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更令蘅芜心惊的是,凤曦竟也有虚弱至此的时候。难怪他当时要闭关,什么都不让她知道。假设她是九重天派来的细作,将凤曦虚弱的事告诉九重天,那么这对众神而言,不就是除掉凤曦的好机会吗?心口一阵发颤,似有看不见的蝴蝶扑腾到心口,惊起心口密密麻麻的悸怕。还好,这个秘密没被众神知道。光幕上的场景还在走马灯的变换着,蘅芜恍恍惚惚继续看,画面里呈现出她和凤曦相识相知的种种,如今观来,恍若隔世。就在这时,凤曦的手指再度弹了弹。他醒了,一双醉意未散的眸子,望向蘅芜,然后又望向这片光幕。他幽吟:“小蘅儿,你在看什么?”作者有话要说:凤曦:“小蘅儿,你这是在点火。”——鸟版·霸道总裁☆、出丑的凤曦蘅芜这一瞬心里有些紧张, 她趁凤曦睡觉时看他的过往种种,不知这种行为在凤曦看来,是否是冒犯偷窥。“是临亭神君给我的那个八卦轮, ”蘅芜指了指地上的八卦轮, “我不小心把它召唤出来,它滚到你手边,就启动了,回溯你过往的一些事。”凤曦坐起身,背靠船篷,一腿伸直,一腿区起。凌乱而开敞的衣衫松垮垮搭在身上,露出白皙的胸膛。“过来。”他瞥一眼蘅芜,眼角噙着似笑非笑的优雅高贵。蘅芜听话的挪到他身边, 被他展臂一搂, 带进怀里, 半倚在他身躯上。他身上热度未消, 烫烫的,铺着层薄汗。浑身散发着餍足而意犹未尽的气息,惹得蘅芜不由咬唇轻哼。“凤曦, 我不是故意的,真的是不小心。”蘅芜添上一句。“呵, 无所谓。”凤曦并不介意,但旋即话锋一转,“小蘅儿,你都看到什么了?”“看到你每天都在吃喝玩乐。”“哦?”凤曦来了兴致,“还有吗?”“还有我们相遇之后的一些事。”蘅芜说。关于凤曦缺失翎羽的事,在他醒来时, 那画面就已经过去。蘅芜没敢说,她不确定凤曦若是知晓她看到,会如何对她。但她定会替凤曦守住这个秘密。凤曦没再问了,他看着光幕里继续呈现的一幕幕,愉悦笑道:“有点儿意思,正好我也看看从前都干了些什么。”然后,在接下来一炷香的时间里,凤曦看到的都是“吃喝玩乐”的场面。当看到画面里的凤曦倚在窗边,惬意的吃果子时,他笑吟吟对蘅芜说:“那个山果味道挺好,你没吃过,下次果子熟了,带你去摘。”一会儿看到画面里的凤曦,从一把丰厚的贡品里拿起一对泥娃娃,他又说:“山下村落的人类每次祭拜山神,山神都会把贡品送一大半给我,呵,谁叫他怕我呢?看到那样贡品没?一对泥娃娃,后来被山鸡他们给啄坏了。”蘅芜:“……”她想说凤曦面对自己不务正业的画面,还沾沾自喜的态度是怎么回事?早习惯大黑鹊异于常人的思维,正好这会儿,光幕里呈现出不久前的经历。——朝凤殿里,蘅芜手持用梨花笺叠成的纸花,送给凤曦。两人看了这么久光幕,也看出这些过往的呈现并不是按照时间演进的,而是没什么规律,随八卦轮自己的喜好。画面里,凤曦拆开层层叠叠的花瓣,看到蘅芜在最深处写着的话:愿君太平长乐,肆意天涯,永无远虑。凤曦看着,上次就已软过的心,再次一软。他眯眸,嘴唇擦过蘅芜耳朵,喑哑道:“小蘅儿,你有心了。”蘅芜只觉耳朵一烫,脸皮也跟着烫起,她轻吟:“嗯……这都是我的心里话。”凤曦把蘅芜搂得更紧些,一只手把玩起她的头发,继续看光幕。然而令两人都没想到的是,光幕里的画面忽然一变,赫然变成两人在床上的情形。