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听白很给面子,直接举杯跟他碰了碰:“没事。”冯氏集团的地皮都是好地段,价格只有高没有低,冯听白肯给打九折,那就相当于说给了夏连天大的面子,他不能不接。放下酒瓶,夏连别的什么都没说,直奔主题:“许筝那时候忒漂亮,我们一群高中小男生都喜欢看她,还在那儿偷拍过。”“那你还记得许筝最后一次来夏至是什么时候吗?”许怀星声音打颤,她觉得自己离真相很近,很近。夏连摸了把脸,点点头:“记得,八年前,好像是个雨天,那时候我们都二十来岁了,她更漂亮,我俩那时候还算熟,我看她自己喝闷酒,就拿了酒去陪她喝。”说着,夏连停下,他朝门口看去,确定没人后才压低声音说。“那天许筝说了句让我到现在想起来还后背发冷的话。”第二十三章“什么?”冯听白开口。许怀星额头已经开始渗出细密汗珠, 她想要知道真相,可她又很怕知道真相。她怕自己撑不住。夏连脸色沉了沉,缓慢开口:“她说看到自己的尸体了。”话音将落未落, 许怀星猛地起身, 很快端起酒杯尽数喝下,她冷着脸挑眉盯着夏连, 突然冷笑起来:“您他妈的当我是傻/逼呢?”夏连被她这么给骂得脸色也不好, 他承冯听白的恩,但跟许怀星没关系。直接冷哼一声:“您要不信我还真没办法。”“许筝在那之前有说过什么奇怪的话?”冯听白突然开口。在这瞬间,许怀星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三年前,那个下着雨的夜里, 那天晚上许怀星没带伞,发消息给冯听白,结果他直接让丁笑蓝过来送伞, 后来许怀星心里不舒服,直接发消息问他为什么不来,冯听白回她,目的是为了你不淋雨。从回忆里抽/离出来, 许怀星觉得自己冷静了许多, 当年是她不懂事, 那天冯听白导师有事, 所以才让丁笑蓝过来送伞,可那天许许怀星还是和他吵了好久。感情之初两人腻腻歪歪恨不能向全世界宣告自己最爱的人是对方, 随着时间流逝, 开始渐渐发生各种各样的矛盾,在许怀星和冯听白的爱情里,主要矛盾为冯听白不能时时刻刻照顾到许怀星的少女心。想着想着, 许怀星觉得躁,直接从兜里拿出烟盒,又抽/出里面的打火机和烟,直接给自己点了根,深深地吸了一口后才说:“抱歉。”冯听白猛地抬头,正对上她藏在烟雾下浅淡眉眼,他很惊讶,又很快收敛神色。“没事。”夏连也不计较,把自己能想起来的,尽数托盘而出:“许筝那年应该是在腊月回来,刚开始都挺正常,但从腊八开始,她每次来我们这边都是神情恍惚,喝上酒会和我们熟悉的几个说有人跟踪她,因为这个事儿吧,我俩有天做了把试验,许筝发箍上放了个小型摄像头,监测了大概三天,没什么异常,后来直接给撤了,再然后就是她说看到自己尸体。”“那之后的事儿你们都知道,她跳井了。”“没有,”许怀星:“她没有跳井,她是被人杀害。”冯听白半眯着眼,看着许怀星,好半晌后才缓慢开口:“拍摄到的视频还有么?”夏连点点头:“在仓库,跟我去拿?”冯听白起身,许怀星也跟着起身。三人合力打开酒窖往下走。酒窖的入口就在酒吧正中央的位置,木板厚实,一般人走在上面也不会察觉到下面另有一番天地。酒窖里阴冷,越往里走越冷,冯听白将自己外套脱下披到许怀星身上,她下意识的想拒绝,可转念又想,原本两家也很熟悉,自己拒人千里之外显得有点矫情。