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布鲁斯有个女儿,还是杰森和她住在一起?”“两件都是。”提姆说:“哥谭市有一个不太干净的律师最近好像接到过和她有关的委托,我们可以顺着这个方向调查一下。”温第二天醒的时候窗外阳光灿烂,她心满意足地顺着厨房飘来的香气走过去,正看到康纳在把烤鸡翅往烤箱外拿。他居然直接空手拿这么烫的烤盘……温还是对他是半个外星人的事实没什么实感。“刚醒的时间吃得太油腻似乎不太好,所以我准备了全麦面包。”康纳说,他把鸡翅分到餐盘里,“你对柠檬的接受度怎么样?”“我好像不对柠檬过敏。”温斟酌着说,“不过我也不太喜欢柠檬的味道,太酸了。”“那我少放点柠檬汁。”康纳回答。他切开一个小柠檬,捏着两瓣柠檬将汁液挤出来滴在烤鸡翅上,用光的柠檬皮扔进垃圾桶。“你还说你不擅长厨艺,这不是做得挺好的吗?”温轻快地走到餐桌前,“有喝的吗?”“咖啡、牛奶还是果汁?果汁有橙子、苹果、葡萄和西柠可以选。”“苹果汁。”温不假思索地说,“不要果皮,我单独对苹果皮过敏。”“你过敏的种类还真不少。”“我也不能喝咖啡,我对咖啡因过敏。”温镇定地说,“不过一般我都是吃几粒过敏药再喝含有咖啡因的饮料。人总不能因为过敏这点小事就放弃可乐。”康纳说:“你想要可乐吗?我可以马上买回来,顺便再给你带点药。”“我还以为你要劝我少喝点可乐。”“拜托,我是那么煞风景的人?不可以杀人,不可以偷东西,不可以赌博吸d……普通人已经有那么多不能做和不该做的事情了,喝点可乐有多严重?”“小心点。”温认真地警告康纳,“要是我迷上你了,你是摆脱不了我的。”“我才不会摆脱你,宝贝,难道我给了你什么我没有努力讨好你的幻觉?”温笑着笑着就叹了口气。“嗯?我说错话了?”“没有。”温失落地说,“我只是……想不起来上次这么快乐是什么时候了。”“一定是因为你没找到好的约会对象。”康纳说。他好像是没找到榨汁机,所以直接在给苹果削皮后把苹果切块,装进食品袋里暴力挤压,用滤网过滤出果汁,再装杯端上桌。“不,才不。”温忧郁地说,“我试着约会的对象都是好人。彼得,皮特罗,巴里……他们都是正义善良的人,就是太正义和善良了,他们要忙着打击犯罪和维护世界和平,因此偶尔会忽略他人的感受。”“他们是干什么的?消防队员?警察?总不会是特工吧?”“不。”温说,“他们是超级英雄。”康纳惊奇地看了看温:“你只和超级英雄约会过?”“对。”温耸肩,“实话说我自己发现这件事的时候也吓了一跳——但,我是很认真地这么说,这些超级英雄都——颜值完美。绝大多数超英都是带着面具或者头罩工作的对吧?我一直想不通——为什么他们都那么漂亮?难道想成为超英的人都必须长着一张大明星一样的脸?”“所以你是看脸选约会对象?”康纳坐到温的对面,“也许你可以试着在明星或者超模圈子里找。”“免了。”温兴致缺缺地说,“我想要约会,不是约炮。”康纳发现了什么似的抬头:“所以你在约会结束后不会请人上楼喝杯咖啡什么的?单纯的两个人一起出去玩?”“你介意?”“不。”康纳漫不经心地说,“我对慢慢来没什么意见,但要是你连一个吻都不给,那我还是有点不高兴。”“那你得自己抓住机会,康纳。”温笑着说,“彼得就没有抓住。”康纳抗议:“你能停下说过去的约会对象了吗?我会嫉妒的。”“我不介意你也讲讲你的。”“现在?我还在吃鸡翅呢!”“噢。”温幸灾乐祸,“你过去的约会一定很丢脸。”“你知道,作为一个男人我对出卖色相这种事毫无心理压力。”康纳撇嘴,“但要是每一个女孩子都单纯只图这个,我也会觉得挫败的。”“天!过去发生的事情一定特别丢脸!你连‘会觉得挫败’都说出来了!”“……真是瞒不过你。”康纳没好气地说,“我没遇到过正经的约会对象,最来电的一个还根本就不是喜欢我,而是试图用一个吻控制我。你满意了?”“用吻控制你。”温吃着面包,咽下后说,“毒藤女?”“对。”康纳悻悻地回答,“真遗憾,我可喜欢她的红发和身材了。”