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縯刘秀两人。那粒冰球,分明是瞄准了韩卓落下的。然而无论是庭院之内,还是院墙之上,都空荡荡地没有半个人影。更何况,以那冰球落下的角度来看,投来的方向分明是天上王睦抬起头,向着夜空望去。他到了此时才突然发现,原本挂在天空中的星月,此时竟然已经完全消失在了乌云之中。“难道”王睦刚刚喃喃发声,可话未说完,他已经看到了让他此生都不敢相信的事情。方才的那一粒冰球,只不过是一个开始罢了。而现在,更多的冰球正以比街道上弩箭更密集的姿态,向着这庭院内落下。韩卓挥动着长剑,不停地挑开冰球,试图重新突进到刘縯的面前。然而那些冰球不仅密集,速度与力量也实在太快,而且简直像是瞄准了他的身体一般,每一颗都逼得他不得不挥剑格挡。而每一剑挥出,碰撞到冰球,韩卓的手腕都被狠狠的巨力所震动。这不是人手中挥动的兵器,无法用技巧来卸力挑开,而只能硬生生地对抗,劈飞。院门外的街道上,惨叫声再一次响起,然而这一次的惨叫,是来自于铁血营这些冰球,不来自于任何人,而是真正的天地之威这是冰雹王睦呆住了,就连刘秀与刘縯也呆住了。他们眼睁睁地看着那冰雹自空中密集地落下,将本已只差一刻,便能杀死他们的韩卓逼退。而身后的街道上,两侧王睦麾下的伏兵,也被那冰雹砸得头破血流。拳头大小的冰雹,自高空落下,携带着的力量足以将石板砸出裂痕。而砸在人的脑袋上会是如何后果,自然也可想而知。但这般密集的冰雹,却竟然没有一颗落在刘秀刘縯的头顶,甚至也没有一颗落在舂陵军的头顶仿佛是一把无形的巨伞,撑开在了他们的头顶。明明周围的冰雹落下如暴雨,但却只在舂陵军的头顶,空荡荡地什么都没有。王睦瞪大了眼睛,向前迈出了一步。然而仅仅是一步,迈出了屋檐之下,数颗冰雹便已经向他的头顶落下。纵身向后一跳,王睦险险躲过了那几颗冰雹。然而在地上崩落的石片与冰渣,还是在他脸上刮出了生疼的痕迹。“这这怎么可能”王睦仿佛见了鬼一般,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的一切。“走”刘縯回过头,重重推了一把刘秀,随后向后猛地一蹿,自地上抄起了刘稷。刘縯扛着刘稷,拉着刘秀,转头便向着院门外狂奔。街道上,已经倒下了一地的人马尸体,然而还有着几匹马,却奇迹般地躲过了箭雨,在街道上徘徊着着昂首长嘶。刘縯与刘秀冲到了马前,翻身上马,将刘稷也摔在了一匹马背上。虽然此前被韩卓那一记膝撞顶得五脏六腑都翻了个个,几乎连动都不能动,但上了马背,刘稷还是勉强支撑着自己,踩着马镫抓稳了缰绳,一脸痛苦地跟在了两人的身后。“南门向南门撤退”刘秀扯开嗓子,高声向着残余的舂陵军喊着。街道之上,果然与庭院里一模一样。密集的冰雹在街道两端不停地下落,打在新军的头顶,而仅仅就在一臂远的位置,拥挤成一团的舂陵军头顶却空空如也。自侧面看去,若不是夜色昏暗,甚至可以看到一道清晰的分界线,割裂两片空间。在刘秀的喊叫声中,舂陵军残余的骑兵被纷纷唤拢了过来。虽然原本在两侧的盾阵和弩箭强袭之下,已经完全被打乱了阵型,打散了士气,只是勉强为了求生,才聚拢着向那盾阵发起推进而已。但现在,他们却已被这神迹一般的冰雹彻底震撼住。自己这一方难道真的得到了上天的庇佑看着最前方的举盾士兵,已经只能将厚重的盾牌顶在头顶,抵挡天空中不停落下的冰雹,而后排的持弩士兵,则没有任何可以依靠遮挡的工具,而只能抱着头在冰雹之下狂奔逃窜起来。对面的阵型,已经彻底散乱。