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说:“这姐姐……还怪可爱的么,看来起也不像那种任性娇蛮喜欢欺负妹妹的的主啊。瞧她笑的多暖。看妹妹的眼神也很温柔。”包括这家的两位大人,也都是一副和善可亲的模样。若说是故意装给他们看的……可这家人的傻儿子刚才可是拉着谢晚吟手一个劲儿叫妹妹,那股欢喜劲儿是实打实的从眼底流出,装是装不出来的。再说了,傻子也不会装呀。谢天翎最先砸吧出味来。这一路接触下来,谢晚吟传达给他的信息是这样的:我父母早逝,我是一个被收养的可怜孤女,我在养父养母家中备受欺凌。再加上刚才谢晚吟为了救人将个人生死置之度外一事,更是深深打动了他,所以当谢晚吟请他帮忙时,他毫不犹豫就答应了。只是多带一个人进山而已经,对他来说并不难。也正好借着这次历练的机会,好好教训教训那个喜欢欺负妹妹的姐姐。不但如此,他还坚持要送谢晚吟回家。目的很明显,就是想告诉大家谢晚吟现在有他谢天翎罩着,看谁还敢欺负。哪曾想,所见与预期截然相反。谢天翎忍不住狐疑地朝谢晚吟望去,然后就看见了谢晚吟脸上那抹僵硬而狰狞的笑意谢天翎:“……”似是有所感应,谢天翎目光一过来,谢晚吟立马也抬眸看他,待看见对方眼中的质疑,她心头咯噔一跳,暗暗后悔不该到家走这一遭。她先前营造的可怜孤女形象,一旦摆到谢家人面前,立马分崩离析,根本就经不起推敲。尤其是谢天翎,他那么聪明,这会儿心中一定已经存疑了。谢晚吟心中慌乱,正想着该怎么补救,忽听阿满道:“晚吟,你比先前离家时好像又漂亮了一些,是修为提升了吗?”谢晚吟一怔,旋即眼神大亮,慌乱的心瞬间就安定了——对呀,自己现在修为大涨,只差一步就可冲进灵动期了,而谢阿满才堪堪筑基初期,灭她就跟掐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等最后的隐患去除了,这个破家她也不会再回来了,有什么好怕的?至于谢天翎……哼,到时人都死了,他还能追到地下去献殷勤不成?想到这,谢晚吟脸上神情恢复自如,斗志也重新被点燃了。她微微抬起下巴,含笑淡然道:“嗯,提升了些许。”阿满配合道:“哇,晚吟,你好厉害。”然后功德圆满地退下了。谢明雨不懂少年人心思,见两个闺女相处的如此融洽,大感欣慰;加之两姐妹这次都能进山历练,他肩头上压着的那副为了养女委屈亲生闺女的担子也卸下了,一身轻松。又想起往年历练都或多或少会出现些意外,他便不放心地叮嘱道:“阿满,你虽然是姐姐,不过晚吟最近修为大涨,到了山上,凡事还是要多听听晚吟的意见,不可托大。记住没?”听的谢晚吟心中又是一阵得意。阿满也乖巧点头,应道:“嗯,我记住了。”扭头看向谢天翎,道:“天翎哥,劳烦你帮我讲讲历练中需要注意哪些事项吧。”突然就被点名了,尚还盯着谢晚吟琢磨的谢天翎,莫名有种做贼被发现的心虚感。他忙把视线从谢晚吟身上移开,道:“……应、应该的。不劳烦。”阿满笑着看他:“那我们现在可以开始了吗?”谢天翎:“……好。”他心中遗憾地想:“为什么是堂妹呢?要是表妹该多好。”两人就在石桌前坐下,阿满托腮认真聆听,谢天翎认真地讲,偶尔会控制不住地偷看一眼阿满眼睛 ,然后就瞬间忘了下一句该讲什么了。一众少年就在旁边嘻嘻哈哈地提醒,算是彻底忘了他们此行前来的目的了。谢晚吟在旁看的眼睛都要冒红光了。