“你知道她和小丑女是一对吗?”温说,“她对男人不感兴趣。”“什么?!”康纳震惊地看着温,“她和小丑女?你确定?”“我非常确定。”温喝了口苹果汁,“因为我对小丑女有点关注……嗯,具体原因我就不告诉你了。”“别告诉我你和小丑女有过一段。”康纳睁大眼睛,他做这个表情的时候蠢蠢的可爱,“你——你真的和小丑女有过一段?”“不是我,我只喜欢男孩。虽然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候我也不见得拒绝同性的示好——但得等到迫不得已的时候。”温说,“你可以当做我的双胞胎妹妹和小丑女有过一段。”这次吃完,没等温说什么,康纳就主动起来洗碗和收拾厨房。“你的伤好了?”他纳闷地问,“普通人的伤好像好得没这么快。”“我的体质有点特殊。”温靠在椅背上往窗外张望,这会儿的天空居然都快黑了,“我的生命力非常顽强。”可不顽强吗,要是不够顽强,温蒂怎么敢天天不睡觉。“现在就有极光了,但要等天完全黑透才好看。”康纳说,“稍微等一两个小时就可以。”“那游客肯定会很多。”“什么?不,我带你去更适合观看极光的地方。”康纳坏笑着说,“更危险的地方。”第六十九章 温和遗忘痛苦-两次亲吻康纳抱着温轻轻降落在山谷上。茸毛般细润的草地在接近后触感并不舒适,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温总觉得脚下有股挥之不如的湿气——像是光脚穿着一层塑料袋踩水,令她感到毛骨悚然的冰凉和潮湿。她往康纳的怀中靠了靠,说:“这就是你说的‘更危险的地方’?”“别小看这里, ”康纳恐吓她, “方圆好几里都没人, 信号还特别差, 我要是不管你把你扔在这儿, 要不了几小时你就会被冻成人体冰棍。”“那你会尝尝我吗?”“那当然还是活着的、温暖的你品尝起来更好。”康纳说。温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对、对不起, 我真的以为你会带我去个险峻的地方, 比如悬崖峭壁上——在悬崖上看极光, 多浪漫啊。”天空中已经布满了光彩。极光和彩虹果然彻底不同的两回事, 它们像是海中的巨鲸,宽广到占据了整个视野——却同时,又在浩大天空的衬托下显得渺小和细微。美丽的色彩。青草般的亮绿, 绚烂又多变的红晕,蓝色和紫色混淆交织……如浓纱似的, 仿佛天上的人在炫耀裙摆。它们高耸如塔,这是纯然立体的感受。这束极光吸引了温的注意, 她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它, 而光做的高塔刹那间就倒塌下来, 幻化成无数逸散的飘带,像一场在天空中燃烧的烟花余烬。这道极光陨石般砸落, 身后跟着流星似的彩色长尾。有那么几个瞬间, 极光的陨石甚至就落到了温的身边。但它们最终没有落到她的身边, 因为不远处的温蒂朝着极光的位置走去。温蒂半透明的身体几乎和极光融为了一体,白色的长裙在极光中仿佛掉进水彩盒中的水, 每向前漫延一点,就会换上一种新的色调。无论是哪种色调都那么美,无论哪种色调都那么悲伤。像是被水打湿的水墨画,一切都变得模糊,所有细节都被泡开和膨胀,这朦胧的意境不能说不美妙。有时候巧合会制造出比原作更美的效果,只是目睹过这幅水墨画原貌的人在看到它晕开的过程后,难免会感到怅然。“你看上去不是很开心。”康纳怕惊扰了什么一般低声说。“不开心的不是我。”温回答,“我永远都是开心的,开心就是我存在的意义。”“这是句很光明灿烂的话,可你说出来的时候显得很奇怪。”康纳说,“我能知道这背后有什么故事吗?”“你开始对我的故事感到好奇了?亲爱的,这对你来说好像有点不妙。”“我从一开始见到你就已经很喜欢你了,越往后越喜欢,”康纳轻松地说,“更喜欢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呢?