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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敌她如花美眷》TXT全集下载_8(1 / 1)

军医很快过来,帮她检查过伤势,确认只是普通的擦伤,没伤筋,更动骨,开了几副膏药。戚展白不放心,军医又赌上自己的招牌,再三起誓绝无误诊,戚展白才肯放他离去。“这药每日涂三次,不会留疤。擦伤虽不打紧,但也不容小觑,这几日都小心些。不要碰水,沐浴什么的,也都先忍忍……”戚展白拿着瓶瓶罐罐,絮絮说着。眉眼低垂,眼睫的墨线叫叶缝筛落的碎光染成金色,眉心拧出个很浅的“川”,认真的模样,不像说药,更像在排兵布阵。声音低醇悦耳,不紧不慢,仿佛山间清泉,从她耳畔淙淙流淌而过。沈黛躁动的心,便安定了下来,双臂环抱膝盖,侧着半张脸,枕在膝头打量。她一向不喜旁人唠叨,听了两句就受不了,眼下竟一点也不烦,还希望他能多陪她一会儿,哪怕只是说话也好。“王爷是如何知道,我出事了的?”她不经意开口问。戚展白正将一瓷瓶放回去,手一颤,瓷器相撞,发出一声清脆绵长的“叮”。融入一片风,悠悠沓沓拂过两人鬓边的发。短暂的沉默,戚展白继续低头整理那些瓶瓶罐罐,才分拣好,又莫名其妙给打散了,“不、不是约定好……巳时来么?”沈黛愕然眨了眨眼。那也太早了,她还当只是个玩笑,都没放心上,没想到他竟真的照办了。那他岂不是等了,不止一个时辰?这可太惭愧了……她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竟有点不敢看他。戚展白觉察出异样,飞快瞥她一眼,轻咳,漫不经心地解释:“我每日都是这个时辰起来练武,并没什么特别。你别多想。”沈黛“哦”得一点也不上心,妙目转过来,无辜地把他望住。戚展白起初还支撑得住,渐渐,眼睫细细颤动起来,欲抬眼,又不敢。眼神还冷着,只是慢慢红了脸。真是经不起逗。大惊过后来了段小欢喜,沈黛莞尔,心头琐碎去了大半,转回来,下巴颌嵌在两膝间。将这几日发生的事,都重新梳理了遍。一切的关键,似乎都落在了那个“私事”上。这所谓的“私事”,究竟是怎么个“私”法?暧昧这东西,再美好,也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伤人又伤己,耗得越久,反噬越严重。左右今日她就是为这个来的,中途虽出了岔子,但结果没变,两人还是见面了,且还是独处!心头忽然“通通”直跳起来,沈黛闭上眼,攥着濡湿的手,深深吐息几回,“王爷可否告诉我,方才说的那‘私事’,是何意?”怕他否认,连忙瞪着他,补了句,“那么多人都听见了,你可不许说没有!”戚展白没料到她这一下,怔了怔,到嘴的“没”字打了个转儿,又咽了回去。周遭安静下来。他不说话,沈黛便一直瞧着他。临近夏天,阳光白得刺眼。草丛间,吹过隔壁树荫底下奔跑的风。两人的衣摆簌簌飘着,时而轻擦缠绵,时而分开。若即若离,正如此刻的他们。没有合适的理由再靠近些,分开,又舍不得。只能这般,在既定的距离之间,遥遥相望,跟牛郎织女似的,甚至比他们还惨。至少牛郎织女是名正言顺的夫妻,而他们还什么都不是……冗长的沉默,像一座山,沉甸甸压在胸膛,沈黛眼里隐约有水光,倔强中,泛起几分幽怨,张嘴想把问得更直白,才唤了声“王爷”,戚展白就已起身,朝他的乌骓马走去,头也不回。这便是他的答案?心头那阵急跳,忽然变了调,一阵阵收缩筋挛,让人觉得疼痛,续不上气。