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玩笑,三个年级同时开饭是什么效果?不说窗口前排的队会有多长,就是打到饭,恐怕连站的位置也没有。日子特殊,难得中午不用掐着点准时回教室,一学校的人都很淡定,队,慢慢排就是,占用的反正是在校时间。姚屿的跳远是瞎报的,没指望拿什么名次,裁判老师记完所有人的成绩后催促他们赶紧吃饭去,转眼自己就没了,也不说给看个成绩什么的。他往场边走了两步,想朝护栏上伸手,伸到一半被易羿拦住:我扶你。易羿没跟着大部分直奔食堂,从跳远开始便站在不近不远的位置等他,在人烟稀少的场地上倒也不算太起眼。姚屿也不客气,直接搭上了他的胳膊。跳远这个东西,无论以怎样的角度、姿势入坑,沙子总能从各个地方侵入,尤其他今天穿了双透气的运动鞋,气透没透不知道,沙是全透了进去。丁宇呢?姚屿一边抖着鞋子一边问,他溜哪儿去了?我还有话没问他呢。在宿舍,易羿看着他的鞋子皱了下眉,我让他去学校外面买午饭了。啊?姚屿闻言愣怔了下,不去食堂吃?不去了,现在去排队剩不了什么菜。易羿说。他能出校门?他能刷脸。姚屿:在学校这种地方,丁大学霸的脸果然比一般人值钱,姚屿一想到可以不用挤食堂吃剩菜,动作都比先前快了许多,他快速抖完另一只脚,顺手把扶换成了拽:走吧?易羿只盯着他的鞋,眉头没放松:怎么穿带网格的鞋子跳远?姚屿拽不动他,回头讪讪地说:跳都跳了,别问了。实话是,他真的没在自己的项目上花太多心思。易羿还想说什么,但姚屿一脸再问自杀的表情,他只能把话咽了回去。甫阳一中因为午休不让出校,门外并没有形成传闻中的餐饮一条街,丁宇去最近的简餐店打包了三份速食简餐,早早地等在了宿舍里。为了保温,他特地把袋子系了个严严实实。随着门外钥匙插进锁芯转动的声音响起,丁宇闻风而动,他一把解开差点被自己打成死结的袋口,摸出餐盒一人一份放在了三张桌上,还特地把筷子也摆好,就等人到位立马开动。他快饿死了。结果进门的人里有一个看都不看他,径直走到柜子边,翻出一双崭新的拖鞋放进洗漱间,然后一把把定在门口的另一个货薅了进去。那个货耳朵尖还变红了。透过洗漱间的镜子,姚屿看到门外斜着一个脑袋,该脑袋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们一遍,忍不住问:你们干嘛呢?姚屿:公开表演冲脚换鞋这件事,就很尬。为了不让自己变得更尬,他选择沉默。易羿把姚屿倒腾到位便不再管他,转身拖走了不明所以的丁学霸。他怎么了?丁宇没敢掀开他心心念念的餐盒盖子,小声问易羿:脚受伤了?姚屿从洗漱间出来就听见易羿回答:脚没有,头受伤了。丁宇愣了下看向姚屿:头伤哪了?姚屿:姓易这人的好感就很容易败坏。酒没有酒,汤足饭饱之后人就容易犯困,姚同学又有相当准时的困点,吃完没多久便生理性睁不开眼睛。虽然今天可以留在宿舍午休,但他对床铺的强迫症让他无法忍受自己不洗澡就上床睡觉,于是还是决定趴在桌上睡会儿。趁着易羿出去把餐盒毁尸灭迹的功夫,姚屿逮住了丁宇,强撑着眼皮问他:你今天跑到我们班队伍里到底想干什么?高三每天中午都有理科小测验,运动会也不例外,丁宇正准备回教室,听完随口一答:不干什么啊,就看比赛啊。姚屿鄙夷地说:我有那么好糊弄?明显是有求而来。丁宇抱着手臂笑了笑:我不跟你说,等下你也知道了。姚屿愣住:什么意思?丁宇:我今早颗粒无收,包工头验收成果不满意,该亲自上场了。他边说边指着门外挤眉弄眼,表示包工头,你懂的吧?姚屿本想回自己宿舍趴的,这下决定中午赖在这儿跟包工头过过招。包工头极有素质,把残羹剩饭丢到了食堂专用的回收箱里才回来,让一直在等他的姚屿等得差点撑不住。易羿一进门,姚屿倏地侧头,眼睛里因为困倦显得湿漉漉的,让他脚下一顿。