终于把所有注意事项都讲完了,谢天翎总结道:“大致上就是要注意这些。其实历练考验的还是临场应变能力。满儿……妹妹,你别害怕,我们大家会保护你的。”阿满挑眉——满儿妹妹?有必要叫的这样亲昵吗?他叫谢晚吟好像都是直呼其名的吧?不过,瞥了眼脸色难看的谢晚吟,阿满决定暂时不跟谢天翎计较这些。谢晚吟削尖了脑袋想往谢天翎眼里钻,她就偏要将对方从谢天翎眼睛里拽出来。如果一声满儿妹妹就能让谢晚吟心中不爽,她不介意谢天翎再多叫几声满儿妹妹。不过这个愿望今天大抵是要落空了,该说的话说完后,谢天翎便领着一众少年告辞。谢晚吟也以跟姐妹有约为由,没在家留宿,而是去了村里为他们安排的住处歇息。对此,阿满求之不得——两人共用一个房间,谢晚吟要是在家留宿,她夜里就不好起来干活了。夜深人静之际,阿满爬起来,溜进了院子西南角的耳房。这是谢明雨存放纸扎的库房,纸人纸马纸房子之类的东西,差不多塞满了整间屋子,看起来阴森森的诡异。阿满将门小心掩上,猫着腰从岳王爷金枪下钻过,又跨过几个纸灯笼、跃过两匹纸马、翻过一座纸金山……终于在一屋子纸扎中翻到了谢明雨的工具箱,然后挪到窗户跟前坐下,开始干活。正是月中,窗外月光明亮如灯,阿满一手执剪、一手拈着一摞纸皮,就着月色开夜工。一把小剪刀在那只小巧白皙的手中舞的飞快,很快就剪了一叠巴掌大的人形纸皮。将一叠剪好的纸人塞进怀里放好,她又重新找了张干净整洁的纸皮,闭目默想了一会儿,然后接着干活。这次不像刚才那样,唰唰唰几剪刀完事。这次剪的很慢很慢,每动一剪刀,都要经过再三思量琢磨和斟酌,于是半个小时后出来的成品就非常惊艳了。剪的是个小女娃,五六岁的样子,粉琢玉雕的,圆脸圆眼小嘴巴,脑袋上扎着两个小揪揪,手里拽着一个荷包,荷包敞开着,露出里面满满一荷包的糖。阿满满意地看着掌心里的小女孩,旋即咬破食指指尖,在小女娃空白的眼眶上点了睛,纸人女娃立马就从她掌心上翻了下去,摇身一变,表演了个大变活人。变得正是四凤。四凤过来,抱住阿满腿,仰起小脸甜甜地叫道:“阿满姐姐——”阿满忙做了个嘘声的动作,道:“嘘——小点声,别把人吵醒了。”四凤便也跟着竖起小短指做了个嘘声的动作,然后用很轻很轻的小气音问:“阿满姐姐,这样别人就不会抓我了吗?”阿满道:“对,藏在纸皮人,有我的血给你做遮掩,别人就找不到你了。不过四凤,你要记住,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可以变成人形。”四凤忙用力点小脑袋:“阿满姐姐,我记住了。这次我一定听话。”她已经吃过不听话的亏了。阿满放心了,手掌摊开,小四凤立马又乖乖变回了纸皮人。此时鸡鸣两遍,离天亮还有段时间,阿满揣着一怀手工活从耳房出来,原路溜回屋,钻进被窝补觉。一觉睡到大天亮,谢阿沅将房门拍的咚咚咚,阿满才迷迷蒙蒙睁开眼。吃完早饭后,阿满抱着几节竹筒钻进厨房,将厨房里做饭用的佐料每样都各装一半,最后拎着一串竹筒出来。谢明雨瞅着她手里拎着的一串竹筒,不解道:“你拿这些做什么?”阿满道:“驱邪用。”谢明雨更狐疑了,转着轮椅过来拿过一节竹筒,掀开盖一看,见里面装的是半筒盐巴,哭笑不得道:“就这……盐巴,还能驱邪?”自家女儿到底能不能行啊?别说谢明雨不解,等到了村头,其他人也发出了同样的疑问。一个长眼少女更是不客气地问阿满:“你带这些东西做什么?