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感觉到抵在自己脖子上的冰凉,整个人哆嗦了一下,之前的那股蛮横劲儿早就无影无踪了,要不是阮温言要她别动,她现在就能跪下。“谁让你送汤的?”阮温言懒得对这种人多说一句废话。“是……是夫人,夫人让我送的……”女人说话都开始吓到磕巴了。阮温言不动声色地把刀子往前递了一些,划破了女人的皮肤:“我个人建议你快说实话。”女人吞了口唾沫,恐惧几乎淹没了她,让人无法呼吸——在这一秒之前,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这么多年来人们口口相传的阮大少爷的温和都是假象。“我说……是老爷让我送的……是老爷!”女人声音提高了一些,似乎是十分急切地想让阮温言相信自己。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阮大少爷的手好像很细微的颤抖了一下。夕阳的余晖让阮温言的眼神被隐藏在了镜片之后,没有人知道那一瞬间他想了什么,是面无表情还是勾起了一抹嘲讽的笑意,亦或是……有那么零点几秒的难过?阮文堂说白了,还是阮温言的亲爹。他会想些什么呢?“是真话。”阮温言转过身,冲着沈离忧一点头,女人已经跌坐在了地上,好像还没从惊吓中缓过劲儿来。沈离忧从阮温言脸上看不出任何破绽,也只能讪讪收回目光。“少爷,这个女人怎么办?”小六皱着眉头问道。阮温言笑了一下,仿佛又变回了一直以来那个温和到看不出棱角的人,从小六手里接过帕子擦着自己手里的刀,然后重新放回口袋中:“他可等着这女人的汇报呢,还能真把人弄死了不成?”“该怎么说,知道吧?”阮温言看了女人一眼,对方拼了命的点头,生怕这位在自己心里已经堪比阎王的阮大少爷一个不爽就把自己给宰了。女人在阮温言的示意下跌跌撞撞地离开了,因为腿发抖还差点摔了一跤。“你怎么看出她没说真话的?”沈离忧好奇地凑过来问道。“猜的。”阮温言笑了一下,又颇为惋惜地摇了摇头,“这人心理素质比我想的差一些,我还以为能多撑一会儿呢。”他说完话就站起身,伸着懒腰走到了自己的房间门口。“哎,小六,把那碗汤拿过来。”阮温言的神情让人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不对劲儿,小六下意识地就要服从阮温言的命令。倒是沈离忧眼疾手快地拦住了小六,皱着眉头问道:“你要干嘛?”“放心,倒掉而已。”阮温言有些好笑地看着沈离忧警惕的样子,又补了一句,“倒门口,真的。”沈离忧半信半疑地放小六走到了阮温言面前。阮温言低头看着面前托盘里的碗,似乎是叹了口气。“你知道吗,这是他第一次给我送汤。”阮温言伸手端起了那碗汤,语气中夹杂着几不可闻的颤抖,“第一次……”沈离忧心道不好,站起身就要往这边跑,想要拍掉阮温言手中的碗。但是已经晚了,阮温言的唇贴在了碗边上,细细品尝了一口这碗根本不能入口的汤。等沈离忧伸手的时候,阮温言已经先一步松了手,瓷碗在地面上摔了个粉碎,汤汁四溅,阮温言趁机关上并锁住了自己的房门。“阮温言你有病啊!”沈离忧对着房门猛踹了一脚,但是没有用,房门在很久之前就被阮温言专门找人加固过了,基本上不可能有人能踹开。“我他妈跟你说了不能喝!你当老子说话是放屁啊!”沈离忧又踹了几脚,但还是没有用,房门只是抖了两下,一点松动的意思都没有。阮温言脸色发白,他想要沈离忧别生气别踹了,踹坏了要赔钱的,但他开口就只有抽气声。