丁宇回教室了。姚屿注意到他的停步开口说。嗯。易羿回过神,走进来背过身想关门,手扶上门把又看向姚屿:你不回去?不回。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姚屿觉得他听到这话时表情似乎凝滞了下。但这种感觉很快消失了。易羿洗完手,看着姚屿曲着的上半身,犹豫着说:要不要到床上睡?不用了。姚屿挥手,他不想祸害自己的床,当然也不会想祸害别人的床。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姚屿快速切换掉话题。易羿的目光依然在他身上,他们两个一个站着,一个坐着,明明站着的应该气势更强一些,姚屿却没从易羿的反应里觉察到任何居高临下的态度。相反,他话里问得小心谨慎:你十一长假,回家吗?第42章十一长假,在刚开学,甚至军训时体感还十分久远。当然这只是对姚屿来说。自打高一军训回来,假期的临近便渐渐有迹可循,比如某科老师想在国庆前达到某个进度讲课超速、女生闲聊时会顺嘴问一句假期安排、成绩好的提笔撰写学习计划、成绩差的忧心假期作业一切为了凸显全年除了春节以外唯一的七天长假之重要。姚屿和易羿是七班的两个例外。姚屿把脖子往衣服里缩了缩,明白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回。他说。来甫阳的时候就和楚晴说好,3天以上的小长假需要回家,更何况是举国欢庆的一个星期,即便姚家不一定凑得齐人收看阅兵仪式,他也没有理由在开学第一个假期就食言。怎么回?易羿追问。就高铁啊,姚屿往地板上乱瞟了几眼,一号早上回,七号晚上再过来。或者一号晚上回,七号早上过来。在家待的时间越短越好。易羿点头:到时我送你吧。啊?姚屿沉浸在小小的抑塞之中,没反应过来他的话是什么意思,懵道:你刚才说什么?易羿轻蹙了下眉:我说一号我送你到车站。姚屿被这句话结结实实惊住,嘴里反射性地一个啊。易羿:看他那表情,好像想把说过的话当作没有发生了,姚屿慌忙哦了一声,反嘴问了回去:你呢?我回一趟奶奶家。易羿说着又皱起眉,那座房子名义上已经不能算他奶奶家了,但他叔叔被方婧涵大律师搞怕了,看架势是想失联装死坐等拆迁,收了产权就不再管谁往里面住。姚屿的脑子正在处理送你二字的背后意义,听到这话刚启动的大脑主机原地卡住,抬眼无措地瞧了瞧易羿。他觉得易羿回那个家跟自己回姚家一样,都不是值得提前一个月就开始念叨的事。易羿只失了一刹那的神,很快恢复脸色靠近姚屿身边,手撑在椅背上问:几点的票?姚屿说:还没买。甫阳到姚家的线路在这种客流高峰期属于反向运输,人人都往外跑的时间点,他反而要进城,票不难买,出发前一天晚上睡觉前买好了就行。此时姚屿才意识到,出发前一天已经跟明天画上了等号。要按往常,这会儿他心情早该跌落到谷底了。然而小片刻的怔忪过后,卡住的大脑主机重新启动,把易羿说过的话再次处理了一遍后,姚屿发现自己的情绪居然在回升。他看了眼易羿,见这人表情喜怒难辨,反正是很窒息。易羿沉默片刻,说了一句那你记得买,然后就去拉上了窗帘。等他一回身,就见姚屿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自己,眼里的光比狭小的空间暗下去前还要亮。怎么了?他放慢拉开凳子的动作,疑惑地问。其实姚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竟然产生了一种跟以前的不想回家完全不一样的不想回家。但他那点想法终究只敢压在自己心里,狠狠地瞥了易羿一眼后,他把头转了回去。易某人:???这天是姚同学第一次午休时失眠。下午,姚屿顶着一张明显睡眠不足的脸,让徐天瑞想拉他过来开小会时犹豫了整整一分钟。