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训时不许用手机,我知道我这么说你们也不会听,所以只强调一点,一旦被发现私自使用电子设备,可能就上交国家了,你们小心点。敌军不止有人的眼睛,基地里某些地方还设置了监控。伍万群说这句话时,懒洋洋站在草坪上的姚屿意有所感歪了歪头,冲他身后那位露出一个哂笑。鉴于交换生一样参加军训这项规定,易大佬屈尊排在七班队伍里听训,云层落在地上的阴影好巧不巧停在他跟姚屿中间,站定前姚同学警觉地瞥着他,生怕他抢了自己的一亩三分阴凉地。自带冷气的易羿一挥手表示:您请。高一一年就这么一次走出校门的活动,大家好好珍惜,伍万群心安理得地拖沓着讲话,军训有个人评比跟班级评比,优秀个人由教官选,优秀班级看结束时各班的积分,事关学年三好和各种评优评先,班主任也不要掉以轻心。有困难的学生截止到今天放学,再晚就不受理了,顺便提下,九个交换生没有退出的,你们可不要丢脸啊。乌泱泱的人群集体嘘声,教导主任公然抢课,脸早被你丢光了。人人通网的时代,军训没看过猪跑还没吃过猪肉吗,全体高一听了伍万群一通教育,发愁的约等于零。出去放风总好过在学校上课吧?康小灵通排队前跟四虎的同学通了气,憋了一则惊天动地的消息急着说,伍万群下令散会的瞬间,他振臂一呼把七班男生全招了过来。什么事小灵通?徐天瑞撸着康蒙的头发上的卷问。重要的事!别动手动脚的,康蒙一身鸡皮疙瘩拍掉徐天瑞的手,咱们班学号最后两个是谁?我打听过了,军训宿舍是按学号分的,前面六个班的男生正好凑了整数,所以咱班的男生有两个要跟八班的一起住。不就是跟别班人一起住么,有人说,自己班人也没认全呢。那是你不知道这八个人里有谁,康蒙见没人把他当回事,换了张高深莫测脸,是一个名字不能提的人。卜学?外围传来一个男声。拆台来的这么快是康蒙始料未及的,他震惊地伸长了脖子朝说话的方向看去,就见郝凡带着七班的甫曜派站在人群边角,摆着我们不熟的表情,耳朵竖的比谁都高。不怪他们对这个名字敏感,卜学产自甫曜,开学典礼上的年级代表就是他,成绩极好性格却极差,擅长记仇和暗箭冷枪,是个倒过来版的丁宇,连甫曜自己人都对他一言难尽。康蒙的无语即是默认。卜学的奇人轶事在各班之间传的风风火火,七班又在八班隔壁,每天窗户口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慢慢地就发现传闻不是空穴来风。这件事姚屿本来很有发言权,可惜他每天忙着跟易羿斗法,根本不知道那个早上值日总喜欢把垃圾怼到七班范围内的男生姓卜名学,犹自困在不学是什么鬼的谜题里,一脸懵逼。易羿站在他身后不远处,遮掉了落在他细瘦胳膊上的阳光。七班的花名册谁最熟?自然是兢兢业业恪守岗位职责,为人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熊大班长。熊嘉晟在幻想中画了一间房,把卜学放进去,又把七班学号倒数两位放进去,场景顿时自动生成了一排马赛克。有一点康蒙直觉的不错,住这间宿舍,确实有够惨。康蒙见人被唬住了,也不急着说了,洋洋得意地巡视了人群一圈,郝凡那帮人也没忘记。随后他看到了两个不在状态的人。一个神游天外,脸倒是对着他;另一个看着神游天外的人神游天外,过了会儿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也把脸朝他对了过来。康蒙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因为他想起了一件事。徐天瑞等了好半天不见康蒙继续说,自己算也算不出那两位天选之子到底是谁,搓着手问:你们谁排最后两个?我记得学号是按拼音排的,是不是z周达?周达忙说:不是我不是我。那我。姚屿不咸不淡地说。不是很好理解么?他学籍之前一直在外省,转过来以后顺理成章排在了末尾。想起来了的康蒙瞪了徐天瑞一眼:就你问题多。徐天瑞:???一开始挑事的不是你么。不学怎么了?姚屿问,我要干嘛么?