那是蛮族破城门那一日,一个自称国公府“家仆”的人要把她带走,却意外死在了蛮族的刀刃下。那是她无助哭泣时,清冷俊美的少年拔刀相助,最终救走了她。他们已经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经历,然而他们却又都意外忘却了那段记忆。明湘眼中忽然涌出了晶莹的泪光。赵据眉毛一挑,握着她的手,摸了摸自己眉骨上的那道疤。他沙哑道:“还记得不,小祖宗,你小时候脾气不好,我要走,你就拿石子打我。”“这道疤你亲自打的。”明湘眼泪流了下来,又觉得好笑。她手指轻轻抚过他眉骨上的疤,温柔又思念,道:“你是什么时候想起来的?”赵据冷然道:“在想起,我为什么会那么在意傅钰的时候。”明湘一愣,“这个我忘了。”“你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想起我们之间的事情,但不许想起外人。”赵据警醒道。明湘轻斥道:“你真是个小气鬼。”然而她却把自己深深埋在这个小气鬼的怀里。赵据紧紧抱着她,眼角隐有湿意。明湘哭出了声,良久才抑制住哽咽。“这就是为什么,你非要把玉京设为副都的原因吗?”赵据安慰般拍了拍她的肩,“这里同样也对抵抗蛮族有重要的意义。”“你那时候为什么不来找我?我等了你好久都没有等到你。”她开始埋怨他。赵据低下头,亲了亲她的眼。“我也想找你啊,可是我被坏人抓走了。”“讨厌,你不要总用哄小孩的语气!”“……”俊朗的青年与窈窕的美人抱在一起,自然十分惹眼。然而玉京来来往往的居民却都习以为常。玉京这片土地上埋葬了无数的尸骸与碎骨,每年都会有寻亲的人,或是找到了为数不多的亲人,或是再也找不到生死离别的亲人,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留下了无数的热泪。当然,这二位的容貌与气质皆不俗,也引来了不少探视。赵据给她戴上帷帽,牵着她的手,带她回行宫。那里是他们将来举行大婚的地方。周围的视线纷纷失落地收回。明湘走在路上,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停了下来,隔着灰白的帷帽问他。“我是不是问过你,当初为什么非要我入宫。”赵据一顿,知道她是在说虞崇敬冒犯他时,他提出让明湘入宫的事。风吹起明湘的帷帽,那帷帽显得摇摇晃晃的,赵据给她调整时,一不小心,那帷帽被风吹了起来。明湘连忙去捡。赵据在背后看着她,想到大概两年前,他心情恶劣,微服出游,碰到了跟在虞崇敬背后的少女。他们在两个相邻的茶室。隔壁,虞崇敬在向明湘焦急地解释,为何她会忽然多出一个姐姐。赵据耳目聪敏,听了个大概,只觉无聊。他离开时,对面也刚开门,红着眼睛又神游天外的明湘一下子撞到了他胸口。那时候是他带着帷帽。少女连忙道歉,匆匆离去。赵据没看清她的模样,却记住了她身上那一段奇异的幽香。似有若无的熟悉。眼前,明湘捡起帷帽,走了过来。赵据悠悠谈起了两年前的事。明湘一怔,反应过来,“原来那个怪人是你啊。”赵据习惯性地揉了揉太阳穴之后,才意识到他如今不需要这么做了。然而这已经成了他刻进骨里的习惯。他道:“所以后来我才明白,为什么宋太医搞不清你的香对我有用的医理。”那是因为,在十几年前,他亲眼目睹母亲惨死之后,那段最无助又阴暗的时期,救了一个小小的姑娘。她长得可爱,却被娇宠的不成样子。然而,正是因为那小小的可人儿,给他重新带来了温暖,他才有力量艰难地跨过那段黑暗的时期。每次头疾犯时,闻到她的气味,潜意识里仿佛就又重新感受到了那股抚慰人心的力量。明湘想了想,忽然眉眼弯弯地笑,软软拉着他袖子撒娇道:“陛下,你这算不算是闻香识皇后啊。”他亲了亲她额头,给她重新整理好头发,戴上帷帽,答道:“当然。”他牵起她的手,朝着玉京行宫走去。就像是很多年前,他在最困厄的时候,牵起那一个同样找不到母亲的小姑娘一样。他们的故事在十几年后,终于重新开始。(完)赵据顺手搂着她答:“他让孤保证,假如有一天厌弃了你, 给你出宫的机会。”明湘心头一热, 感觉伯父是真心为了自己好。赵据慢悠悠道:“孤还答应他,择日迎娶你为后。”明湘一愣, 紧接着表情出现了微妙的变化。赵据以为她会感动,会流泪, 没想到她会是这么个反应。他盯着她道:“你不愿意?你真瞧上了姓傅的?!”他说这话时,语气里带着一丝狠意和咬牙切齿, 似乎她要真是点了头,他便要直接要带人踏平了宋国公府。明湘摇了摇头, 有些懵道:“不是,我就是感觉有点突然。”“不突然, 哪怕你不是顾望之的女儿, 孤也迟早要立你为后。”明湘推了他一下,纹丝不动。她正色道:“可是陛下, 你纳的是虞崇敬的女儿为妃,关我顾湘君什么事?”赵据森然道:“不管你姓顾还是姓虞,你都得跟孤姓赵。”明湘轻哼了一声,“我不,哪有什么都不做就要让人当你皇后的。”赵据盯着她, 怀疑道:“你不会真看上傅钰了吧?”明湘知道,她这个时候越是向着傅钰,就越会让赵据起疑心。她似认真似玩笑般地道:“你便是用他的命威胁我,我也不能轻易嫁给你。”赵据笑了一声,捏了一下她脸颊。“你到底想怎么做,我的小祖宗?”“陛下得重新讨我的欢心。”明湘注视着他道。赵据定定看着她,忽然道:“你怕爱孤了,明湘?”明湘点了点头。赵据心里有点痛,他笑着道:“你怕也没用,你迟早要回到孤身边。”明湘试探问了一句,“假如我真嫁给傅钰,陛下会怎么做?”赵据望着她眼睛,漠然道:“孤会先杀了冯宛,再杀了傅钰,再踏平你们燕国公府。”明湘忽然觉得一股寒意从心中腾地升了起来,因为赵据的眼神让她知道,他是认真的。“但好在这一切都没有发生。”他说着,温柔地吻了吻她的额头。这个亲吻包含爱意与疼惜,没有一丝地暴戾与血腥。“明湘,孤知道孤之前做错了,孤不应该这么对你,也不该强迫你做出选择。”“孤至今无法对冯宛的所作所为释然。”“可假如你怕了,孤愿意重新让你鼓起勇气。”明湘踮起脚,亲了亲他的脸颊。“我们会好吗,陛下?”“当然。”……说是让他重新讨好她,然而大婚紧跟着定在了第二年春日。宫中那位虞贵妃悄无声息地“病死”的同时,人人都知道,陛下被那位燕国公府认回来的六姑娘迷的神魂颠倒,不但日日催着礼部准备大婚,还时不时就跑到燕国公府接那位六姑娘游玩。