草鲮还真不是说着玩的,他现在觉得自己腹部就跟有个绞肉机似的,腿一软差点摔在了地上。他基本是半走半爬才挪到了墙边,身边就是柔软的床,他却连爬上去的力气都没有了。下手真狠啊,阮温言的手抓在床单上,指节都开始泛白,却没有发出任何一丝痛苦的呻/吟,只是低低地笑出了声。这么讨厌我吗?为什么呢?阮温言能感觉到自己额头上在冒出细细密密的冷汗,有的已经顺着脸颊流了下来,门外沈离忧的咆哮声已经渐渐听不清了,近在咫尺的手背好像也看不清了……为什么呢?……他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阮温乐和阮温玉铺路,他尽心尽力将阮家推入了新的鼎盛时期,金银珠宝物质富足他从来没有管过他们如何败自己辛辛苦苦赚来的每一分钱财……就这样……难道就这样、做到这种地步也会变成眼中钉吗?为什么要这样却又不干脆给碗毒药算了呢?为什么呢……这是一道暂时拿不出答案的题目,阮温言最后只能昏昏沉沉不着边际地想着,幸好自己之前也找人把窗户加固了一下,锁也换了,现在都锁着呢,不然沈离忧等下爬进来了肯定要臭骂自己一顿……阮温言的脸已经和书柜里放着的一摞白纸是一个颜色了,他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抱着“幸好沈离忧进不来”的念头,脑袋靠在了床板的侧面,一只手按在腹部,陷入了半梦半醒的状态中。“阮温言个狗东西!”沈离忧拽了几下窗户就知道自己也没法从这里翻进去了,干脆破口大骂起来。小六一直心惊胆战地跟在沈离忧身边,生怕自己少爷出了什么状况。“你看到阮温言喝了多少没?”沈离忧放弃了闯进屋里的行动,绕去了自己的房间,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小本子和一支笔问道。“就……就一口。”小六搓着手说道。“多大一口?”沈离忧问道,问完之后自己啧了一声,似乎已经有了答案,在本子上刷刷写下几个名词,“草,八成现在痛昏过去了。”“啊?!”小六都快哭出来了,“这怎么办啊?”“不怎么办,”沈离忧翻出了自己的药箱,看了几眼又关上了,将本子上写的几个名词划掉了一两个,“我现在出门给他抓点药回来,顺利的话大概一个小时,他估计没个两个多小时出不来,你也不用太着急。”沈离忧话说完就往门外冲。开玩笑,虽然草鲮确实没什么毒性,阮温言最后仅剩的一丁点分寸让他只喝了一口,应该就疼个两三个小时就差不多了,但这种事儿最亏身子,多搞两次的话阮温言可能日后稍微吃点什么辛辣或冰冷的食物就会腹痛,一辈子都好不了。对于沈离忧而言,他现在能做的就只有在接下来的几天里面逼着阮温言喝药,给他断绝这个隐患。“哟,沈离忧?你还真是个稀客。”药材店门口站着一个前凸后翘穿旗袍的女人靠在门边,手中夹着一根烟,正在吞云吐雾,“要什么自己进去拿,钱别忘了给就成。”“谢谢师姐。”沈离忧打了声招呼就钻进了店,轻车熟路地绕过了各式各样的台子,站在了一格格的小药柜面前。“哎,前两天发生了个挺有趣的事儿,”女人一撩帘子走进了店铺,看着沈离忧找药材的背影说道,“宋大少爷养着的那个男妾啊,独身一人来到了我这小店铺,身边连个下人都没有。”“嗯。”沈离忧象征性地发出了声音,让对方知道自己在听。“我估计那男妾活不长了,”女人惋惜地叹了口气,“顶好的脸蛋,竟然也留了痕迹,基本上就玩完了。”“你说好好一个人,怎么偏偏就跟了那个畜/生。”女人恨恨地说道。“我挑完了。”沈离忧把各种药材放在台子上让女人扫了一眼,然后把钱放在了台子上,一秒钟都没多呆,离开了店铺。