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狼?”柳烟掌心渗出冷汗。“婶婶,动物世界里的狼都是嗷嗷叫的。”贺超睿转过身,张望四周,“声音好像在那边,咱们去看看吧!”喵——喵呜——这回的声音,比上一回微弱了许多。柳烟不想漫无目的地乱猜,她嘱咐贺超睿等在原地,自己拿了手电筒,循着声音来源慢慢找过去。一只鼻头沾有血迹的灰褐色小动物,虚弱地侧躺在草丛中。它的毛发满被泥水污染,额头布满黑色斑点,眼睛似睁非睁,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粗喘。“婶婶,你看到什么啦?”贺超睿大声喊道。“我也不清楚它是啥品种。”柳烟展开原本用来装石头的帆布袋,把小动物轻轻放进去包好,把它抱进怀里。贺超睿连跑带颠地过来看情况。“它长得像是一只猫。”“好像是从山坡滚落受的伤。”柳烟观察四周地形,推测出一个结论,“守在这儿等一会儿,如果它的同伴不回来找它,咱们把它抱回家养伤好吗?”“嗯,我同意!”贺超睿重重点头。-中午时分,贺春生饥肠辘辘地回到民宿,一眼瞧见了等候在门外的柳烟。“媳妇,做饭了吗?我肚子饿……”他话音未落,却看到了她怀中抱着一只毛茸茸的小家伙。“这是啥?”柳烟说:“受伤的野生动物。”“等等,你不是赶大车去了吗?”贺春生愣了,他仔细端详小家伙的头脸和毛皮颜色,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在哪儿捡着的?”“春生,我要是说实话你别生气。”柳烟道出心中打算,“我没去学赶车。”“你领着超睿跑到野外玩了?”贺春生神色如常,看不到恼怒的痕迹,“你知道你抱着的动物叫啥名吗?能遇见它,是因为你们至少跑出了安居点五十里地。”“你说啊,我听着。”“它长得像猫,但它不像家猫那么亲人,它是兔狲。”作者有话要说:抽奖活动已设置。大嘎都来关注吧!vip章节评论有红包拿,期待小天使的参与!第o章 (* ̄3 ̄)o第16章 甜蜜安居点的兽医医术精湛, 兔狲也很争气。休养了几天,它很快恢复了精气神。民宿房主赞扬了柳烟的善举,同时又暗自嘀咕, 要不要委婉地劝说柳烟早日放兽归山。虽然兔狲外表可爱, 毕竟是个野性难驯的动物,有别于能够驯养的家养牲畜。贺超睿却舍不得和兔狲分开。二十天的休假接近尾声, 他们一行三人即将返回澄远市,贺超睿和兔狲愈发难舍难分了。他把它当成通人性的牧羊犬,喂它吃肉、尝试教它玩皮球, 俨然把这个小动物当成了朋友。柳烟清楚,一旦动物和人建立起深厚的情感, 再分开就会非常难。所以,她和贺超睿好好谈了一次, 说赶在他回家前,送走兔狲。“它妈妈一定很想它。”柳烟牵住贺超睿的小手,语调保持着平缓的节奏,“现在它养好了伤,身体也变得强壮, 重回林子遇到危险应该能应付。时间长了,它会受到人的影响,放归山林就不那么容易了。”贺超睿眼含热泪:“婶婶, 我喜欢它……”“我和你一样。”柳烟揉揉侄子的头发, “不过, 只要咱们记得它,记得这个冬天和它一起度过的快乐时光,就不会留下遗憾。你说呢?”“好吧……”贺超睿吸吸鼻子,眼圈通红, “明天我给它画张画,后天咱们送他回去!”-悠长假期结束,贺春生和柳烟把贺超睿送回了澄远市。买好返程的长途车票,候车的间歇,柳烟在双肩旅行背包外侧拉链袋里发现了一个纸筒。