里间灯光昏暗,立柜里面摆满藏品酒,酒身下面铺满干冰,此时正往外冒冷气,本该贵气十足,此时却显得阴气森森,夏连走向前去,转动正中央的酒瓶,这间酒窖正中央升起玻璃展台,里面倒是没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是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许怀星随口问了句:“这些还用放在这么秘密的地方吗?”“不是我放的,我叔非要放。”夏连说着打开展柜,从里面取出sd卡,方方正正的蓝色卡片,这是早些年的储存卡,需要用读卡器才能读取。冯听白接过卡片道了声谢。从‘夏至’出来已经是晚上,天际乌云密布,不远处雷声轰鸣。上车后冯听白没有很快开车,手指轻点着方向盘,看起来像是在思考些什么。许怀星没问,神色恹恹看向不远处的闪电,雷声越来越大,很快雨也砸下来。她抬手指指窗外:“快走吧,等会儿雨下大,小桥积水堵桥我们过不去。”冯听白嗯了声,又低声说:“不怕雷了?”许怀星怔住,很快想到两人认识伊始,她在雷雨天抱住冯听白。“不怕了。”孤身一人在外三年,什么都不怕了。人是很奇怪的生物,恐惧往往会因为身边有所依靠而加倍放大,身边一旦没有依靠,恐惧也会逐渐的消失,或者说,麻木。刚去柬埔寨那几个月,许怀星住在学校废弃屋,经常停电,窗户、门质量也都不怎么好,风大的时候呜呜直响,有几次直接刮开,她怕黑怕鬼更怕人,但还是咬着牙去关门,多几次后,许怀星发现自己对这些的态度感觉变得很微妙。是那种,随便吧,无所谓,反正事情已经这样了的丧气状态。转变是在学校里突然来了位不速之客,就住在她隔壁,两人抬头不见低头见,一来二去的,那人便在一个雨夜站在她被刮开的门口等着她来关门,许怀星冷着脸站在门口:“出来。”“我还以为你不知道。”“我不傻。”“既然不傻为什么不能去镇里买点加固材料把门加固。”这话直激得许怀星半天没说出来话。那之后她还真的去买了加固材料,自己买到锯,在学校附近找到门板,趁着学生放学后拉出木块做了加固。好像之后的许怀星会在停电隔天去镇里选发电机,会在雨漏进窗户后将窗户贴好塑料布。就像个在温室里长大的孩子无动于衷的面对风雨后突然有人告诉她,你有手有脚,可以自己打伞。原本是感谢那人的,不过后来许怀星被迫离开柬埔寨也是因为他。这是后话。车子缓缓驶上主路,路过小桥后,许怀星远远地看着山边,冷不防地开口:“我要去看看那口井。”“现在去?”冯听白问。“嗯,现在去。”许怀星答。一问一答,两人之间形成了某种尴尬氛围。许怀星决定打破尴尬:“我自己去。”“我也去。”冯听白说,他现在依然很矛盾,不知道要怎么对待许怀星。他们之间总像是隔着些什么,这些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让冯听白很矛盾,他没有立场去怪许怀星,也没有立场去接近。那口井在半山腰,车子停在山脚下,两人只能徒步往上爬。冯听白始终站在许怀星身侧打伞,两人只有一把伞,伞面倾斜到许怀星那侧。她有点无奈:“我现在其实身体特别好,连着淋几天雨都没事,在柬埔寨有时候为了抢救教材,是真的会在冷雨里跑几个小时,刚开始也会感冒,后来为了不感冒不耽误孩子们,我开始用朋友教我的办法运动,体质从那时开始变得很好。”“朋友?”冯听白捕捉细节。“嗯。”“男女。”“与你无关。”冯听白握住伞炳的骨节泛白,他在许怀星主动分享的时候再次把她的倾诉欲砸回肚子。两人之间再次陷入沉默,大雨也渐渐弱下来,不多时雨停了。他们也已经走到井旁,许是年久失修,井身上的砖块间已经开始往外长小草,井口被青石板盖上。