第15章 华桉在此之前。除开阮温言之外,阮家一家四口正在和和美美的品尝熬出来的一锅汤。方蓉舀了一小勺在嘴边吹了吹,确认温度合适后送到了阮文堂嘴边。阮文堂十分享受方蓉这样,男人的自尊感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好久没喝到这么鲜的汤了。”“老爷喜欢就好。”方蓉掩嘴笑了一下,这汤可是她准备了好久才用买回来的食材做的,就为了得到这一句夸奖。阮温乐假装什么都看不到,默默喝着自己手里的那碗汤,倒是阮温玉的声音突然打破了这甜蜜的景象,全然不顾桌上众人的脸色,愣愣地问了一句:“不是说是一起吗,温言哥为什么没来啊?”方蓉扭头瞪了阮温玉一眼,她现在听到阮温言的名字表情就容易控制不住。阮温玉被吓得瑟缩了一下,没敢再开口说话。“嗯……确实,阮温言这段时间在忙,没能来尝一尝这汤的味道,”阮文堂装模作样地回答了阮温玉的问题,“蓉儿,你可以等下让人送一份过去,免得说我不关心我那儿子。”说罢还拍了拍方蓉那柔软的腰肢。方蓉挑了挑眉,很爽快地答应了下来,立马起身就去安排下人,并且偷偷拿走了一样自己才买回来不久的东西。草鲮的粉末。她是恨死了阮温言。但是阮温言不能死。他得活着。方蓉用手指捻了一部分,一边吩咐着外面的下人,一边将粉末送入了碗中。“来,老爷让你把这碗汤送给大少爷。”方蓉将托盘交到了一个女人手里,叮嘱道,“别弄洒了,记得等下问问大少爷,这汤味道怎么样。”“是。”女人低头弯腰,端起托盘之后目不斜视地离开了方蓉的屋子。————“还活着吗?”沈离忧算了下时间,阮温言差不多这个时候应该缓过来了,便又开始“嘭嘭嘭”地捶门。吱呀。阮温言脸色异常苍白,可除此之外根本看不出来也无法想象这人刚才疼的死去活来,整个人衣冠楚楚的看起来就像特地整理过一样。“放心,这还死不了。”阮温言笑了一下。“既然没死,”沈离忧拽着阮温言就往院子里冲,害得阮温言差点摔了一跤,才把人按在了桌子前面,“你就给我乖乖地喝下去。”“你是真不怕给我搞出心理阴影?”阮温言看着面前一碗颜色接近于紫色的……药汤,嘴角抽了抽。“你自己作的,喝!”沈离忧难得硬气了一次,自然要好好把握住机会多呵斥两句。阮温言咽了下口水,脸上的表情仿佛英勇就义,知道自己挣扎不过,干脆眼睛一闭,硬灌了下去。还好,至少喝下去的味道没有闻起来那么奇怪。阮温言咂巴了两下,觉得自己勉强接受了这个味道,才开口说道:“我还以为这几个小时你都在砸门呢。”“哟,您还知道过了几个小时呢,”沈离忧翻了个白眼,“我有病我才去砸门呢,趁这个机会当然要多整几个苦药材,喝死你。”“太感动了,”阮温言摇着头拍了两下手,“以后没人要你就来找我,我永远给你留一个男妾的位置。”“……”“好吧,男妻也不是不行。”“我可去你/妈/的吧!”沈离忧恨不得撸起袖子跟阮温言打一架。第二天一早,阮温言神清气爽的从房间里面走出来,就差没把神采奕奕这四个字写在脸上。今天他什么都不用干,可以去茶楼里安安静静的听个曲儿放松一下。在这种万事遂顺的日子里,就连茶楼外面的鸟叫都显得格外好听。其实阮温言根本没有这方面的欣赏细胞,他甚至有时候都不大能听懂那戏子婉转扬抑的声音语调到底唱的是什么,但这不影响他在茶馆二楼跟个大爷似的一坐,翘着腿拍手叫好。总归听的就是一乐呵,没必要较真。阮温言为自己找好了十足的借口。日子本来就是这样一天天过来的,阮温言其实昨天想了很多,最后还是觉得随遇而安是目前最好的状态了。