蘅芜反应过来,登时头上冒烟。画面里的她,被凤曦居高临下,限制在枕头和他之间。凤曦眼中满是渴求,几欲将她吞噬。按照这情形发展下去,岂不就是那些非礼勿视的香艳?“快、快收起来!”蘅芜羞急,忙去扒拉八卦轮。可她还没碰到八卦轮,就被凤曦用力搂回来。这大黑鹊笑得好不迷人,道:“收什么?小蘅儿,我们做都做了,你现在害羞是不是晚了?”“我……”蘅芜想着干脆她闭眼算了,哪想这时突然感受到搂着她的人身体一僵。定睛一看,只见光幕里的画面发展为凤曦急切想做什么,但因为太没章法,什么都不会,把她弄得直哭。然后凤曦就泄气了,昂头低吼一声,溃不成军的滚倒在她身边。蘅芜恍然。还以为这是他们成事那天的前情,没想到是惨烈终止那天的!再看凤曦,脸黑如墨。他狠狠向着八卦轮扫出一道袖风,八卦轮被袖风打中的瞬间,就像个被疾风摧毁的可怜小树苗,顿时瘫在地上没动静了,光幕也随之消失。一派安静如鸡。被凤曦搂住的蘅芜,缩了缩脖子,只觉凤曦这会儿气势好可怕,落在她脸上的视线像蕴了刀子。但真不怪她啊!她都说别再看了,是凤曦非要看,结果因为想当然而被打脸。这能怪她吗?蘅芜挂起摇摇欲坠的讪笑,扬起手臂,反抱住凤曦,蚊子声道:“凤曦,你别生气。”凤曦死死盯着蘅芜,脸上笑意越发的深,观来越发危险。“凤曦,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蘅芜撒娇似的,晃晃身子,摇动凤曦,“再说,是这八卦轮没眼力见,要怪就怪它!我会收拾它给你出气的!”一动不动的八卦轮:“……”见凤曦还是一幅随时要杀人的笑脸,蘅芜一头扎他胸口:“凤曦,我给你唱首歌吧!”可算等到凤曦有反应了,他喃喃:“唱歌?”“是的!”蘅芜点头如捣蒜,“你看月色朦胧,湖风宁静,这里只有我们两人。我的歌声飘起在湖面,是多么美好!”凤曦想了想,说道:“算了,你嗓音一般,唱歌估计没多好听。”蘅芜:“……”不听就不听,居然攻击她嗓音不好,太过分了!凤曦蓦然搂着蘅芜躺下去,蘅芜始料不及,低呼一声,接着随凤曦倒在石青色毯子上,两人搂抱彼此。这会儿,蘅芜感觉到凤曦的气息平和下来,他好似不再迁怒她了。“小蘅儿,其实你的嗓音听多了,还不错。”凤曦摸着蘅芜的唇畔,低笑道,“挺好听的。”蘅芜心尖微暖,淡淡甜意涌上,轻声“嗯”了声。她躺在凤曦怀里,感受着静谧夜色下独属于两人间的美好,听得凤曦问她:“觉得今天玩得怎么样?”“挺好的,能和你一起玩耍,我就很开心。”“呵……”凤曦对这答案很满意,他搂着蘅芜,静静躺了会儿,说道,“再睡会儿吧,明早去嵩阳镇吃个早点,就回少室山。”“好。”晚风轻拂,月色如洗。在熟悉的怀抱里,闭上双眼,伴月而眠。再醒来时,正是破晓时分。走出画舫看去,远处少室山峰上月轮横斜,微末的月光渐渐融于熹色。湖光显山色,一明一暗,随着湖水向远处铺开。一阵秋风吹来,凉中带暖,送来湖畔淡淡的桂子香味。对嵩阳镇的人来说,这又是平凡而美好的一天。蘅芜闭上眼,吸着新鲜空气。这样好的时光,或许是她偷来的。如果能长长久久的偷下去,那该多好。不多时,画舫回到湖边。蘅芜随凤曦下船,被他带着,去嵩阳镇吃早点。再次走进嵩阳镇的街巷,晨间一切待兴,街上人不多,很是悠闲清净。凤曦带蘅芜找了个镇里的招牌摊子,要上两碗豆花,几个枣泥包子,两碟酱黄瓜、腌萝卜小菜,这便是一顿平凡美好的早点。