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的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不但没在他脸上留下半点疲惫的印记,反倒让他看起来更精神了。像一把洗去铅尘的宝剑,周身散发着凛冽的光芒。所以他这是……又有突破了吗?……鬼城幻境破后,各大世家子弟们便被沈醉用传送符直接送回了本家。来的时候是什么样,回去的时候还是什么样,一根头发丝都没让他们少。跟随他们一块儿回去的,还有本次比试作废的通知。而作为补偿,各个世家们都得到了一年所需的修炼资源。一时间,各个世家皆都欢喜不已。可有人欢喜便有人忧。谢家。此时,谢明疏正强撑着与诸位长老商讨要事。所谓的要事,便是迎谢明雨一家归族。这次的比试虽然取消了,然而谢天翎说了,鬼城的幻境是谢阿沅破掉的。而谢阿沅到现在还留在无极宗未归。几个长老都快活成人精了,想想谢阿沅未出事之前惊人的天赋,再看看谢家得到的明显优于其他世家的资源,他们还有什么看不懂的?对于世家们来说,一个天赋异禀的族中子弟,跟修炼资源一样宝贵。自然没有弃之不理的道理。至于说谢阿沅父亲谢明雨做下的那些事……都过去那么多年了,长房一家也受了那么多年的磋磨,恩怨也该一笔抵消了。因此,族中大小八.九个长老,一致同意迎谢明雨一家归族。谢明疏忍怒忍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恨不能一巴掌将这些老家伙们全都拍个稀碎。让谢明雨一家归族?怎么可能!迎他们归族,那就等于给他谢明疏迎回一个大隐患!还有谢阿沅,阴钉入体都没让他死成,反而连傻病都莫名其妙的好了。而且傻病一好,他修为就跟雨后的春笋似得,噌噌往上直蹿。仿佛那傻掉的十来年一刻也没虚渡掉,而是在蓄积力量,就等此刻的突然爆发。这样的谢阿沅就像一把悬挂在他头顶上的利剑,随时都有可能取他性命。本来他还想趁着这次无极宗发起的比试趁机除掉他们兄妹二人,谢天翎连破影都送出去了。除了他以外,没人知道破影的神秘,包括破影的使用者谢天翎。然而他算盘打的再好,到头来却还是功亏一篑。谢明疏愤怒又烦躁,还不得不压着脾气摆出一副平和的样子来面对族中这几个老不死的。就在这时,外面有人道:“三老爷。”谢明疏眼神骤然一亮——太好了!谢明风终于来了!谢明雨当年可是杀了谢明风媳妇!只要谢明风强烈反对,他就有理由拒绝让谢明雨回来!想到这,谢明疏振奋起来,忙坐直了身子,双目灼灼地望向那个肥胖的身影。第55章他拖着久久不肯松口, 就是为了等他这个三弟。如果说谢阿沅是把悬在他头上的利剑,那么这个三弟就是可以纠集合族之力摧毁这把利剑的人!当年高氏的死,可是震惊了整个谢氏一族,就连其他各大世家也都有所而闻, 还一度成为各大世家口中的笑谈。而他这个三弟, 作为当年事件中的最大受害者, 有足够的理由将谢明雨拒之族外。也绝不可能同意将谢明雨这个仇家引进门。长老们不依?哼,那也要看看谢明风肯不肯才行。谢明风要是闹腾起来, 看这些个老不死的长老们还敢不敢胡乱放屁!要知道,声名和实力对世家而言, 缺一不可。有时声名甚至还要凌驾与实力之上。只要谢明风揪住当年高氏的事不放, 他谢明疏就可以以家族声名为由,拒绝让谢明雨归族。把人放在莲塘村,清理起来可比把人放在族中方便多了。