甚至还有人说那位六姑娘容貌因为俏似已经逝去的虞贵妃,早就留宿过宫中受到宠幸,然而这一切到底只是传言,无人敢考证真假。这一年冬日,在宇文哲与明湘的劝说下,赵据服用了蛮族的神药,从此不用再忧心头疾的事情。宇文哲佩服明湘极了——她到底是怎么把倔的像是一头牛的赵据给劝服的?其实明湘不过是跟赵据郑重转述了宋太医提到到一个问题——赵据的头疾如果得不到很好的治疗,容易遗传给下一代。知道赵据不需要她的香缓解时,她心中说不出来的感受,仿佛多了什么,又仿佛放下了什么。赵据看在眼中,却只是催着工部的人快点修缮原都城玉京的宫殿。第二年春日,明湘陪着顾老夫人先到了洛京以北的旧都玉京。或许是因为找回了思念已久的明湘,顾老夫人身子骨熬过了这一个漫长的冬季,明湘本不愿意她路程遥遥地奔来,然而顾老夫人说她死前唯一的心愿便是见到明湘有归宿,明湘只好答应了。玉京的行宫已经修建好,明湘住在以前在玉京的燕国公府。这里才是她记忆里真正的家。而洛京的燕国公府,虽然是仿制玉京燕国公府所设,到底也失去了几分年岁的痕迹。双生子兴奋地在老国公府里窜来窜去,顾盼影抱着思思,在后面高声让他们慢点走。虞氏夫妇赶过来,谢老夫人愿意载他们一同过来,因为陛下准备设旧都玉京为副都,他们也修缮了留在这里的宅院,等一下便要带着虞明琼一起回去。明湘在这里呆了大半个月,期间,她去虞府了一趟,虞崇敬带着她到了一处玉京正在风风火火新建的酒楼。他眉目间闪过一丝追忆,沉声道:“当初,我就是在这里捡到你。”他的目光透过那建造了一半的酒楼,仿佛又重新看到了十几年前玉京的那片废墟,那粉雕玉琢的小女童站在那里,睁着大眼睛到处在找人,虞崇敬当初真是怕了,倘若他来的再晚一点,她恐怕就要被歹人捉走。虞崇敬道:“明湘,我和你母亲做过许多错事,但我仍旧记得那时候你抚慰过我们丧女的痛苦,所以你母亲给你的那些东西,你不要推辞,留下吧。”虞夫人之前私底下给了明湘一批价值不菲的嫁妆,虞崇敬知道明湘没有收下。明湘闭着眼睛,仿佛也回到了十几年前,她独自一人站在那里,仓皇地要去找谁,却无论如何又找不到的,仿佛被全天下的人抛弃的孤独之中。她颤着声道:“应该是我感谢你们,否则我也不知道我会去哪里。”比起被拐卖为奴的虞明琼,明湘已经幸运了十几倍了。赵据莅临玉京那日,明湘一直等在老国公府里,暮色四合时,赵据没有带侍卫,独自一人来了。他亲自为明湘驾车,到了玉京一处繁华的街道。他扶着明湘的手,让明湘下车。长空落日,残血一片。即便已经来过这里数次,然而真正到了这一刻,她望着火热的夕阳洒落在了玉京城门的各处,埋藏在记忆深处的画面,一一从眼前冒了出来赵据望着她眼眸,低声道:“虞崇敬说,你问过他许多事情,是想起了什么吗?”那是十几年前,她从燕国公府的狗洞里爬了出来,想要自己偷偷去找冯宛。那是蛮族破城门那一日,一个自称国公府“家仆”的人要把她带走,却意外死在了蛮族的刀刃下。那是她无助哭泣时,清冷俊美的少年拔刀相助,最终救走了她。他们已经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经历,然而他们却又都意外忘却了那段记忆。明湘眼中忽然涌出了晶莹的泪光。赵据眉毛一挑,握着她的手,摸了摸自己眉骨上的那道疤。他沙哑道:“还记得不,小祖宗,你小时候脾气不好,我要走,你就拿石子打我。”“这道疤你亲自打的。”明湘眼泪流了下来,又觉得好笑。她手指轻轻抚过他眉骨上的疤,温柔又思念,道:“你是什么时候想起来的?”赵据冷然道:“在想起,我为什么会那么在意傅钰的时候。”明湘一愣,“这个我忘了。”“你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想起我们之间的事情,但不许想起外人。”赵据警醒道。明湘轻斥道:“你真是个小气鬼。”然而她却把自己深深埋在这个小气鬼的怀里。赵据紧紧抱着她,眼角隐有湿意。明湘哭出了声,良久才抑制住哽咽。“这就是为什么,你非要把玉京设为副都的原因吗?”赵据安慰般拍了拍她的肩,“这里同样也对抵抗蛮族有重要的意义。”“你那时候为什么不来找我?我等了你好久都没有等到你。”她开始埋怨他。赵据低下头,亲了亲她的眼。“我也想找你啊,可是我被坏人抓走了。”“讨厌,你不要总用哄小孩的语气!”“……”俊朗的青年与窈窕的美人抱在一起,自然十分惹眼。然而玉京来来往往的居民却都习以为常。玉京这片土地上埋葬了无数的尸骸与碎骨,每年都会有寻亲的人,或是找到了为数不多的亲人,或是再也找不到生死离别的亲人,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留下了无数的热泪。当然,这二位的容貌与气质皆不俗,也引来了不少探视。赵据给她戴上帷帽,牵着她的手,带她回行宫。那里是他们将来举行大婚的地方。周围的视线纷纷失落地收回。明湘走在路上,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停了下来,隔着灰白的帷帽问他。“我是不是问过你,当初为什么非要我入宫。”赵据一顿,知道她是在说虞崇敬冒犯他时,他提出让明湘入宫的事。风吹起明湘的帷帽,那帷帽显得摇摇晃晃的,赵据给她调整时,一不小心,那帷帽被风吹了起来。明湘连忙去捡。赵据在背后看着她,想到大概两年前,他心情恶劣,微服出游,碰到了跟在虞崇敬背后的少女。他们在两个相邻的茶室。隔壁,虞崇敬在向明湘焦急地解释,为何她会忽然多出一个姐姐。赵据耳目聪敏,听了个大概,只觉无聊。他离开时,对面也刚开门,红着眼睛又神游天外的明湘一下子撞到了他胸口。那时候是他带着帷帽。少女连忙道歉,匆匆离去。赵据没看清她的模样,却记住了她身上那一段奇异的幽香。似有若无的熟悉。眼前,明湘捡起帷帽,走了过来。赵据悠悠谈起了两年前的事。明湘一怔,反应过来,“原来那个怪人是你啊。”赵据习惯性地揉了揉太阳穴之后,才意识到他如今不需要这么做了。然而这已经成了他刻进骨里的习惯。他道:“所以后来我才明白,为什么宋太医搞不清你的香对我有用的医理。”