蘅芜将豆花吃了个精光,还有点意犹未尽。凤曦见她喜欢,便找店家又做了两碗打包,还特别肆意的说:“既然你喜欢,以后就让山鸡他们轮番下山给你买。”蘅芜双眼发亮:“真的吗?凤曦,你对我这么好,我好感动!”凤曦揉揉蘅芜脑袋,一手拎着打包的豆花,一手牵蘅芜,一路招摇过市。路上人不多,凤曦就直接牵蘅芜走在路中间。偶尔有迎面过来的镇民,一见这两人精美的相貌和鹤立鸡群的气质,下意识就往旁边让。一时间给蘅芜一种感觉,仿佛整个嵩阳镇的路,都是为她和凤曦铺的。走着走着,他们路过一家闲书店。书店掌柜老张头正在门口洒扫,一眼看到凤曦,双目一亮。这位公子,不就是上次来店里买.春宫图的那位吗?视线挪到蘅芜脸上……这美妙佳人,便是公子的娘子?他们又来嵩阳镇了啊!也怪凤曦没看路,哪想竟走到“认识人”门前。直到老张头扫帚一丢,招手喊起凤曦:“公子!公子早,夫人早!”老张头迎到门口,笑容可掬道:“公子,您上次不是向老朽打听那香膏的事吗?制香膏那家店主,从巴蜀探亲回来了,店铺就在隔壁那条巷子南头,公子去了就能买上!”蘅芜一怔,这什么玩意儿?她脱口而出:“什么香膏?”老张头堆笑道:“原来夫人还不知道。夫人好福气,您家夫君为了您,可是专程来老朽这里询问,句句都是为您着想。买回三本书不说,还问起卖香膏的人家!”书、香膏……大黑鹊专门跑到山下人类镇子里买,偷偷摸摸瞒着她……好似他找合欢仙子要暖玉桃花膏也是这般偷摸……蘅芜猛地瞪大眼睛,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诞生。凤曦想阻挠,来不及了。蘅芜已然问出口:“他买的书和香膏,不会是……那方面的吧?”老张头道:“是啊,那都是为了让夫人更舒服,更能体会到阴阳调和的乐趣。夫人,您可真是嫁了个疼您的好夫君!”老张头话还没说完就觉得哪里不对,面前公子不知怎么,射在他脸上的视线,比刀锋还冷冽。“好夫君”凤曦,此刻面色差到极致。脸的颜色,比昨晚出丑时的脸色,更黑十分。蘅芜转脸,不可置信瞪着凤曦。娘啊!怪不得大黑鹊突然变得“很会”了,原来竟……这一刻,蘅芜感觉到凤曦在她眼中的形象——那曾经惊天地泣鬼神,被九重天仙神视为至深梦魇的形象——崩塌得再也拉不回来了。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8-10 15:41:12~2020-08-11 08:07: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总有刁民想要害朕 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百鸟宴到最后, 蘅芜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嵩阳镇离开的。等她反应过来时,人已到了少室山下。凤曦的丹凤眼写满危险,浑身散发阴寒之气, 不说话, 就笑吟吟盯着她,把她看得浑身发毛。蘅芜这才后知后觉想起来,刚刚那位“多嘴”的老张头,已经被凤曦随手变出来的一群乌鸦,给啄得躲进屋子里出不来了。而现在,凤曦这只乌鸦王,因为在她面前连续出丑,看她的眼神都犹如在盘算将她就地灭口似的。