想到这, 谢明疏几日来积压的躁郁一扫而空, 双目灼灼地望着摇摇晃晃走进来的谢明风, 故作镇定道:“三弟。”谢明风朝他施了家主礼, 扫了眼诸位长老,这才笑道:“哟,各位长老们都在啊?听说这次无极宗给了咱谢家不少修炼资源, 诸位长老今日齐聚一堂,是在商议怎么进行资源分配吧?”一面说着,一面衣袍一撩, 坐在了属于他的位置上。哪怕修为平平无甚建树,可作为谢家的三公子,谢明风在谢家的议事堂内,还是有独属于他的位置的。只是那位置上已经十来年没坐人了。几位长老们都是人精, 短暂的惊愕过后,迅速想到了谢明风今天破天荒来议事堂的原因不用说了,肯定是过来阻拦大公子归族的。几位长老面面相觑一眼,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后,最德高望重的大长老轻咳几声,正要顺着谢明风的话头说下去,好先把人打发了再说,却听谢明疏笑道:“资源分配的事情还是按照往年惯例来,各人各凭本事,有什么好商议的?”话语随意,似是随口一言,几位长老们却听的暗暗皱眉,心道家主这是怎么了?不知道三公子是个难缠的混不吝吗?不赶紧三言两语把人打发了,这怎么还聊上了呢?那么睿智的一人,今天怎得犯起糊涂来了?果不其然,就听谢明风好奇道:“不是资源分配的事啊?那你们在商议什么?哎呀,说起来我也好久没到议事堂来啦,每天吃吃喝喝的,都快忘记自己谢家三公子的身份啦。想起来就绝对愧对九泉之下的爹啊!”听的几个长老暗自嗤笑不已,心道难为你还知道“愧对”二字。老家主一生共有四子,大公子谢明雨,没出事之前,那可是惊艳了各大世家的风云人物;二公子谢明疏,现任家主,有勇有谋,睿智无双,无需多说;四公子谢明骤也是不错的,就可惜天妒英才,少年早逝。三公子谢明风,虽说在修炼一途上天赋平平,在四个兄弟中是最不显眼的存在,然其风度翩翩,俊美无双,当年还有着如玉公子的美名。且心思玲珑,尤其擅自与人打交道,也算是个人物了。偏偏谢明风胸无大志,当年为了他媳妇高氏,硬是不顾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的,把整个谢家闹得鸡犬不宁。结果是他如愿以偿将大公子赶出家族,为他媳妇高氏讨回了公道。然而谢家也因此沦为各大世家的笑谈。在这之后,谢明风更是彻底沦落了,每天不是吃吃喝喝,就是流窜与花楼间。肥了身躯,废了斗志,彻底堕落成一个酒囊饭袋了。这个时候他倒知道愧对九泉之下的老家主了?哼,笑话!几个长老听后,面上不显山不露水的,心里对谢明风的嘲讽与不屑,比外面的暴雨还要猛烈。这是入秋以来下的最猛的一场雨,从清晨下到现在,几乎就没停歇过,仿佛要把一年的雨全部一次性下完似得。下吧,使劲的下,雨水大了,才能将这世间的肮脏洗涤一净。谢明风将视线从大雨中收回,挺了挺肥胖的身躯,笑呵呵道:“今天竟然赶上了,那我也坐下来听一听吧。”看向谢明疏,问道:“二哥,你不会把我撵出去吧?”谢明疏巴不得他留下呢。就算他不留下,他也会想办法让他留下,又怎么可能将他往外撵?他佯装怒道:“说的什么混账话。你是谢家三公子,本就有参与议事的权利,谁敢把你往外撵?”谢明风忙道:“二哥,这话可是你说的。稍后我要是发表了与诸位长老们相左的言论,你可不能偏袒诸位长老、再叫人把我叉出去。”谢明疏没好气道:“越说越混账了。”又感慨道:“爹要是还在的话,一定也希望看到你坐在这里。”只一句话,一下子就堵死了几位长老们现在就想要把谢明风叉出议事堂的念头。