又不会到离开你就活不下去的地步,我有一颗强大的心脏。”“……”“不能说?不想说?好吧,我都能接受。”康纳的声音依然轻快,“未知的秘密会让你更有魅力。”“我有点不太想打破这种氛围和相处方式。”温说,“虽然多数时候,我确实喜欢看到听众被吓了一跳的表情,为他们被我的话流露出的情绪幸灾乐祸,但那是在我不知道详情之前。”“听起来是个很长的故事。”“没错,非常长,而且充满了细节和冲突,所有的人在性格的推动下做出了符合自我身份的思考和应对,所有人共同缔造了悲剧。公允地说,整件事里没有人真正有错,可好像也没有人真正做对了什么。”“现在我不太想听你的故事了。”连这种反应也完全符合我的心意,温想。她或许还是更能接受康纳的表达方式,之前遇到的所有人中他最喜欢彼得,可彼得的感情又充满了热忱和体贴。不是她不喜欢这种热忱和体贴。只是,当一个人的心中有着更重要的东西,更关注正义、和平,而对方也真的有能力去为了这些伟大的东西奋斗的时候……只是,当你意识到你绝不可能敌过伟大的事业,而你自己也同意你比不上对方的“心中挚爱”的时候……不是每一个人都会心平气和、充满宽容地接受和忍耐的。她确定地知道她自己不能。当然她也确定地知道她很喜欢她试着接触过的每一个人,只是她不是那种为了爱情奋不顾身的类型,她珍爱自己远胜一切。自私地说,如果要她在自己的命和几万个、几十万个,乃至于全地球所有陌生人的生命中选一个存活,她毫无疑问会选择自己。而且不会有丝毫的犹豫和心理负担。她也不是冷漠。要在朋友们的生命和自己的生命中做选择题,对她来说同样是痛苦的事情,所以她也从不过问那些超级英雄的工作,并且极力避免遇到类似的选择。温说:“我之前还真的以为你要带我去什么悬崖峭壁。”“因为我会飞,你就觉得我像鸟儿一样习惯待在险峻的高处?”康纳好笑地说,“我和鸟儿可不一样,我可以像是无重力一样留在半空,地势的险峻对我来说区别不大。”“我理解了。”温叹了口气,“不该用不会飞的人的思想去揣测会飞的人的视角,你真是给我上了一课。”“想去极光中看看吗?”康纳说,“对我来说其实没多大的区别,不过我想你会喜欢。”温痛快地答应了。康纳抱起她,轻盈地飞上了天空,悬停在极光带里。浩大的光幕包裹住了她,温伸手抚过身周的极光,但摸到的唯有空气。只有在这种时候她才会觉得自己只是个普通人太没趣了,好在这种瑕疵还在可接受的范围里。康纳握住了她伸出去的手。“我是你现在唯一可触摸的实体。”康纳朝她眨眼睛,“把我当成极光怎么样?你想怎么摸就怎么摸,还很暖手。”于是温转头吻了他。康纳明显也被这个发展惊到了,不过他反应很快地回吻过来。她甜美又疏离,康纳想,亲吻起来的感觉和她这个人给他的感觉一样。他从未见到过温这样的人,没撒谎,没恭维,这是个事实。康纳在做超级英雄的工作。他的出身就像极了超级英雄,没有母亲,某种程度上说也没有父亲。他作为克隆人诞生的时候被赋予的定义是“工具”,后来他离开一手缔造了他的卢瑟,并不满怀期待但确实带着希望地步入了超人的阵营。他的绰号是超级小子。超人曾在少年时期短暂地使用过这个绰号,与其说是康纳选择了这个绰号,不如说这是他仅有的出路。他不排斥这个称号和定位,可似乎也不怎么热爱它。他挽救过许多人,多数时候他都不会去思考这一行为带来的后续影响,也并不怎么在乎被他所救的人本身。听起来不像是合格的超级英雄发言。可能他也确实不太想做超级英雄,他更期待的普通同龄人的生活,不用在什么繁华的城市,偏僻的小乡镇也不错,他不介意去照顾农田——反正对他来说这点体力活不是难事。而如果他想,在普通生活的间隙,他随时都能去大都会或者纽约做点别的。超人和他的家人对他态度友善,他很喜欢超人的父母,他们都是善良和蔼的老人,超人也给过他选择,他可以留在这对老人的身边。这次来冰岛也是出于犹豫。他有点想留下,又担心卢瑟会做出什么报复,尽管超人说了不用担心。温是所有被她救下的人中最让康纳印象深刻的人,她沉在水底时黑色的长发飘荡着,像是一具沉睡冰封了许久,等着被人吻醒的尸体。