蘅芜:有点害怕……她主动拉着凤曦的手,一个劲儿狗腿奉承:“凤曦, 你光是靠看几本书就能发挥得那么好, 学习能力真强, 我好羡慕!”“凤曦, 我知道你做这些都是为了我,我真感动!我和你说,那天我、我不怎么疼。”“凤曦, 你那么有节操,就别和山下的人计较了。”“……”费尽口舌, 终获成效。这事翻篇。但接着凤曦就起了另一个教蘅芜头疼的话题。“那老头虽然招人烦,但他有句话说的,还算中听。”凤曦悠悠道,“他开口就说,我是你夫君。”蘅芜有点不知道这句话怎么接,只好装鹌鹑。两人这会儿已回到宫殿前, 凤曦愉快道:“你们九重天的人,不是都喜欢去那个姻缘殿吗?抽个时间,我们也去逛逛。”蘅芜心一紧,一股酸意冒出,心如同被捅破一个洞。她道:“那就是个形式,当不当真都行,我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的。”凤曦眼底冷下来,亦生出不郁。昨晚他说想见姬桑,她不同意;今天说去姻缘殿,她也不同意。这女人口口声声说喜欢他,却是拿他当见不得光的姘头?平心而论,像姻缘殿那种玩意儿,他看不上,只觉无趣。但是,他看不上是一回事,这女人敢让他见不得光又是一回事。呵,她是仗着自己如今受宠,就敢不把他放在眼里?凤曦撇撇嘴,算了,不去就不去,当谁稀罕似的。反正在所有人眼里,就算是姘头,也是她没名没分做他的女人。她愿意就愿意吧。见凤曦没再坚持,蘅芜松了口气,心里那宛如破洞之处却是越破越大,不断流出酸水,酸得她难受。姻缘殿,红烛树,还有娘的首肯……哪一样不是她从知事起,就向往着的?一直在绝望中向往,曾傻傻的相信绝望中总会有那么一丝希望。可她已经不是前世的蘅芜了,她是濒死过的人。这样的她,是没法为凤曦开出本命花的。既然做不到全心全意爱他,又拿什么资本与他缔结婚约,给他承诺?莫不如像现在这样,只有露水情缘便好。依稀间,蘅芜忆起从前。彼时她总想着,抱紧凤曦这个靠山,努力修炼回巅峰,然后终有一日会离开他。而现在,她的修为已然回到巅峰了,加之她拥有了前世没有的那么多法器,若再正面对上楚宸,纵然打不过他,却也有能力逃脱。可她舍不得离开凤曦了。明明心里清楚,再在凤曦身边留下去,迟早要暴露真身,无法收场。可她还是舍不得走。何况,如今的凤曦会放她走吗?他已不再当她是玩物,而是对她用了真心,她能感觉到的。她若走,凤曦能放过她吗?当初赖上凤曦,她没得选,如今到这一步,亦是自食其果。欺骗凤曦的感情,姬蘅芜,你真不是个好人。怀着这般酸涩情绪,蘅芜难以提起劲儿。凤曦心情也不好,遂两个人回到宫殿后,气氛变得焦灼起来。还是蘅芜先低头,她心里有愧,哪里做得到让凤曦来哄她?她主动哄凤曦,拉着他坐到床上说:“我再给你叠朵花吧。”凤曦一边吃枇杷,睨一眼蘅芜,不置可否。蘅芜继续笑道:“你看看我是怎么叠的,好不好?”凤曦还是不说话,一副居高临下看好戏的姿态。蘅芜从果盘里拿起几个枇杷果,将它们变成纸,然后一点点在凤曦面前,叠好一朵花。她发现,凤曦表面上不想理她,实则视线没离开过她的双手和花。叠完后,蘅芜将花放在凤曦掌中。凤曦忽的问:“你经常叠花送人?”“没有啊。”蘅芜道,“就是送过我们仙酒苑的几个仙子,包括兰絮,还有很多年前,送给过一个在战场上被妖魔所伤的小将军,鼓励他继续战斗。没别的了。”“哦?是么?”