当年谢老家主接手谢家时,谢家在几大世家中排名最末,属于凑数的那种。后来谢老家主接手谢家后,四处为族人们寻觅修炼资源,又对族中子弟们严加管束,督促他们勤修苦练,谢家这才有了现在的昌盛。因此,对于已故的谢老家主,几位长老心中皆都揣着敬畏与尊重。现在谢明疏搬出了老家主,几位长老就是心中再不乐意,也不得不同意让谢明风留下了。然,一个个脑子转的飞快,开始搜肠刮肚地想等下该如何劝说谢明风放过其大哥谢明雨的说辞。心中也都打起了十二万分的戒备。谢明疏岂能看不出他们心里的算盘?心中冷笑:“一群老不死的东西,想让长房一家归族?哼!做梦!”谢明风瞪着他那一双被脸上肥肉挤成一线天的眯缝眼,视线似有若无的从谢明疏脸上扫过。然后在对方有所警觉前,开口道:“所以二哥,你们刚才都在商议什么啊?”一面说着,一面从袖子里摸出一块糕点塞进嘴里,旁若无人地吃了起来。看的堂中几位长老暗暗摇头不已。谢明疏也暗暗摇头。倒不是笑谢明风,而是笑他自己。他这个三弟,本就胸无大志,这些年在又他的刻意纵容下,已经彻底变成废物了。一个废物,怎么可能对自己造成威胁?是他过于杯弓蛇影了,刚才那种被毒蛇盯上的寒意,想来是错觉。想到这,谢明疏收敛神色,道:“我正与诸位长老们商议迎大哥一家归族的事情……”“什么?”不等他把话说完,谢明风就跳起来道:“你们要让谢明雨回来?!”许是过于震惊了,他那双终于半闭着的眯缝眼,此时竟是难得地撑开了,露出两颗乌黑而深邃的瞳仁。像浸泡在寒潭中的黑玉石,散发着幽冷的寒光。三弟果然没让自己失望。谢明疏心中窃喜,面上却不动声色,也跟着起身,还劝道:“三弟,你先激动,我知道你因为三弟妹的事情,心中怨恨大哥。可他始终都是我们大哥啊。再说了,事情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大哥一家也受到了惩罚,所有恩怨也该一笔抵消了。”这是大长老刚才说过的话,他拿来用了。不是认可这句话,就是觉得这话用来煽风点火效果会更好。所有恩怨一笔抵消?呵!要抵消早就抵消了,何至于拖这么些年?谁不知道老三夫妻俩青梅竹马,感情浓的跟什么似得,撕都撕不开。果然,他话才说完,谢明风就激动的一脸肥肉直晃,浑身直哆嗦。很好!就要这样!赶紧爆发!赶紧闹起来吧!让那些个老东西们从此以后再不敢提要迎谢明雨归族的话!谢明疏心中呐喊。袖中的拳头也忍不住紧紧攥起,都要控制不住地钻出来谢明风摇旗助威了。堂中几位长老见状,都暗暗叹息一声:“果然如此!”想埋怨谢明疏不该就这么急急的将事情抖出来,可听听他刚才那番字字恳情的劝说,再看看他脸上的担忧……那些埋怨就再也无法留存了。罢了罢了,早说晚说,终归都是要说的。想到这,大长老率先开口劝谢明风放下仇恨,其他长老也纷纷符合,从兄弟情说到家族利益,再从家族利益说到了老家主。大长老感慨道:“老家主呕心沥血一辈子,这才换来了谢家如今的昌盛。明风啊,你难道就忍心看着老家主的心血全都白费了吗?”说着说着,眼窝子都红了。谢明疏冷眼旁观,半点都不担心谢明风会被打动。若问这个世上谁最了解谢明风,他谢明疏居第二,就没人敢站第一!辱妻之恨杀妻之仇,岂是你们这帮老东西三言两语外加几滴眼泪就能化解的?愚蠢!不过还是要适当表明一下态度的,免得这帮老东西再指责他不作为,不积极。谢明疏酝酿了下情绪,扶住谢明风肩膀,道:“三弟,我知道你心里气愤,可是……”“二哥!”话没说完,就被谢明风打断了。