他被这阵仗唬到,觉得有了解一下的必要,毕竟自知消息慢易吃亏。就像暑假里的cill,如果他早知道赛会调整比赛时间的理由,就不用掉那么大一个坑里了。停在他身上的阴影忽然动了一下,姚屿立刻崩直背往后看去,就见造影机换了面向正在跑路,跑的时候在他肩膀上点了一下:我睡下铺。电光石火间,众人一齐消化了这条暗示:操,还有个外国来的。所以说姚哥和易大佬要跟卜学住一间?康蒙彻底傻了,我是不是传了条特别无用的消息啊?也不是。徐天瑞拍拍他的肩膀,跟他一起眺望着姚屿和易羿的背影,你排除了次要矛盾,帮他们找到了主要矛盾。*姚屿没跟易羿争执上下铺的问题,他本来就不喜欢下铺。他属于对自己的床有一种偏执型执念的类型,发作起来时连自己都不让上去,更别说可能被人坐来坐去的下铺了。在这一点上,易羿拿住了他的喜好。去程的大巴车,座位按教室里的位置分配,易羿把靠窗的那半留给了他,入座前姚屿在走道里站了一会儿,其他人都以为他们在暗中较劲,实际上姚屿是想对易羿说点什么,然而气氛到了嘴巴却不太灵敏,他抓耳挠腮半天,最终无奈放弃。十几辆大巴排着队行驶在路上蔚为壮观,每跟其他班级的车并排时男生们便起着哄拼命喊超过去!超过去!。司机师傅大概被喊烦了,直接冲到了排头第一,等到达军事基地时,七班的车整整甩了下一辆两个红绿灯。领完军训服后,七班人领完自己的宿舍号,第一个钻进宿舍大楼。托康蒙小道消息的福,姚屿发现他跟易羿这间确实没有其他男生进来时保持了一贯的宁静与平和。屋子里墙两边各摆了两张床,还有一张横在窗户边上,唯一的桌子靠在洗漱间的外墙,不大不小的置物架正对着大门。整个空间里,能算作私人空间的只有床了。姚屿按住蠢蠢欲动的感叹词点兵点将随便挑了张床,蹬着梯子爬上去后瞄见易羿十分自然地跟着他坐进了下面那张。人肉版占座位,一上一下。姚屿在狭窄的小床上曲着腿,感觉崩紧的弦在寂静的空间里被撩拨动了,震起了一串涟漪。直到这时他才确定,易羿说的下铺,是他的下铺,不是另外四张床里随意哪一个下铺。他把之前那些玄妙的小心思归结为:希望这人有一点班级荣辱心。从来没有过集体荣誉感的姚姓同学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感情的伟大,顿时筋骨归位通体舒畅,身子一歪往边上倒了三十度,勾手去摸口袋里的手机玩。他半身压住了上臂,剩下不怎么听话的手肘和手腕,手机从袋口滑出来时没拿稳,从指缝里漏了出去。姚同学咦了一声,再次去抓手机,这回连腿都惊动了,几个不协调的围追堵截过后手机透过床边铁护栏的洞掉了下去。姚屿:那一瞬间他还以为要跟陪伴了自己两年的手机说再见了,然而预想中的碎裂声并没有出现,只有一种硬物触在布料里的轻闷声。姚屿小心的探了半个脑袋出去,目光扫到一双笔直的长腿,这腿在底盘偏低的床铺上折得有些憋屈,腿窝朝上倚在军绿色床垫的边缘,而他的手机,好巧不巧落在人脚踝的凸骨上。姚同学嘶了一声。他的手机套了金属壳堪比板砖,而那骨头周围没有一丝多余的肉,砸上去连个缓冲的机会都没有,这特么得多疼啊。姚屿决定在没想好怎么开口前暂时装死。作者有话要说:军训里的各种训练是我胡诌的。。。莫要当真。。。上一章在评论区看到了新的小伙伴,我痛哭流涕第19章事情发生的如此突然,姚姓同学始料不及。屏息装死的一分钟里,脑海中晃过无数种解释睡着了?床太窄?帕金森发作?从小练投掷?套在自己身上想一想,每一种都只会加剧他杀人的欲望。于是姚屿半跪在床边一动也不敢动,好像他不动手机就会自己飞回来似的。一分钟后,底下那人先动了。五根骨节分明的手指从床板下伸出,捏住金属板砖的一侧,轻轻往上一提,露出脚踝骨。那骨头微微泛红,正无情诉说着刚刚遭受的惨绝人寰。姚屿悄悄咽了口口水。易羿沉着脸抬起头,被拉长的脖颈线和凸起的喉结瞬间呈现在姚屿的眼皮底下,隔着不到一臂的距离。表情不对。姚屿想,这是要爆发的前奏啊。可他又不敢说话,只得满脸沉痛地等着楼下的冰箱先说。一来就送手机?易羿的语气说不上是无奈还是嘲讽,我又不是国家。姚屿:不知是房间里太闷还是他们靠的太近,姚屿忽然觉得有点发热,他很快反应过来这是恼的,于是微微撑起伏低的身子。