沈黛咬着唇,不甘地盯着他,直到水雾模糊了他的身影,她才哽咽了声,收回视线。可偏头的一瞬,眼梢余光里突然跃入一片金光。沈黛心弦微动,从裙上抬眼,就看见一片玄色衣袍到了面前。平金竹叶纹在风中浮动,有些耀眼,可真让她不自觉眯起眼的,却是另一点轻闪的金——鎏金点翠的海棠花簪子,那日她故意丢入湖里,戏谑他的。兜兜转转,竟又回到了这儿。“王爷莫非想翻旧帐?”沈黛蹙起眉,仰头看他。戚展白竟很认真地点了下头。沈黛猛地站了起来,想问他到底什么意思,都这时候,竟还在为这事生气?话还没出口,就听顶上飘来一句:“那日你说想嫁给我,到底是真是假?”沈黛一愣,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圆着眼睛呆呆看他。戚展白下意识躲开视线,头刚撇开寸许,仿似心有不甘地咬紧槽牙,转回来,坦诚地凝视着她,不避不闪,目光深远,直要望紧她心里去。“我心悦于你,百年为期。你可愿嫁我?”四下静谧,一番激昂剖白被衬托得格外铿锵。琥珀色的阳光乘风而来,像糖霜,顶上的枝叶便是天然的筛子,噗簌簌,在周围洒落雪花般有形的甜蜜。沈黛心里杂乱无章,那话像是从天外飞来,飘渺不真切。她恍惚了许久,才弄清楚来处。到底是姑娘家,平日里再大胆,这时候也红了脸,低了头,唇角忍不住要扬起来,袖下的手握了又握,仍抑制不住那种欣喜。他问出来是轻松了,现在轮到她苦恼了。该怎么回答,才不失了姑娘家的矜持?忖了又忖,沈黛指了下簪子,“王爷帮我戴上吧。”这便是答应了。戚展白一颗狂跳不已的心,终于放进了肚子里,仔细端详了许久,方才在她髻上寻了个不错的地方,帮她簪好。他指尖有种极淡的冷香,每一次靠近,都能招惹出心底一片悸动。沈黛脸埋得更深,面颊上的红晕娇艳如玫瑰,却也克制不住,期待地仰眸望住他,“好看吗?”“好看。”“有多好看?”戚展白一下就哑巴了,支支吾吾半天,一个字也没说出来。果然还是那个呆木头!沈黛“噗嗤”一笑,知道他不擅长这个,也不再为难,,秀目轻飘飘一乜,“天色不早了,王爷送我回去吧,不让母亲该担心了。”说着,也不等回答,拉起戚展白的手便往前跑。纤细柔软的指尖,仿佛春日旖旎的风,温柔将他裹挟。手的主人在阳光下笑盈盈望着他,桃花似的面颊,清露般的眼,熹微的光芒凝在其,比任何时候都明亮清晰,动人千百倍。戚展白像是被吸住了般,移不开半分目光。又或许从更早之前,就已经无法从她身上移开目光。心口微微荡漾起来,似有一泓湖水,在一个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深深处,不断波动。他由不得松了两肩紧绷的力道,仍由她牵着自己,听她在耳边叽叽喳喳,过往的风都格外惬意。浅浅的笑挂在嘴边,如皎月当空,流淌出一种少见的温柔,连他自己都没觉察。其实刚刚那问题,在她问出口的一瞬间,他心里就已经有了答案。好看吗?自然是好看的,很好看,好看到……他想亲她。很想,很想。作者有话要说:嗷呜(/w\)第17章马场上太过肆无忌惮,回去的路上,沈黛独自一人坐在马车里,反而拘谨起来。今日才过了半天,发生的事就能同她过去的十五年相抗衡。大起大落,心头一根线始终悬着,五脏六腑在惊恐和喜悦中来回颠簸。但还好有他在。沈黛倚着车帷子,掀起一角小窗上的垂帘,偷瞧出去。戚展白骑着那匹乌骓,同马车并行。一身玄袍衬得身量挺拔若松,玉带束出劲腰,能清楚地看见腰背曲线,赏心悦目的倒三角。