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章长生:真是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大丈夫呀刘弘:找打吗?第38章 少年心性周景本是锦官城人, 当年周家与庄家同居城南, 周家是官宦人家,庄家为商贾。十年前, 贼曹蔡咸竟勾结一帮盗寇, 趁动乱于锦官城里洗劫, 周庄两家都遭受了灭顶之灾。一度,周景也到竹里避难, 他年少便才学渊博, 享有盛誉。因当年的家仇,周景不肯为占据蜀地的公孙氏效力, 离开竹里后, 众人只知他在外游学, 却不清楚他踪迹。袁安世背负一副破旧的弓箭,独自一人,战战兢兢前往竹里。半道上,要是遇到行人倒还安心, 相伴着走一程, 最怕的是遭遇拦路抢劫的贼人。虽说安世穷得连最好的一件外衣都打着补丁, 但他也怕匪徒。有钱的怕被劫财,没钱的,怕被劫命。“袁生?”听得一个悦耳的唤声,袁安世止步,回头一看,见一位骑马的英俊少年。“阿弘, 能遇着你真是太好了!”袁安世见到刘弘简直喜出望外。“又出来抓盗贼了?”“没,去了董村一趟。”“去看你舅家吗?”“不是,去探看王叔。”“你也是有心,这乱糟糟的年头,自家人也未必肯相顾。”刘弘放慢马儿速度,袁安世跟随在旁,两人交谈。“袁生这是要去竹里吗?”“听说我们先生在竹里,正要去谒见。”子慕先生在竹里的消息已传开,虽然他抵达竹里也不过才两天。刘弘不大能理解,周景只是一介书生,为何在临邛享有这么大的声誉。他倒是知道,安世和二郎是同门。刘弘带着袁安世前来庄宅,庄扬和周景在水池边散步。两人并肩而行,谈笑风生,仿佛天地间唯有他们二人。周景长得仪表堂堂,庄扬又俊美,两位貌美年轻的男子朝夕相伴,不免让人浮想联翩。刘弘站在山茶树后,目送袁安世走上前去,伏拜周景。刘弘目光落在庄扬身上,然而庄扬并没有留意到他。“阿弘兄,你要找兄长吗?”见刘弘站在山茶树下,一直没挪动,庄兰过来询问。“不是。”刘弘转身走了,那身影看着寂寥。师徒三人,在水池边对弈,谈着分别后各自的情况,唏嘘一番。周景这些年,游历许多地方,各方割据势力都熟悉。周景带来临邛人们所不知道的外界消息,并和门生分析着天下的局势。庄扬也参与其中,他话语少,更多是倾听周景的话语。庄扬并无济世的宏大理想,只因时局动荡,已波及到竹里这样宁静、僻远的地方。周子慕的到来,带来不安的消息,也即将打破竹里平静的生活。天蒙蒙亮,庄扬从梦中醒来,他做了个噩梦,至于梦到的内容,已记忆不起,像似失去挚爱之物那般痛楚。庄扬披衣下榻,走到屋外,他看到河对岸的刘弘已在院外活动。刘弘在晨光下射箭,他坦着半边袖子,拉圆巨弓。庄扬远远看不清靶子,也知道他必然是每一支箭都射中靶心。这两日几乎见不到刘弘,庄扬担心他又被段游缴喊去抓盗贼,看到他在对岸活动的身影,颇令人欣慰。刘弘家门前有棵不知名的大树,刘弘靶子就挂在它身上,“嗖嗖”一箭箭飞射,刘弘用的还是巨弓,而且今日所用的力道特别足,可怜的树与靶皆饱受蹂躏。箭羽射穿靶子扎入树干,刘弘大力拔出,回收箭囊。他郁郁寡欢,收齐箭后头,抬头正见庄家木廊上,站着二郎和另一位男子,显然是周景。在刘弘的角度看来,这两人正在木栏上亲密无间的交谈。刘弘懊恼,返回屋内。庄扬这边,庄扬在晨露中看着刘弘许久,正好周景也起得早,走到庄扬身边,疑惑他目不转睛在看什么,去不想是在看一位练弓箭的少年。周景知晓,庄扬不喜欢弓箭及其他武器,显然是弓射的少年吸引庄扬。师徒交谈一番,周家才得知刘弘的身世和才能。周景说:“司州刘氏是当地一大世族,刘豫盘踞于淯水自封为大司马,大有消灭三辅信朝残存之势。不知他父亲可是这一族系的人。”庄扬说:“听阿弘所言,弘父先前只是位骑长,恐怕不是。”这几日,周景住在庄家,庄扬与他形影不离,就连庄兰也围着周景转,刘弘觉得他的二郎被别人“霸占”了。每次去庄家,庄扬不是和周景在下棋,就是散步,有一次,两人在水池边弹琴,庄扬弹,周景听。刘弘过去时,正见周景从身后贴近庄扬,不知他要做什么——其实只是从琴身上捡走一朵掉落的山茶花。刘弘险些又滚回家去拉弓射箭,必是又准又狠,仿佛每一箭都贯穿某人的心脏。刘弘不肯去庄家了,他在家割草喂兔,打菜叶切碎喂鸡,顺便把猪圈冲洗。忙完这些,一日还剩余大把时光。刘弘返回屋内,呆坐在堂上,刘母吃惊问他:“孩儿,你怎么了?”刘弘站起说:“阿母,我去趟涞里。”照例提上鱼干,去涞里老段家。段妻说老段不在,昨日便和武亭长等人去乡啬夫家,到现在还没回来。