那是因为,在十几年前,他亲眼目睹母亲惨死之后,那段最无助又阴暗的时期,救了一个小小的姑娘。她长得可爱,却被娇宠的不成样子。然而,正是因为那小小的可人儿,给他重新带来了温暖,他才有力量艰难地跨过那段黑暗的时期。每次头疾犯时,闻到她的气味,潜意识里仿佛就又重新感受到了那股抚慰人心的力量。明湘想了想,忽然眉眼弯弯地笑,软软拉着他袖子撒娇道:“陛下,你这算不算是闻香识皇后啊。”他亲了亲她额头,给她重新整理好头发,戴上帷帽,答道:“当然。”他牵起她的手,朝着玉京行宫走去。就像是很多年前,他在最困厄的时候,牵起那一个同样找不到母亲的小姑娘一样。他们的故事在十几年后,终于重新开始。(完)赵据顺手搂着她答:“他让孤保证,假如有一天厌弃了你, 给你出宫的机会。”明湘心头一热, 感觉伯父是真心为了自己好。赵据慢悠悠道:“孤还答应他,择日迎娶你为后。”明湘一愣, 紧接着表情出现了微妙的变化。赵据以为她会感动,会流泪, 没想到她会是这么个反应。他盯着她道:“你不愿意?你真瞧上了姓傅的?!”他说这话时,语气里带着一丝狠意和咬牙切齿, 似乎她要真是点了头,他便要直接要带人踏平了宋国公府。明湘摇了摇头, 有些懵道:“不是,我就是感觉有点突然。”“不突然, 哪怕你不是顾望之的女儿, 孤也迟早要立你为后。”明湘推了他一下,纹丝不动。她正色道:“可是陛下, 你纳的是虞崇敬的女儿为妃,关我顾湘君什么事?”赵据森然道:“不管你姓顾还是姓虞,你都得跟孤姓赵。”明湘轻哼了一声,“我不,哪有什么都不做就要让人当你皇后的。”赵据盯着她, 怀疑道:“你不会真看上傅钰了吧?”明湘知道,她这个时候越是向着傅钰,就越会让赵据起疑心。她似认真似玩笑般地道:“你便是用他的命威胁我,我也不能轻易嫁给你。”赵据笑了一声,捏了一下她脸颊。“你到底想怎么做,我的小祖宗?”“陛下得重新讨我的欢心。”明湘注视着他道。赵据定定看着她,忽然道:“你怕爱孤了,明湘?”明湘点了点头。赵据心里有点痛,他笑着道:“你怕也没用,你迟早要回到孤身边。”明湘试探问了一句,“假如我真嫁给傅钰,陛下会怎么做?”赵据望着她眼睛,漠然道:“孤会先杀了冯宛,再杀了傅钰,再踏平你们燕国公府。”明湘忽然觉得一股寒意从心中腾地升了起来,因为赵据的眼神让她知道,他是认真的。“但好在这一切都没有发生。”他说着,温柔地吻了吻她的额头。这个亲吻包含爱意与疼惜,没有一丝地暴戾与血腥。“明湘,孤知道孤之前做错了,孤不应该这么对你,也不该强迫你做出选择。”“孤至今无法对冯宛的所作所为释然。”“可假如你怕了,孤愿意重新让你鼓起勇气。”明湘踮起脚,亲了亲他的脸颊。“我们会好吗,陛下?”“当然。”……说是让他重新讨好她,然而大婚紧跟着定在了第二年春日。宫中那位虞贵妃悄无声息地“病死”的同时,人人都知道,陛下被那位燕国公府认回来的六姑娘迷的神魂颠倒,不但日日催着礼部准备大婚,还时不时就跑到燕国公府接那位六姑娘游玩。甚至还有人说那位六姑娘容貌因为俏似已经逝去的虞贵妃,早就留宿过宫中受到宠幸,然而这一切到底只是传言,无人敢考证真假。这一年冬日,在宇文哲与明湘的劝说下,赵据服用了蛮族的神药,从此不用再忧心头疾的事情。宇文哲佩服明湘极了——她到底是怎么把倔的像是一头牛的赵据给劝服的?其实明湘不过是跟赵据郑重转述了宋太医提到到一个问题——赵据的头疾如果得不到很好的治疗,容易遗传给下一代。知道赵据不需要她的香缓解时,她心中说不出来的感受,仿佛多了什么,又仿佛放下了什么。赵据看在眼中,却只是催着工部的人快点修缮原都城玉京的宫殿。第二年春日,明湘陪着顾老夫人先到了洛京以北的旧都玉京。或许是因为找回了思念已久的明湘,顾老夫人身子骨熬过了这一个漫长的冬季,明湘本不愿意她路程遥遥地奔来,然而顾老夫人说她死前唯一的心愿便是见到明湘有归宿,明湘只好答应了。玉京的行宫已经修建好,明湘住在以前在玉京的燕国公府。这里才是她记忆里真正的家。而洛京的燕国公府,虽然是仿制玉京燕国公府所设,到底也失去了几分年岁的痕迹。双生子兴奋地在老国公府里窜来窜去,顾盼影抱着思思,在后面高声让他们慢点走。虞氏夫妇赶过来,谢老夫人愿意载他们一同过来,因为陛下准备设旧都玉京为副都,他们也修缮了留在这里的宅院,等一下便要带着虞明琼一起回去。明湘在这里呆了大半个月,期间,她去虞府了一趟,虞崇敬带着她到了一处玉京正在风风火火新建的酒楼。他眉目间闪过一丝追忆,沉声道:“当初,我就是在这里捡到你。”他的目光透过那建造了一半的酒楼,仿佛又重新看到了十几年前玉京的那片废墟,那粉雕玉琢的小女童站在那里,睁着大眼睛到处在找人,虞崇敬当初真是怕了,倘若他来的再晚一点,她恐怕就要被歹人捉走。虞崇敬道:“明湘,我和你母亲做过许多错事,但我仍旧记得那时候你抚慰过我们丧女的痛苦,所以你母亲给你的那些东西,你不要推辞,留下吧。”虞夫人之前私底下给了明湘一批价值不菲的嫁妆,虞崇敬知道明湘没有收下。明湘闭着眼睛,仿佛也回到了十几年前,她独自一人站在那里,仓皇地要去找谁,却无论如何又找不到的,仿佛被全天下的人抛弃的孤独之中。她颤着声道:“应该是我感谢你们,否则我也不知道我会去哪里。”比起被拐卖为奴的虞明琼,明湘已经幸运了十几倍了。赵据莅临玉京那日,明湘一直等在老国公府里,暮色四合时,赵据没有带侍卫,独自一人来了。他亲自为明湘驾车,到了玉京一处繁华的街道。他扶着明湘的手,让明湘下车。长空落日,残血一片。即便已经来过这里数次,然而真正到了这一刻,她望着火热的夕阳洒落在了玉京城门的各处,埋藏在记忆深处的画面,一一从眼前冒了出来赵据望着她眼眸,低声道:“虞崇敬说,你问过他许多事情,是想起了什么吗?”那是十几年前,她从燕国公府的狗洞里爬了出来,想要自己偷偷去找冯宛。那是蛮族破城门那一日,一个自称国公府“家仆”的人要把她带走,却意外死在了蛮族的刀刃下。那是她无助哭泣时,清冷俊美的少年拔刀相助,最终救走了她。他们已经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经历,然而他们却又都意外忘却了那段记忆。明湘眼中忽然涌出了晶莹的泪光。