明明马车后头逶迤出了长长一列披坚执锐的府兵,他还扶着腰间的佩剑,眉宇深蹙,时刻警惕周遭随时可能发生的异变。显然还在忌惮早间她被劫持的事。好歹也是当朝王爷,从来只有被人保护的份,哪里见他给别人保驾护航过?只怕连陛下,都没享受过这待遇。少年人的一腔赤诚啊,还真是一点也不会遮掩。只知道喜欢了,便好生护着,不让受半点委屈,倔劲上来,就恨不能时时刻刻放在心尖尖上疼着。沈黛扒在窗边瞧着,心里熨贴,逐渐也忘了焦虑。马车在显国公府门前停稳,戚展白亲自扶她下来,收手的时候,沈黛趁他不注意,悄悄掐了下他手心。大约是碰到什么机簧了,戚展白整条胳膊都颤了一颤,脸辣辣烧起来,红晕蔓延,沿着修长精致的脖颈,直往那玄金镶滚的领褖里去。表情倒是一沉不变的严肃,“别闹。”沈黛“哦”了声,嫣红的嘴噘起来,眸子还璀璨着,显然是一点儿没听进心里去。果然,才一个弹指的功夫,那柔荑便又伸了过来,扯着他衣袖的一个小小角,轻轻拽了拽,仰头,眼巴巴地望住他。幼鹿般清润的一双眼,像在泉水里浸过,虽还未完全长开,却更显出一种这年纪独有的稚嫩清媚。无需刻意撩拨,天然就是一种诱惑。戚展白的心,就这么不争气地被她看软了。暗叹了一声,他冷寒的声线放轻了些,仿佛积年的冰雪忽然融化了似的,“我不是在责怪你,只是……”左右顾看了眼,接上话,“你母亲现下应当在家吧?”这话一下把沈黛从梦境中拽出来。母亲今日的确在家没错。凭沈家在帝京的势力,她一定知道自己现在就跟戚展白在一块。没准这会子,人正坐在淡月轩,跟上次一样,喝着茶,数着菩提珠,就等着她自投罗网呢!有时候家世好,也不见得就是好事。平头百姓有平头百姓的苦恼,贵人也未必就能万事如意。尤其是她这样未出阁的姑娘,所有想法和阴司,在家族长辈面前都算不得数。想到接下来要面对的事,沈黛脑袋便大了一圈,支撑不住要耷拉下来,眼前忽然伸过来一只手,捏着她的鼻尖,轻轻捻了捻。清冽的冷香再次拂来,玩笑中,还带着点宠溺,“小姑娘家家,别成天臊眉耷眼的,不好看。”沈黛当即便皱了眉,“哪里不好看?你方才还夸我……唔。”话还没说完,那只手就下移,拇指和食指左右抵着她两侧脸颊,同时用力往里一捏。沈黛两瓣嘴唇便“啵”地分了开,各自上下翘着,说不出话。人也跟着愣住,子丑寅卯什么的都不知道了,只会圆着眼睛,呆呆地眨巴。戚展白挑了下眉尖,好整以暇地欣赏了会儿,在她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冲她戏谑一笑,“小猪。”说完便松开她,抄着两手,佯佯往里去,整个人放松无比。剩沈黛一人在原地傻杵着,好半晌才终于醒过神。他指尖的触感仿佛尤在颊边,全身所有感知都集中到了那两点,像着了火,酥酥麻麻,有扣人心弦的力量。周围睇来暧昧的眼神,沈黛吃不住,低了头,捂着发烫的脸颊,羞愤地跺了跺脚。从前不知道,这厮竟然也能这么坏!才刚不准自己与他亲近,话还没落地呢,就反过来戏弄她,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会子怎么就不怕她母亲知道了?透过指间的缝隙,沈黛瞧见,他竟不是往回走,而是朝着显国公府大门径直而去。这是要陪她共度难关?沈黛又给怔住了,悬着的心彻底有了着落。这种心有归处的感觉,并不仅仅是因为这一次他给予的踏实,而是从今往后的每一次,她再遇到难处,无论大小,都会有人陪在身边,再不会只剩她一人茫然无措。煦煦温情从腔子里流淌出来,在血脉里激荡,沈黛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赶忙仰头深呼吸,心绪稍定,便提着裙子迫不及待追上去,同他并肩而行。