毕竟想弄死自己的人都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他甚至都没法确定自己还能活多久。好像就算下一秒就死了也没有什么好遗憾的。阮温言随手点了一份煎包,端在手上啃的时候才觉得好像缺了点什么。木筷子、煎包、碗、吃煎包的人……好像什么都不缺,但是阮温言一瞬间就明白了缺的是什么。他觉得自己脑子可能有病。阮温言叹了口气,慢悠悠地走着,竟然有点不由自主的在想自己已经有多久没有看到过宁清河了,好像有点点想……啧。“喂!”阮温言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紧接着他就感觉自己被人用力一拉,差点撞在了旁边的墙上。哪个神经病啊?阮温言有点窝火,面上的表情也冷了几分,看向自己面前的人。这么一看,倒真是吓了一跳。面前这人比自己矮了一两公分,正看着自己,左手放到唇边摆了一个“嘘”的手势,右手正在脸上擦擦蹭蹭,让人无法辨认这家伙半张脸上的血迹是本来就有的还是手蹭上去的,看起来十分惨烈却盖不住眼波流转时的风华,未经修饰的精致面容就连阮温言都看愣了几秒。这时候阮温言才听到了不远处传来凌乱的脚步声。“阮少爷,对不住啊。”那人歉意地笑了一下,然后突然勾住了阮温言的脖子,“我不能被那群人抓到。”阮温言手里的煎包早就七零八落的掉了一地,他避过对方的视线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地面,十分惋惜地想着——这才吃了一口呢,要是下一秒就死了还真有点遗憾。虽然阮温言整个人看起来也属于比较纤瘦的类型,但低着头背向外竟然还真的把身前这人挡了个严严实实,让他自己都忍不住咂舌——这人实在是过分纤瘦了些。“你认识我?”听着脚步声渐行渐远,阮温言总算是有了机会上下打量了这人一眼,确认自己在此之前绝对没有见过这个人。“能做到富甲一方的人,怎么可能不认识。”那人笑了笑,看起来十分人畜无害,“幸会,我是华桉。”幸会?他可一点都不这么觉得。“幸会。”阮温言冷冷地说道。“太不好意思了,煎包我会再赔您一份的。”华桉挠了挠头,又颇为无奈地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伤,“不过在此之前,能不能劳驾你先送我去处理一下伤口,挺疼的。”阮温言扫了一眼,确实伤的很严重,浅色的衣服都已经透出了血色。但他不是一个看见别人有难就想救的好人。“凭什么?”阮温言想着自己刚才被这人一拽,又是差点撞上墙又是差点扭到脖子,就很难摆出好脸色,“我不缺一份煎包钱。”“唔……那就没办法了。”华桉叹了口气,眼神突然变得凌厉了起来,反手直接扣住了阮温言的手腕,然后从身后掏出了一个东西顶在阮温言腰上,才开口说道,“知道这是什么吗?”枪。阮温言虽然从来没有被枪顶过,但还是凭着下意识的直觉分辨了出来。自己这霉运简直折寿。阮温言没感受到什么恐惧,反而觉得自己要被气死了。“松手,”阮温言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带你找我的私人医生。”华桉松开了手,又恢复成了那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似乎在用行动表达着“早这样不就好了”。华桉这一身衣服上的血色实在是太招摇了,阮温言只能脱下了自己的外套,让他披上,然后两个人打了车回到阮家门口。“其实我早就想认识你了。”华桉笑眯眯地说道,任谁看到了都不会觉得这个人之前用枪威胁过别人。“嗯?”