赵据眉毛一挑,握着她的手,摸了摸自己眉骨上的那道疤。他沙哑道:“还记得不,小祖宗,你小时候脾气不好,我要走,你就拿石子打我。”“这道疤你亲自打的。”明湘眼泪流了下来,又觉得好笑。她手指轻轻抚过他眉骨上的疤,温柔又思念,道:“你是什么时候想起来的?”赵据冷然道:“在想起,我为什么会那么在意傅钰的时候。”明湘一愣,“这个我忘了。”“你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想起我们之间的事情,但不许想起外人。”赵据警醒道。明湘轻斥道:“你真是个小气鬼。”然而她却把自己深深埋在这个小气鬼的怀里。赵据紧紧抱着她,眼角隐有湿意。明湘哭出了声,良久才抑制住哽咽。“这就是为什么,你非要把玉京设为副都的原因吗?”赵据安慰般拍了拍她的肩,“这里同样也对抵抗蛮族有重要的意义。”“你那时候为什么不来找我?我等了你好久都没有等到你。”她开始埋怨他。赵据低下头,亲了亲她的眼。“我也想找你啊,可是我被坏人抓走了。”“讨厌,你不要总用哄小孩的语气!”“……”俊朗的青年与窈窕的美人抱在一起,自然十分惹眼。然而玉京来来往往的居民却都习以为常。玉京这片土地上埋葬了无数的尸骸与碎骨,每年都会有寻亲的人,或是找到了为数不多的亲人,或是再也找不到生死离别的亲人,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留下了无数的热泪。当然,这二位的容貌与气质皆不俗,也引来了不少探视。赵据给她戴上帷帽,牵着她的手,带她回行宫。那里是他们将来举行大婚的地方。周围的视线纷纷失落地收回。明湘走在路上,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停了下来,隔着灰白的帷帽问他。“我是不是问过你,当初为什么非要我入宫。”赵据一顿,知道她是在说虞崇敬冒犯他时,他提出让明湘入宫的事。风吹起明湘的帷帽,那帷帽显得摇摇晃晃的,赵据给她调整时,一不小心,那帷帽被风吹了起来。明湘连忙去捡。赵据在背后看着她,想到大概两年前,他心情恶劣,微服出游,碰到了跟在虞崇敬背后的少女。他们在两个相邻的茶室。隔壁,虞崇敬在向明湘焦急地解释,为何她会忽然多出一个姐姐。赵据耳目聪敏,听了个大概,只觉无聊。他离开时,对面也刚开门,红着眼睛又神游天外的明湘一下子撞到了他胸口。那时候是他带着帷帽。少女连忙道歉,匆匆离去。赵据没看清她的模样,却记住了她身上那一段奇异的幽香。似有若无的熟悉。眼前,明湘捡起帷帽,走了过来。赵据悠悠谈起了两年前的事。明湘一怔,反应过来,“原来那个怪人是你啊。”赵据习惯性地揉了揉太阳穴之后,才意识到他如今不需要这么做了。然而这已经成了他刻进骨里的习惯。他道:“所以后来我才明白,为什么宋太医搞不清你的香对我有用的医理。”那是因为,在十几年前,他亲眼目睹母亲惨死之后,那段最无助又阴暗的时期,救了一个小小的姑娘。她长得可爱,却被娇宠的不成样子。然而,正是因为那小小的可人儿,给他重新带来了温暖,他才有力量艰难地跨过那段黑暗的时期。每次头疾犯时,闻到她的气味,潜意识里仿佛就又重新感受到了那股抚慰人心的力量。明湘想了想,忽然眉眼弯弯地笑,软软拉着他袖子撒娇道:“陛下,你这算不算是闻香识皇后啊。”他亲了亲她额头,给她重新整理好头发,戴上帷帽,答道:“当然。”他牵起她的手,朝着玉京行宫走去。就像是很多年前,他在最困厄的时候,牵起那一个同样找不到母亲的小姑娘一样。他们的故事在十几年后,终于重新开始。(完)赵据顺手搂着她答:“他让孤保证,假如有一天厌弃了你, 给你出宫的机会。”明湘心头一热, 感觉伯父是真心为了自己好。赵据慢悠悠道:“孤还答应他,择日迎娶你为后。”明湘一愣, 紧接着表情出现了微妙的变化。赵据以为她会感动,会流泪, 没想到她会是这么个反应。他盯着她道:“你不愿意?你真瞧上了姓傅的?!”他说这话时,语气里带着一丝狠意和咬牙切齿, 似乎她要真是点了头,他便要直接要带人踏平了宋国公府。明湘摇了摇头, 有些懵道:“不是,我就是感觉有点突然。”“不突然, 哪怕你不是顾望之的女儿, 孤也迟早要立你为后。”明湘推了他一下,纹丝不动。她正色道:“可是陛下, 你纳的是虞崇敬的女儿为妃,关我顾湘君什么事?”赵据森然道:“不管你姓顾还是姓虞,你都得跟孤姓赵。”明湘轻哼了一声,“我不,哪有什么都不做就要让人当你皇后的。”赵据盯着她, 怀疑道:“你不会真看上傅钰了吧?”明湘知道,她这个时候越是向着傅钰,就越会让赵据起疑心。她似认真似玩笑般地道:“你便是用他的命威胁我,我也不能轻易嫁给你。”赵据笑了一声,捏了一下她脸颊。“你到底想怎么做,我的小祖宗?”“陛下得重新讨我的欢心。”明湘注视着他道。赵据定定看着她,忽然道:“你怕爱孤了,明湘?”明湘点了点头。赵据心里有点痛,他笑着道:“你怕也没用,你迟早要回到孤身边。”明湘试探问了一句,“假如我真嫁给傅钰,陛下会怎么做?”赵据望着她眼睛,漠然道:“孤会先杀了冯宛,再杀了傅钰,再踏平你们燕国公府。”明湘忽然觉得一股寒意从心中腾地升了起来,因为赵据的眼神让她知道,他是认真的。“但好在这一切都没有发生。”他说着,温柔地吻了吻她的额头。这个亲吻包含爱意与疼惜,没有一丝地暴戾与血腥。“明湘,孤知道孤之前做错了,孤不应该这么对你,也不该强迫你做出选择。”“孤至今无法对冯宛的所作所为释然。”“可假如你怕了,孤愿意重新让你鼓起勇气。”明湘踮起脚,亲了亲他的脸颊。“我们会好吗,陛下?”“当然。”……说是让他重新讨好她,然而大婚紧跟着定在了第二年春日。宫中那位虞贵妃悄无声息地“病死”的同时,人人都知道,陛下被那位燕国公府认回来的六姑娘迷的神魂颠倒,不但日日催着礼部准备大婚,还时不时就跑到燕国公府接那位六姑娘游玩。甚至还有人说那位六姑娘容貌因为俏似已经逝去的虞贵妃,早就留宿过宫中受到宠幸,然而这一切到底只是传言,无人敢考证真假。这一年冬日,在宇文哲与明湘的劝说下,赵据服用了蛮族的神药,从此不用再忧心头疾的事情。宇文哲佩服明湘极了——她到底是怎么把倔的像是一头牛的赵据给劝服的?