凤曦幽幽道。“是的!不然你看我在少室山这么久,怎么都没送人花。”蘅芜笑道,“说起来,仙酒苑的仙子们要求还挺多的,还有人把看完的书撕下来几页,让我给叠成花呢。叠完一看,花瓣上全是字和图,乱糟糟的。”蘅芜说着,正好手随意伸到床褥下,没成想,竟摸到本书!“凤曦,你怎么把书放在褥子下?”蘅芜顺手将书拿出来。书皮上写着《少室山寻宝趣闻》几个字。凤曦眼神一深。蘅芜喃喃:“《少室山寻宝趣闻》,看着好像挺有意思。”说着就翻开。万万没想到,映入眼帘的是一对男女赤条条交缠在一起的画面,那白花花的肉,酡红的脸蛋,所带来的冲击感,令蘅芜惊呼。“啊!”她触电般的合上书,脸红如煮熟的虾子。她这是什么鬼运气?这该不会就是凤曦从山下那个老张头手里,买回的春宫图吧?怎么就被她一不小心给翻出来了……“呵呵。”凤曦抱臂,笑吟吟道:“你不是要拿书叠花吗?书都有了,叠啊,怎么不叠了?”蘅芜:“……”这日子没法过了。真要叠好,回头花瓣上一水儿的春宫十八式,这像话吗?蘅芜讪讪将春宫图重新塞回去,当作什么也没发生,拿起个枇杷,喂给凤曦。凤曦还是配合的吃下了,并给蘅芜也喂了个枇杷。当她含着枇杷时,凤曦便倾身凑来,吻上蘅芜的唇,用嘴喂她吃枇杷。直到她娇喘吁吁,伏在榻上,一身的斑驳,再不能承受更多了,凤曦才勉强气顺,纾解了那一肚子不爽。接下来的时日,便这么鸡飞狗跳、无大波澜的过去。蘅芜搬进凤曦的卧室里,夜夜同塌而眠。秋去冬至,冬去春来,少室山一派安宁。期间他们用玉符,与赤羽联络过几次。赤羽说,九重天暂且还好,有个好消息。——被妖魔盗走的赤阳水晶,被武神余芒追回来了。当初妖魔偷走赤阳水晶,是为打开冥府火山地狱和九幽之下的通道。启动赤阳水晶需要时间,还没等妖魔们完全打开通道,武神余芒就带兵夺回赤阳水晶。这虽是好事,但是,那通道已然打开一半。有一部分修为高的妖魔,已可以经由冥府冲到人间。他们还取用火山地狱里的业火,拿来攻击镇守他们的仙神们。武神余芒这些天,一直在率麾下与这帮妖魔战斗。据说楚宸、秦怀、秦离等人,也都在前线。那业火极其厉害,好些法力高强的正神都被烧成重伤。好在月初那会儿,秦怀灭了妖皇商烁的左膀右臂,重挫妖魔军。妖魔们才暂时退却,双方进入休战期。凤曦对这些没什么兴趣,倒是计划着等夏天时,再去朝凤殿探望赤羽。结果,还没等到夏天,竟先等到广沐王秦怀发来的请柬。邀请凤曦参加“百鸟宴”。凤曦正好无聊,便带着蘅芜赴宴。百鸟宴顾名思义,就是一群鸟人聚会。宴会每一百年办一次,由东南西北四方神鸟轮流做东。这次做东的是西方神鸟焦明一族的族长,也就是广沐王秦怀。宴会地点,自然在他的道场,太华山。这百鸟宴在很久之前就已有,凡登仙班的鸟族,都会被邀请。凤帝是座上宾,百鸟朝凤。自凤帝身死道消后,百鸟将对凤帝的尊敬和缅怀,寄托在赤羽身上,每每都会请赤羽来赴宴。这次也不例外。蘅芜想着能在百鸟宴上见到赤羽,也挺不错。宴会当日,百鸟腾云驾雾,齐聚太华山。广沐王的王宫里摆上宴席,觥筹交错,热闹的很。唯有大黑鹊嚣张飞来时,惹得所有人神经紧绷,不由躲闪。秦离作为广沐王世子,须得来迎接凤曦。他看着那黑漆漆的鹊鸟,降落在自家宫殿门前。接着鹊鸟背上下来一位玲珑美人,美人还摸一摸大黑鹊的毛,说:“凤曦,我们到了。”