许怀星上前试着去挪青石板,青石板稳如泰山、纹丝不动,她没办法,只好向冯听白求救:“帮我抬一抬。”“不是与我无关。”“哎呀我的天,你现在都这么小心眼了么?”“没有。”冯听白说完上前抬起青石板,许怀星也帮着他抬,三次后才把青石板挪到旁边,露出半边井口。许怀星弯腰趴在井口边上朝里面看,冯听白站在她身后拉住她衣领。眼睛适应了会儿夜色,许怀星才借着月色看到井底,已经没有井水,里面全都是杂草。突然,杂草动了动,许怀星忙起身,拿出手机调出手电筒再次看向井底,这次杂草一动不动。她就那么站在原地,拧着眉半句话不说。冯听白忍不住问道:“怎么了?”“刚刚里面有东西。”冯听白探身去看,发现里面只有一堆杂草,其余什么都没有,井底看起来也不像有通向别地方的井洞,他直起腰想了会儿才说:“明天白天再来一趟,我跳下去看看。”就在此时,树林里传出窸窸窣窣声响,紧接着一阵诡异的风声响起,那是树叶贴着树叶,风从它们缝隙间传来尖细的哀嚎声。许怀星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蹭着胳膊说:“先回去吧,看看明天去报/案,还是让警/察过来查。”两人边往回走,冯听白边说:“当年没报案,现在凭借纸条去报案,警/察受理的可能性不大,而且我们不是也没确定许筝不是自杀是他杀么?”许怀星深吸一口气,想了想:“也对。”截至目前,他们拿在手里的只有许筝留下的三张纸条,还有刚刚从夏连那里拿过来的储存卡。重新回到车上,冯听白将车载空调打开,调成暖风,不多时,许怀星的汗毛全部落下去。在离许家两条街的位置,冯听白将车停下,许怀星不解地看他:“怎么了么?”“许筝有精神类疾病么?”冯听白的声音很平静,甚至带着难掩的尴尬:“作为外人我问这些确实不礼貌,但为了防止我们做无用功,我还是想先问清楚,你们家里有精神病史么?”第二十四章“......”许怀星。“没有。”许怀星。“你确定?”冯听白。许怀星转头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 好半晌才调整好自己反问着:“你是怕许筝有精神类问题才会觉得有人跟踪她对吧?”冯听白点头。许怀星接着说:“我们家早些年还真有个小叔叔因为精神类问题跳楼,但那个小叔叔和我们没有血缘关系,是大爷爷家里领养的, 事儿出来之后, 我们家都挺重视心理健康,每年会请专业的心理医生过来, 我姐真没这类问题。”这番话她说得不紧不慢, 少了平日里那种无所谓的调调,多了几分谨慎。冯听白这才算是信了她说得这些。两人一前一后回到许家。冯家老宅常年没人住,冯听白即便回来那宅子也没什么人气,他觉得寂寞。许怀星住在二楼, 冯听白住在五楼,她走在前面,他跟在后面, 许怀星拐弯的时候,冯听白停在原地,看到她进门才继续往上走。回到房间后直接打开电脑,拨通冯奕视频。那头很快接起, 冯奕一头蓝色短发光着上半身, 胸口连带胳膊是纹身。看起来像是某种动物图腾, 冯听白没问过, 也懒得问。“查的怎么样了?”冯奕微微偏头,点了根烟, 夹在手指中央。冯听白摇头:“这么多年了, 根本无从下手。”“我后天回镇远,别跟许老爷子说,我怕他受不了。”冯奕。两人没聊几句便直接挂断视频, 冯听白洗过澡出来余光瞥到桌上放着的储存卡,又弯腰从自己行李箱里拿出读卡器,插/到电脑上面,打开视频的瞬间,屏幕暗下来,整个房间也跟着暗下来,只剩窗外路灯闪着微弱光芒。冯听白将屏幕调亮,画面依然是黑色。