市面上最常见的图画纸,在灯光下泛着米白色的淡淡色泽。她小心翼翼展开来看,纸上呈现的是贺超睿画的兔狲。它轮廓鲜明的耳朵,圆圆的黑玻璃珠一般的大眼睛,宽脑门和黑鼻头,前额标志性的黑斑点花纹,还有它团成一团的小小的身体。“春生!”柳烟激动地喊道,“春生,你过来看——”贺春生听见呼唤声,抱着新鲜出炉的糖炒栗子,三步并作两步跑了回来。“怎么了,烟烟?哪儿不舒服?”“你快看,超睿画的!”柳烟双手交叠,摁住胸口,似乎这么做就能使得心跳恢复平稳,“这张彩铅画,我要妥善保管。将来他成名了,开画展肯定用得上。”贺春生拥住柳烟,在她耳畔低语:“亲爱的,这次旅行很成功,我收获了你的开怀大笑。”“我平常不爱笑吗?”“你当然爱笑,你一笑,我头上的天都放晴了。但是,最近这一个多月,又是质量差的苗床又是假种子,你的笑越来越少。”“嗯?”柳烟不觉呆住了,“你一直偷偷观察我?”“徐浩背后搞鬼那事出了之后,我深怕你闷闷不乐的状态会持续太久。”贺春生微笑,“现在的结果,是最好的,也是我最期待看见的。你……”不待他说完,柳烟已然扑进他的怀抱。“别说了,春生,我懂,我都懂!”-取回寄存在榆西县农机站的车,贺春生和柳烟马不停蹄赶回新星村。他们顾不上回家放行李,直奔村北的果园二期项目工地。想象中热火朝天的情景并未发生。村主任老秦坐在值班室门口,裹着儿子淘汰下来的军大衣,一口接一口地抽着烟袋锅。“秦叔,咋就您一个人?”贺春生忐忑不安。“嗐,甭提了,一提我就觉得对不住你。”村主任老秦吐出一口烟雾,脸上的皱纹加重了几分,“他们都叫邻村的徐浩叫去城里打短工了。那里给的工钱高,人穷惯了就是这样,春生,你别跟见钱眼开的人一般见识。”仔细询问之后,贺春生顿时手脚冰凉。自从他和柳烟前脚出发去旅游散心,徐浩后脚就跑到了工地上。最离奇的是,不知徐浩开出什么样的条件,连邹庆袁宏董芳薛枫也被迷惑一走了之,每个人的手机都打不通。村主任老秦说:“甭联系那群白眼狼了!春生,你先回去吃点饭睡一觉,我帮你找找附近几个村的劳力,设备租金那么贵,这工停不起。”回了家,柳烟手脚麻利,生了大灶的火,烧水煮饭。火墙渐渐热了,屋里也不再清冷。晚饭很简单,清炖白菜、水煮荷包蛋和大米粥。吃过饭,贺春生一头扎进被窝,睡到第二天凌晨忽然翻身坐起,出了一身冷汗。“烟烟,烟烟!”“春生,我在这儿,别怕。”柳烟连忙抓起床头柜的短款棉服,帮他披上,“做噩梦了吧?”“头疼……”怒火中烧引起持续不断的头部炸/裂感,令贺春生痛苦不堪。柳烟使出浑身解数,试过止疼药、按摩太阳穴以及大量饮用温开水三种方法,终于让他感觉好受一点了。“天快亮了,想吃啥?我去煮……”她翻身坐起想去厨房,被他一把揪住了睡衣衣襟。“别走,陪我!”“好,那就再陪你待会儿。”柳烟侧身躺下,伸手去试贺春生额头的温度,一颗心怦怦乱跳,“咋比刚才更烫了?”贺春生迷迷糊糊地说:“没事,可能在县汽车站等车的时候,中了流感病毒的招。”“我去拿体温计!”柳烟慌忙跳下床,顾不上穿拖鞋,赤脚跑到客厅取家庭药箱。体温计体温计,你在哪里?她心里不停念叨着,明明记得放在第二层,为什么不见了?她把药箱每一层每一格翻个底朝天,却没发现体温计的踪影。不知体温过没过38度5,退烧药是不能乱服的。先物理降温吧!柳烟把电暖气挪到床边,打了盆热水浸湿毛巾,为贺春生擦拭身体。