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栀感觉到不对,不禁提醒青年,“有人在喊你。”“无碍。”青年淡然回她。这回答只让青栀有些哽。这厢,小四终于没有忍住,怒气冲冲的眼睛里像是燃了一把火,烧的心肺肝都在疼。这人,竟然敢如此说姐姐。手上的绿芒渐盛,化作一条血红色长鞭,被小四紧紧地攥在手里。她要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有稚嫩的童音伴随着小四的怒火,在其脑海里盘旋。终于,携带着熊熊怒火的一鞭,飞快地袭向青年的后背。发生时,应夭夭陡然一惊,却是没有来得及反应。顾深距离远,且没在意,所以也未来得及制止。应夭夭禁不住闭了闭眼睁开。衣摆乍起,倏然落下。青年牢牢地握住了鞭梢,眼神依然淡淡。担忧过后,应夭夭忍不住好笑。同时,她感觉,小四的火,似乎烧的更厉害了。“小四。”“夫人,你别拦我。我今日,就要杀了他!”盛怒下,小四竟然没有察觉,自己携带仙力的一击,竟然被青年拦住。顾深皱眉看着,不语。气氛渐渐僵滞,应夭夭看着不语的青年,心下不愉,却也不能亲眼看着小四在人界杀人。步子方才抬起,便听青年淡定的让人想打他的声音响起。“你杀不了我。”小四以为他说的是自己不能在人界杀人,怒火冲过理智,手中长鞭后扯。扯不动。小四怒视青年,“放开。”青栀看的已经傻了,此时终于回过神来去劝。“小四,他不是坏人。”“那也不行。”小四一脸愤然,心中的怒火燃燃。对岁竹的仇恨,对慕粟离开的难过,都让不善隐瞒情绪的小四心痛不已。“你喜欢的人,还在你身边。”青年看了看她,忽然来了一句。声音淡淡的,像是风划过湖水,轻飘飘的。小四愣住,抬头,“你知道什么?”青年眼睛眨了眨,指给她,“他就在你房里,但是你看不到他。”“因为,你不知道他是哪个。”青栀在一旁听得糊里糊涂的,只觉得青年的话很容易挑事,生怕两人又打起来。“他在等你。”青年看着小四,又道。他在等你。一句话像是在脑海里不停地重复回荡着,小四抬眼看青年,忽而瞪视青年,“若是没人,你就完了。”青年摊了摊手,显然是不在意的样子。这样,也更让小四有了信心。仿佛它真的认为,慕粟就在自己房里。回到房间找了许多通,小四终于发现,自己是真的找不到人。默默找了许久的小四口干舌燥的,喝了好大一杯茶,这才气急败坏地坐在凳子上。“到底在哪儿呢?”小四小声嘀咕。一旁老老实实被小四收养在盆里的慕粟,看着小四在那找来找去,又不知道找什么的样子。转了转花叶子,有些疲倦地给自己松了松土,这才闭上眼睛继续睡着了。左右,小四找什么,也不会找自己。在慕粟心里,也以为小四是一个正常人类的姑娘。虽然,这个在他打算与她在一起的时候就想过。但是,慕粟喜欢这种感觉,他会一世一世地去寻她。没有经历过情感的时候,日子就像是寡淡的水一般,一下一下地滑过去。眼中,也是空白而没有色彩的。而现在,有这缤纷五彩的感情,慕粟却是不能再回到之前了。但是,她不喜欢他,他也不回去强迫。他不想她难过,也不想她因自己的强迫而受到委屈。转了转叶子,慕粟伸出自己头上的花苞在旁边的水里泡了泡。阳光一晒,那沾了水的花苞便显得更加鲜嫩而美好了。慕粟默默地想,或许自己以这样的形态,也能陪伴小五许久。只要,她不嫌弃自己,不把自己丢了才好。慕粟其实,已经被小四收留很久了。那天,慕粟在听了小四的一番自白后,是真心打算放彼此自由的。他本就是路边的一株植物罢了,能有这么一段回忆,慕粟已经很知足了。因而,抱着这种想法,慕粟在与小四分开后,好好去一旁的小酒馆大醉了一场。