他直接发消息给许怀星。“上来看视频。”没等到她回复,直接等来她的人。收到信息的时候许怀星已经换上睡衣准备睡觉,看到他的消息也没想那么多,拿起外套就过来了。此时站在门口才后知后觉的尴尬起来。她尴尬的时候脸蛋通红,冯听白看着看着,没忍住:“前几天都那样了,今天才在这儿不好意思,会不会太晚了。”“算了。”许怀星推开他往屋里进。冯听白站她身后摸了下下巴:“你跟以前还真是不一样。”“你不也是。”许怀星拉过凳子在他电脑前坐下,又拿出眼镜架在鼻梁上。“什么时候近视的?”冯听白也坐过来。“闪光。”播放键按下后,两人安静下来,视频里传出电流嘶嘶的声音,屏幕依然是漆黑一片。按理说‘夏至’那边不至于黑成这样,除非夏连给的储存卡根本不是当年那个,又或者许筝当晚没走大路。‘夏至’后面有条直通桥西的小路,许家就在桥西这边,那几年这条路没被征用,也没安装路灯,白天走得人不少,但是到了夜里根本没人走。许筝当天如果走得是这条路,那真的有点反常,她原本就怀疑有人跟踪她,还特意选这样漆黑的小路,当天的情况和她的想法大概只有她自己知道。视频共四十三分钟。按照夏连的说法,这个视频被剪辑过,只保留许筝从酒吧出去到家这中间的部分。“不对。”许怀星看着视频突然说。“那条路用不上四十分钟。”冯听白说。许怀星点头:“十分钟足够,大路不堵车三十分钟也够,一条小路她走了四十几分钟,很不对劲。”视频还在播放,里面除了嘶嘶电流声,开始传出小声抽泣声。许怀星下意识地问:“谁在哭?”“许筝。”冯听白提醒道。那种哭泣的声音和记忆里许筝的声音太不一样,在她的记忆里,许筝始终笑着,哪怕是哭也是轻轻抹掉眼泪,不会发出任何声响。但这个哭声,太过压抑,太过漫长,只是听着许怀星都觉得浑身不舒服。“许筝那个时间段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么?”冯听白。许怀星想了会儿才说:“没有。”她那时候好像刚刚上高中,满脑子都是要考个好大学,要把人生第一步路踩实,踩稳,没日没夜地抱着习题册刷题,那几年家里对教育重视不足,她只能自己督促自己,可能那段时间家里有变化,也可能没有,许怀星记不清了。突然,她想起了一件当年不觉得奇怪,但现在想起来觉得很奇怪的事,许怀星神色古怪地看向冯听白:“许筝死后许家把家里的佣人全部换掉,奶奶想要换房子,被爷爷拦下。”这事儿是够奇怪的,没听过哪个地方的忌讳是换佣人的。冯听白眯起眼看向电脑屏幕,突然开口:“你家里人思想观念开放么?”“不开放,甚至可以用腐朽来说,”说话间,许怀星觉得有点儿累,直接靠进凳子里,眨了眨眼接着说:“他们无数次提及女孩子结婚前不能有性/生活,不然会不值钱。”“是你们家这样,还是这边的风俗就是这样?”冯听白又问。“我家。”许怀星想起来自己那些朋友家里们都没这些要求,只有她,被强调了不知道多少次。冯听白藏在镜片下的眼睫抖了抖,电脑屏幕的光映在两个人脸上,没人说话的时候显得有些落寞。他抬手推了推眼镜,很长时间没有开口。直到视频放完才重新开口:“她哭了三十分钟,走了十几分钟。”“在哭什么。”许怀星像是问身侧的人,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她根本不知道许筝当年的情况,到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当年年纪太小,许筝即便有事情也不会和她谈。