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笙素来没心没肺, 却也并非一无所知, 那段丢失的记忆一定让她痛苦或者惧怕,所以每当她试图去回想,总会被一股强大的阻力刻意拦住。大家自然也明白。能不能想起来, 对于陆家无所谓。之于她。却还有那么点意思。想要记起跟他的一切, 不管是开心的, 还是难过的。与他的年少时光, 并不想就这么一片空白的走下去。陆笙在佛罗伦萨时, 也曾瞒着家人经由付巧林,偷偷找过心理医生。试过催眠。在她的那个梦里,像是皑皑雪原,空荡荡的,一无所有。试了几次, 没什么效果,只好作罢。t台灯光闪烁,霓虹亮起。她的位置正对t台,说是c位也毫不夸张。年轻男人顶着一张绝世大帅比冷欲的脸,迈开长腿朝她走来。浅驼色过膝风衣, 烟灰色套头毛衫,菱格皮质板鞋,举手投足间混合着性感与清贵。耳边是无数镁光灯闪烁的声音。夹杂着些许娇笑与议论。陆笙目不转睛地望着t台上的苏临, 总觉得他现下的模样,曾在她记忆深处出现过无数次。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做。等回过神,她听见了镁光灯闪烁之下,自己的声音回荡在秀场。“砚砚加油!砚砚最棒!爱你爱你么么哒!”像是听见淹没在人潮里的她的声音。苏临蓦地停下来。隔着迷离的灯光。年轻男人漆黑深邃的眼睛雾气浮动,星星点点的光芒璀璨无比,一瞬不瞬注视着她。陆笙的心跳陡然漏跳一拍。短暂定格的瞬间。他突然伸出手指,拇指与食指相扣,冲她所在的方向比了个清浅的“心”。-卫生间水流声声,陆笙洗了把脸,抬眸怔然望着盥洗台镜面。刚刚那会儿,脑海里似乎一闪而过什么片段。学校,操场,人声鼎沸。穿着骑马服的小姑娘冲着少年的背影大声呼喊着,少年没回头,只是背对着她,手指轻叩比了个“心”。即便看不清他们的长相,陆笙也明白,大约是他们的年少时代。所以——她以前跟苏妖精念同一所学校么?卫生间人少,隔间的门开开合合。陆笙愣了会儿,隐隐好笑。算了。纠结这个也没用,不管怎样,现在他们又在一块了,并且会永远在一块。比起这个,以前的那些事就显得微不足道起来。想清楚这点,陆笙心情很好地哼着英文小曲,打算尽快跟苏临汇合。上回答应过她,要给她画。结果,每次跟他单独在一块,画架展开了,颜料调好了。画着画着,就画到床上去了。想到这儿,陆笙娇俏的小脸微微发烫,真好,每次说给她睡,末了,被睡的总是她自己。还就真……挺丢脸的。拍了拍脸颊,拿了化妆包,陆笙对着镜子补妆。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突然扯了扯她的裙角,陆笙低头看过去,小姑娘金发碧眼,一口流利的伦敦腔,“姐姐,有人让我把这个交给你。”是一个信封,很轻薄。陆笙接过来,疑惑挑眉,“谁让你送的?”“一个戴着相机的姐姐。她戴了口罩和帽子,我记不得长相了。”陆笙一愣:“姐姐?”“这个就交给你了哦。”小姑娘话不多说,塞完信封,便匆匆离开。陆笙耸耸肩,补了口红后,才拆了信封。是几张照片。陆笙随手翻了张,是间病房,少年穿着蓝白条纹病号服,手腕被绑缚,露出的一小截冷白肤色,并没有黑色纹身。一张熟悉又帅炸的脸,黢黑的眼睛戾气沉沉,周身弥漫着骇人的危险气息。镜头看上去很晃,这个角度看上去,少年仿佛下一秒就会挣脱绑缚伤人伤己。陆笙错愕地盯着照片里的少年,虽然没提名字,她也在第一眼就认出来这是苏临的少年时代。仔细回想着两人的相处,似乎从没见过他这幅模样。怎么说呢?那么漂亮的眼睛,却又那么空洞茫然,甚至随时随地都可能带来致命危险。苏妖精他——当初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在医院?又为什么会被绑起来?抽出第二张照片,地点依旧在病房,只不过这次躺在病床的少年优雅又安静,跟苏临一分不差的脸,却更加苍白一些,柔顺的黑发略长,没绑。倒是手腕上系了根红丝线,一颗小樱桃吊坠,塑料质地瞧上去很廉价,跟他清贵的气质极不相符。病床旁边站着的少年个高腿长,侧脸冷漠又茫然,居高临下俯视着病床上的人时,露出的那张侧脸赫然就是苏临的模样。奇怪的是,这张照片里,苏临手腕上黑色纹身明显。究竟是什么时候纹了上去?又是谁帮他纹了上去?那个“笙笙”指的是她么?病床上的昏睡的少年叫苏……苏什么来着?陆笙拧起秀眉微微沉思了会儿,苏……砚回是么?上次的乌龙事件,是有听苏妖精提过他有个双生哥哥,简单提了一句,也没多说。再问,他也都是简单略过,似乎非常不想提起他这个双生哥哥。陆笙没由来想到,当时在贵宾室,那个年轻男人略长的黑发是绑了根坠着小樱桃的红丝线,跟病床上昏睡的不谋而合,是苏砚回准没错。剩余两张照片很古怪。废弃的别墅,杂草丛生。穿着红色裙子的小姑娘侧身躺在那里,手腕和脚腕处渗着血,身旁却是绿草如茵,红与绿的交互下,生出一种诡异的美感。陆笙呼吸一紧,捏着照片的手指骤然收缩。这个女孩子……是她么?所以,果然不是生病,对么?太多的谜团让陆笙坠入有人精心编织的迷雾之中,这么久都没出现,为什么会在这会儿突然就冒出来?盯着这几张照片瞧了半天,陆笙翻转照片,果然,在照片背后寻到了几排蝇头小字:【想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来这个地方。】【这是地址。】【不要告诉任何人,否则你将永远无法得知真相。】-是夜,陆笙跟苏临回到他在米兰的公寓,奔波一天累得够呛,放了水,她泡在浴缸里出神地望着浴缸里浮起的泡沫。水波荡漾间,陆笙一抬眸就瞧见苏临单手撑着门框,漆黑深邃的眼一瞬不瞬盯着自己。空气凝固一瞬。骤然回神后,陆笙手忙脚乱地把自己埋在雪白的泡泡浴里,没敢看他,她爆红着一张俏脸瓮声瓮气开口,“……你你你都不知道敲门的么?”苏临轻笑一声,视线依旧落在她身上,语气倒是无辜的很,“我敲了很久,没听到么?”“……”虽说已经为爱鼓掌,但那时候都是在很昏暗的环境,她趴在那里遮住眼睛,黑暗的空间里会让人的羞耻感降低到极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