他也抬手扶住了谢明疏肩膀,涨红着脸道:“二哥,你可知,我今天为何要到议事堂来?”为何?当然是因为我让人故意把谢明雨要归族的消息带给了你。然谢明疏面上却做不解,故作不知道:“为何?”谢明风道:“因为大哥呀!”说完,忽然抬手,猛地扇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声音又响又亮,养的白白胖胖的脸颊上,瞬间就鼓起了五道鲜红的指印。这一出来的太突然,堂内众人都惊呆了,谢明疏更是错愕地瞪圆了眼睛,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谢明风道:“这一巴掌,是我替爹打的!爹曾无数次教导我,不可同时倒戈,不可手足相残,可我却全都忘了,还险些害死了大哥一家!”谢明疏神情一僵,嗓音干涩道:“三弟,你这是……”话没说完,又是一声脆响。比先前那一巴掌更响,更狠,指印鼓起的同时,血也跟着涌出,转眼间就糊满了半张脸。几位长老大惊。谢明疏更是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就要后退。可谢明风却不许他退。谢明风用力扳住他肩膀,就那么顶着半边血糊糊的脸,一字一顿,慢慢的,有力的,道:“这一巴掌,是我自己打给我自己的。打自己自私自利,打自己懦弱无能,打自己不配做个男人!”作者有话要说:新文《我有一个冒险片app》以身殉道的郁青转生了,可跟她一同殉道的小徒弟却转生成了灵,住在她的识海里,没有实体。为了让小徒弟重获肉身,郁青绑定了一个探险片app被app选中的演员真身入戏,app全程直播,演员完成任务后就能出戏,并获得相应奖励若演员任务失败,那就只能死在戏里了第一部 片《古镇戏台》开播时,观众——【说好的大咖云集呢?怎么有不知名新人乱入?】【垃圾app!虚假营销!退钱退钱……卧槽!手撕厉鬼?新人武力值爆表哇!再看看?】看着看着,就看完了《老林凶兽》、《沙漠幽灵》、《古宅琴音》……最后,观众——【啊啊啊郁青郁青郁青郁青!】郁青:为你,上天入地,无所畏惧巫九:师尊,请不要抢我的台词&夫妇联手升级虐渣爽文,主剧情,见缝插针式撒狗粮==========================新文《心上人【娱乐圈】》余清歌回到了身体被穿的那年这年距离她的爱豆言慕野身亡还有五年她要用这五年,为言慕野建一个超级大堡垒可总有人出来捣乱眼看言慕野身亡的日子就要到了,可害死言慕野的那家公司收购案还没谈妥余清歌只得解下围裙,抹好大红唇踩上恨天高,亲自坐上了谈判席余清歌:把公司卖给我,价格您开,我司旗下的艺人也随便您挑不等对方老板表态,刚刚还气场强势的女强人,表情忽然变得凄怆,眼含热泪道:实不相瞒,贵公司与我心上人命中犯克,要想保住我心上人性命,需得买下贵公司赠予他对方老板沉默不语,许久许久,才咬牙慢道:余清歌,背着我养小白脸的快感,可好?说着,摘下口罩墨镜鸭舌帽,露出了言慕野那张帅出天际的脸出门前还亲亲热热叫人宝贝的余清歌:………啊啊啊啊这要怎么解释才好!第56章句句戳心, 字字泣血,那双终年都是半闭着的眯缝眼,此时也终于肯睁开了,闪烁着犀利的光芒。自打高氏悬链自戕后, 谢明风人虽还活着, 然而精气神却跟着高氏一道下了九幽黄泉, 整日里醉生梦死浑浑噩噩,活脱脱就是酒囊饭袋废物的典型代表。可眼前的谢明风呢?虽然依旧拖着一俱肥胖的身躯, 可他话语铿锵,眼神犀利, 全身散发出令人不可小觑的威严。