可许筝从小到大接触的人有限,也可以说是根本没什么朋友,身边最亲近的人应该是,冯奕。“冯奕会不会知道?”许怀星偏头询问。她的眼神复杂,冯听白觉得那双眼睛里缺了点什么,想了会儿才想起来,少了光,以前许怀星的眼睛就像天上的星星,会发光。冯听白收回目光,视线重新落在电脑显示器上。过了好半天才说出自己的想法:“你姐姐和冯奕在一起很多年,他们也很早就在一起过,会不会是因为这个,家里不接受许筝才哭?”许怀星瞬间有种身边坐了个傻子的感觉:“后面的剧情大概是,我爷爷为了家族声誉把他亲孙女扔进井里。”冯听白没点头,也没摇头,在等她后面的话。果然,她说:“是你脑子出问题了?还是我脑子出问题了?或者我们许家全员智障?”冯听白直接被问懵了,好半天没说出话,与此同时门外传来由远及近、由近及远的脚步声,有人朝里面走。好像是件稀松平常的事,但是!“这是五楼。”冯听白。“除了你没别人住,”许怀星:“除了这间房其余房间连仓库都不是,这么晚上来不是冲你来的吧?”冯听白没说话,在心里默默查着秒数,第十五秒,门被敲响,许怀星不知道该夸自己未卜先知,还是嫌弃自己乌鸦嘴。门口的人还挺执着,敲了三次,间隔几秒又继续敲。冯听白起身走到门口冲外面的人问:“你是?”“啊,我是家里专门收拾许筝房间的阿姨,今天我看许筝的相框不见了,想问问是不是在你这儿。”女人的声音十分苍老,嗓子像是渡过油,哑得不像样子。“许筝的房间?”冯听白决定装傻:“哪间?”“不知道啊,那就算了。”话音落下,门口传来离开的脚步声。许怀星站在他身后,一张脸白的不成样子。冯听白回头看到她差点没吓得腿软,这人脸上半点血色没有,嘴唇惨白,微弱的屏幕光从下向上照着,那画面真挺刺激,冯听白没说话,直接默默把房间灯打开。打开灯以后,冯听白总算觉得自己回到了阳间。但下一秒他听到许怀星说话,直接背后起了一层的冷汗。她说得是:“不对啊,这个阿姨是许筝死后被辞退的那个阿姨。”“卧槽!”冯听白没忍住直接爆粗口:“你怎么知道。”许怀星抬起胳膊指了指门口:“小时候被她吓哭过,那个嗓音除了她没人有。”门外长廊安静的仿佛掉跟针都能听清楚,所以也没人能猜到刚刚离开的女人又爬了回来,此时正趴在冯听白门上试图听清里面的动静。可许怀星和冯听白的声音不算大,这扇门的隔音很好,她什么都没能听到。那张苍老的脸上渐渐染上可怖的神色,在长廊微弱光芒照耀下,像是个从地底下刚刚爬出来的‘人’。冯听白后知后觉才意识到许怀星声音打颤,他起身站到许怀星身侧,轻声安慰道:“可能一直没辞过,明天我们问问看,实在不行调下监控,如果真的是从外面进来的人,我从上海调一支安保队过来。”“嗯。”许怀星点点头。下一秒,她说:“今晚我不回去了,走廊里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冯听白正有此意,但他没好意思提,留人家穿着睡衣的女士过夜,怎么想都不太好,不过既然许怀星提了,那他便点了头:“老规矩,你睡床我睡地上。”许怀星突然笑了,她仰头说:“冯听白,我记得你不怕鬼的呀?”“这比鬼还可怕好么?你回头看看墙上挂着的表,表上显示的时间。”冯听白一脸吃瘪又硬撑的表情。许怀星回头看了眼时间。凌晨三点三十分。许怀星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凝固了,她喃喃着:“传说一天阴气最重的时刻。”“......”冯听白很无奈:“我是想说,没有正常人会在凌晨三点敲别人的门。”