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怕,有我在呢,没事了。”姜雁容被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被紧紧抱着,那一瞬间,仿佛心中那股难以言喻的悲伤也随之远去,撕心裂肺的令人窒息的痛楚,也一并消失。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世间一片空白。那一望无际的空白清冷之中,纷纷扬扬下起了雪。她却没有感觉到冷,而是一阵阵的暖意包围着她,好温暖,好安全……她像是陷入了一个奇妙的世外桃源,陷入一个缱绻美满的绮梦,永远,永远都不想醒来了。……“她这是怎么了?还不能醒么?还要这么睡多久?”谁?是谁在说话?这个声音好熟悉啊,她怎么好像在哪儿听过?“沈月笙,你倒是说话呀。她还要这样睡多久?”那个低沉好听的声音焦急万分。可,他是谁?他为何如此着急?“沈月笙,朕命令你说话!你不是大夫么,你不是神医么?为什么你连她一个弱女子都看不好。”得不到答案与回复,他便急了,直嚷嚷。声音之中都能听出他发自肺腑的焦急与煎熬。“司徒耀,你冲我吼什么!你忘了当初是谁把她害成这个样子的了?你忘了究竟是谁害得她腹中孩子不保、害得积郁成疾、害得她一身武功尽废,那么好的身体底子都被掏空了的?雁回她醒不过来难道是我希望的么?你有本事冲我嚷嚷,你怎么不给自己两巴掌,看她能不能在梦中听见,醒过来拉住你。”还有另外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也冲他吼。姜雁容觉得很吵,很吵。她喜欢这个温暖的下着雪的世外桃源,他们太吵了,打扰到她了。前面是冰湖,整个世界被冰雪覆盖,白雪皑皑,四周都结了冰。前面的湖也没有例外。她想在那湖面上走走,想来,在那个地方躺下来,看雪看月看星星,当是一件人间美事。“啪。”是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姜雁容的脚步被这突如其来的清脆耳光吓得一顿,回神一看,脚下结冰的湖面不知何时竟然已经化开了,她险些,就一脚踩进了水里。踩进水里,那可不成呐。她不会泅水,她也不喜欢水。……“你,你竟然……”床边,沈月笙一时愣住,呆呆地看着司徒耀。他,他只是在气头上,说了一句气话。他……他竟然就照做了,毫不犹豫地,狠狠就抽了自己一巴掌。王德看在眼中,眼眶都要红了。司徒耀白皙的脸上五道红痕,他却面无表情地看着沈月笙说道,“你不是说,让朕给自己两巴掌,看她能不能在梦中听见,醒过来拉住朕么?她若是能听见,醒过来,不过是两个巴掌。算得了什么?”……“啪。”又是一记耳光响亮的清脆。远处的森林燃起了熊熊的火焰,那一片白雪皑皑不知何时变成了绿树繁茂,可大火,竟然就冲天而起。火,火!不要,不要火。将军府,就在那火里,好多熟悉的面孔,都在大火之中挣扎,他们好痛苦。娘,娘……娘亲她还在火里。姜雁容回过神来,不顾一切地冲向那片火海,可是那火,却像是活着似的,明明近在眼前,可她怎么也抓不住追不到,突然脚下一个冰窟窿,她一脚踩空。……“娘!”姜雁容尖叫着从梦境中惊醒。守在床边的众人都惊呆了。但司徒耀还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立马就凑到了她跟前。“你,你醒了?”姜雁容愣了愣,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陛下那双俊颜,可他两边脸颊上,竟然都映着不自然的红痕。那是,五指印?“陛下,是谁,打了你呀?”姜雁容从被窝里伸出手,轻轻地碰了碰他的脸颊。她的嗓子是干哑的,她竟也未曾察觉。司徒耀惊喜地望着她,动也不敢动,小心翼翼地,生怕他稍微动一下,便会惊动了她。“怎么,不说话?”“没、没人打。”沈月笙呆呆看着这一幕,五内纠结得厉害。雁回,她……她当真能听见么?她整整昏迷了三日,他与太医们用尽办法,给她灌了无数汤药,金针过穴也试过了,都无法将她唤醒。可……司徒耀的两个巴掌,便将她从这场沉睡中唤醒了么?“咳咳……”姜雁容猝不及防咳了起来。“沈大夫!”司徒耀马上就着急的唤道。