所有瞧见这一幕的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看向蘅芜的眼神充满敬佩。大黑鹊浑身黑光闪烁,化为人形。秦离上前,与两人问候,然后领凤曦和蘅芜去坐席。这是蘅芜第一次来广沐王的王宫,不免新奇。她左看看右看看,看见好多生面孔,应是那些真身为鸟族的散仙。一想到散仙,蘅芜就想到王篱。散仙是自行飞升,未被九重天登记在册的。不知王篱的真身是什么。忽然,蘅芜于宴席宾客中,瞅到两个令她讶异的人。一位是独自坐在席位上,幽僻神秘的临亭神君。一位是正在为宾客们倒酒的兰絮。这不是百鸟宴吗?怎么还有不是鸟的也来了?似是看出蘅芜的疑惑,秦离解释:“王宫人手不足,便从仙酒苑借调几位仙子。临亭神君是父亲专程请来的,是为私交。”秦离为人沉稳,矜贵冷淡,说话时沉冷如一块铁,眉毛都不动一下。蘅芜拉拉凤曦的袖口:“凤曦,我想去和兰絮说几句话。”“去吧。”蘅芜这便往兰絮那儿快步走去,喊道:“兰絮!”兰絮本要去给临亭神君添酒,听到蘅芜的声音,一时失神,不小心把酒洒了些,洒到临亭衣服上。兰絮连忙道歉,脸色发白:“临亭神君,对不起!”蘅芜没想到自己给兰絮添乱,不由愧疚。自然,仙神衣服湿了,使个法术就能恢复如初,不是什么事。临亭没理兰絮,自己施法将衣服弄好,便静静坐在那里,不知在想什么。兰絮还保持福身的姿势,见临亭没叫她起,不免尴尬,小心开口:“临亭神君,我……”“你下去吧。”临亭淡淡道。兰絮逢大赦,忙给临亭添了酒,然后退开。蘅芜过来,牵了兰絮的手,将她拉到一边。她们到了王宫一处偏僻地方,蘅芜瞅着兰絮的神色,道:“刚才惊扰你了,是我的错。”“没什么的,蘅芜你别这么说。”兰絮娇柔笑开,温婉如月,“是我自己的失误,都做了这么多年仙酒苑的仙子,还把酒给泼了……”注意到兰絮眼角残留的惧怕,蘅芜不禁问:“兰絮,你害怕临亭神君?”兰絮埋怨道:“那么一位孤僻的人,确实不好相与……”“没事,临亭神君就那样的,他不会怪你。”蘅芜道。“你怎么知道,蘅芜?”兰絮讶异。她怎么知道?蘅芜讪笑。其实她以前也很怕临亭啊,但自从上次和临亭把话说开,又与他谈了那么多后,蘅芜发现临亭神君只是为人孤僻又过于负责罢了,没什么好怕的。蘅芜没答兰絮,而是问起别的:“你最近还好吗?”“挺好的,你呢?”“我也挺好。”蘅芜又问,“王篱呢?你和她聚得还多吗?”“偶尔吧。”兰絮笑了笑,“阿篱姐姐是个好人,真的帮了我不少忙。”见兰絮没什么异样,蘅芜放下心来,又与兰絮聊了很多。其间不但蘅芜一直留心兰絮的状态,兰絮也在偷偷打量蘅芜。兰絮不知是不是产生错觉,总觉得蘅芜气色与从前有些不同。蘅芜本就肤质细腻,颜色白皙,如今那白皙更是细的像是清晨海边柔软的沙子,还夹带蜜桃一般的微熟柔美。而蘅芜一动一笑时,更是流露出两分从前没有的风情。蘅芜还是那个灵动狡黠的蘅芜,却又如裹了层焕发的容光。兰絮想了想,大概蘅芜是获得什么机缘,吃到什么好东西,才会有这种改变吧。作者有话要说:蘅芜:吃到一只乌鸦,嘻嘻。兰絮:乌鸦肉还能美容养颜???☆、变故陡生约摸一炷香的时间后, 兰絮要继续去送酒了,便先告辞。蘅芜目送兰絮离去,心中为兰絮松口气, 她转头往另一个方向去找凤曦。哪知刚走没两步, 在经过一丛灌木时,忽然听到一道少女的惊叫。“你差点踩到我了!”谁在说话?蘅芜一惊,四下环顾,没人啊。