在座位的这些长老们, 曾经都是亲眼目睹过谢明风昔日风采的人。那时的谢明风,喜形成欢穿一身玄色长衫,身姿挺立, 眉如远山, 眸似星辰, 是老家主四个儿子中容貌最出挑的一个。若非他在修炼一途上修炼平平, 当年第一公子的名号,就跟他大哥谢明雨没关系了。谢明风非常有自知之明,他清楚自己在修炼一途上无法有所建树, 于是就把主要精力都放在了家族产业上。都说尺有所短,寸有所长,谢明风虽无甚修炼天赋, 然而却极有经商头脑。他经手打理生意的那些年,谢家各处商号营收呈现了双倍甚至是三倍的增长。跟老大谢明雨一样,他也同样是谢家不可多得的人才。只是后来其妻高氏悬梁自戕了,谢明风整个人一下子颓废起来, 人也一日日的跟着堕落。可是现在呢?现在他们看到了什么?他们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叱咤商场的三公子!诸位长老激动的一颗老心砰砰直跳。谢明疏被谢明风强行摁住了肩膀不能后退,两人脸与脸之间的距离近到不足一个巴掌,所受到的震撼,自然也就比其他人更甚。他清楚地看见了谢明风额头上隐隐蹦起青筋!以及对方口中呼出的灼热的气息!望着这样的谢明风,谢明疏心中大骇——第一反应就是当年的事情败露了。然他当年能策划出那么大手笔的诛杀,心防又岂是那么容易被攻破的?再说了,当年的事情他做的那么天衣无缝,怎么可能会被发现?要发现早就发现了。想到这,谢明疏很快镇定下来,忙也反手扶住谢明风肩膀,冲他吼道:“明风!你怎么了!你疯了吗!你冷静点!好好的说这些话混账话做什么!”身为家主的威压,作为兄长的关切,表现的淋漓尽致。谢明风是被这样的他震慑住了,终于不再像刚才那般癫狂了。他抹了把嘴边溢出的血渍,又重重吐了口气,这才道:“二哥,我没疯。我就是醒悟了。”说完,咧嘴一笑。一口白牙血迹森森,再配上一张血糊糊的脸,就那么咧嘴一笑,活像从地狱中爬出来索命的厉鬼!谢明疏瞳孔一缩,尚未反应,胸口忽然一痛,急步后退。他被谢明风一掌推开了!许是有意,又或是情绪尚且处在激昂中,谢明风那一推,竟将他推了一个踉跄。好大的胆子!竟敢推他!谢明疏刚刚压下去的念头又再次浮起了。然而尚未等他攥紧拳头,就见谢明风忽然跑到议事堂中间。用力拍着胸脯,大声道:“我!谢明风!谢家三公子!当年也算是一个响当当的人物了,可我却为了一个女人,这些来把自己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的!我愧对谢这个姓氏,我更愧对我九泉之下的父母!”他冲到大长老面前,道:“大长老说的对,我跟大哥什么仇什么怨啊?不就是一个女人吗?媳妇死了再娶一个不就完了?多大点事儿!”“天下女人何其多,我谢明风还愁娶不到媳妇?我何至于要因为一个女人就跟我嫡亲的大哥反目成仇?女人遍地都是,可嫡亲的大哥却只有一个。大长老,您说我说的对不对?”“……”大长老心说你这话自然是不妥的。然而若能让你从此放下仇恨,好好振兴谢家,那就必须是妥的!因此便道:“明风啊,你能这么想就对了。”其他几位长老都朝大长老看齐,自然也跟着连声应是。谢明风唇边泛起一抹笑,又疾步走到谢明疏跟前,道:“二哥,这些年你一直都劝我,劝我放下仇恨,劝我不要再记恨大哥了。我听你的,我不记恨大哥了,我同意让大哥一家回来!二哥,你高兴了吗?”谢明疏:“…………”高兴了吗?高兴个屁啊!