其实明湘不过是跟赵据郑重转述了宋太医提到到一个问题——赵据的头疾如果得不到很好的治疗,容易遗传给下一代。知道赵据不需要她的香缓解时,她心中说不出来的感受,仿佛多了什么,又仿佛放下了什么。赵据看在眼中,却只是催着工部的人快点修缮原都城玉京的宫殿。第二年春日,明湘陪着顾老夫人先到了洛京以北的旧都玉京。或许是因为找回了思念已久的明湘,顾老夫人身子骨熬过了这一个漫长的冬季,明湘本不愿意她路程遥遥地奔来,然而顾老夫人说她死前唯一的心愿便是见到明湘有归宿,明湘只好答应了。玉京的行宫已经修建好,明湘住在以前在玉京的燕国公府。这里才是她记忆里真正的家。而洛京的燕国公府,虽然是仿制玉京燕国公府所设,到底也失去了几分年岁的痕迹。双生子兴奋地在老国公府里窜来窜去,顾盼影抱着思思,在后面高声让他们慢点走。虞氏夫妇赶过来,谢老夫人愿意载他们一同过来,因为陛下准备设旧都玉京为副都,他们也修缮了留在这里的宅院,等一下便要带着虞明琼一起回去。明湘在这里呆了大半个月,期间,她去虞府了一趟,虞崇敬带着她到了一处玉京正在风风火火新建的酒楼。他眉目间闪过一丝追忆,沉声道:“当初,我就是在这里捡到你。”他的目光透过那建造了一半的酒楼,仿佛又重新看到了十几年前玉京的那片废墟,那粉雕玉琢的小女童站在那里,睁着大眼睛到处在找人,虞崇敬当初真是怕了,倘若他来的再晚一点,她恐怕就要被歹人捉走。虞崇敬道:“明湘,我和你母亲做过许多错事,但我仍旧记得那时候你抚慰过我们丧女的痛苦,所以你母亲给你的那些东西,你不要推辞,留下吧。”虞夫人之前私底下给了明湘一批价值不菲的嫁妆,虞崇敬知道明湘没有收下。明湘闭着眼睛,仿佛也回到了十几年前,她独自一人站在那里,仓皇地要去找谁,却无论如何又找不到的,仿佛被全天下的人抛弃的孤独之中。她颤着声道:“应该是我感谢你们,否则我也不知道我会去哪里。”比起被拐卖为奴的虞明琼,明湘已经幸运了十几倍了。赵据莅临玉京那日,明湘一直等在老国公府里,暮色四合时,赵据没有带侍卫,独自一人来了。他亲自为明湘驾车,到了玉京一处繁华的街道。他扶着明湘的手,让明湘下车。长空落日,残血一片。即便已经来过这里数次,然而真正到了这一刻,她望着火热的夕阳洒落在了玉京城门的各处,埋藏在记忆深处的画面,一一从眼前冒了出来赵据望着她眼眸,低声道:“虞崇敬说,你问过他许多事情,是想起了什么吗?”那是十几年前,她从燕国公府的狗洞里爬了出来,想要自己偷偷去找冯宛。那是蛮族破城门那一日,一个自称国公府“家仆”的人要把她带走,却意外死在了蛮族的刀刃下。那是她无助哭泣时,清冷俊美的少年拔刀相助,最终救走了她。他们已经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经历,然而他们却又都意外忘却了那段记忆。明湘眼中忽然涌出了晶莹的泪光。赵据眉毛一挑,握着她的手,摸了摸自己眉骨上的那道疤。他沙哑道:“还记得不,小祖宗,你小时候脾气不好,我要走,你就拿石子打我。”“这道疤你亲自打的。”明湘眼泪流了下来,又觉得好笑。她手指轻轻抚过他眉骨上的疤,温柔又思念,道:“你是什么时候想起来的?”赵据冷然道:“在想起,我为什么会那么在意傅钰的时候。”明湘一愣,“这个我忘了。”“你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想起我们之间的事情,但不许想起外人。”赵据警醒道。明湘轻斥道:“你真是个小气鬼。”然而她却把自己深深埋在这个小气鬼的怀里。赵据紧紧抱着她,眼角隐有湿意。明湘哭出了声,良久才抑制住哽咽。“这就是为什么,你非要把玉京设为副都的原因吗?”赵据安慰般拍了拍她的肩,“这里同样也对抵抗蛮族有重要的意义。”“你那时候为什么不来找我?我等了你好久都没有等到你。”她开始埋怨他。赵据低下头,亲了亲她的眼。“我也想找你啊,可是我被坏人抓走了。”“讨厌,你不要总用哄小孩的语气!”“……”俊朗的青年与窈窕的美人抱在一起,自然十分惹眼。然而玉京来来往往的居民却都习以为常。玉京这片土地上埋葬了无数的尸骸与碎骨,每年都会有寻亲的人,或是找到了为数不多的亲人,或是再也找不到生死离别的亲人,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留下了无数的热泪。当然,这二位的容貌与气质皆不俗,也引来了不少探视。赵据给她戴上帷帽,牵着她的手,带她回行宫。那里是他们将来举行大婚的地方。周围的视线纷纷失落地收回。明湘走在路上,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停了下来,隔着灰白的帷帽问他。“我是不是问过你,当初为什么非要我入宫。”赵据一顿,知道她是在说虞崇敬冒犯他时,他提出让明湘入宫的事。风吹起明湘的帷帽,那帷帽显得摇摇晃晃的,赵据给她调整时,一不小心,那帷帽被风吹了起来。明湘连忙去捡。赵据在背后看着她,想到大概两年前,他心情恶劣,微服出游,碰到了跟在虞崇敬背后的少女。他们在两个相邻的茶室。隔壁,虞崇敬在向明湘焦急地解释,为何她会忽然多出一个姐姐。赵据耳目聪敏,听了个大概,只觉无聊。他离开时,对面也刚开门,红着眼睛又神游天外的明湘一下子撞到了他胸口。那时候是他带着帷帽。少女连忙道歉,匆匆离去。赵据没看清她的模样,却记住了她身上那一段奇异的幽香。似有若无的熟悉。眼前,明湘捡起帷帽,走了过来。赵据悠悠谈起了两年前的事。明湘一怔,反应过来,“原来那个怪人是你啊。”赵据习惯性地揉了揉太阳穴之后,才意识到他如今不需要这么做了。然而这已经成了他刻进骨里的习惯。他道:“所以后来我才明白,为什么宋太医搞不清你的香对我有用的医理。”那是因为,在十几年前,他亲眼目睹母亲惨死之后,那段最无助又阴暗的时期,救了一个小小的姑娘。她长得可爱,却被娇宠的不成样子。然而,正是因为那小小的可人儿,给他重新带来了温暖,他才有力量艰难地跨过那段黑暗的时期。每次头疾犯时,闻到她的气味,潜意识里仿佛就又重新感受到了那股抚慰人心的力量。明湘想了想,忽然眉眼弯弯地笑,软软拉着他袖子撒娇道:“陛下,你这算不算是闻香识皇后啊。”