当她睁开眼睛,第一个表情就是大笑。她的笑容明亮得毫无阴霾。奇怪的快乐,奇怪的甜美和疏离。温主动开始了这个吻,也主动地结束了它。她有点心神不定地沉默着,凝视着四周的极光,直到康纳主动问:“你不喜欢?”他有点忐忑。拜托不要说他的吻技太差,那可太丢脸了,虽然他确实在温的挑逗中显得笨拙青涩,天,她未免也太会了。“不,非常好,非常愉快。”温神色奇异地说,“我只是不知道……”妈的我居然还会这么多招吗!她毫不怀疑她能用舌头给樱桃梗打结!来自于温蒂的技巧多半都很有用,但这种技巧真让她不知道是喜是忧。“不知道什么?”康纳紧张地追问她。“不知道你的反应会这么可爱。”温笑着说。她确实微妙地感受到了一种全新的快乐,因为太陌生所以她细细品味了许久,她不太清楚这是不是“恋爱”的感觉,她以前也没和人谈过。这感觉也不符合她自身的经验,根据她从各种虚拟作品和温蒂那些经历的了解,“爱情”从来不是单纯的甜蜜和愉快,而是……又痛苦又快乐。又痛苦又快乐,从痛苦中榨取快乐——包括她之前和每个人出去玩的时候,她都有这种感受。这才是她对爱情的认知,或许这也是她对整个世界的认知。可和康纳在一起就太轻松也太快乐了,完全没有给痛苦留下半点余地,妈的,她甚至感觉到了自己在这种毫无痛苦的“快乐”中所产生的的迷惑和迟钝。如果这不是恋爱的感觉,如果真正的“爱情”确实是又痛苦又快乐。那她就不要恋爱了。她绝对更喜欢这种全新的感觉。康纳撅起嘴:“我觉得被你小看了。”“想要洗刷一下耻辱吗?”温忍着笑问。康纳这次毫无障碍地领悟了温的话,他扬起一个灿烂的笑脸,低头吻了她。来打破我对爱情的认知吧,温想。带我离开和遗忘痛苦。第七十章 温和值得-工具朋友冰岛的白昼特别短暂, 黑夜尤其漫长。温和康纳在极光中逗留,这种明明时间还不晚,天色却早早黑透的情况,很容易让平时并不居住在冰岛的人混淆时间的概念。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 温回去后看到具体的时间时, 简直震惊到无以复加。“我们刚才居然在天上吹凉风吹了将近四个小时。”她喃喃地说, “我觉得好傻啊。”“你们居然只是吹凉风看极光。”温蒂面无表情地说, “四个小时不是重点, 傻的是你们的毫无行动。”“你还想要我们有什么行动?”温蒂挑了挑眉。“……你知道吗?你总是选择最错误的那种对抗方式。”温翻了个身, “如果你的家庭成员多半花心滥情, 那么你花心滥情就变得完全不像反抗, 更像是你在环境影响中产生的本性;如果在你家离家出走还是惯例, 那么你离家出走就毫无作用。”温蒂冷笑:“你怎么知道那不是我的本性?”“行了温蒂别狡辩了。”温带着淡淡的惆怅说,“我代你承担你的多数痛苦。你骗不了我。”“……”“我感受不到你的快乐,你就没有快乐的时候吗?”“……当然有。但我的快乐是私人的……只有痛苦会传达给你。”温蒂说。“和我讲讲?”“……”“我知道你不喜欢说你的过去, 不过只让我承担痛苦,我问你你高兴时的心情, 你连说都不肯说,”温知道该怎么说服温蒂, “这很不道德, 对吧。”“……对, 我知道。”温蒂慢慢地说,“你想听什么?”“没有限制, 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都可以。”温轻快地说, “我准备好了, 请。”温蒂沉默了很长时间,分不清她是在搜寻记忆, 还是在衡量该不该告诉温这件事。她终于开了口:“在我还很小很小的时候,可能五六岁的那个年纪,我有一个不太要好的朋友。”这倒是新的,温想,她没在梦中看到过。她问:“谁?”“你不需要知道。”“那你们后来还有联系吗?”“算有。”温蒂模棱两可地说,“我这么说是因为人都会变的,她也会变。后来和我有联系的,已经不是最开始的那个朋友了。”温催促她:“继续说啊,我在听呢。”“她是我唯一的朋友,所以——她也是我最好的朋友。”