趁着一个拐弯,两人衣袖相擦的当口,沈黛壮着胆子伸出手,一根柔指悄悄钩住了戚展白的手指。戚展白一怔,侧眸觑她。沈黛只调开目光装傻,指尖又加了分力道,钩得越发缠绵。两人衣袖都宽大,垂下来,刚好遮住,离得最近的丫鬟婆子都没觉察,只当两人走得近了些罢了。戚展白犹豫了片刻,到底是没将手抽回来,咳嗽一声,若无其事地转向另一边赏看风景,手却在袖底悄悄地、一点点收紧她的手指。这一收可不得了,她指间的细腻柔软,全铭刻进了他掌心。便是酒席上,舞姬柔若无骨地栖在人身上明目张胆地撩拨,都不及她此刻方寸间的旖旎。矜持到最后,竟是他舍不得放开了。细细思量,其实,从春宴那日,这丫头主动邀请他的那一刻起,自己在她面前,就已经没有任何定力可言。这么多年养气的功夫,全废在了她身上。戚展白由不得喟叹,却只是面色如常地望向前方,任由她这样钩着,什么也没说。慢慢放缓步子,配合她的速度。晚霞在天边密密铺排,映得人脸上泛起红光,他乌沉的眸子亦浮起一层似有若无的笑。这时,前头忽然响起一声沉重的咳嗽。沈黛才听见了响动,还没瞧见人,心头便猛地一蹦,背脊如走电般战栗。撞见事,不出声阻止,先咳嗽,还是这么个扎心的调儿,不会是别人,只可能是……“爹爹?!”她惊呼一声,心一下提到嗓子眼儿,比见母亲跳得还要快。看来今日老天爷,是注定不打算让她好过了。沈岸比她澹定许多,两手抄在背后,脸上瞧不出喜怒。上下仔细打量她一番,确认她的确无恙,他松了口气,没表现出来,又眯起眼看向她身边的戚展白,眼角眉梢俱是挑剔。待视线落在两人偷偷握着的手上,他波澜不惊的脸,顿时黑了大半截儿。作者有话要说:无良作者:“大家都在问,你打算什么时候亲?”某人忙着沐浴焚香,大手一挥,胸有成竹道:“安排了。”第18章气氛有些尴尬。偌大的庭院安静得像冻住的水,丫鬟婆子各自歇了手头的活计,低眉垂首,喘气都带着小心,偶尔抬眸,也只是小心翼翼地交换眼色。沈黛心头蹦哒着,手心沁出一层薄汗。爹爹是什么样的人?她比谁都清楚。说好听点,他老人家有骨气,有血性;说难听点,就是认死理,倔!自己瞧准的事,撞了南墙也不回头。还未从内阁卸任的时候,朝臣们与陛下政见相左,别人都不敢出声,就他,敢在御前跟陛下顶嘴。为他这性子,姑母和母亲没少操心。她记得前世的这个时候,爹爹还在为漕运的事奔波,怎的突然提前回来了?也不知他刚刚都瞧见了什么?不过……照他这快垮到地上的脸色看,定是将戚展白从女婿的候选名单中划了出去。这可如何是好?“犬女顽劣,总爱闯祸,难为王爷多次出手相救,沈某感激不尽。王爷军务繁忙,就不劳烦王爷来寒舍走动。改日,沈某自会备上厚礼,亲上王府道谢。”他沉着声儿,不疾不徐地说着,溜了沈黛一眼,又道:“小女如今也到了该避嫌的年纪,有些事,沈某不会说透,也请王爷体谅一下沈某做父亲的心情。”有些事?什么事?他一直盯着戚展白的左眼瞧,眼神轻蔑,意思再清楚不过了。沈黛攒了眉,手在袖笼底下紧握成拳,张嘴刚想辩驳,戚展白却悄悄拽她一把,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放心,自己则往前迈了一步,昂着头,挺着胸,不卑不亢地直视沈岸的眼,“国公爷的意思,本王明白。若是旁的事,本王自会应允,但这事,恕本王难以从命。”