你是打算住在山上不下来了吗?”独山多邪祟,活人谁会住在那。这话就等同于咒人死了。昨天那几个去过谢家的少年们,顿时不悦地瞪着那长眼少女,有个年长点的少年道:“谢灵儿,你怎么这么说话?”谢灵儿鼻子一哼,冷笑道:“那我该怎么说话?她一个被家族驱逐出来的罪人之女,低贱村姑,难不成我还要捧着她敬着她?”这话一出,原本还想继续为阿满出头的少年闭嘴了。其他少年们也都纷纷缄默不语。一众女孩子们则望着阿满,面露鄙夷之色。阿满扫了众女孩们一眼,再睨了睨旁边眼底暗藏冷意的谢晚吟,心中了然。不用想了,指定是谢晚吟昨晚又给这些女孩们灌了什么汤,否则这些女孩们没道理上来就针对她一人,却对谢晚吟伸出了友谊的小手手。要说是因为身份……那她跟谢晚吟明面上还是一家人呢。至于罪人之女、低贱村姑……这个阿满还真有些无奈。从睁开眼到现在,已经过去快两个月时间了,阿满大致理清了目前状况:她现在所处的世界,有些类似与她前世看过的玄幻小说,既没有主.席,也没有皇帝,但有仙尊。大约千年前,天地二界发生了一场动乱,灵力在人间界复苏的同时,一大批邪祟也趁乱逃出,流.窜人间祸害百姓,人间由此诞生了不少斩邪除祟的玄门世家。这些世家各据一方,管辖着一方百姓的同时,也负责各自管辖地百姓们的安危。另外还有些资质不够无法晋升为世家的小门小户,俗称:门派。门派的日常工作跟世家一样,也是斩邪除祟保护百姓。但因能力所限,只能斩些小邪小祟,碰上大邪大祟之类的,还是得请玄门世家出手才行。但,世家也好,门派也罢,又或是种田经商的普通百姓,皆都要受制与一人:仙尊。仙尊是这个世界的主宰者。阿满用自己比较熟悉的方式,给这个世界的人画了条等级链:仙尊是最顶端的大boss,boss下面是各大世家,世家下面是门派。最下面一层,则是种田经商的普通百姓。谢阿满所在的谢家,乃是有着深厚根基的百年世家。父亲谢明雨是谢家上任家主的长子,本来一家人应该处于等级链中的第二环。然,十年前,谢明雨在一次行动中被邪祟伤了腿,从此瘫痪在床,虞知伤心之下病倒,后来又因药物出了差错,伤了声带,成了哑巴。接着又过了不到小半年,兄长谢阿沅也出了意外,一夜之间硬是变成了个傻子。谢老爷子急的团团转,四处寻找高人为大儿子一家人治病。然,金银财宝大把大把往外掏,神医大师请来一波又送走一波,大儿子一家人的病始终不见好。就这么耗了约莫两年,终于把谢老爷子的心神熬干了,一口老血喷出,撒手人寰。临终前将家主之位传给了二儿子,谢明疏。自己瘫了,妻子哑了,连引以为傲的儿子也变成了傻子,谢明雨顿觉人生黯淡无光,整日酗酒,颓废渡日。后来某一日,谢明雨酒醉,莫名其妙就捅死了三弟媳高氏。谢三老爷痛失爱妻,怒不可歇地跑去找二哥谢明疏讨要说法。当时已是谢家家主的谢明疏不得已,只能持家主令牌,将大哥谢明雨一家撵到了谢家的庄子上种田,以示惩罚。所以,阿满一家,现在的确处于等级链的最低端。这边,谢灵儿见大家都不吭声,气焰更狂了,直接对谢天翎道:“天翎哥,你把个废物弄进来不是拖我们后腿吗?你快把她赶走。”一边说,一边拿眼睛斜阿满,神情语气中全是讥讽和不屑。谢天翎揉了揉眉心——他也不知道满儿妹妹进山历练为什么不带兵器、反而净带些盐巴之类的东西。第9章 堂哥身上宝贝多独山上凶险重重,每一个进去历练的,都恨不能把所有保命法宝全带上去,谁会……咳,带盐巴啊。自己昨天明明已经跟满儿妹妹再三强调了此事的。