阮温言象征性吐出了一个音。“我经常接触的人里面,有一位总提起你。”华桉脸上笑意不减,还忍不住多看了阮温言两眼。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是阮温言确实一直没有从这个人身上感受到一丝恶意,现在这种善意的感觉更甚,让他的脸色缓和了几分。“谁?”阮温言有点好奇,总是提起自己?他倒不觉得自己和谁的关系好到了这种地步。“很抱歉,不能告诉你。”华桉又露出了歉意的神情。阮温言意味深长地看了华桉一眼,才领着人到了院子里的一间客房。小六这还是第一次看到阮温言往家里带人,惊疑不定地往这边望着。“把沈离忧给我叫过来。”阮温言摆了摆手,小六就跑了出去。“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么言而有信的人,早知道就不用那么强硬的手段了,搞得你到现在都没个好脸色。”华桉打了个哈哈,似乎真的十分惋惜这段关系的样子。“没关系,”阮温言扯了扯嘴角,“处理完伤口你赶紧离开就行。”华桉:“……”还真是和自己知道的一样无情呢。“你他妈一天天的能不能消停会儿,给我一天清静啊?!”沈离忧就是典型的“人未到,声先至”的类型,跟个大喇叭似的从院子门口一路叭叭到阮温言跟前才意识到了有点不对劲儿。阮温言用能杀人的目光看着走过来的沈离忧,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错了错了,”沈离忧讪讪地笑了两声,把目光转移到了华桉身上,“是给这位兄弟处理伤口是吧,幸会幸会,我叫沈离忧。”“嗯,华桉。”华桉大大方方地伸出手和沈离忧握了一下。沈离忧在心里忍不住泛起了嘀咕:“华桉?我是不是之前在哪见过你?”华桉一愣,显然是没想到沈离忧会这么说,便抛了个媚眼摇头笑道:“沈医师如果看上我了可以直说,不用这样开口搭讪。”“哪能呢,”沈离忧已经不知道多久没听别人叫他“沈医师”了,对华桉的好感那是直线上升直冲云霄,连带着脸上的笑容都多了几分,“你瞅你这脸,我要是见过怎么可能忘了呢,应该是记错了吧。”华桉也笑了笑。只有阮温言面无表情站在旁边,没说话,在想着沈离忧之前所说的话。要说阮温言最相信的几个事情里面,有一个就是沈离忧的记忆力,因为沈离忧是比较罕见的能做到过目不忘的人。如果他说见过,那肯定是见过,绝对不可能记错。但是沈离忧这人行踪基本固定,最常去的地方就是去和他的师兄弟开的私人诊所喝杯茶聊个天,偶尔看着忙不过来的时候也会帮着看一两个病人。但是华桉的身份气质,哪怕是说些再不找边际的话,都没法隐藏举手投足之间那种上位者才有的自信,这种人没什么大事是不可能和私人诊所扯上关系了——这种人怎么可能没有个自己的私人医生呢。而且京城的上流圈子里,没有一家人是姓华的。阮温言若有所思地对上了华桉的目光,笑了一下。作者有话要说:阮温言:……没人爱我……沈:我不是人?二爷:???第16章 京城小姐们“你是不是笑了?”华桉挑了挑眉,阮温言这才留心注意到了对方上翘的眼尾,给这双本来就招蜂引蝶的桃花眼平添了几分风情。“嗯。”阮温言也不着急赶人走了,还让小六帮忙去烧水泡茶,简直让华桉没来由地生出了一股名叫“受宠若惊”的情绪。“看看这脸,怎么还留疤了呢。”沈离忧的声音适时的响起,吸引了阮温言的目光。华桉右脸侧脸的地方有一条竖直的莫约五厘米的浅白色的疤痕,一看就是被利器划破留下的痕迹,伤疤不深,却十分惹眼,让人忍不住惋惜一张天仙般的脸就这么被毁掉了。