说着,他垂眸看了沈黛一眼,漆沉的眸子沉淀着温柔,像穿过柳絮的柔软阳光,再抬头望向沈岸,眉目间透出几分霸道,声音愈加清朗,“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将女儿许给谁,是你们的事,求不求,是本王的事。既然沈姑娘尚未婚配,本王为何不能博上一博?”此言一出,沈黛都吃了一惊。两人相处了这许久,主动的一直都是她。便是今日,戚展白跟她坦白心迹,也是在自己的逼问下。可这回,他竟当着她爹爹的面,主动说了这个,言语直白坦荡,没有半点犹豫。刚刚进门的时候,她还在思忖,依照戚展白内敛的性子,应当不会跟母亲提亲,还需她来起这个头。现在看来,竟是她多虑了。“本王今日来得匆忙,还未准备聘礼,改日必登门补上。倘若惹国公爷不快,也请国公爷直接冲本王来。若迁怒昭昭……”戚展白冷笑,“我湘东王府,也不是食素的。”这是直接将人,纳入他的地盘了?沈岸太阳穴一阵急跳。在朝为官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碰上这么个刺头。当初御前争辩的那股莽劲儿上来了,他磨着槽牙,要跟戚展白大战三百回合。可人家压根不搭理他,自顾自俯身跟沈黛说话,语气有些歉然,“可要我送你回屋?”沈黛知道,戚展白对长辈一向敬重,方才之所以这么强硬,也是为了向爹爹表明自己的态度。现在问她这话,却是在担心她会受牵连,遭爹爹责备。这家伙啊,表明上瞧,就是个只会舞刀弄剑的大老粗,心思倒是比姑娘还细腻。沈黛心里熨贴得紧,含笑摇了摇头,“不用了,我能处理好的。”这终究是她的家人,她总要自己面对。有些话不用说透,懂的人自然都懂。戚展白没强求,轻轻揉了揉她脑袋,“照顾好自己。”又朝沈岸行了一礼,转身离去。沈黛目送他转出垂花门,看不见身影,仍舍不得收回视线。沈岸看在眼里,哂道:“还看?要不要为父把你眼珠子挖出来,贴他身上?”果然,火气还是冲她来了。沈黛瘪瘪嘴,索性也不回避,直言问道:“爹爹不是教导我,不可以貌取人么?怎的轮到自己身上,这话就不管用了?”沈岸噎了半晌,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好好好,你如今翅膀硬了,敢跟别人私定终身,还敢跟为父顶嘴!信不信我今日就打断你的腿,再关你几个月,你看那戚展白还搭理不搭理你?”每次都这样,道理讲不通,就拿父亲的身份压她。难道父亲的话就是金科玉律,而她的意愿就不是意愿了么?沈黛的急脾气完全承袭了他,话赶话说到这份上,她也上了火,“爹爹说这么多做甚?不就是看不上王爷身上有残?可那又怎样,至少他活得坦荡。不像你,说一套做一套,没担当!”啪——清脆的巴掌声响彻庭院,两人俱都怔住,枝叶跟着晃了晃,瑟瑟抖落几片。林氏和沈知确匆匆赶来,正好撞见这幕,惊了一跳,忙上去,一个拦在沈岸面前,一个拉着沈黛往后躲。沈黛吓得不清,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爹爹竟然……打她了?记忆中,爹爹脾气是不好,教养哥哥时,家法从来没少过,可待她一向耐心有加。她便是捅出天大的篓子,他至多也就责备两句,从不会动手。可今日竟然打她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羞愤和委屈一并涌上来,她眼眶被灼得发烫,泪珠控制不住,却只是固执地咬着唇瓣,偏开脑袋,一声也不吭。“你这臭脾气究竟能不能改?有话能不能好好说?昭昭怎么说也是个姑娘,还受着伤,你怎好、怎好……”林氏看着沈黛红肿的面颊,眼睛跟着红了一圈。