他亲了亲她额头,给她重新整理好头发,戴上帷帽,答道:“当然。”他牵起她的手,朝着玉京行宫走去。就像是很多年前,他在最困厄的时候,牵起那一个同样找不到母亲的小姑娘一样。他们的故事在十几年后,终于重新开始。(完)赵据顺手搂着她答:“他让孤保证,假如有一天厌弃了你, 给你出宫的机会。”明湘心头一热, 感觉伯父是真心为了自己好。赵据慢悠悠道:“孤还答应他,择日迎娶你为后。”明湘一愣, 紧接着表情出现了微妙的变化。赵据以为她会感动,会流泪, 没想到她会是这么个反应。他盯着她道:“你不愿意?你真瞧上了姓傅的?!”他说这话时,语气里带着一丝狠意和咬牙切齿, 似乎她要真是点了头,他便要直接要带人踏平了宋国公府。明湘摇了摇头, 有些懵道:“不是,我就是感觉有点突然。”“不突然, 哪怕你不是顾望之的女儿, 孤也迟早要立你为后。”明湘推了他一下,纹丝不动。她正色道:“可是陛下, 你纳的是虞崇敬的女儿为妃,关我顾湘君什么事?”赵据森然道:“不管你姓顾还是姓虞,你都得跟孤姓赵。”明湘轻哼了一声,“我不,哪有什么都不做就要让人当你皇后的。”赵据盯着她, 怀疑道:“你不会真看上傅钰了吧?”明湘知道,她这个时候越是向着傅钰,就越会让赵据起疑心。她似认真似玩笑般地道:“你便是用他的命威胁我,我也不能轻易嫁给你。”赵据笑了一声,捏了一下她脸颊。“你到底想怎么做,我的小祖宗?”“陛下得重新讨我的欢心。”明湘注视着他道。赵据定定看着她,忽然道:“你怕爱孤了,明湘?”明湘点了点头。赵据心里有点痛,他笑着道:“你怕也没用,你迟早要回到孤身边。”明湘试探问了一句,“假如我真嫁给傅钰,陛下会怎么做?”赵据望着她眼睛,漠然道:“孤会先杀了冯宛,再杀了傅钰,再踏平你们燕国公府。”明湘忽然觉得一股寒意从心中腾地升了起来,因为赵据的眼神让她知道,他是认真的。“但好在这一切都没有发生。”他说着,温柔地吻了吻她的额头。这个亲吻包含爱意与疼惜,没有一丝地暴戾与血腥。“明湘,孤知道孤之前做错了,孤不应该这么对你,也不该强迫你做出选择。”“孤至今无法对冯宛的所作所为释然。”“可假如你怕了,孤愿意重新让你鼓起勇气。”明湘踮起脚,亲了亲他的脸颊。“我们会好吗,陛下?”“当然。”……说是让他重新讨好她,然而大婚紧跟着定在了第二年春日。宫中那位虞贵妃悄无声息地“病死”的同时,人人都知道,陛下被那位燕国公府认回来的六姑娘迷的神魂颠倒,不但日日催着礼部准备大婚,还时不时就跑到燕国公府接那位六姑娘游玩。甚至还有人说那位六姑娘容貌因为俏似已经逝去的虞贵妃,早就留宿过宫中受到宠幸,然而这一切到底只是传言,无人敢考证真假。这一年冬日,在宇文哲与明湘的劝说下,赵据服用了蛮族的神药,从此不用再忧心头疾的事情。宇文哲佩服明湘极了——她到底是怎么把倔的像是一头牛的赵据给劝服的?其实明湘不过是跟赵据郑重转述了宋太医提到到一个问题——赵据的头疾如果得不到很好的治疗,容易遗传给下一代。知道赵据不需要她的香缓解时,她心中说不出来的感受,仿佛多了什么,又仿佛放下了什么。赵据看在眼中,却只是催着工部的人快点修缮原都城玉京的宫殿。第二年春日,明湘陪着顾老夫人先到了洛京以北的旧都玉京。或许是因为找回了思念已久的明湘,顾老夫人身子骨熬过了这一个漫长的冬季,明湘本不愿意她路程遥遥地奔来,然而顾老夫人说她死前唯一的心愿便是见到明湘有归宿,明湘只好答应了。玉京的行宫已经修建好,明湘住在以前在玉京的燕国公府。这里才是她记忆里真正的家。而洛京的燕国公府,虽然是仿制玉京燕国公府所设,到底也失去了几分年岁的痕迹。双生子兴奋地在老国公府里窜来窜去,顾盼影抱着思思,在后面高声让他们慢点走。虞氏夫妇赶过来,谢老夫人愿意载他们一同过来,因为陛下准备设旧都玉京为副都,他们也修缮了留在这里的宅院,等一下便要带着虞明琼一起回去。明湘在这里呆了大半个月,期间,她去虞府了一趟,虞崇敬带着她到了一处玉京正在风风火火新建的酒楼。他眉目间闪过一丝追忆,沉声道:“当初,我就是在这里捡到你。”他的目光透过那建造了一半的酒楼,仿佛又重新看到了十几年前玉京的那片废墟,那粉雕玉琢的小女童站在那里,睁着大眼睛到处在找人,虞崇敬当初真是怕了,倘若他来的再晚一点,她恐怕就要被歹人捉走。虞崇敬道:“明湘,我和你母亲做过许多错事,但我仍旧记得那时候你抚慰过我们丧女的痛苦,所以你母亲给你的那些东西,你不要推辞,留下吧。”虞夫人之前私底下给了明湘一批价值不菲的嫁妆,虞崇敬知道明湘没有收下。明湘闭着眼睛,仿佛也回到了十几年前,她独自一人站在那里,仓皇地要去找谁,却无论如何又找不到的,仿佛被全天下的人抛弃的孤独之中。她颤着声道:“应该是我感谢你们,否则我也不知道我会去哪里。”比起被拐卖为奴的虞明琼,明湘已经幸运了十几倍了。赵据莅临玉京那日,明湘一直等在老国公府里,暮色四合时,赵据没有带侍卫,独自一人来了。他亲自为明湘驾车,到了玉京一处繁华的街道。他扶着明湘的手,让明湘下车。长空落日,残血一片。即便已经来过这里数次,然而真正到了这一刻,她望着火热的夕阳洒落在了玉京城门的各处,埋藏在记忆深处的画面,一一从眼前冒了出来赵据望着她眼眸,低声道:“虞崇敬说,你问过他许多事情,是想起了什么吗?”那是十几年前,她从燕国公府的狗洞里爬了出来,想要自己偷偷去找冯宛。那是蛮族破城门那一日,一个自称国公府“家仆”的人要把她带走,却意外死在了蛮族的刀刃下。那是她无助哭泣时,清冷俊美的少年拔刀相助,最终救走了她。他们已经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经历,然而他们却又都意外忘却了那段记忆。明湘眼中忽然涌出了晶莹的泪光。赵据眉毛一挑,握着她的手,摸了摸自己眉骨上的那道疤。他沙哑道:“还记得不,小祖宗,你小时候脾气不好,我要走,你就拿石子打我。”“这道疤你亲自打的。”明湘眼泪流了下来,又觉得好笑。她手指轻轻抚过他眉骨上的疤,温柔又思念,道:“你是什么时候想起来的?”赵据冷然道:“在想起,我为什么会那么在意傅钰的时候。”明湘一愣,“这个我忘了。”