内心把脸上下撸了七八遍吧,姚同学才憋出三个字:对不起。这可能是他出生以来道歉道的最快的一次,字典原地更新了一版。姚屿琢磨着这下总该给他点面子,最好能直接忘了这茬,毕竟他人生里的高光时刻太多,一旦有个污点就会很显眼。他并没察觉在易羿那儿他就是用污点组成的。不知易大佬出于什么心态,并没有将他的手机扣留太久,在姚屿目光灼灼的逼视之下,很平易近人的将手机还给了他。甚至没提脚踝的事。姚屿舒了口气。走廊外传来骚动声,有其他班级的学生陆续到达了寝室,姚屿接过手机后飞快地卧回床上,不想参与八班人进门后的被动社交。昨晚他没睡好,车上又有尊佛在他旁边没能补眠,刚那一个激灵过后,精神很快萎顿了下去。半梦半醒间身上起了丝汗意,又很快被空调微凉的风吹散,朦胧中姚屿轻阖着眼皮想,是谁?开空调不是要经过全体宿舍成员同意的么?偷睡常比正常的睡眠事半功倍。早起时暗自允诺自己多睡的五分钟不幸发展成一个小时屡见不鲜,而偷睡醒来后发慌地以为可能睡过一节课了,实际才过去五分钟。姚屿就睡了这么事半功倍的五分钟。他是被一个熟悉的声音惊醒的。惊慌间人的第一反应是去检查时间,而姚屿左摸右摸摸不到他的手机,甚至单手撑地来了段床舞依然一无所获,结合那个金属闷在软物里的闷响,姚屿感觉天灵盖嚓咯一声裂了。不!是!吧!他躺下时为了防止悲剧再一次发生特意对着墙,如果这都能把手机掉下去,那只有一种可能。这块板砖很不挑剔的走了床板与墙壁之间的缝隙,从另外一边奔向了楼下的床。他想原地去世,还想问一问他的板砖:底下的床,就这么香?姚屿等了一会儿,并不见下面有什么动静。不会又砸到什么地方了吧?他心有余悸地捏了把汗,尽量不触动这吱呀板床的音量开关,小心翼翼向下瞄去。空调扇叶被扳向了地面的方向,外机的轰响透过玻璃传进屋内,易羿在嘈杂而又宁静的空间里闭着眼睛,背靠在已不太雪白的墙面上。姚屿倒挂着头看了他一会儿,暗想这是不是传说中的睡没睡相。其实他睡的还是很好看的,比五分钟就竖起了一撮毛的姚姓同学好了太多,双手规矩的摆在腿上,上半身略微倾斜,撒出一小截清晰的锁骨。姚同学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他有这么多口水要咽。不过他很快找到了目标物品他的手机。这次板砖掉落的位置很有艺术性,差一点就要绝了人的后。姚屿乱七八糟想了一阵,随即在万幸中哀叹,这巴掌大小的东西横着趴在被害人的腿边,还有点靠里,让他怎样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拾回作案工具,洗掉嫌疑?门外的响动越来越大了,说话声几乎是贴着门扉擦过,姚屿顾不得设计行动方案,仓促地翻身下床,轻手轻脚跪上了易羿的床铺。跪这个词,就很灵性。还是单膝。姚屿觉得电视剧里播来播去的求婚男主角都没有他跪的这么虔诚。床铺不算太宽,找到支力点后姚屿探身一捞够到了手机,那小东西的外壳冰的他手指发凉,他小心、再小心的往床外退,仰面又遇上了易羿的脸。呼吸就在这时一滞。太近了。不是贴面的那种近,但对于他和易羿来说太近了,他们从来没有靠的这么近过,近到姚屿能清楚的听到这人鼻翼里的换气声。思维有一点凝滞。他很快看到了一样东西。透过额前刘海的间隙,易羿贴近发际线的位置有一道疤,长条形的如同一条丝线,像是被什么东西划出来的。这块疤已经无限趋近于他皮肤的本来颜色了,如果不仔细看,压根儿不会留意到这里。姚屿求知欲迫使他问出七个大字:是怎么弄出来的?虽说觊觎别人的隐私是件不礼貌的事情,但在心里想想又不犯法,姚姓同学的内心争斗中好奇心占了上风,一时之间忘了该马上逃走的事。然后笨橘就被好奇心害死了。不好说是易羿的眼睛先睁开还是宿舍的门先被打开,鼎沸的人声随着遮挡的消去鱼贯而入,惊得姚屿猛得向后一抽,随即后脑磕上铁质的床板,眼前一黑。黑之前易羿亮起的眼瞳在他视线里一闪。靠,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