第二十五章天刚蒙蒙亮, 许怀星眼皮动了两下,很快睁开,她蹑手蹑脚下床, 打算绕过床下的冯听白, 脚刚踩到他褥子上,就被拉住脚踝。手掌很烫, 烫得许怀星根本不敢再动弹, 低头去看冯听白,发现对方连眼睛都没睁。“松开。”许怀星说。“干嘛去?”冯听白声音略哑,鼻音有点儿重,带着慵懒倦意。“回房。”冯听白咻地松开手, 但许怀星脚踝处还是发烫,接着像逃似的从冯听白房间跑出来,靠着墙壁喘了几口气, 地面上有摊水,许怀星没多想静了会儿直接下楼。她走得很快,像是快要跑起来,许家人醒得早, 家里佣人来的也早, 她要赶在大家开始上楼前回到自己的房间。但墨菲定律是准的, 许怀星刚从四楼下来, 迎面便撞上照顾许爷爷的陈阿姨。陈阿姨看看现在的时间,早上五点十分左右, 又看看许怀星:“星星这是干嘛去了呀?”“刚起来想去楼顶看看, 结果发现楼顶被锁了。”许怀星边说边往下走,看起来淡定又自然。陈阿姨也没多想,只解释说:“楼顶你爷爷怕家里人想不开上去, 就直接给上了锁。”许怀星点点头,两人错身而过,陈阿姨往上走的时候还眼神复杂地回过头看她,但许怀星满心都是怕被发现,一门心思往自己房间跑,压根没管旁人变化。昨晚走得时候门没锁,她把门推开,结果直接愣在原地。床上、衣柜里、书桌上,全部烦得乱糟糟,衣服扔到床上地上,床铺也被翻了个个,褥子耷拉着,书桌上的书横七竖八躺着,整个房间像是遭了贼,许怀星瞳孔瞬间放大,她忙不迭跑到床边,探身进去,抬手从床架中间拿出铁盒。出来后靠着床铺打开铁盒,直到看着里面安静地躺着三张纸条才放下心来。但也只是放心一瞬,她又拿着铁盒爬起来匆忙跑上五楼,在四楼遇到正在收拾的陈阿姨也没打招呼,直到站在冯听白门前,许怀星才算是稍微安心些,她开始敲门,声音不算小,冯听白皱眉从地上爬起来,走到门口来拉开门。他的气压很低,看起来心情很差,但是许怀星是谁啊,她根本不在乎,直接撞进冯听白眼睛里开口就说:“我的卧室被翻了。”冯听白困意未消,他打了个哈欠靠着门框拖着调子开口:“你怕她没走会来找我,所以匆匆忙忙赶上来,你在担心我。”明明声音发哑,许怀星愣是从里面听出丝毫不掩饰的愉快。她刚刚也没想那么多,看到自己房间被翻,想到没给冯听白锁门,就直接冲了上来。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冯听白,只看到他眼里倦意带着困意。许怀星今年二十五岁,没那么幼稚,但也绝对没多市侩,在成长的道路上她把路走偏了,或者说她就是要‘偏’着走,在柬埔寨那边即便是找了个小地方呆着,但也有人,有人的地方就有社会,就需要蒙住自己去进行成年人的社交,但许怀星这三年能躲就躲,能避开就避开。即便实在避不开了,她也会在酒局上说:“愿大家不忘来路,不把站在岔路口的小小少年小小少女弄丢。”她甚至比上学那些年还要直接,不喜欢的直接拒绝,喜欢的...后来她再也没有喜欢过什么,对一切都淡,淡到周围人都觉得许怀星快要立地成佛。“你下不下楼看监控?”许怀星躲开冯听白的目光,自顾自在那里说:“你不下楼我先下去了。”“我也去,”冯听白抹了把脸:“等我下。”他回房拿过钥匙,出来把门锁好才跟着许怀星下楼。许怀星一路眼神迷茫,等回过神已经坐在监控器前,监控室在一楼最左边的房间,屋里空间不大,放着三大台监控屏幕,屏幕下方是调控台,冯听白找到五楼的监控器,把时间调回凌晨三点。