温蒂说,“她的性格和我不太一样,她更开朗,脾气也更坏,一点就爆。她是那种吵架永远会赢的类型,动不动就就把对方骂哭。”“她也很够朋友,每次我被针对还不知道该怎么做的时候她都会帮我。我难过的时候她会安慰我,我生气的时候她比我更生气,我一个人害怕的时候她会陪我聊天。”温蒂越说越慢,“我很听她的话。一遇到我不知道怎么做的难题,我都听她的建议。”温眼神奇异地注视着温蒂。温蒂对这种视线很敏感,她警惕地双手抱胸:“什么?”“我没感觉到任何正面情绪。这也不奇怪。”温说,“有意思的是,我感觉到很多负面情绪。”恐惧,担忧,怒火。大量的痛苦和毁灭欲,不过这两种在温蒂的情绪中从不少见。少见的强烈到撕心裂肺的愧疚。那么浓稠的愧疚,浓烈到让温都不适起来。“不要说。”温蒂反应激烈地提高了声音,“不用告诉我!”“……好好好,”温古怪地回答,“我也没打算说。”温蒂的负面情绪那就太多了,她也不过是为了这种前所未有的愧疚感震惊了一下,温蒂到底是对她那个朋友做了什么啊,不会是害得对方家破人亡吧?不,这种程度的愧疚和自我厌恶……不止是家破人亡。如果对方原本和她一样是个无忧无虑的富家小姐,那温蒂起码得害得对方家里的公司破产,父母在年幼的女儿面前跳楼自杀,而对方在强烈的刺激下失足跌落高楼,被救活后不仅落下终身残疾还精神失常。即使温蒂是个玻璃心,起码也得到这个程度,才配得上这么强烈的愧疚和自我厌恶。原本温还想问问温蒂到底干了什么,现在看来还是算了,她想知道的是愉快的部分,不是痛苦的部分。“然后呢?”她问。“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温蒂微笑起来,这个笑容里有非常真诚的快乐:“有一段时间,我觉得她就是我的守护神。我们一起学习,一起玩耍,她给我人生中最快乐的经历。”“她和你读同一个学校啊。”温好奇地插嘴。“对。”温蒂的笑容收敛了一下,“你知道《天鹅湖》对吧?我跳白天鹅的部分,她跳黑天鹅的部分。”“我知道。”温灵活地踢腿,“我给娜塔莎跳过一小段。”“……她是个有点疯狂的女孩,又疯狂又自我,而我在她的影响下变得不那么温柔和淑女。学校的老师向父亲反映了这个情况,于是父亲问我为什么不能在学校里交到朋友,我没告诉他我已经有一个朋友了。”“但我再也没有理会过我最好的朋友。她影响了我。”“朋友比不过父亲,很合理。这是你做得出来的事情,我一点也不意外。”温嘲笑道,“但你现在肯定已经知道在朋友和父亲之间到底是谁更靠谱了。”“一开始是我不理会她,后来是我试着和她说话,但她再也没理会我。”温蒂说,“我还是和她说话。在我难过的时候,在我委屈的时候,在我遇到难题不知道该怎么做的时候……”“我没感觉到你把她当朋友啊。”温嘴快地说,“听起来她就是个你需要了才会想起来的工具人。”“……”温举起双手:“好了我不插嘴了,你继续说。”“她又理会我了,但我能感觉到事情有了变化,她变得更冷酷,脾气也变得更坏。这次我很小心地控制着自己不受她的影响,她也不介意这点。”温蒂说,“我很小心地维持着我们之间的友谊,直到当我回到哥谭后被绑架——她和我在一起,也被绑走了。”温心想看来那个朋友不仅是个工具人,还是个被温蒂连累的倒霉蛋。“我吓得完全说不出话来,她却胆子很大地和绑架者聊天。绑架我们的人就是个疯子——可是她和疯子很投缘。”温心想这个和疯子很投缘的人是你口中的朋友好吗,你自己本来也不怎么正常。“我晕血。”温蒂说,“所以我不是很清楚当时具体发生了什么,我只记得当我清醒过来,我就在医院里,管家在旁边照顾我。后来我隐约从新闻和父亲的态度里感受出来,是她救了我。”温举起手。“你说。”“这些记忆让你觉得愉快?”温停了一下,“你的负面情绪多得快溢出来了。”“很愉快。”温蒂回答,“不愉快的部分都是……都是我自己的问题。”“那然后呢?”温猜测道,“你父亲又不准你和你朋友联系?”“……”“还真被我猜中了。天,你的态度也太具有人类劣根性了。”