“你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想起我们之间的事情,但不许想起外人。”赵据警醒道。明湘轻斥道:“你真是个小气鬼。”然而她却把自己深深埋在这个小气鬼的怀里。赵据紧紧抱着她,眼角隐有湿意。明湘哭出了声,良久才抑制住哽咽。“这就是为什么,你非要把玉京设为副都的原因吗?”赵据安慰般拍了拍她的肩,“这里同样也对抵抗蛮族有重要的意义。”“你那时候为什么不来找我?我等了你好久都没有等到你。”她开始埋怨他。赵据低下头,亲了亲她的眼。“我也想找你啊,可是我被坏人抓走了。”“讨厌,你不要总用哄小孩的语气!”“……”俊朗的青年与窈窕的美人抱在一起,自然十分惹眼。然而玉京来来往往的居民却都习以为常。玉京这片土地上埋葬了无数的尸骸与碎骨,每年都会有寻亲的人,或是找到了为数不多的亲人,或是再也找不到生死离别的亲人,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留下了无数的热泪。当然,这二位的容貌与气质皆不俗,也引来了不少探视。赵据给她戴上帷帽,牵着她的手,带她回行宫。那里是他们将来举行大婚的地方。周围的视线纷纷失落地收回。明湘走在路上,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停了下来,隔着灰白的帷帽问他。“我是不是问过你,当初为什么非要我入宫。”赵据一顿,知道她是在说虞崇敬冒犯他时,他提出让明湘入宫的事。风吹起明湘的帷帽,那帷帽显得摇摇晃晃的,赵据给她调整时,一不小心,那帷帽被风吹了起来。明湘连忙去捡。赵据在背后看着她,想到大概两年前,他心情恶劣,微服出游,碰到了跟在虞崇敬背后的少女。他们在两个相邻的茶室。隔壁,虞崇敬在向明湘焦急地解释,为何她会忽然多出一个姐姐。赵据耳目聪敏,听了个大概,只觉无聊。他离开时,对面也刚开门,红着眼睛又神游天外的明湘一下子撞到了他胸口。那时候是他带着帷帽。少女连忙道歉,匆匆离去。赵据没看清她的模样,却记住了她身上那一段奇异的幽香。似有若无的熟悉。眼前,明湘捡起帷帽,走了过来。赵据悠悠谈起了两年前的事。明湘一怔,反应过来,“原来那个怪人是你啊。”赵据习惯性地揉了揉太阳穴之后,才意识到他如今不需要这么做了。然而这已经成了他刻进骨里的习惯。他道:“所以后来我才明白,为什么宋太医搞不清你的香对我有用的医理。”那是因为,在十几年前,他亲眼目睹母亲惨死之后,那段最无助又阴暗的时期,救了一个小小的姑娘。她长得可爱,却被娇宠的不成样子。然而,正是因为那小小的可人儿,给他重新带来了温暖,他才有力量艰难地跨过那段黑暗的时期。每次头疾犯时,闻到她的气味,潜意识里仿佛就又重新感受到了那股抚慰人心的力量。明湘想了想,忽然眉眼弯弯地笑,软软拉着他袖子撒娇道:“陛下,你这算不算是闻香识皇后啊。”他亲了亲她额头,给她重新整理好头发,戴上帷帽,答道:“当然。”他牵起她的手,朝着玉京行宫走去。就像是很多年前,他在最困厄的时候,牵起那一个同样找不到母亲的小姑娘一样。他们的故事在十几年后,终于重新开始。(完)赵据顺手搂着她答:“他让孤保证,假如有一天厌弃了你, 给你出宫的机会。”明湘心头一热, 感觉伯父是真心为了自己好。赵据慢悠悠道:“孤还答应他,择日迎娶你为后。”明湘一愣, 紧接着表情出现了微妙的变化。赵据以为她会感动,会流泪, 没想到她会是这么个反应。他盯着她道:“你不愿意?你真瞧上了姓傅的?!”他说这话时,语气里带着一丝狠意和咬牙切齿, 似乎她要真是点了头,他便要直接要带人踏平了宋国公府。明湘摇了摇头, 有些懵道:“不是,我就是感觉有点突然。”“不突然, 哪怕你不是顾望之的女儿, 孤也迟早要立你为后。”明湘推了他一下,纹丝不动。她正色道:“可是陛下, 你纳的是虞崇敬的女儿为妃,关我顾湘君什么事?”赵据森然道:“不管你姓顾还是姓虞,你都得跟孤姓赵。”明湘轻哼了一声,“我不,哪有什么都不做就要让人当你皇后的。”赵据盯着她, 怀疑道:“你不会真看上傅钰了吧?”明湘知道,她这个时候越是向着傅钰,就越会让赵据起疑心。她似认真似玩笑般地道:“你便是用他的命威胁我,我也不能轻易嫁给你。”赵据笑了一声,捏了一下她脸颊。“你到底想怎么做,我的小祖宗?”“陛下得重新讨我的欢心。”明湘注视着他道。赵据定定看着她,忽然道:“你怕爱孤了,明湘?”明湘点了点头。赵据心里有点痛,他笑着道:“你怕也没用,你迟早要回到孤身边。”明湘试探问了一句,“假如我真嫁给傅钰,陛下会怎么做?”赵据望着她眼睛,漠然道:“孤会先杀了冯宛,再杀了傅钰,再踏平你们燕国公府。”明湘忽然觉得一股寒意从心中腾地升了起来,因为赵据的眼神让她知道,他是认真的。“但好在这一切都没有发生。”他说着,温柔地吻了吻她的额头。这个亲吻包含爱意与疼惜,没有一丝地暴戾与血腥。“明湘,孤知道孤之前做错了,孤不应该这么对你,也不该强迫你做出选择。”“孤至今无法对冯宛的所作所为释然。”“可假如你怕了,孤愿意重新让你鼓起勇气。”明湘踮起脚,亲了亲他的脸颊。“我们会好吗,陛下?”“当然。”……说是让他重新讨好她,然而大婚紧跟着定在了第二年春日。宫中那位虞贵妃悄无声息地“病死”的同时,人人都知道,陛下被那位燕国公府认回来的六姑娘迷的神魂颠倒,不但日日催着礼部准备大婚,还时不时就跑到燕国公府接那位六姑娘游玩。甚至还有人说那位六姑娘容貌因为俏似已经逝去的虞贵妃,早就留宿过宫中受到宠幸,然而这一切到底只是传言,无人敢考证真假。这一年冬日,在宇文哲与明湘的劝说下,赵据服用了蛮族的神药,从此不用再忧心头疾的事情。宇文哲佩服明湘极了——她到底是怎么把倔的像是一头牛的赵据给劝服的?其实明湘不过是跟赵据郑重转述了宋太医提到到一个问题——赵据的头疾如果得不到很好的治疗,容易遗传给下一代。知道赵据不需要她的香缓解时,她心中说不出来的感受,仿佛多了什么,又仿佛放下了什么。赵据看在眼中,却只是催着工部的人快点修缮原都城玉京的宫殿。第二年春日,明湘陪着顾老夫人先到了洛京以北的旧都玉京。