这要换做旁人,谢天翎早把人踢出队伍了。可对象换成满儿妹妹……他是无论如何也下不了那个脚的。谢天翎揉着眉心头疼不已,忽然想到什么,眼前一亮,道:“满儿妹妹,你是不是还没有武.器?没关系,我送你一件。”一面说着,一面探手摸上腰带,往外一扯,就跟变戏法似得扯出一把软剑,往阿满跟前一送,爽快道:“满儿妹妹,这个你拿着用。”满儿妹妹家境贫寒,家里肯定没多余的银钱给她置办武.器。谢天翎如此以为。这个便宜堂哥身上好东西不少啊,他拿出的软剑看着挺普通的,但剑柄里却藏着颗桃木珠,这可是宝物。阿满这样想。民间流传着一个传说:当初夸父追日,临死前将手中神木抛出,化成了一片桃林。所以桃木制品一向就有驱鬼辟邪的作用,比方说桃符、桃木剑。但桃木珠却并非像桃符桃木剑那样削砍制成,而是有着数百年树龄的老桃树,在遇雷火焚烧后,整棵树的精气收拢压缩,在树身内凝聚成一颗珠子,这颗珠子就叫桃木珠。当然,也不是所有老桃树都能凝聚出桃木珠来。有的烧完后就化成了一滩灰烬,只有那种吸足了天地精气的老桃树才有精气可聚。阿满以前就有颗桃木珠。有一次她遇到只强悍的千年老僵,久擒不下,反而耗的她力竭,紧要关头就是靠擎出桃木珠镇住了那老僵片刻,从而得以保命。所以,对于一个驱邪者来说,桃木珠绝对是样顶好的防身利器。手里牵着只以邪祟为口粮的猛兽不说,腰里还缠着这样一件保命利器,所以她这个便宜堂哥身上到底还有多少宝贝没拿出来?阿满望着谢天翎递过来的软剑,神情复杂道:“谢谢。不过这剑……我不能要。”谢天翎刚要说什么,忽听谢灵儿气咻咻道:“天翎哥!她都说看不上你这剑了,你干嘛还非要送她?”阿满:“……”她有说看不上吗?她只是觉得这剑太贵重了好不好?这个谢灵儿,还真是……挑的一手烂拨。她不想理谢灵儿,只望着谢天翎不语,心道:“如果这样你也能中计的话,那我也不介意将你的宝贝据为己有了。”结果就见谢天翎蹙眉瞪了谢灵儿一眼,呵斥道:“胡说什么,满儿妹妹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了?”又看向阿满,换了副柔和的语调:“满儿妹妹,这剑你拿着用,关键时刻可以用来保命。”气得谢灵儿头顶都要冒青烟了。同样气得头顶冒烟的还有谢晚吟——想她千般表演万般努力,也不过才换来谢天翎唤她一声“晚吟”而已。结果对谢阿满却是一口一个满儿妹妹的叫着,还送她礼物……他果然还是跟前世一样宠爱小贱.人!谢晚吟眼中嫉恨不已,正要扭过头去眼不见心不烦,忽见谢阿满撸起袖子,露出了手腕上戴着的一件物什。谢晚吟一见那东西,一双眼睛瞬间红了。那是龙吟!谢明雨把龙吟给谢阿满了……凭什么?!明明她才是家里最有出息的那个人!果然!这就是养女和亲生女儿的区别待遇!谢天翎也惊讶道:“这是……大伯的龙吟?!”阿满点头:“嗯,我爹昨天已经让龙吟认我为主了,所以,我有武.器。”龙吟是用上古神兽的筋脉炼化为丝,长短粗细都随心,且锋利无比,用的时候展开,不用的时候就盘在手腕上;又因使用时带出的气流很像龙在低吼,故叫龙吟。当年谢明雨尚未出事时,就是带着龙吟横扫四方的,可谓是风头无两。而龙吟强悍的杀伤力,更是令玄门中人羡慕不已。奈何龙吟认主,除非谢明雨心甘情愿的主动让出,否则旁人就算强行抢了去,不但无法令龙吟为其效力,反而还会被其反噬。论战斗力,龙吟丝毫不比谢天翎手中的破影弱,甚至更强。