看他微微出了些汗,她又接了杯温开水让他趁热喝下,给他盖上两层毛毯,保证出汗后不会再次着凉。贺春生昏昏沉沉的,似睡非睡地由她翻来覆去折腾,偶尔闷哼几声。帮他换好一身干净的睡衣睡裤,柳烟不禁心生爱怜,轻吻他的脸颊,又摸摸他的额头,才转去厨房忙活。身体不适需要吃得清淡一点,但冰箱里的食材显得过隆重了。咸菜、熏肉,腌制食品应有尽有,唯独缺少新鲜蔬菜。头一晚就吃的白菜,这会儿应该吃点别的才好。柳烟瞅一眼时钟,这个点儿,三棵柳应该有人值班。她换了外出的衣服,回过身轻掩上卧室的门。晨风带着刺骨寒意,掠过柳烟的脸庞和头发。她出门时走得急,只记得穿好羽绒服拿上菜篮子,一头长发披散着没梳起来。风一吹,无论从正面侧面还是背面看她,都像是应和了武侠片的效果,俨然一位横空出世英姿飒爽的女侠。春生家老屋墙上,有一句他用漂亮楷体字写的诗句:“新烟何旖旎,黄鸟鸣春深。”,这是清朝诗人孙枝蔚《清明日泛舟城北》中的名句。在这首诗下方,还有春生的原创短诗:“我祈愿,“你陪在我身边,“直到时光尽头。”诗是写给她的吗?为什么他从来没说过……柳烟脸红心热地想着,猛一抬头,发现面前不是三棵柳农场,而是一处土墙围起来的残破院落。够糊涂的!难道走反了方向吗——虽说冬至过去了,但天亮的时间并没有太大变化。新星村像一头困倦的野兽,于黎明前的黑暗中沉睡,偶然传来的犬吠,就是野兽的鼾声。昨晚回家生火做饭,因为心急,柳烟取柴火扭伤了脚踝,这会儿仍然有点肿痛。不过为了贺春生能吃上可口的饭菜,这点痛,忍忍就过去了。身后有个脚步声一下重似一下,越来越逼近。她没有多想,依旧匀速向前跑着。大概三四分钟的样子,她的肩上被人大力拍了一巴掌。“谁啊?!”柳烟身子一僵,速度放缓朝后看去。是邹庆。他满脸汗水,气喘吁吁:“没想到……嫂子,你跑得、跑这么快……我紧追慢赶,总算赶上你了!”为了不让身体急速凉下来,柳烟一边原地踏步跑着,一边大声提问。“小邹,你别告诉我,你不接电话不回信息,就是为了天还没亮跑过来堵我?”邹庆弯了腰,双手撑在大腿上,喘着粗气:“嫂子,容我慢慢说。”“说啥?”柳烟问,“说果园二期停工,你们全都跑去赚/快/钱的事吗?”“对,就说这个!”邹庆直起身,“我们都被徐浩骗了,我是拼了命溜出来的。连夜赶回村里,是为了搬救兵。刚才我敲你们家的门没人应,打老大手机他不接,没办法我就往三棵柳农场走,正巧瞅见你……”柳烟收住脚步,打断道:“被骗?除了你,还有谁上当受骗了,把话说清楚!”“所有人,包括农业局派来的两个技术员。”邹庆抹了一把汗,说,“嫂子,那个徐浩,幸亏你跟他分手了,他手段忒狠,哪有啥按天发两百块的短工啊——是传/销!我们被关在一间小黑屋,不听话就要挨揍。”这番话听上去语气平和,却蕴藏深深的恐惧。一时间,柳烟不知该怎么应答。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徐浩究竟有多卑劣,从他釜底抽薪的狠招就能看出。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人渣?有错在先,不认错不反悔,厚着脸皮祈求破镜重圆不成,就把矛头对准了柳烟贺春生身边的朋友同事。徐浩,你太可怕了!“小邹,你听我说。”柳烟犹豫几秒,坦承道出了内心想法,“二期工程停工,租来的机械设备都闲置了,前提投入打水漂损失惨重,春生这会儿病倒了,需要好好休养。