温评价说,“能击败疯子的人在你眼中和疯子是同一个类型。其实我也难免会这么想,但要是有疯子救了我,全世界谁怕她都行,就我没资格怕她。”温蒂明显感到承受不住。奇怪的是她这次没有口出恶言,说些“你怎么不去死”之类的常规话。她逃避一般闭上眼睛,神色脆弱得让人爱怜。“我一直很喜欢她。”温蒂不知道是辩解还是自言自语地说,“她是我唯一的朋友。她是我……最好的朋友。”“你可能从来没从这个方向去思考过,可你的性格和你的表现简直就是你父亲的翻版。”温说,“他们爱你又伤害你。你也是这么对待你爱的人。”“我发现了。”温蒂却说,“我发现了,但无法改变。”“噢。”温诧异地应了一声。“那就是我为什么并不真的恨他们,我的父亲,我的哥哥们,我的弟弟们……我不恨所有人的原因。”温蒂说,“我无法改变。”他们也无法改变。她说:“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这也不是他们想要的结果。“我最后一次离家出走,也不是为了让他们后悔或者……让他们痛苦。”温蒂说,“我……”她深深地凝视着温,眼中似乎闪烁着泪光。我对很多人感到抱歉,但你是我最难面对的人。温不知道温蒂没说的话是什么,她猜:“所以你离开你自己的世界,是为了让你最好的‘朋友’能摆脱你?为了防止你又在心情恶劣的时候去找她?”“算是吧。”温蒂低声说。“我只是搞不懂她为什么总是愿意帮你。”温说。你为此而生。温蒂说:“她习惯了。”“我很不喜欢这个理由。”温说,“但这个理由很有说服力……就像你无法改变自己一样,她也改不了这个习惯。”有一会儿时间温蒂没有应声。她看着窗外的极光,神色让温捉摸不透。但她心中的负面情绪确实消失了,她变得非常宁静,像是早已经做出了决定,卸下了长时间以来束缚着她的重担,浑身轻松。“你确定就是他了吗?”“我不确定。”温知道温蒂是在说谁,她轻松地耸肩,“谁敢确定?”她紧接着就说:“但人生那么短,为什么不试试?”“也许不值得试试。”“我才不会想这么多,我只考虑当时。”温说,“我也不会后悔,我知道我做决定的那一刻觉得值。”“每一件事都是?”温肯定地说:“每一件事都是。”第七十一章 温和宇宙公交-笑得直摔温搞不懂为什么她这么回答之后温蒂的表情更差了。不过温也没放在心上, 她早在知道温蒂存在的第一天,她们的第一次对话,就放弃了搞懂温蒂想法这一不可实现的目标。让她和温蒂聊天的出发点与其说是无聊,不如说是为了让自己好受一些。她可是替温蒂承担痛苦的人, 和温蒂说说话分散她的注意力有利于减轻她自己的痛苦。不过跟温蒂说话其实也是个很撕扯理智的事情, 所以这么做之后到底有没有减轻自己的痛苦还是个迷……但总比什么都不做好。温蒂又消失了, 温在房间里呆了没几分钟就迫不及待地去了客厅。她久违地打开了电视, 无聊地看了一会儿纽约的新闻。纽约还是老样子, 最近一段时间的头条是经济新闻, 好像瓦坎达那边发布了一个什么特别爆炸性的消息, 斯塔克集团和瓦坎达建立了合作。温不太了解瓦坎达, 不过托尼在电视里接受了采访, 所以她姑且多看了几分钟。就这几分钟时间已经足够她看懂发生了什么事情——原本在众人眼中是个贫困到只有农业的瓦坎达,实际上一直在隐藏自己的真实实力。瓦坎达其实是个强大到能吊打全世界的科技强国,但他们没有丝毫对外侵略的意象。为了不引起觊觎和敌视, 为了国家内部的和平与安宁,他们闭关锁国, 直到不久前,新任国王决定向全世界展示和分享他们的部分技术。果然是个爆炸性消息。……这种奇葩剧情居然能发生在现实世界?温叹为观止。这个消息取代了托尼的采访成为她最好奇的部分, 温很想知道为什么瓦坎达的科技水平会这么——按照托尼的说法, 领先全世界。新闻没细说是怎么回事, 只含糊地表示,瓦坎达的先祖得到了从天外飞来的陨石, 而陨石中蕴含的“振金”让他们的科技远超外界数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