想来是去商议如何对付越来越多的盗匪。今年雨水充足,本该有很好的收成,然而赋税沉重,许多贫民流离失所,聚集成为盗匪。刘弘在老段家,不是帮劈柴挑水,便是帮喂马,他是一位很好的徒弟。今日老段家水缸没水,刘弘挑木桶走上一段路,到井边提水,将水缸灌满。刚出厨房,正见段思在招呼他:“阿弘,你手臂伸出来。”段思拿一节绳子过来,显得神秘。刘弘将手臂伸出,段思立即用绳子测量,然后在绳子上打个结。“要做什么?”“给阿弘做一个护臂。”老段手臂上常绑着一个彩色的护臂,和他浑身灰扑扑的装束严重不符,显然就出自段思之手。“哦。”刘弘没放心上,他一直没有护臂,弓射时也不曾拉伤手臂。在涞里等老段,到午后,老段也还没回来,刘弘返回竹里。未抵达竹里,刘弘在道上遇到一辆陌生的马车,车上坐着一位冠剑男子,十分英武,可能不到二十五岁,看派头像位武官。刘弘警觉,远远跟随。马车没在竹里南面停下——竹里的里正住那儿,而是往西面前来。马车最终停在庄家,周景、庄扬出来相迎。刘弘看着庄扬,庄扬穿着素色的长袍,清雅别致,刘弘看得出神,直到他察觉庄扬的目光也落在自己身上。刘弘不知为何,扭头便走了。随着这位冠剑男子的到来,之后几乎每天,都有客人来谒见周景,各式各样的客人,有豪族,有官员,有布衣。这位周景到底有什么样的来历?又一日午后,听得马车声朝对岸前去,刘弘蹲田中除草,懒得起身张望。频繁有外人来拜访周景,刘弘也多少有耳闻,这位周先生当年便是因为拒绝郡守辟举他为掾史,而离开竹里。拔起疯长的野草,刘弘想雨水充足,野草长得都要比萝卜高了。刘弘正忙于干农活,突然听得一声喊叫:“阿弘兄。”听声音也知道是庄兰。刘弘从萝卜田里站起身,见到两个人,一个是庄兰,一个也是老熟人,简直阴魂不散,正是章长生。觉察挨了一眼瞪,庄兰朝刘弘摊手,显得很无辜。“刘勇士!”章长生开心笑着,迎上前来。“这次是想请我去当车夫还是护院还是师父?”刘弘拿眼横他,章长生难得露出歉意的表情。“上次实在抱歉,不是故意打扰刘勇士做买卖,就是想请……刘勇士既然都不愿意,就不提啦。”“我叫刘弘,不叫刘勇士。”刘勇士三字,刘弘再不想听到。“弘兄。”章长生敬重地行了下礼。“找我有什么事?”“家父在和子慕先生交谈,还不知几时出来,我就顺道过来拜访弘兄。”刘弘听着惊讶,何以连临邛的巨富,都要亲自前来拜访周景。“你家是商人,他是读书人,找他做什么?”“弘兄有所不知,子慕先生是位高士,在临邛很有名呢,家父想请他到家中做客。”刘弘不大明白巨富们的心思,明明就是商贾,却爱附庸风雅。连庄扬都钦慕的周先生,必是不肯前去。“阿弘兄,前日还有郡守的人,过来请周先生。周先生说……”周先生说,若知会惹来这些人,来竹里的第二日便该离去。庄兰瞅眼章长生,将要说出口的话吞回去。“子爱慕先生说了什么?”“我忘记了。”刘弘自去忙碌,不再理会他们,章长生难得不纠缠刘弘。庄兰领着他往屋后的草地走去,指着一头羊,像似在介绍着什么。庄兰看来和章长生相处得倒不错。刘弘没跟上前,否则,他会听到庄兰和章长生说:“我没骗你吧,阿弘兄最讨厌别人说个不停。”“是是,多谢兰兄指教。”周景只在竹里居住六日,他走得神秘,天未亮便离去。一位冠剑的英武男子亲自驾车过来接走周景,庄扬和袁安世为周景送行。周景登上马车,冠剑男子说:“早与你说到我家去住,谁敢来扰你,你还不肯。”周景说:“到魏将军府上,只怕也不得清闲。”魏将军扬鞭驱车,似乎颇有怨言:“子慕,你我总角相识,勿再以将军称我。”周景在车上和门生挥手话别,并未理会“车夫”的不满。马车逐渐远去,在庄扬和袁安世的目送下,消失于晨曦中。刘弘总是天未亮起床,出屋忙活,正见着马车离去的一幕。他相当惊诧,因此走到对岸旁观。刘弘认出冠剑男子,正是第一位来拜访周景的那个武官。目送周景的马车远去,刘弘想返回对岸,但已被庄扬发现。庄扬如往昔那般,亲切唤他:“阿弘”,刘弘没有迎上去,反倒转身走了。“他这是怎么了?”袁安世很惊讶,以往刘弘就像庄扬身边的蛋饼,一见庄扬就要迎上去。庄扬望着刘弘远去的身影,他知道这些日子,他冷落了刘弘。这少年人高马大,有时举止却似个孩子,想必是在闹别扭。刘弘快步走至木桥又停了下来,他显得迟疑,他抬头看庄扬,见庄扬也在看他,他又将头别过去。自周景在庄家入住,夜里刘弘会做些难以启齿的梦,梦见他对庄扬做大逆不道的事情。看到庄扬他会觉得不好意思,同时,他又为某种情绪支配,不想理会庄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