华桉眨了眨眼睛,似乎是想要伸手去摸自己脸上的这条伤疤,却又硬生生忍住了。“这伤是最近才有的,怪可惜的,”华桉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叹了口气,“不知道沈医师有没有什么法子能够去掉这条伤疤,这痕迹留着我照镜子都不安稳。”“你还真找对人了!”沈离忧搓了搓手,“我曾经趁我老师喝醉之后学到了一个祖传秘方,就是专门治这方面的你这痕迹不深时间也不长,估计涂个三五天的就能好了。”沈离忧翻了翻自己的箱子,从最底下拿出了一个小木盒,打开,里面就是各种小瓶瓶罐罐,这可都是他压箱底的东西。他拿了一个扁圆的小药膏盒子递给了华桉,里面是乳白色的膏体,闻起来还有股淡淡的香味。“沈医师够大方。”华桉笑得眉眼弯弯,阮温言却没来由地觉得这人这么开心的样子是装出来的。他可能并不那么想解决脸上的疤痕。“伤口处理好了,我们来聊聊。”阮温言倒了三杯茶,请沈离忧和华桉坐了过来。“好啊,聊什么?”华桉坐在了阮温言的对面,嘴角始终挂着一抹笑意,但是这种笑容和阮温言平时表现出来的又不太一样,好像浑身都发着光,让人不由自主地会受到感染,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媚。“你说能聊什么,我们就聊什么。”阮温言脸上也挂着流于表面十分克制的笑意,沈离忧却打了个寒颤。“……”华桉仰头喝下面前的一小杯茶水,哭笑不得的看了阮温言一眼。“那看来是什么都不能聊了。”阮温言发出了哼的一声,“小六,送客。”华桉觉得面前这人简直把“阴晴不定”这四个字表现的淋漓尽致。小六一直站在门外,闻言马上打开门,对这位年轻漂亮的不像个凡人的男人做出了“请”的手势。“不用麻烦了,再见。”华桉回头对阮温言摆了摆手,好像丝毫不介意阮温言对待自己时冷冰冰的态度。说不麻烦,那就真的没有麻烦小六。华桉直接几步助跑冲向阮家的院墙,紧接着纵身一跃,双手搭在院墙顶上,整个人很轻盈地翻了出去。“……”小六吓愣了半晌。沈离忧也是一脸的惊疑不定,因为他平时如果想要翻过这院墙可是要费九牛二虎之力才能“爬”进来,怎么在这人身上就感觉只是跳过了一个拦路石一样轻松。“这还是人吗?”沈离忧喃喃道。只有阮温言看着已经消失了的背影,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阮温言其实是个不太喜欢出门的性子,眼看着今天出门的好心情已经被打搅殆尽了,干脆让人去白家传个口信,约白素茵到阮家来下棋。为什么不跟沈离忧这个现成的闲散人等下棋呢,因为这位仁兄棋艺着实不好,阮温言每次都不需要动什么脑子就可以赢得胜利。白素茵就不一样了,到底是个在上流人士中间混迹多年的人,和阮温言半斤八两,每次都有输有赢下得就比较痛快了。但是沈离忧看了几局之后觉得实在是太无聊了,吵着嚷着要玩扑克牌。阮温言和白素茵都拗不过他,只能跟哄小孩儿似的依着。三个人和和气气地坐在院子里面玩起了斗地主。————与此同时。阮温乐难得出门和几个富家小姐一起聚了餐。“哎呀,好久都没看见你出来了。”宋子芸招了招手,让阮温乐坐在自己的身边。说来奇怪,阮温乐总觉得这群人比往常对自己都要热情了几分。“哎,这还不是人家阮小姐现在攀上了枝头,忙了呗。”赵怡的声音从另一边响了起来,还转头看了坐在旁边的宁清欢一眼。宁清欢笑了笑,不置可否。阮温乐却有点摸不着头脑。“你们在说什么啊?”阮温乐喝了一口面前的茶水,疑惑地问道。