午睡的习惯是可以养成的,不午睡的习惯也是可以作出来的,徐天瑞这种身体里藏着永动机的不知名物种贯彻了不作不死的一贯作风,透支了一上午体力后依然坚决不睡。中午干嘛了?徐天瑞把姚屿的凳子拖到场地中央拼成一个闭环的圆后问,醒醒,老郝找大家开会呢。姚屿:?这句话里问题太多,姚屿勉强在圆心位置看到了郝凡,弄懂了老郝指的是郝凡,醒醒跟开会又是什么鬼?他失眠失的有这么明显吗?不等他问,徐天瑞人又动了。他把易羿的凳子拖过来,插进了姚屿右边,搓着手说:易哥,体委有点事想跟参赛的运动员通个气,一起来听一下吧。姚屿:这是有选择性的说人话吗?他正欲将徐天瑞槽之以法,背上便被易羿拍了一巴掌:坐下吧。易羿有个4x100米安排在下午,因为100米还没开比,另三个人实力如何谁也没底,姚屿一听到他的声音就想起来这事,老老实实滚上了凳子。郝凡见人到齐,象征性地咳了一声,从背后摸出运动员手册,问了一个直击众人天灵盖的问题:大家知道上午比赛结束后咱班积分排名第几吗?他还给了个提示:很好猜的。这种问题,即便没有提示,对来时集体顺路经过积分板的一般人来说也并不难,康蒙伸手比出一个数字:跟咱班名字一样,第七。这届一共14个班,去掉一个跟高年级窝里斗的体育班,他们的名次勉强能排进前半段,但甫阳一中的运动会一向只奖前三名,另设了三个奖项分别叫最佳文明奖、最佳创意奖和最佳风采奖。改成人话就是纪律最好的、入场式跟标语最得老师喜爱的以及通讯稿入选数量最多的。这三个奖打一开始就没出现在七班的目标列表中。郝凡的话音落地,一阵诡异的妖风刮起。众所周知,七班在军训拿的是第二名。名次这种东西,拿了就会上瘾,还会引发一系列的后遗症,比如说拿不到就会把以前挣来的面子一起丢了。艹,那必须不能输啊,徐天瑞率先开口,咱们离第三差几分?郝凡幽幽道:差27分。徐天瑞:27分是什么概念?一个项目拿第一也就6分,之后的2到6名分别以一分之差递减,27分抵得上4个项目的第一加一个第四,这特么是怎么差成这么多的?郝凡继续说:咱班虽然跟第三差了27分,不过跟上面第二第一也就差27再加2分而已,所以追上第三就离头名不远了,这是不幸中的万幸。难得从郝凡嘴里听到这么像人的话,姚屿下意识往四周望了一圈,想看看是不是丁宇在场,才让他转了这么大一个性。然而丁学霸大概是还没考完,围观群众里并没有他。徐天瑞保持着上半身的僵直,手臂乱七八糟摇摆了一通,问:怎么追?男女4x100都改到了明天上午,郝凡对着手册说,跟其他集体项目比如团队障碍赛跑那些一起比,怎么样,要不要现在去练?七班人:集体项目跟个人项目不一样,考验的是团队的配合和默契,大概就为了这一点,体育教研组把分值定的很高,最多的能加10分,拿了名次轻易就能翻盘。这也意味着,不论今天的战果如何,明天轻易就能被翻盘。细思恐极。早先是没人想着练集体项目的,毕竟个人项目还没搞出什么花头来,混在同班同学堆里远不如一个人出场时八方瞩目,谁也不想在这种场面里独自丢脸。换个说法就是郝凡的面子不够,没人理他。现在有了上午项目的铺垫,整个气氛就变了。我输了不要紧,我们班赢了啊!你懂战术这种东西吗?参赛人员是可以灵活变动的。换个说法就是抓住稳住面子的最后一根稻草。郝凡一半幸灾乐祸一半又恼又羞,乐的是这帮人终于沦落到了只能听他话的境地,恼的是这帮人沦落到只能听他话的境地居然牺牲了这么多。他内心还是希望七班能赢的。不过都到了这个节骨眼,仓促练习几次也起不了太大作用,郝凡拎着运动员手册清了清嗓子:我们开个简短的会,商量一下战术。还真有战术?周围竖起一圈耳朵。集体项目里有一半跟跑有关,咱班里跑的最快的是谁就不用我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