烂摊子我来收拾,你回宿舍休整一下,吃点东西换身衣服,早八点咱们在村口碰头。”邹庆松了口气:“嫂子,有你这句话,我心里踏实了。”柳烟微微颔首:“等到了县里,问题自然能找到解决办法。你先养足精神,咱们不打无准备之仗!”-从温室采摘了新鲜的菠菜和小油菜,柳烟回了趟娘家。她动作轻盈,没有吵醒父母。蹑手蹑脚找到体温计和退热药,她犯了迷糊,反锁了院子大门,心急火燎地往自己家跑。开门进屋,她屏息静气地听了听卧室动静,贺春生应该还没睡醒。很好,让他多睡一会儿吧,可以提高免疫力。粥快要煮熟的时候,柳烟被贺春生从背后抱住了。他低了头,下巴抵住她的后脖颈,硬硬的胡茬扎得她又麻又痒。不仅如此,他还一口接一口地往她衣领里呼气。“春生,吓我一跳!”“我热,你帮我降降温。”与往日清朗如流水声的声线不同,此时贺春生嗓音较为沙哑。柳烟听入耳中,毫无防备地心跳乱了节拍。她关了电磁炉的火,轻巧的一个转身,双臂环住了贺春生的腰。“我给你讲个故事。从前有一个人,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他认为自己肯定不会生病。但是很不幸,他病了。病就病吧,他还想入非非,终于有一天,他……”贺春生等着听下文,不料柳烟讲到这儿骤然停住。“坏小孩儿。”他手指轻戳她的鼻尖,“你把我编进故事里干啥?”柳烟噗嗤一笑,扬起脸直视贺春生:“诗人先生,有件事我一直没机会问你。咱们度假的那段日子,‘如履薄冰’这个词,超睿咋学会的?”“辞典、电视、广播、课外书,学成语的途径那么多,从哪里学都可以。你别盯着我笑,怪瘆人的,你得相信我,反正不是我教给他的。”贺春生连连否认,但他的表情极不自然,瞒不过柳烟的眼睛。“哦——”她拖长声调,“是吗?”“小孩儿,我简直拿你没办法……”贺春生败下阵来,只得承认道,“‘如履薄冰’是我教超睿认的新词,但造句绝对和我没半点关系,全是他自己琢磨出来的。我巴不得你学会骑马,不可能反过来嘲笑你。”柳烟歪了头,睨他一眼:“思维清晰说话流畅,退烧了?”“你给我盖两床毯子发汗很管用。”贺春生赶忙半躬了身,额头凑到她面前,“快摸摸!不烫了,我已经好了!”“哼,不上你的当。”柳烟抿嘴一笑,逃出贺春生的怀抱,重又掀开锅盖搅拌米粥。早餐桌上,贺春生可怜巴巴地又是讨好又是撒娇,柳烟却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邹庆说的事。饭后,她收拾碗筷,命令他回床上休息,却听卧室方向传出一阵响动,他已经换好外出的衣服,又在棉服外加了一件浅卡其色的工服。“春生,你烧还没退,在家休息!”“饭前量体温不是37.9吗?没事,低烧而已。我扛一扛就挺过去了。”柳烟转念一想,心里有了盘算。她说:“那你答应我,不许争着抢着干活,等工人到位,一切听秦叔安排。”站在玄关换鞋时,贺春生一脸失落:“我想亲亲你……又怕把感冒传染给你。”柳烟红了脸:“就你话多!把体温计装上,每隔两小时测一次。今天咱俩各忙各的,你记得按时吃饭吃药!”贺春生身板挺得笔直,嗓音洪亮地回答:“好!”-邹庆说的关人的房子,是涤纶厂家属院的一栋居民楼,距离县农业局很近。报警之前,柳烟联络学长方硕,恳请对方帮忙,看有什么办法能把人解救出来,又将伤害降到最低。