沈岸怔怔瞧着自己的手,又觑了眼沈黛的脸,心叫人拿磨盘碾了碾,却是深吸一口气,甩袖道:“为父这样做,也是为你好。你不知道他戚家根本……”他眼神闪了闪,忙闭上嘴,欲言又止,垂视着墁砖缝隙里倔强生长的苔藓兀自发呆,许久,才转眸凝睇于她,眼底凝着一种她看不透的晦暗深沉。“戚展白非你良配,终有一日,你会明白为父的良苦用心。我已命人将城郊的别院收拾出来,今夜你就搬过去住几日,好好养伤,好好想想自己到底错在哪儿?”说罢,他便叹着气扬长而去。清瘦的身影被夕阳拖长,蹉跎在夹道里,仿佛突然间老了十岁。沈黛的心被狠狠拧了一把,念及自己方才说的话,懊悔不已。可想到他的决定,又心生不甘,想再争上一争。沈知确拦住她,摇了摇头,“爹的脾气你知道。你这会子过去,除了找骂,起不了任何作用。乖,听话,顺着他的意思去别院住几日。其余的,我来想办法。”沈黛自是一百个不服气,终还是点了头。*沈家的这处别院,建在京郊玉泉山上。泉水自山顶“叮当”泻下,于山石婉转间,激荡出悦耳脆响,宛如漱玉。白日可登高远望,夜里可伸手摘星辰,是个玲珑的好去处。沈黛却无心赏玩,日日垂着脑袋,坐在院里的秋千上伤春悲秋。春纤和春信看不过去,变着法儿告诉她外头的新鲜事,哄她开心。这其中说的最多的,自然是向家的事。“姑娘不知道,那日劫持之事发生后,向二姑娘就被押解进了昭狱。向家人不肯,上北镇抚司讨人。可有王爷在那镇着,他们连昭狱的门都没见着。”“后来隆昌伯急了,上御前告状。可惜,皇后娘娘和老爷早就跟陛下通过气儿。圣心已有决断,不仅没绕过向二姑娘,还当众斥责隆昌伯教女无方,停职罚俸,其余向氏一族跟着连坐。原先他们还指着那群亲戚帮忙,现在可好,人家没故意帮倒忙,他们就该上高香了!”“还有那向桉。向家一垮,没人给他撑腰。过去债主都追上门来,好好的一个伯爵府,被这帮人闹得,跟平康坊的地下黑市一般,都没人敢出门了。”两人笑成一团,沈黛也牵了下唇角。到底是她的亲人,从不让她在外头吃亏。便是她离开沈家出发去别院的那夜,母亲和哥哥出来送她。爹爹没来,却躲在庭前树下,偷偷往她这边张望。见她发觉,他牤转过脸去,假装自己只是路过,若无其事地往庭院深处去。就是个好面子的倔老头!沈黛轻哼,抱着双膝,将脸埋入臂弯内,反复思忖着他当时欲言又止的模样。其实,那日她埋怨爹爹“以貌取人”,是不对的。论看人,爹爹的眼光一向老辣,且尤其爱才,他手下的门生许多就出自寒门,甚至还有屠夫走卒。可,戚展白的才干,举国皆知。照理,爹爹应当是喜欢的,为何会这般排斥?戚家到底有什么秘密,连爹爹这么个位高权重的人,都不敢置喙?甚至她活了两辈子,都还不知道……天渐渐黑下去,月出东方,被墙头厚重的枝叶承托着。别院外头全是显国公府的府兵,团团围了三层,连苍蝇都飞不进来,可院里头就只有主仆三人。春纤和春信去厨房忙活晚饭,剩沈黛一人坐在秋千上。四下悄然,一盏八角料丝灯在风里慢悠悠打旋,洒落昏惨惨的光。风浪涌过,沈黛由不得哆嗦了下,仰面望着天上逐渐圆润的玉盘,荒芜在心头蔓延。别院里的生活不愁吃,不愁穿,什么都好,就是太孤独了。孤独到,她每时每刻都在想他,都快成一种本能,像呼吸,镌刻在她身体里。他现下在做什么?可是知道,她被送走的事,在想办法救她?此时此刻,是不是也在想她?为什么他们明明都已袒露真心,还要天各一方?越想越委屈,沈黛长长地叹了声,纤浓的长睫搭落下来,轻颤着,宛如风摧下的蜻蜓翅翼。忽地,墙边传来一阵“簌簌”响。沈黛神经一紧,屏息循声望去。脑海里飞快闪过无数种可能,都被她一一排除,只剩最后一种,她最不敢相信,却也是最想相信。