他原本是想利用谢明风对谢明雨的仇恨,从而好阻止谢明雨归族。可现在倒好,谢明风竟然说要放下仇恨……这个蠢货!谢明疏顿时有种搬起石头自砸自脚的感觉。可那么多双眼睛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他能说不高兴吗?当然不能!他谢明疏又不是个傻子!他强忍着撕碎谢明风的冲动,干笑道:“高兴,你能这么想,二哥……自然是高兴的。”其他长老见状,老怀大慰,忙商议开了什么时候接大公子回族,且以什么样的方式迎大公子回族……唧唧喳喳聒噪不已,谢明疏强压着怒意陪同,等回了书房,再也忍不住了,一口淤血哇地喷出。一道瘦长的身影推门而入。是谢无名。谢明疏头也不抬,厉声吩咐他:“去,查查老三那个废物为何突然就肯放过谢明雨了!”谢无名领命,一言不发地退下。这事不难查,因为谢明风的宅子里,一直都有谢明疏安插的眼线。换句话说,谢明风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在谢明疏的监视中。因此谢无名很快就回来了,将查来的消息说给与他听。谢明疏听后,气怒之下又是一口淤血喷出。他再也隐忍不下去了,嘶声咒骂道:“蠢货!蠢货!全都是一群蠢货!”也不知是骂谢明风蠢,还是骂那些往谢明风耳边送消息的手下蠢。昔日的温润儒雅荡然无存,谢明疏像只暴怒的野兽,露出锋利的獠牙。谢无名却没有丝毫畏惧。他依旧摆着一张没有表情的死人脸,淡淡道:“你让人故意往谢明风那边送消息,本意是想利用他来阻止谢明雨回来,然而他却会错了意,误以为你要接谢明雨回来了,以为你抛弃他,站在谢明雨那边了,他这才气恼之下砸了书房,然后冲到议事堂,违心地说他原谅谢明雨……”“闭嘴!”话没说完,就被谢明疏狂躁地打断了。他亲手打磨的刀子,结果不但没有如愿刺进敌人心脏,反而却狠狠扎进了他自己的肉里!还有比这更令人憋屈的事情吗!可恨谢无名还故意跑来提醒他……可恶!谢明梳猛地一掌拍在了书桌上。结实的檀木书桌瞬间四分五裂,木屑和桌面上的毛笔砚台等物悉数震飞。有一块木片擦着谢无名的脖颈飞过,哧溜一下,带起一串鲜红的血珠。还有一只毛笔扎进了他胳膊里,整根笔杆穿臂而过,只余一小撮狼毫在外面轻颤。谢无名垂眸望着那撮狼毫,一张平静无波的死人脸。像微风拂过的水面,终于起了层浅浅的涟漪。然而涟漪只瞬间便退去了,那张脸又重新变成了一滩掀不起波澜的死水。他木着一张脸,没有知觉似得将毛笔拔,出,道:“其实谢明风这么做,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说完,一边唇角还难得地向上扯了扯。谢明疏双眸一眯,沉声问道:“怎么说?”谢无名:“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谢明疏:“……”似在嫌弃谢明疏愚钝,谢无名小小蹙了下眉,解释道:“很明显,从我们得到的消息来看,三老爷并没有放下对谢明雨的仇恨。他依旧视谢明雨为仇敌。把一对仇敌放在同一个决斗场上,家主以为会如何?”会如何?当然是彼此间斗个你死我活!谢明疏神情一震,眼中迸射出兴奋的精光。他衣袍一撩坐下,道:“继续说。”谢明雨双腿皆废,又出族多年,当年属于他谢大公子的威风早散尽了,谢明风要捕他这只蝉,原本并不难。然而现在却多了谢阿沅和谢阿满这两个变数。尤其是谢阿沅,那是个狠起来六亲不认的主儿,谢明风奈何不了这小子。