方硕毫不含糊,立马打给辖区派出所值勤的老同学。便衣赶到时,柳烟和邹庆戴着口罩压低帽檐,已在家属院门口守了半个钟头。一位女民警把柳烟邹庆领到附近早餐铺,帮他们点好餐:“这儿暖和,你们就在这儿等。解救完被骗人员,你们也要回所里配合调查。”邹庆忧心忡忡:“屋子里有打手,他们配了电棍,打起人来眼睛都不眨……”“明白,我们会多加小心。”女民警离开了早餐铺。柳烟把自己的套餐缓缓推到邹庆面前:“我吃过饭了,两份餐都归你。吃饱一点,小邹,春生还盼着你回果园帮他呢!”邹庆埋头,猛喝几口小米粥。再抬头时,他哽咽了:“嫂子,你和春生哥大人大量,不和我计较,我记在心里。以后,不管谁开多高的工钱,我都不会转移阵营了,我发誓——”说着,他抹去眼角的泪水,举起了右手。“都是自己人,不用赌咒发誓。”柳烟连忙制止,“大伙穷怕了,一天两百块的工资,谁听了不感兴趣?”邹庆拿起一张餐巾纸,按在眼皮上。忽然,他把餐巾纸揉成团,投进桌子下方的垃圾篓:“嫂子,我有个想法,不知当不当讲?”柳烟平心静气:“你说。”“我决定哪儿也不去了。”邹庆双手握拳,敲击一下桌面,“从现在开始,春生哥就是我亲哥,你就是我亲嫂子,我是一块万能砖,哪里需要我,你们就把我搬到哪里,我绝无怨言!”“冲你这句话,你这个弟我认——”柳烟起身,拍拍邹庆肩膀,“咱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谁都不许掉链子!”邹庆重重点头:“一言为定!”-贺春生傍晚六点赶过来,为饱受折磨半个多月的同事们买了新衣服和快餐热饮。柳烟正在认真填写表格。她的长发随意挽成发髻盘于脑后,深蓝色羽绒服搭在身旁椅背上,内搭的樱桃红毛衣衬得她肤白胜雪、气场强大。“烟烟!”隔着两道厚重的玻璃门,贺春生朝她挥手。“春生,你来了。”柳烟心里甜甜的,双手拢成喇叭状,无声地做了个口型,“买吃的了吗?大伙都饿坏了。”贺春生一边点头,一边大步流星走进来,递上装食物的纸袋。“这份是你的,卷饼和白水煮蛋。”“你太了解我啦!”柳烟摘下毛线手套,接过纸袋,贪婪地嗅着食物的香气,大声感慨,“那阵儿我就琢磨,要是忙完了能吃上一顿热乎乎的面食该有多好!春生,我太爱你了——”“手续都走完了吗?”贺春生环顾四周,“他们人呢?”柳烟喝了一大口豆浆,心满意足地望向贺春生。“小邹在走廊最里头那间办公室,其他人也都验了伤,分别有民警照顾,事情告一段落,结果不算太糟。”她转过头,“春生,正好你来了,接我回家休息啊!”“休息?”贺春生笑道,“我给大家买了新衣服,寻思着换上去去晦气。”“你把衣服交给小李,她会代为转交的。”柳烟打了个哈欠,“好困,我只想睡觉……不过,回家路上,咱们顺道去趟县城最大的菜市场,我想买点东西,睡够了起来给你做顿大餐。”贺春生表示赞同。“好吧。我订的饮料也送到邮局了,顺路取一趟。含酒精和无酒精两种,你可以挑自己喜欢喝的。”“我今儿高兴,要喝有酒精那种!”柳烟投入贺春生怀抱,像小孩子皮肤饥.渴那样蹭了蹭。“好,我也高兴,陪你一起喝。”贺春生吻了吻她的头发。-浓雾消散后的天空,呈现出深冬的墨蓝色。柔和的余晖洒落长街,照在人身上,淡淡的暖意能渗入皮肤深处。因为时间不早了,所以街上车辆不多。听不到汽车连环鸣笛的噪声,柳烟的心情,就如头顶这片通透的天,澄净而清澈。贺春生把农用车停在路边,两人下了车手挽手一齐去买菜。