宁清欢在这些人里面担当着沉默寡言的角色,而众人约在了百乐门,无非就是卖赵怡一个面子——要不是百乐门的赵老板是她爹,这人怎么也不可能和她们坐在同一张桌子旁喝下午茶。她们这群人能混到一起,和家族是有着分不开的关系的,宁清欢在这群人中的地位离不开宁清河的能力,阮温乐的地位也离不开阮温言在商场纵横的结果,宋子芸也是凭借着宋大少爷,所以说这群人凑在一起也颇有些物以类聚的意味。在这种时候,赵怡当然就自发承担起了解说员的责任。“你不知道之前我爹组织的那场宴会,在结束之后二爷专门叫走了你哥,两人进了个包间,估计是谈什么秘密生意呢。后来二爷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你哥还顺带在咱们百乐门住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才走。”赵怡神秘兮兮地说道,“你们说,谁不知道这京城每天都有人排着队想要和二爷谈个生意,你哥这运气当真是不错,竟然被二爷主动找上了。要我说,照这情况看啊,你们阮家距离攀上宁家的枝头也不远了,到时候可得好好请我们吃一顿。”阮温乐听完话之后并没有马上表现出很开心的样子,反而是皱着眉,心里在想着些什么。她后来其实知道了自己的父母在宴会上安排的事情,说不生气自己就这么被当成筹码卖了是假的,喜欢二爷是真的,对于自己哥哥无意间破坏了这件事情是既庆幸又遗憾,几种情绪夹杂在一起让她对于这件事情一直都有点抵触——尤其是在知道了很可能有人代替自己和二爷过了一夜之后,更是生出了一种更为奇怪的情绪,带着嫉妒、震惊、愤怒……让她自己都想不清。可是……赵怡显然没必要说谎,但宴会结束之前二爷就应该已经受到了药效的影响,随后和二爷呆在一起的人,是阮温言,是她的哥哥,是个男人。虽然京城这么大,也不是没有过这种事情。但是……阮温乐觉得事情不能是这样的!绝对不能!阮温乐抬起头,朝着众人笑了笑,对上了宁清欢的视线,深呼吸一口气才缓缓开口说道:“我哥最近挺忙的,我一直都不太清楚这方面的事情。”宁清欢朝着阮温乐笑了一下,还是没开口说话,和曾经挽着阮温乐手臂走路的姑娘判若两人。阮温乐觉得自己的心在一点点的下沉,她不由得想起了之前方蓉告诉自己时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还说着“幸好宁家一点要娶妻的风声都没有传出来,想必是我们担心的情况并没有发生”的情景,着实讽刺。几乎所有的线索和证据都指向了她最不能接受的那个方向。如果事情是自己想的那样的话……阮温乐放在桌下大腿上的手握成了拳头。“到那时候阮小姐可就真和我成姐妹了。”宁清欢看着面前的抹茶慕斯,笑着说道。这话阮温乐怎么听怎么别扭,偏偏在众人耳朵里又是另一层意思。“哎呀,到时候可得让我们多见见二爷,之前就老远看了一眼,之后就一直没机会呢。”宋子芸轻拍了下阮温乐的肩膀,调笑道。“你就骗鬼去吧,谁不知道你家就跟二爷家挨着呢,你哥和二爷关系还不错,你还能见不着?”赵怡无情地戳穿了宋子芸的鬼话。“别提我哥了,他这两天跟疯了似的,你们猜发生了什么?”宋子芸在这种时候都不忘卖个关子,吊众人的胃口。“生意被抢了?”宁清欢很给面子地猜道。宋子芸摇了摇头。“我听说了,你哥是不是把他娶回家的两个妾全都休了?”赵怡不愧是百乐门大小姐,消息是几个人里面最灵通的。宋子芸还是摇了摇头:“这不是他发疯的原因,这是他发疯之后的所作所为,没有全休,只是把那个女的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