果然,就听谢无名又道:“……自然是彼此间斗个你死我活。然而谢明雨虽然废了,但他养出了一对好儿女,所以谢明风不是他们对手。”“但谢明雨也不敢纵容一双儿女去伤害谢明风。因为谢明风妻子高氏是他杀死的。对谢明风,他心里有愧。”“如此,他们之间便会出现一种胶着状态:谢明风不断为难谢明雨,谢明雨却不得不再三忍让。到时候我们就可以……”他靠近谢明疏,低声耳语,听的谢明疏神情一振,用力一拍扶手,喝了一声,道:“好!”谢明雨可以忍,但谢阿沅却忍不了啊,毕竟他年轻气盛么,而且还有个六亲不认的诨号。所以他能做出“侄子亲手杀死亲叔”的恶行来,一点儿都不奇怪。如此,既能彻底解决了谢明雨,又能将谢阿沅这把悬在他头顶上的利刃折断。而且连谢明风那个废物都顺带解决了。从此以后,他谢明疏就是谢渊唯一的儿子了!而谢氏一族,也必将彻底归他谢明疏所有!哼,谢渊那个老东西,要是知道谢家断送在了他的手上,怕不是要气得把棺材板都给掀了吧哈哈哈!谢明疏大笑起来,重重一拍谢无名肩膀,道:“你如此智慧,想必你娘在九泉之下,也能安息了。”提起生母陈娇娘,谢无名平静无波的脸忽然像狂风暴雨下的海面,猛地掀起了滔天巨浪!眼前也渐渐浮起了一副画面——简陋的屋舍中,单薄的被褥里,母亲将他搂在怀中,附在他耳边,仿佛睡梦人呓语一般,一遍又一遍地对他重复着同样的一段话……没过多久,母亲就抱着他去了一个住着大房子的人家。他记得很清楚,那是个大雪天,很冷很冷,他抱着母亲的脖子,小身子窝在母亲怀里,可还是冷的止不住的哆嗦。可他不明白的是,天都这么冷了,母亲为什么还要让他坐在雪地上呢?还用绳子捆住了他的脚,又用锦帕蒙上了他的眼睛,母亲就不怕他冻病了吗?母亲不爱他了吗?家里那么穷,他们哪有钱抓药看大夫啊,家里剩下的最后十文钱,母亲刚才都给他买糖吃了……糖真好吃,真甜啊。他砸吧了一下嘴,决定看在糖这么好吃的份上,不生母亲的气了。就在这时,他忽然听见人群发出惊恐的尖叫声!紧接着,一股热浪忽然向他扑来,那么滚烫的热浪,好像就在他脸颊上燃烧似得!他吓得嘴里一直不舍得咬碎的糖,嘎嘣一下咬的稀碎!他忙扯下锦帕!他看到了什么!通红的火焰!比母亲身上的红衣还要红的火焰!母亲就站在那团火焰里,望着他!他吓坏了!那时他的嘴巴张的一定很大很大,火浪都灌进他喉咙了,他一边咳嗽,一边扯开嗓子大声喊道:母亲——可是母亲不理他,母亲唱起了小曲——一声一叹一娇娘,月下舞影曲断肠……郎去无归期,妾在黄泉望……他顿时不叫了,因为这是母亲哄他入睡前必唱的小曲儿!而小曲唱完后,就是那段母亲每天晚上都要重复说给他听的话。果然,像以前许多次一样,母亲唱完后,就又开始说起那段话了。可这次没有声音,只有嘴唇在无声蠕动着……他就死死盯着母亲的嘴唇,一个字一个字的对……母亲倒下去的时候,那些字就跟融进了他血液里似得,再也挖不掉了……谢无名猛地攥紧了拳头,肌肉的绷紧扯动了胳膊上的伤口,血就跟破了堤的洪水似得,瞬间汹涌而出。谢明疏看的皱眉,唤他道:“无名!”谢无名喉头滚动了下,将口腔里那股腥甜吞下喉,这才淡淡道:“我没事。”顿了顿,又道:“谢阿沅修为不在我之下,所以我准备出去一趟,看看能不能找到一种可以扰乱人心神的药物。”谢明疏厉声道:“不可!如此难免会留下踪迹可寻!药的事你无需担心,我自有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