就听轻盈的一声“咚”,颀长的身影跃然立在墙边,带起的劲风吹动料丝灯,摇曳开一片迷蒙的光。他站在那片柔光里,一身玄底织金的长袍,玉带束出细腰,夜色里瞧着,濯濯如风中修竹。许是急奔而来,他眼底微有憔悴,可低眉浅笑间,眸光浮在这寂寥夏夜,是旧时月色,更是春风词笔。只轻描淡写地一挑,便在沈黛心底留下浓墨重彩的痕迹。“王爷!”她迫不及待奔过去,忘了贵女矜持,忘了父亲的责备,一下扑进他怀里。熟悉的温暖瞬间填充满怀,透过衣衫沁入心脾,只一瞬,便拂去她心中所有不安。“你怎么来了?”“同陛下告了几日假,来处理私事。”戚展白侧头轻蹭她脑袋,柔声牵起唇角道。最后两个字在停在舌尖,同他低哑的嗓音纠缠得格外旖旎,仿佛不舍得离开似的。毕竟,是一辈子仅有的一件私事。胸口一阵温热的血潮涌动,沈黛欣喜地将脸埋入他胸膛,忍不住扬头,蜻蜓点水般飞快在他下颌啄了下。戚展白混身一僵,冷玉般的面颊抽了抽,泛起红晕,却是越发沉着脸,低呵道:“安分些,莫要胡闹,真当本王不敢收拾你?”话还没落地,沈黛便捧起他的脸,恶作剧般啄了下他的唇,下巴嚣张地昂起,眼皮散漫掀开。眸光流转间,有种介乎少女和女人间的清媚,随着她指尖的一点柔腻,似有若无地在他脸颊画出一道蜿蜒的轨迹。“王爷来收拾我啊。”一句话,就把他堵得哑口无言。沈黛心底一阵暗笑,明明没她胆子大,还敢威胁她?歪着脑袋欣赏了会儿他错愕的表情,她心满意足,从他怀里钻出来,“走吧,我带你……”话音未落,她就被拉住手腕,往后一拽。周遭景物飞速旋转间,她踉踉跄跄靠在墙上,没等反应过来,唇就被人狠狠咬住。亦霸道、亦温柔,带着她从未见过的攻击性,在她唇舌间攻城略地。趁她不备,还轻轻碾了下她唇瓣。沈黛由不得呻/吟出声,伸手去推,却被他攫住手腕,高举过头顶。紧接着下巴被他抬起,侵略变得越发放肆,她不禁晕眩,朦胧中,似听见他克制地哑笑,唇瓣间细腻的蠕动就贴着她的唇,带起一阵心颤。“这可是你说的。”作者有话要说:昭昭:诶?我翻车了?小白:我不是永远只会脸红害羞的。沈父:???我把你弄这来,是让你风花雪月的吗?!第19章夜色静谧,婵娟就悬在天边。浮云在玉质的光晕里舒卷,如丝如缕,像风吹散了美人的裙摆。虫袤的鸣叫一阵阵如浪涌来,伴着细微的嘬吮声。沈黛还懵懂着,脑袋轰然一片,天地良心,她不过是只是想逗逗他,怎的就变成了这样?平日她瞧着是大胆,但于这事情上,她终究是一张墨点都没沾过的一张雪白白纸。所谓的“亲”,不过是欢喜了,便亲亲脸颊,最多不过碰一下嘴唇,这后头的奇妙,她全然不知。隔着一堵院墙,府卫们井然有序地巡逻换岗,铿锵的步子撞在耳边,黑暗中的唇齿交缠,便有了偷/情般的刺激快感。沈黛不禁红了脸,素手抵在他胸口,想推开,可唇上的辗转又热烈一分,像是手执大印的侵略者,不容反抗地给她落款盖章。蒸腾的气息里有不知名的冷香,像寒冬的烈酒,格外醉人。沈黛无力招架,像卧在云端,每条筋脉都似掠过无数惊电,一丝丝穿越纵横,将她震软,唯有抓紧他身侧的衣袍,由他牵引着,在这片浩瀚春色中沉溺。眼睛睁开一小道缝,偷偷瞧他。清风朗月下,他的脸依旧冷硬如初,像个无欲无求的和尚,万千红尘眼前过,明镜菩提自在心。此刻却沾了些许侵略,跟孩子得了糖似的,狂热执迷到忘乎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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