屏幕里是长长的走廊,微弱的光芒簌簌跳动,一个人从走廊尽头的窗台爬进来,佝偻着背颤抖着挨个门敲,她根本不知道哪间房里面住了人,哪间没住,在冯听白回话前,她原本是想继续敲后面的,冯听白回话后,她先是转过身走向楼梯,很快,又在楼梯口脱下鞋子,贴在地面上手脚并用地爬到他门口,耳朵紧紧贴住门。光是这个画面已经激得许怀星后背冒冷汗,冯听白也有点后怕,直接靠进椅子里,嘴唇动了动:“幸好。”声音不大,但许怀星听到了,拿开放在鼠标上的手回过头来问他:“幸好什么?”冯听白盯了她一会儿,慢慢摇头:“没什么。”与此同时他在心里对自己说——‘幸好昨晚没让你走。’那女人看起来神志不清,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来,冯听白经不住许怀星发生任何意外。当天上午,他从上海那边紧急调动一支安保队过来,全部是他们公司安保部门的人员,由国内外退伍兵组成,在许家周围隐蔽。冯听白下达的指令是,看到陌生人先拍下来发给他,再由冯听白决定是否放行。...冯奕不久前回国,回来之后在上海住下,他联系了不少物证鉴定专家,又咨询了许多法律顾问,最后得到的答案都是,陈年没留过底子的案子几乎没法重新查,这些人甚至劝他放下,就当已知的事实是事实。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放下。上海没办法,他直接打了个飞滴直奔镇远,在机场下飞机后跟着大货车走了半天的山路,最后终于到达镇远,到了以后才通知冯听白。他在镇里找了家酒吧、客栈一体的地方住下,这地方位置和名字都不错,位置在古镇正中心,名字叫‘拾光’,店主说那是‘恰逢年少遇到光,经年错过而后拾起’。挺有寓意的,挺适合他的,但他的光再也捡不起来了。傍晚时分,冯听白开车带许怀星赶过来,此时冯奕的房门四敞大开,他人站在窗前背对门,冯听白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这人和他认识的不一样了。很小的时候,冯听白觉得他这位大哥高高在上,只能仰望,现在仰望的人正背对他,脊背透着不符年龄的沧桑,冯奕他把秋初硬生生染成了冬末。“大哥。”冯听白叫他。冯奕听到了,但他没回头,只轻轻地嗯了声,声音倒是没怎么变,甚至可以说一如当年那般充满活力。“你开着门是怕贼撬不开么?”说完,冯听白顺手把门拉上。冯奕没接话,回到上海心里没这么多情绪,可回到镇远,他的情绪开始翻滚,翻滚到几乎像掀天海浪就要把他淹没。‘拾光’对过是‘夏至’,许筝当年最常去的酒吧,冯奕不喜欢那些地方,就在门口青石板铺就而成的台阶上抱着书等她,经常等着等着靠着门睡一觉,等再醒的时候,许筝已经站他面前笑了,不知道她站了多久,只知道她笑得真好看,眼睛里有星光。回忆像把钝刀,在心口窝反复横切。真的疼,也真的没办法。许怀星始终没说话盯着他的背看,她和许家其他人不一样,许家人嘴上恨冯奕,心里也恨,但是她只是嘴上恨,她知道许筝多喜欢这个人,所以她心里也跟着恨不起来。像是感觉到有人看他,冯奕突然转过身,在看到许怀星的刹那,眼里的期待化为乌有,他勾勾唇:“还以为你们长得像,没想到半点不像。”她们俩半点都不像,从五官到性格都不像,许筝长得是眼尾上挑的丹凤眼,许怀星长得是眼角下压的桃花眼,再说性格,许筝是真的喜欢热闹,但许怀星是因为孤独,从骨子里散出来的孤独,才去凑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