谢天翎放心了,将软剑收回,道:“如此就好。”忽听一个声音尖利道:“谢明雨是家族罪人,他当年可是被清算出去的,按道理,他谢明雨的东西就该全部上缴回族中!”又是谢灵儿。阿满忍无可忍,斜睨着她,冷冷道:“我还是我爹女儿呢,我是不是也要被收回?”谢灵儿道:“你是人,你又不是东西!”阿满挑眉:“嗯,我不是,你也不是东西。”谢灵儿抬起下巴:“我本来就不是东西……”忽又猛地顿住,一双长眼怒视着阿满,咬牙道:“谢!阿!满!”阿满朱唇轻启,淡淡问道:“何事?”谢灵儿:“……”那漫不经心满含不屑的眼神是在看谁呢!她以为她是女王吗!谢灵儿大怒,拔剑就要刺过去,谢天翎一把拽住她胳膊,制止道:“谢灵儿!你不要胡闹了!”谢灵儿跺脚:“天翎哥,她欺负我……”忽听有人道:“长老们来了!”一众吵闹的少年少女们顿时安静下来,忙飞快站好队伍。谢灵儿也不敢再造次,恶狠狠瞪了阿满一眼,咬牙低声道:“谢阿满!你给本小姐等着!”阿满懒得回应她,抬眸看向队伍前方。负责此次历练考核的七位长老都悉数出场了,个个神情严肃地站在队伍正前方。等众人都站好了,一个蓄着长胡的长老道:“此次考核规则与往年有所不同,你们须得在山中待足一日夜,这一日夜内不得出山,一旦出山,便视为主动放弃考核。”话音一落,众人哗然,有人问:“那我们吃什么啊?”长胡长老瞪眼:“一天不吃还能饿死你?再说了,山上还缺山鸡野兔让你吃?”那人争辩道:“可就算山上有山鸡野兔,但我们也没有烹制猎物所需的盐巴等物啊,总不能生食吧??”长胡长老冷笑:“出门在外不自备干粮,野外生存经验严重欠缺,怪谁?”“……”众人面面相觑,忽然目光一转,齐齐看向阿满……腰间挂着的一串竹筒。一个个面色古怪。阿满:“……”天地良心,绝对没有人提前给她透露消息。这真的就是个巧合。真的。长胡长老继续道:“除此之外,其他一切照旧,狩猎多者胜……”……半个时辰后。独山。外面骄阳似火,山内却寒意逼人,阴风阵阵。山路上的枯叶常年得不到日光照射,又被山间雨露浸泡,早已腐烂成泥,山风一吹,一股股难闻的气味直往鼻间钻。烂泥下还藏着不少林中生灵,才入山不到一个时辰,已先后有五人被毒蛇等物咬伤。谢灵儿更惨,被一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大蜈蚣亲了一口,整张脸顷刻间就肿成了猪头,凄惨退出。另有两女少女见状,吓得花容失色,生怕也惨遭毁容,直接就捏爆信号弹主动退出了。进山不到一个时辰,队伍便已经消减了十来个人。可众人却连邪祟毛都还没摸到一根。一路上遇到的尽是些野兽毒虫等物了。并且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傍晚时分。身为带队人的谢天翎脸色很不好看,不得不改变策略道:“老这样下去不行,我看大家还是各自组队分散狩猎吧。”他已经连续三年进山历练了,然而像今年这种情况,他还是头一次遇到。那些邪祟就好像一下子全都销声匿迹了一般。谢天翎急,众人也急——要是进山一次一只邪祟都没狩到,出去还不得被人笑死。分散开来也好,反正大家身上都带有信号弹,真要遇到性命危险的话,只要捏爆信号弹,外面的长老们自会前来相救。众人当即开始组队。作为本次队伍中实力最强的谢天翎,自然成了众人力邀的对象。