只要此刻集结起队形,发动冲锋,那么原本看似坚不可摧的壁垒,便会一瞬间烟消云散。然而当刘秀喊出向前冲锋之时,所有残存的舂陵军骑兵却没有一个敢于迈开向前的脚步。因为前方一步之遥,便是那暴风骤雨般的冰雹若是向前突进,固然可以轻松踏破对方的包围,但也就意味着将会把自己也卷入那冰雹之中正在舂陵军骑兵踟蹰不前时,一道骑行的身影向前狂卷而来,伴随着一声暴喝。“天命在我跟我冲”刘縯暴喝一声,提起手中的长刀,一马当先地冲进了前方的新军之中。纵使已经在方才与韩卓的战斗中身负重伤,他手中的长刀却依旧狂暴如蛟龙。马蹄踏破了前方已经稀稀落落的盾阵,长刀奋力一斩,一名正将盾牌顶在头顶,抵挡冰雹的新军士兵已经被斩成了两截。但最令所有人骇然的,是当刘縯冲入了前方阵列之后,那密集的冰雹风暴,竟然没有一颗落在他的头顶。不仅如此,在他的头上,竟然出现了一块小小的圆形区域。在那竖直的圆柱之外,依旧是无尽的冰雹在下落,而仅有那圆柱内,却是没有一星半点的冰雹落下。不仅如此,无论刘縯冲杀到了何处,那圆柱体空间竟然始终围绕着他。这一刻,所有人都再也没有了怀疑。这种超越一切人力的异像,已经让他们自心底完完全全地相信,自己的主帅,的确是身负天命所归。残存的骑兵齐齐发出了一声呐喊,策马紧紧跟随着前方的刘縯,向着队形完全散乱的新军踏去。在数轮箭雨之后,五百舂陵军的骑兵已经只剩下了一百余人。若是在正常情况下,此刻的士气早已崩溃。但在此刻,他们的士气却是前所未有的高涨。踏破踏破踏破比箭雨更加密集、威力远胜的冰雹,成了他们突破的前哨,而在他们突入了新军阵型之中时,冰雹虽然也已消失,但他们手中的长槊与胯下的马蹄,却再一次给了新军沉重的打击。散落的阵型完全无法对骑兵的突击造成任何阻挡。在刘縯的率领下,舂陵军骑兵顺利地突破了长街,向着城南的方向远去。而直到此刻,冰雹也才渐渐在天空中消失。王睦深深吸了一口气,走出屋檐下的台阶。韩卓重重一剑劈飞最后的一颗冰雹,视线穿过院门,望向门外已经空无一人,只余下遍地人马尸体的长街。在这样密集而突如其来的冰雹中,几乎无人能够幸免。但韩卓手中的长剑,却让他全身上下,没有一处被击中。尽管代价是他也再没有余力去追击刘縯等人。庭院内的地上,堆满了大大小小的冰球。王睦蹲下身,捡起一颗,全身难以自抑地颤抖了起来。冰球在掌中渐渐融化,寒意自掌心向着身体传递着,然而王睦此刻的心中,却比掌心里的冰球更加寒冷。冰雹原本只会在夏日出现,而现在,却是十一月的隆冬。更何况那无论他们走到哪里,冰雹都会避开,而只砸向己方的诡异场景。这种超越了一切极限想象力的事情,除了天命以外,再没有任何一个词可以解释。第五十一章 明年清明无苦雨五“天不让他死所以他就怎样也不会死么”王睦低着头,轻轻喃喃道,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说给身旁的韩卓听。韩卓身体微微一晃,是方才挥舞着长剑抵挡冰雹的脱力。但他的脸上始终没有表情,也没有回应王睦的话。“但即便老天不让他们死,我也一定要杀了他们”王睦用力捏紧了手中的冰球,咬牙切齿:“为了老师”冲破了新军的阻碍,刘縯与刘秀带着残存的百余骑兵,向着城南策马狂奔。刘稷任光两人虽然身上也都受了不轻的伤,但勉强支撑着骑在马上,还不成什么大问题。远远接近了南门时,刘縯已经听到了前方乱哄哄的喊杀声。果然,王睦在这里也安排下了伏兵。在舂陵军的正前方,是与方才一样的队伍巨盾在前,强弩在后,结成紧密的阵势,堵住了前方的街道。而在左右的两个方向,则是密密麻麻的普通新军,手持着长枪或战刀,向内不停地挤压着,将城门入口处的舂陵军紧紧包围成了一团。