少女的声音又响起,带着一种嫌蘅芜笨的口吻:“往下看。”蘅芜低头,怔怔看着地上,自己脚下的一只……鹌鹑。蘅芜不禁问:“是你在……说话?”“否则呢?还能有谁?”蘅芜这才发现,这鹌鹑的嘴一动一动的。“你刚才差点踩到我了,你知道吗?亏我躲得快, 不然伤筋动骨一百天, 你补偿我?”鹌鹑话落, 浑身光芒大现, 在一片赭石色的光芒中,化出一位少女之形。少女身量不高,小巧纤瘦, 穿着活泼的对襟襦裙,反绾一个飞月髻, 观来活泼可爱。她向蘅芜打招呼:“我叫小艾,是被邀请来的宾客。如你所见,真身是鹌鹑,你叫什么名字?”“我叫蘅芜。”蘅芜一边说,一边为小艾身上飘出的仙气所惊叹。这小艾看着嫩,却浑身仙气充盈, 一看就是修为高深的散仙。才不会被她踩得伤筋动骨呢,看起来根本是逗她的。后面,蘅芜和小艾一起回宾客席。毕竟两人正好碰面,此地又没别人,只能结伴。小艾叽里呱啦说了一堆,大致在赞美秦怀的王宫建得好。蘅芜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回到席间,影影绰绰中,蘅芜蓦地瞅见一个人,她不由皱眉。居然是楚宸!楚宸也来参加百鸟宴了。不用想,楚宸定也是秦怀以私交请来的。蘅芜还记得朝凤殿那座盛放凤帝旧物的楼阁里,里面有一幅画,画着众神聚会小酌的画面,画里便有秦怀、楚宸和临亭。可见他们从凤帝还未身死道消时,就有一定交情。何况近来,楚宸还与秦怀父子,在九幽前线并肩作战。楚宸永远是一袭白衣,纤尘不染,温润如玉,气质卓绝。他见到蘅芜时,略略讶然,后唇角挂起恰到好处的笑,作揖道:“蘅芜仙子。”蘅芜挪开视线,从楚宸面前直接走过去,压根没搭理他。这一幕被好些人看着,不由纷纷噤声。楚宸一时尴尬,周遭人等也神色各异。谁不知道蘅芜仙子背后给她撑腰的人是谁?她这般不给南辰少君脸面,别说南辰少君得受着,就是他们这些旁观者,也不敢说一个字。唯有小艾,心直口快道:“蘅芜仙子,你为什么不理他?”蘅芜冷笑:“他就是个骗子。”楚宸身体一僵,眼中涌上阴霾。蘅芜看也不看他,径自向席间的凤曦走去,如一片云朵般飘到他跟前:“凤曦,我回来了!”“嗯。”凤曦拉蘅芜坐下,嫌恶的瞥了眼楚宸,“不是百鸟宴么?怎么乌龟王八之流也来凑热闹了,看着真碍眼。”蘅芜道:“我也不是鸟啊。”凤曦“呵”了声,揉揉蘅芜的脑袋。他的女人,自然该另当别论。楚宸衣衫下身躯愤怒颤抖,周遭人等有向他投来同情眼神的,却也帮不了他什么。这时,有人呼道:“是帝君驾临!”蘅芜忙举目望去,空中出现她再熟悉不过的天车,八只千年丹雀拉着天车,徐徐而来。天车所行之处,不断飘出金红色的光屑,极致的美,也极致的尊贵。众人纷纷起身行礼,天车缓缓落下后,车辕上的仙君们将小小的赤羽,扶下天车。“爹!娘亲!”赤羽一下车,就直奔凤曦和蘅芜而来。他刚才在车里时,就已经看到爹娘在哪儿了。于是现场画面就变成,百鸟朝凤,而百鸟眼睁睁看着他们的帝君,扑进蘅芜怀里,被凤曦拍拍头。一时间,世间百鸟都似成为这“一家三口”的陪衬。这样的场景,对那些常在九重天待着的仙神而言,已被迫习以为常。唯有众散仙瞠目结舌,互相交换目光,无计可施。按照百鸟宴的规矩,凤帝乃座上宾,他的席位是最上座,制约全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