沈月笙连忙上前为姜雁容把脉。沉吟片刻,他才说道:“没事儿了,她的脉象趋于平和,已经没什么事儿了,能醒来便无大碍。”司徒耀悬着的那颗心这才放下,松了一口气。姜雁容脑子里仍是空白的,迷迷糊糊,也记不太清发生了什么,她就这么朦朦胧胧看了司徒耀几眼,便再度睡了过去。“雁容,雁容……”司徒耀的脸色当场就变了,惊惶无措全写在了脸上。沈月笙连忙拉起姜雁容的手把脉,然后,严肃紧张的表情这才放松下来。“没事,她只是又睡着了。”司徒耀看了看姜雁容,又看了看沈月笙,一时,难以置信。姜雁容再度醒来时,天已经快亮了。她是因为口中干渴,被极度想喝水的冲动给唤醒的,没曾想,她一动便惊醒了趴在床沿睡着了的人。四目相对。司徒耀惊喜不已,眼睛里都发出了光。有那么一刻的静默。然后,姜雁容便尴尬地笑了。“水。”她哑着嗓子,指了指桌上的水壶。司徒耀连忙起身去给她倒了杯水。水是热的,司徒耀倒了还给她吹了吹,才递到姜雁容嘴边,“正合适,不烫嘴。”姜雁容眨了眨眼,心中是想说:其实,我是个大人,可以自己喝水的。但是她对上陛下那双充满了期盼的眼眸,便不忍心说这句话了。她连着喝了好几杯水,这才算解了渴,腹中空空的,她摸了摸肚子,问司徒耀道:“陛下,还有得吃么?”“有的。”陛下平静地回道,说完便将晴雨给叫了进来。姜雁容说了几样想吃的东西,晴雨都一一记下,便退下了,临走前,晴雨却没忍住多瞧了贵妃娘娘一眼。就那意味深长的一眼,姜雁容便晓得,她这残破不堪的身子,只怕是又闯祸了。“陛下怎么这会儿还亲自守着臣妾,也不休息?”他说,“没事。”没事,怎么可能没事?姜雁容仔细打量着司徒耀,陛下眼中红血丝甚为明显,显然是没能休息好,而且还有了胡茬子,素日里的他,可是很注意这些微小的细节的。姜雁容便笑了,心知肚明,“臣妾昏睡了多久?”“三日了。”“该不会臣妾昏迷不醒的时候,您都一直在这儿守着吧。”“嗯。”陛下依旧惜字如金。“该不会,连早朝与政务都不理了吧。”姜雁容顿时生出不太好的预感。司徒耀没说话。“从此君王不早朝。”姜雁容便忍不住叹气道,“外头那些臣子早就说臣妾这个老女人惑乱君心,往后更要说臣妾是妖媚惑主了。”她这是又要招人恨了啊。司徒耀扯了扯嘴角,苦笑了一句,然后忽然就拉住了姜雁容的手。姜雁容愣了一下,本心告诉她,不想挣脱,但理智又告诉她应该挣脱的。五内纠结了一番,最终她还是遵从了自己的本心。“那,月笙哥呢?”姜雁容谨慎地问道,“我似乎,迷迷糊糊地时候见到过月笙哥?”“沈大夫在配殿休息。这么晚了,他在这里不方便。”司徒耀说道。他的语调虽然平静,话里却有不容置疑的气势,还有几不可闻的……醋味。醋味,是为了她,与月笙哥么?可月笙哥,如她兄长一般啊。难不成,这就是世间男子都有的共同的毛病,一旦将女子娶回家,便会将其视为所有物,恨不得看管起来?姜雁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可她从陛下眼中瞧见的,却不知有占有欲。他脸颊两边的红痕几乎都消退了,但还有一点肿,她没忍住,伸手戳了戳。司徒耀怔住,小心翼翼地,屏住呼吸,全神贯注都盯着她的手。“你的脸……没事了吧?”“……没事。”“臣妾怎么就做梦,梦见您打自己耳光呢?”司徒耀一时答不上话来:“……”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晴雨便先端着热腾腾的粥进来了。粥是装在白釉的大碗里的,有盖儿盖住了,也是天气冷,怕盛出来没一会儿便凉了。一同送进来的还有两个开胃的小菜。姜雁容之前昏睡了几日,这几日里除了给她灌点参汤,也就只能给她喝喝水,旁的东西也喂不进去,她这会儿刚醒,只能吃些流食。她自己个儿也都习惯了。倒是东西煮的这么快,让她十分意外。顺嘴就问了一句:“这是早就备着了么?”晴雨答道:“自从白日里娘娘您醒了一遭,又睡过去,陛下便吩咐预备下了,怕您不知何时醒来,饿了,赶不上趟。”她说完,却挨了陛下一记警告的严厉眼神。晴雨立马闭嘴,带着朱漆方盘便赶紧退出去了。等门关上,姜雁容才调侃道:“陛下何苦吓她,晴雨也不过是说出了大实话罢了。还是说,陛下是害羞了?怕被本宫知道您所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