或许是因为找回了思念已久的明湘,顾老夫人身子骨熬过了这一个漫长的冬季,明湘本不愿意她路程遥遥地奔来,然而顾老夫人说她死前唯一的心愿便是见到明湘有归宿,明湘只好答应了。玉京的行宫已经修建好,明湘住在以前在玉京的燕国公府。这里才是她记忆里真正的家。而洛京的燕国公府,虽然是仿制玉京燕国公府所设,到底也失去了几分年岁的痕迹。双生子兴奋地在老国公府里窜来窜去,顾盼影抱着思思,在后面高声让他们慢点走。虞氏夫妇赶过来,谢老夫人愿意载他们一同过来,因为陛下准备设旧都玉京为副都,他们也修缮了留在这里的宅院,等一下便要带着虞明琼一起回去。明湘在这里呆了大半个月,期间,她去虞府了一趟,虞崇敬带着她到了一处玉京正在风风火火新建的酒楼。他眉目间闪过一丝追忆,沉声道:“当初,我就是在这里捡到你。”他的目光透过那建造了一半的酒楼,仿佛又重新看到了十几年前玉京的那片废墟,那粉雕玉琢的小女童站在那里,睁着大眼睛到处在找人,虞崇敬当初真是怕了,倘若他来的再晚一点,她恐怕就要被歹人捉走。虞崇敬道:“明湘,我和你母亲做过许多错事,但我仍旧记得那时候你抚慰过我们丧女的痛苦,所以你母亲给你的那些东西,你不要推辞,留下吧。”虞夫人之前私底下给了明湘一批价值不菲的嫁妆,虞崇敬知道明湘没有收下。明湘闭着眼睛,仿佛也回到了十几年前,她独自一人站在那里,仓皇地要去找谁,却无论如何又找不到的,仿佛被全天下的人抛弃的孤独之中。她颤着声道:“应该是我感谢你们,否则我也不知道我会去哪里。”比起被拐卖为奴的虞明琼,明湘已经幸运了十几倍了。赵据莅临玉京那日,明湘一直等在老国公府里,暮色四合时,赵据没有带侍卫,独自一人来了。他亲自为明湘驾车,到了玉京一处繁华的街道。他扶着明湘的手,让明湘下车。长空落日,残血一片。即便已经来过这里数次,然而真正到了这一刻,她望着火热的夕阳洒落在了玉京城门的各处,埋藏在记忆深处的画面,一一从眼前冒了出来赵据望着她眼眸,低声道:“虞崇敬说,你问过他许多事情,是想起了什么吗?”那是十几年前,她从燕国公府的狗洞里爬了出来,想要自己偷偷去找冯宛。那是蛮族破城门那一日,一个自称国公府“家仆”的人要把她带走,却意外死在了蛮族的刀刃下。那是她无助哭泣时,清冷俊美的少年拔刀相助,最终救走了她。他们已经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经历,然而他们却又都意外忘却了那段记忆。明湘眼中忽然涌出了晶莹的泪光。赵据眉毛一挑,握着她的手,摸了摸自己眉骨上的那道疤。他沙哑道:“还记得不,小祖宗,你小时候脾气不好,我要走,你就拿石子打我。”“这道疤你亲自打的。”明湘眼泪流了下来,又觉得好笑。她手指轻轻抚过他眉骨上的疤,温柔又思念,道:“你是什么时候想起来的?”赵据冷然道:“在想起,我为什么会那么在意傅钰的时候。”明湘一愣,“这个我忘了。”“你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想起我们之间的事情,但不许想起外人。”赵据警醒道。明湘轻斥道:“你真是个小气鬼。”然而她却把自己深深埋在这个小气鬼的怀里。赵据紧紧抱着她,眼角隐有湿意。明湘哭出了声,良久才抑制住哽咽。“这就是为什么,你非要把玉京设为副都的原因吗?”赵据安慰般拍了拍她的肩,“这里同样也对抵抗蛮族有重要的意义。”“你那时候为什么不来找我?我等了你好久都没有等到你。”她开始埋怨他。赵据低下头,亲了亲她的眼。“我也想找你啊,可是我被坏人抓走了。”“讨厌,你不要总用哄小孩的语气!”“……”俊朗的青年与窈窕的美人抱在一起,自然十分惹眼。然而玉京来来往往的居民却都习以为常。玉京这片土地上埋葬了无数的尸骸与碎骨,每年都会有寻亲的人,或是找到了为数不多的亲人,或是再也找不到生死离别的亲人,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留下了无数的热泪。当然,这二位的容貌与气质皆不俗,也引来了不少探视。赵据给她戴上帷帽,牵着她的手,带她回行宫。那里是他们将来举行大婚的地方。周围的视线纷纷失落地收回。明湘走在路上,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停了下来,隔着灰白的帷帽问他。“我是不是问过你,当初为什么非要我入宫。”赵据一顿,知道她是在说虞崇敬冒犯他时,他提出让明湘入宫的事。风吹起明湘的帷帽,那帷帽显得摇摇晃晃的,赵据给她调整时,一不小心,那帷帽被风吹了起来。明湘连忙去捡。赵据在背后看着她,想到大概两年前,他心情恶劣,微服出游,碰到了跟在虞崇敬背后的少女。他们在两个相邻的茶室。隔壁,虞崇敬在向明湘焦急地解释,为何她会忽然多出一个姐姐。赵据耳目聪敏,听了个大概,只觉无聊。他离开时,对面也刚开门,红着眼睛又神游天外的明湘一下子撞到了他胸口。那时候是他带着帷帽。少女连忙道歉,匆匆离去。赵据没看清她的模样,却记住了她身上那一段奇异的幽香。似有若无的熟悉。眼前,明湘捡起帷帽,走了过来。赵据悠悠谈起了两年前的事。明湘一怔,反应过来,“原来那个怪人是你啊。”赵据习惯性地揉了揉太阳穴之后,才意识到他如今不需要这么做了。然而这已经成了他刻进骨里的习惯。他道:“所以后来我才明白,为什么宋太医搞不清你的香对我有用的医理。”那是因为,在十几年前,他亲眼目睹母亲惨死之后,那段最无助又阴暗的时期,救了一个小小的姑娘。她长得可爱,却被娇宠的不成样子。然而,正是因为那小小的可人儿,给他重新带来了温暖,他才有力量艰难地跨过那段黑暗的时期。每次头疾犯时,闻到她的气味,潜意识里仿佛就又重新感受到了那股抚慰人心的力量。明湘想了想,忽然眉眼弯弯地笑,软软拉着他袖子撒娇道:“陛下,你这算不算是闻香识皇后啊。”他亲了亲她额头,给她重新整理好头发,戴上帷帽,答道:“当然。”他牵起她的手,朝着玉京行宫走去。就像是很多年前,他在最困厄的时候,牵起那一个同样找不到母亲的小姑娘一样。他们的故事在十几年后,终于重新开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