两侧的新军,只负责将舂陵军向着中间挤压,压缩他们的空间。而真正的收割,依旧是那盾阵之后无尽的箭雨。同样,舂陵军也清楚地知道这一点。所以他们反击的目标,也同样放在了盾阵的那一方向。尽管弩箭如雨,盾阵如山,但被包围在其中的舂陵军,依旧疯狂地向着盾阵发起了一阵又一阵的人浪反冲击。比此前的状况稍好一点的是,这里的舂陵军全是步兵,不少装备着盾牌,而且还有着三百精锐的游侠剑士的存在。借助着己方盾牌的掩护,游侠剑士一步步地向前艰难地推进。在接近了对方盾阵之后,一个纵身自盾牌后翻越,随后手持的长剑便会在盾阵内侧掀起一阵腥风血雨。纵使那些突破了盾阵的游侠,收割完数条人命之后,也会被新军重新淹没在人海之中,但他们却往往能为剩余的舂陵军步兵搅乱新军的阵型,创造出打开通道的机会。只不过眼前的战况,依旧在一点点地向着新军的方向倾斜。然而分明新军的背后,便是空荡荡的城门,却没有一人向后退去。“将军马上就会回来死战不退”“死战不退死战不退死战不退”嘈杂混乱的人声中,唯独一个响亮的声音在喊叫个不停。刘縯听出了那是叔父刘良的声音。在这样的危急关头,留守城门的他还在苦苦为自己坚持。一刻也不能再耽搁。高声叱咤一声,刘縯再度一马当先地向着前方街道上的新军冲去。原本正面对着包围圈内的舂陵军,无论是盾牌手还是弓弩手,都将全部的心神灌注在了前方。而对于后方冲来的骑兵,却没有任何的防卫,甚至连半点准备都没有。尽管只有区区百余骑,但此刻的这些骑兵,心头却充满了对天神一般的刘縯的崇敬与信赖。他们相信,只要跟随着刘縯,那么面前便再也没有任何事物,是他们不可战胜的。他们紧紧跟随着刘縯,向着前方街道上的新军无畏地驰骋而去。刘縯一马当先,冲入了新军的阵营之中。长刀如暴风般挥动,瞬间便在人群中杀出了一条血路。紧跟在之后的骑兵,则如同一把尖刀,将刘縯所杀出的血路进一步扩大。尽管这一次并没有再一次落下冰雹,但背后受袭的新军依旧瞬间陷入了混乱当中。他们得到的命令,只是歼灭城门处的舂陵军。无论是盾阵还是弩箭瞄准的方向,都是对着自己的前方。而身后突然出现的骑兵,则根本完全出乎了他们的意料之外。这支部队与此前在太守府门前街道上的部队一样,除了弩箭以外,只装备了一柄随身的匕首用于肉搏。然而这样的武器面对由背后袭来的骑兵时,却根本没有任何抵挡的能力,只能被尽情地碾压而过。百余名骑兵冲破了街道上的新军之后,身后只留下了一地的哀号,以及地上散乱的残肢与鲜血。“叔父”终于冲破了最后的盾阵,刘縯怒目圆睁地冲向前方,那正挥动着手中长剑,大声呼喝的老人。刘良的左臂上中了一剑,鲜血染红了衣袖,然而他却连拔箭包扎都顾不上,只是简单地砍断了箭尾,依旧不停地振臂高呼着,鼓动着士兵向前突进。泛白的胡须上已经沾上了些许白沫,全身也因脱力而微微颤抖着。“叔父”刘縯跳下马,用力抱住了刘良的肩膀:“是我我回来了”“你”刘良已经在这激烈的战斗中有些失却了神智,骤然被刘縯抓住瞪着双眼,茫然盯着他良久,表情才突然转成了惊喜:“伯升你回来了文叔呢”“阿秀没事,就在后面。”刘縯指了指后方正冲破残余新军队列的骑兵队伍:“就在后面,刘稷和任光也都没事。”“那那就好那就好”刘良气喘吁吁地点了点头,原本紧张的神情也略微松弛了下来:“杀掉张方了么”“”刘縯一时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没错,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