虽是晚市,菜不算特别新鲜了,顾客仍是络绎不绝。这世界通用一个真理,那就是民以食为天,一顿不吃饿得慌。想着想着,柳烟悄悄乐了。她的手伸进贺春生的上衣兜,用指尖轻轻挠他的手背。“有个坏小孩儿想捉弄我?”贺春生反应敏捷,迅速攥住了柳烟的手,团进自己掌心。“她不想捉弄你,她想吃掉你!”柳烟咯咯笑了起来,满身的疲惫随着笑声渐渐减轻。不多时,她一直低头引起的颈椎痛也好转了许多。“烟烟,我想起一首老歌的歌词。”“啥歌呀?”“和平鸽飞过教堂上空,孤独的人手中紧握一束玫瑰,他在想什么?无人知晓。也许,他只是思念远方的姑娘,那美丽的独一无二的恋人。”柳烟不由得打了冷战:“意境很美,可是我不喜欢鸽子,所有尖嘴动物我都不喜欢。”“抱歉,我忘了。”贺春生有些赧然,“我是刚才听到鸽哨声,想起这么一句歌词。”柳烟说:“燕都有一座教堂,门前广场总有许多鸽子。我就去过一次,它们飞到我胳膊上取食,吓得我落荒而逃。”转过脸,她发现贺春生脸上并无笑意,目光落在远处某个点,神色间暗含忧愁。“春生,你今天不对劲。”柳烟问道,“不是说高兴吗?眉头皱着,眼神也无精打采的?”贺春生收住脚步,侧过身,抬手刮了一下柳烟的鼻梁。“没啥!你不许胡思乱想,歌词忧伤,并不代表我忧伤。”“好哇,又刮我鼻子!我要报复!”柳烟踮起脚尖,双手攀贺春生的脖子,往他嘴上印了个热乎乎的吻。“啊,吃完东西不擦嘴,一股卷饼味儿……”贺春生嘴上假意抱怨,内心却甜滋滋的,“算了,我嘴唇正好裂口,你帮我多擦点儿油,认认真真地擦,不要应付!”“想得美!”柳烟灵活地躲开他手臂的包围圈,笑着跑远了。贺春生也笑,但他没追上去,而是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不远处——听她和摊贩聊出摊一整天了哪种食材还能保持新鲜,看她精心挑选自家地里没有的独特食材。他的心被爱意充实填满,萦绕着和她在一起才感受得到的温暖。走到水产摊位,瓷砖地上汪着不少散发腥臭味的水。贺春生扶住柳烟的胳臂,以免她滑倒受伤。卖鱼的老板见有人来,热情地招呼:“大哥大姐,看看我新进货的草鱼,肉质鲜嫩,买回家做水煮鱼酸菜鱼都可以。”柳烟问价钱:“多少钱一斤?”鱼老板伸出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比了个手势。柳烟笑着转向贺春生:“九块九?价格不贵啊,春生,咱们买一条尝尝鲜。”“大妹子,不是九块九,是九十九块一斤!”鱼老板急得直嚷嚷,“这不是普通的养殖鱼,是精心饲养的草鱼,没有饲料味,不到十块钱卖给你我赔大发了!”贺春生打趣道:“老哥,您别激动,九十九对吧?我们买。”柳烟用胳膊肘碰碰他,声音细不可闻:“太贵了,春生,咱不当冤大头。”“想吃就买,偶尔吃一次没啥。”贺春生摸摸她的头。“你看鱼身子有多宽,好像人的大腿那么粗。”柳烟婉言谢绝,“这么大一条鱼,跟成精了似的,我可不敢吃。再说了,难道咱们吃了这顿以后都不过日子了?你得精打细算啊,对吧?”?依 ?华?独?家?整?理?说完,她继续朝前走。贺春生无奈地摊开手,对鱼老板说:“对不住了老哥,媳妇的话就是圣旨,我想买也不敢买了。祝您生意兴隆!告辞。”“怕媳妇,真没出息!”鱼老板翻翻白眼,招揽其他顾客去了。市场里逛了一大圈,柳烟肩上的帆布袋装得满满当当,沉甸甸的,坠得肩膀有些吃劲。