都说妖不易醉酒,慕粟初时也以为自己也如此。奈何酒初劲淡,后劲却绵长,他没走出酒馆两步,便彻底地醉倒了。当夜黑灯瞎火,无月无星。恰好,又下了一场入秋的大雨。雨水寒凉,人身怕冷,化了原形后却不怕。喝醉酒后,浑身也难受,慕粟就听凭本能地化了原形,舒舒服服地被雨水浇着。这一淋,不小心还绽开了两个花苞。小小的两朵,被雨一打,可怜兮兮的样子。再之后,便被小四给看到了。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意外,一时兴起的小四把这株在石板缝里开得欢喜的小家伙找了个小瓷盆,搬回了家。此刻,慕粟所在的小瓷盆,便在小四房间的南窗下。沐浴着阳光,每天还有小四精心的侍候。慕粟偶尔甚至觉得,自己这样,反而比化作人身时好多了。闷头睡着觉,却是忽然被打扰了。是小四。眼睛红红的,鼻头也红了。此时正声音哑哑地与他倾诉。“小花,他不要我了。”“?”慕粟不解。到底是谁不要她了?她还是他?慕粟知道,府里没有了小五的气息。所以,是因为姐姐离开,不高兴了吗?慕粟想着,却很自然地抖了抖自己半开的花苞,想着让她高兴一点。不料,小四揪了揪,状似开玩笑地道“看起来也挺可爱的,可爱的。”“这花,不知道能不能吃?”小四心里不高兴着,却是忽然对自己眼前的花苞产生了极大的兴趣。慕粟:“……”我想安慰你,而你却想恩将仇报,要吃了我?慕粟马上停止了晃动,任由小四揉戳着那花瓣,安安静静。像是方才自己的举动,都未曾发生一般。慕粟有些担心,小四真的会去吃自己的花苞。胆战心惊了许久,慕粟把自己小心地缩了缩。自然,被一直打量的小四注意到了。“小花,你给我指个路好不好?都说人界的指南鱼可以指路,你把花苞也指个方向,我们一起出发去找他吧。”说着,小四一脸兴致勃勃的样子。但是,没过多久,小四便又郁闷地拉下脸来。“但是,好吧,你连人都不知长个什么样子,想必是找不到的。”慕粟沉默着,只想来一句“谁说我没见过”。但最终,还是沉默着没有说话,安安静静的。小四自然不知眼前这绿色的家伙在想些什么,只是觉得这盆里的土壤,似乎过于湿润了。自己,难道早上浇水浇多了?小四一脸疑惑,有些纠结。这厢,把小四打发走的青年依然不远不近地落在应夭夭身后。倒是有些奇怪了。应夭夭和顾深对视一眼,皆是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疑惑。已经走到院里了,门推开,应夭夭走在前面。青年还要跟,被顾深制止了。“留步。”顾深看了青年一眼,便要把人关上。青年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两人的背影,来到被蔷薇缠绕的墙下,身影一晃,也进去了。应夭夭刚巧进了屋,把小五放在南窗下有太阳的地方。取了干净的水,应夭夭把小五放在了干净的玉瓶里。看着那藤蔓上的绿叶依然鲜嫩,应夭夭这才舒了口气,心中轻松了些。只是,方才要放松地坐下来,窗下便出现了一个讨人厌的身影。是青年。没有听到任何声音,这人就进来了。应夭夭感觉哪里可能出了些问题,或许是青年的身份有问题。仔细去看,却见一只白色的小兔子从青年身上滑下,来到窗下,爬到了窗子上。而距离它很近的地方,是小五化作的藤蔓。应夭夭看着那与小五越凑越近的小东西,却是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比如,兔子爱吃草。不管是什么草,总归现在应夭夭觉得小五非常的危险,忙把小五抱了起来。索性,应夭夭把花瓶递给了顾深,小心翼翼的。应夭夭真想,让小五长长久久地陪着自己。