结果谢天翎却径直走向阿满,直言不讳道:“满儿妹妹,你跟我一队吧,我带你。”阿满:“……”这怎么可以!她废了老鼻子力气吓得那些邪祟躲在老巢里不敢冒头,为的是什么?为的不就是从队伍里脱离出去吗!正要婉拒,忽听谢晚吟道:“天翎哥,还是我跟姐姐一队吧。”说着过来,往阿满身边一站,认真道:“爹说了,让我们姐妹二人互相照顾。”阿满点头表示赞同:“没错。正当如此。”一面说着,一面朝谢晚吟勾唇一笑。这次是真的笑,发自内心的笑、诚意十足的笑。其他人便纷纷再次力邀谢天翎,谢天翎只得选了一位实力相对较弱的少年组成一队。散开之前,众人打了一只野猪补充体力,阿满慷慨地贡献了佐料,但却拒绝亲手烹制。一众人等吃饱后方各自散开,阿满也将手里啃得只剩骨头的肋排扔掉,望着油腻腻的手嘀咕道:“啧,好油。”扭头对谢晚吟道:“你等我下,我去洗个手。”旁边不远处就有条溪流,众人刚才就是在那里清洗的食材。可惜谢阿满会泅水。谢晚吟掩去眼底暗芒,笑道:“好,我等你。”阿满便抬步往溪流那边去,片刻后返回,哭丧着脸道:“真倒霉,我刚才洗手时信号弹不小心掉水里了。”第10章 厉鬼邪神谢阿满谢晚吟眼中瞬时浮现一抹喜色,又飞快掩去,担忧道:“山中险象环生,随时都有可能遇到危险……我们现在只剩一发信号弹了,姐姐,你可得跟紧我了。”阿满道:“好。”“……”谢晚吟袖中手攥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又攥紧,最后还是松开了。她不着痕迹地瞥了眼阿满手腕,道:“姐姐,这外围似乎没什么东西,不如我们往里面去找找看吧。”越往山林深处走,阴气越浓郁,邪祟越多,邪祟越多越危险。只有生死关头,她才好找谢阿满“借”龙吟一用。前世谢阿满就是靠着这两样宝物登上神女神坛的。现在灵珠已到手,就差龙吟了。可惜龙吟不像灵珠那样抢来就能用。龙吟认主,没法硬抢,只能“借”。“借”之前,得先把自己身上的信号弹也弄坏了,两人都没了信号弹,就断了向外求助的退路,这样的话,才更容易“借”到龙吟。谢晚吟紧跟在阿满身后,一边琢磨,一边心中纳闷:“不是说独山是邪祟的老窝吗?为什么走了这么久还没邪祟出现?不遇到危险我怎么找谢阿满“借”龙吟?”谢晚吟有些着急,目光在黑黝黝的山林里四处搜寻。然而月色如霜,山林静默,就连先前的山风都变得温柔了,若不是偶尔能听到几声野兽的嘶吼……呃,野兽!谢晚吟双眸噌地亮了,眼中迸射出压制不住的亢奋。她道:“姐姐,我肚子有点不舒服……可能是刚才吃坏肚子了,你等我下。”说完,捂着肚子快步跑开了。阿满望着她钻入丛林中的背影,凤眸微微眯起。她摸出一张小纸人,又咬破指尖给纸人点了睛,然后弹了弹纸人的扁平脑袋,道:“去吧。”纸人眨了眨两颗红豆似得小眼珠,当即追着谢晚吟而去。没一会儿折回,摊开一只纸手,伸到阿满鼻前让她闻。那只纸手上有一股不属于纸人的淡淡异香。纸人又摊开另一只手,露出一撮毛发。棕黄色的,很粗,很硬,摸起来跟钢针似得。纸人展示完了两样东西,开始挥舞着两条扁平的细胳膊叽里呱啦。……谢晚吟也很快就回来了,就是形容有些狼狈,像是刚刚才打了一架似得。对上阿满狐疑的目光,谢晚吟主动解释道:“我刚才去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又沮丧道:“连信号弹都摔丢了……晚上的山路真难走,姐姐,你也小心点。”