贺春生强烈要求他来背购物袋,出乎意料地遭到了拒绝。“我能行,春生。”她发际线边渗着汗珠,脸颊红润,每走一段路就停下歇一会儿,鼻翼随着呼吸轻轻翕动,唇边的笑却不见踪迹,好像玩捉迷藏那样调皮地躲了起来。坐车回家的路上,贺春生问:“烟烟,你有好一会儿不笑了。不开心吗?”柳烟一怔:“是吗?我没注意。”她打开手机拍照功能,对着前置摄像头不停做微笑表情,最后得出结论。“外面太冷,脸冻木了。”等红灯时,贺春生伸出右手,突然抽走了柳烟的发簪。“干嘛?”柳烟问,“我盘头发显得老气吗?”“不老气。你从小到大都很好看。”望着她长发披肩的模样,贺春生说,“这样更好看了。”-一进家门,柳烟拎着购物袋放到厨房,紧接着飞速冲进了卫生间。贺春生以为她是内急,没太在意。过了十多分钟,柳烟高声呼唤他名字,让他帮忙拿一下干净的内衣和睡袍,她要换掉身上的衣服。“稍等。”贺春生走到卧室,打开衣柜时,他不小心碰落一个记事本。他暂时不去捡,免得弄脏手。他把换洗衣服拿给裹着浴巾吹头发的柳烟,嘱咐她穿好了再出来,外面客厅有点冷。重又折回卧室,他捡起地上的本子,一枚书签掉落在地。书签上的字迹尚显稚嫩,看起来像是练字笔体还没定型时写的。右下角柳烟的签名,有些眼熟。对了,是有一回,他大学暑假回来,柳烟跑到他家问东问西,他还曾许诺要帮她买好看的发绳。哪一年的事了?那时她多大?贺春生不禁摇头笑着,刚想把书签夹回本子里,他无意瞥见了书签背面的一句话:待我长发及腰,春生你娶我可好?他手头动作一顿。心跳仿佛不受控制似的,越跳越快,一股冲动由左胸位置向全身蔓延开去。未等他去问柳烟,这是什么时候写的愿望,一双肤色白皙线条优美的胳膊已从他身后绕过来,牢牢环住了他的腰。她在贴紧他。带着一身刚洗完澡若有若无的馨香贴紧他。“烟烟……”“嘘,别说话,闭上眼睛。”柳烟的话奏效了,贺春生原地不动,不说话,双目闭得紧紧的。拉窗帘和关门的声音清晰可闻。虽然不能睁眼查看,但贺春生真切地意识到房间迅速暗了下来。他正纳闷,柳烟又从背后抱住了他,这一次,有些不同。他感受到了来自皮肤的热度和触感,她好像……没穿衣服?“你会着凉的。”贺春生又开启了慈祥模式,“洗完澡毛孔都是张开的,凉风一吹,容易感冒。”“你是不是傻?”柳烟双手摩挲着,寻到了贺春生衬衫的纽扣,手指一捻一拨,解开一枚,再一捻一拨,又解开一枚。贺春生终于意识到接下来应该做点什么了。他捉住她的手,将她转到自己身前:“宝贝儿,我不傻,更不喜欢装傻。”柳烟噗嗤笑了,鱼儿一般滑入了贺春生的怀抱。分不清白昼还是黑夜,似乎过了很久很久,阳光被窗帘阻隔在外,室内的光线没有丝毫变化。除了几声情不自禁的低/吟,持续不断的粗重鼻息,房间里安静地几乎能听见他们彼此狂乱的心跳声。从未有过这样的默契与和谐,他们用身体传递着语言无法尽述的真情实感。喘气声加重了,高/潮又起,时间流逝得飞快,但他们之间的浓情蜜意,却没受到一星半点的影响。谁都不开口说话,只是不停地索取与奉献,不断地交融与表达,直至同时攀上最高峰,热情也并未随之消褪,而是于寂静处等待着下一次新的开始。-半夜醒来,柳烟口渴难耐。她撑起上半身,小心翼翼翻个身,掀起被角刚要下床找拖鞋,忽听背后有浅浅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