一想到她要与其他不知身份的妖或是人,或是仙一起,应夭夭便心里不舒服。但是,应夭夭觉得自己是个开明的仙。所以,若是真有那天,应夭夭相信,自己一定能真心诚意地好好帮小五相看相看。自己在意的人,一定也要和在意她的人在一起。但是,那是在小五正常的情况下。何况,在眼前的青年身上,应夭夭并没有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东西。顾深默默接过自家夫人小心翼翼捧过来的花瓶,心里是既高兴,又不高兴。顾深知道,小五在应夭夭心里,是有着多么重要的地位。因而,他心里才更不适。但是,顾深不会说。他知道,在应夭夭心里,有许多人,可能都排在他之前。不过,这些似乎也没有什么。顾深安慰自己。最后和她睡在一起的,总归是自己。顾深忽然幼稚了起来,在心里默默计较着应夭夭的归属。果然就应该是他的。“我警告你,你若是真的如此得寸进尺,我们是真的不会放过你的。”说这话时,应夭夭的声音颇有些语重心长的感觉。但是,眼前的人显然不能领悟,只是看起来有些不能理解的样子。应夭夭是真的有些着恼了,这人,怎么就这么难交流呢?说着,应夭夭“啪”地一声关上了窗。不小心的,小兔子关在了屋里。应夭夭看着可怜兮兮的小家伙,心里怜惜了一下,便要给它开窗户。“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稚嫩的童音在屋里大呼,尖细的声音把应夭夭的耳朵扎地一痛。顾深把小五放下,走上前来,看着那只小兔子,放出了威亚。然而,无往不利的灵力威压,却是对小兔子一点影响也没有,依然在那里嚎叫个不停。“坏人!坏人要杀我!”更加尖锐的声音。让应夭夭有种把兔子烤了吃炖了吃煮了吃的冲动。“小白。”窗外淡淡的声音,在一声声尖锐的嗓音里轻轻淡淡,却也一下子止住了兔子的尖叫。应夭夭打开窗户,提溜着小兔子的长耳朵,把小家伙丢到了面无表情的青年怀里。“拿着你的兔子走吧。”应夭夭感觉自己已经仁至义尽了,也没有什么好做的了。“我要她。”青年指了指顾深拿着的花瓶,眼睛直直地落在小五身上。应夭夭看着青年痴情的一张脸,不禁有些牙疼。她真的是没有看出,青年的深情。倒是感觉,挺荒谬的。对待真正喜欢的人,一个人会面无表情地说出喜欢的话。应夭夭真想问一句,若是水都可以面无表情地说出一句喜欢的话,然后去负责一个女孩子家的未来,那岂不是要乱了套了。何况,是她那么在意的小五。应夭夭摇头,不去理会青年,只是看向顾深,希望他有些方法。然而这次,应夭夭要失望了。接收到她的意思的顾深,摇了摇头。“真的没有其他办法吗?”应夭夭问。难不成,自己要回去一次?或许,她自己可以解决。她是三界公认的多情木,做着与月老一样牵红线的事情。只是,她的时间更充裕一点。甚至,让应夭夭牵红线,也很快。也因此,月老偶尔说她抢生意,也不是吹的。从怀里把相思小琴拿出来,应夭夭摩挲了两下琴身,看了看顾深,又看了看他好好拿着的小五。窗口的青年眼睛不眨地看着她,似乎在等待着什么。白色的小兔子在青年肩膀上依偎着,像是个毛茸茸的挂件。琴声渐渐哀怨响起,琴弦散发出耀眼的红芒。倏然,又散去。淡淡得红在琴身自内而外地释放着,很快就将应夭夭整个笼罩在内。而本应只往小五那飘的隐隐红雾,慢慢的,也朝着青年去了。应夭夭皱眉,琴声却不停。琴声铮铮然,时而如镜花水月,时而如皎月明灯,时而又像是白色霜花坠落,寂静无声……青年隐隐的,似乎脑海中有了些具体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