一面说着,一面上前挽住阿满胳膊。随着她过来,一股刚刚才闻过的淡淡异香钻入阿满鼻间。等谢晚吟再松开手,阿满浑身都被那股异香包围了。阿满眉头往下压了压,没理会,继续领着谢晚吟往山林深处钻。一直走一直走,吹在脸颊上的山风也越来越寒凉了,终于开始像冰刀子一样割人。谢晚吟闻着被风裹挟着送入鼻间的腥臭,眼中寒芒开始蠢蠢欲动。却在这时,忽听阿满道:“走累了,停下来歇会儿吧。”正合了谢晚吟心意。再往深了走她也害怕。谢晚吟垂下眸子,道:“好,那我们就歇会儿。”阿满就将火把插在地上,衣摆一撩,盘腿在一块山石上坐下了,然后抬眸望向谢晚吟。目光不比月色暖。于是正偷偷抬眼窥视她神情动作的谢晚吟就撞进了一双黑眸里。黑眸里的瞳仁又圆又大,漆黑幽亮,好像两颗品质绝佳的极品黑曜石又好像两口深潭,冒着森森寒气,其下漩涡暗藏,谢晚吟忽然就产生了一种窒息的感觉仿佛她已经被吸进了那漩涡中似得。她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地伸手抓住领口要撕扯。阿满眨了眨眼,狐疑道:“嗳你抓领口干嘛?”谢晚吟:“……”刚才被人掐住喉咙的那种窒息不知何时竟消失了。她忙松开领口,惊魂未定道:“刚才……好像有蚊子咬我。”阿满:“哦。”哦完移开视线,将挂在腰间的竹筒解下来抛着玩儿,又闲话家常般的问道:“谢晚吟,你觉得我爹娘对你怎么样?”“……”谢晚吟怔住,不明白她突然怎么就问起这个来了,好半天才笑道:“挺……挺好的啊。”阿满蹙眉,很明显不满意这个回答,追问道:“怎么个好法?”谢晚吟:“……我自幼丧父又丧母,是他们收养了我,给了我一个家。”见对方依旧蹙眉盯着她看,似乎还不满意,谢晚吟只得又更具体道:“我小时候不怎么爱吃饭,娘就变着法儿的给我做好吃的,爹就没日没夜的做纸扎换钱,每次城里寿衣铺的小哥过来拉货,他总会拿出一大半的工钱给那小哥,托他下次来的时候从城里带些好吃的点心给我……”阿满笑道:“没错。还记得有次那小哥带过来一只酱肘子,哥哥在旁看的馋死了,可是爹说,你小,得先紧着你吃,要我们都让着你。”谢晚吟扯了扯唇,牵出一抹笑,道:“你、你还记得啊?”“当然记得。酱肘子没送来之前,娘给你熬了碗白粥,你说没胃口,不想吃;结果小哥把酱肘子送来了,你又胃口大开,那么大一只酱肘子,你一个人就吃完了,哥哥用刀在上面刮了半天,才在骨头缝里刮到一点肉沫,然后晚饭娘又用那骨头炖汤煮粥喝,一点儿都没浪费。还说这样全家人也算都占了荤腥了。”“……”谢晚吟想起往事,面上浮现一抹愧疚,但这么愧疚转瞬间就被其他的东西冲淡了。她抿唇不语。阿满继续问:“那你知道爹娘为什么不让我戳穿你冒领功劳一事吗?你心里很清楚,那妖兽不是你杀死的。”谢晚吟面容一僵。阿满道:“爹娘说,如果我把这事说出来的话,你会被众人指责,嘲笑,他们不忍看到你受伤害。”谢晚吟:“……”阿满又问:“那你知道爹娘为什么会收养你吗?”谢晚吟:“……”她当然知道,前世谢明雨死前曾跟她说过。只是……阿满似乎也没指望她能回答,自己自问自答道:“爹说,你爹当年给我们家送了一斗米。爹还说,恩情不分大小,斗米恩也是恩,是恩就得还,他们收养你,是为了还你爹当年那一斗米的恩情。你觉得他这么做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