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绝三五成群观望的蕃落军队。许迁骑在马上,看着对面的细赏者埋,不管怎么强行平静心神,心跳还是加快了。他本是殿直的东西班指挥使,赵祯御延和殿试材武,许迁表现出众,超迁供备库使,被派到秦凤路来为都监,又被徐平选为桑怿的右虞侯。三班殿直是隶属于三衙的皇帝身边最近的贴身卫士,许迁的升迁都是得自圣眷,他需要军功来证明自己。对面细赏者埋的身份与许迁相当,本是元昊身边三千铁骑的十队长之一,此次派到西寿监军司来,同样也要用军功证明自己。只是命运弄人,他这铁骑队长,却要带着步军面对重骑的冲锋,这恰恰就是步跋子最怕面对的局面。与许迁一起出城的轻骑慢慢散去,他身后的大旗轻摇,一千弩手伴随步兵弓手分为两部分,慢慢张到两翼。看着宋军两翼的弓弩手缓缓向前,像翅膀一样张开,细赏者埋只觉得嘴里发苦。这是中间重骑冲锋前的标准动作,弓弩手射住阵脚,潮水一般的重骑兵就将呼啸而至。对付敌军冲锋最有效的办法,永远是把握时机的局部反冲锋,步兵对骑兵同样如此。重骑人披甲马具装,防守严密的同时行动迟缓,威力巨大,但机动性不足。面对重骑兵的冲锋,如果消极防守,不管怎么排兵步阵,除非是步枪机枪,都很难守住。中国的精锐军队用血换来的教训,对付重骑冲锋,最有效的防守就是步军小队的反冲锋。在冲锋的重骑准备好进攻之前,就让他们失去战斗力。从陌刀到棹刀到斩马刀到大斧到钩镰枪,都是步军用来反冲重骑的经典长兵器。他们不需要把重骑兵消灭,只要在重骑冲锋的路上,把马腿砍断打折,让重骑兵失去行动力即可。反冲锋的精锐步兵可能伤亡巨大,但换来敌方的重骑失去战斗力,怎么算都是值得的。面对持长兵器的步兵反冲锋,重骑兵再强的防护都没有用处,马腿永远是无法守住的弱点。中国没有出现铁罐头一样的重骑兵,跟这一战术密不可分,不是中国没有制出那种铠甲的技术,而是在中国的战场上那样的骑兵没有用处。不能发动反冲锋的步兵才会被重骑兵砍瓜切菜,而面对那样弱的军队,重骑兵也不需要那么强的防护。中国战场上的重骑兵,更需要的是随身携带短兵器,携带弓箭,可以清理冲上来的长兵器步兵。重骑冲锋之前,弓弩手在两翼张开,是同样的目的。利用强弓劲弩,射杀对重骑兵反冲锋的步兵,清理重骑兵冲锋的障碍。在这个时候,细赏者埋应该派出自己的骑兵去进攻宋军张开的两翼,打乱宋军的既定部署。可惜,他手上并没有骑兵可用。许迁眯起眼睛看着对面的党项步跋子,自己进攻的队形已经布好,对方还没有任何应对,这一战已经赢定了。第87章 我们投降“呜”低沉的号角声响起,扫过寒风中的三都川谷口,如同丧礼上的哀乐。随着号角声,许迁身后的大旗展开,直直指向对面的细赏者埋。震天的战鼓声突然响起,聚在谷口的人,不管什么身份,血液一下子就沸腾了。伴着鼓声,许迁身后的一千铁骑开始缓缓前进。他们的步伐并不快,整齐有力,与鼓声相合,敲打着对面党项军的心脏。细赏者埋瞳孔紧缩,他甚至能够清楚地知道对面的重骑什么时候会加快速度,什么时候会挺起长枪,举起马刀,哪一刻铁骑就踏在自己身后的步跋子上。他也知道,自己应该什么时候派出持长斧大戟的敢死队,在宋军铁骑刚刚提速的时候,就把他们的马腿砍断。在敢死队把对方的冲锋队形破坏,乱成一团的时候,自己的骑兵应该趁势冲上去,收割人头,彻底吃掉这一波冲上来的重骑兵。可惜他既没有长斧大戟,也没有骑兵,他现在惟一能做的,就是等在这里,等待噩梦的降临。当骑兵冲锋过半,鼓声骤然紧密了起来。随着鼓点,骑兵冲锋的速度突然加快。细赏者埋把心一横,牙一咬,举起手臂厉声喝道:“当当遇贵,你部持长刀,候军令”一个面相凶恶的大汉高声应诺,带着一百多人出列,纷纷换了长刀。看对面骑兵离自己还有七八十步,细赏者埋闭上眼睛,又募地睁开,厉声道:“当当遇贵,冲上去,砍翻宋军的马”当当遇贵一声暴喝,带着本部一百多人,手持长刀冲向飞奔来的宋军骑兵。一旦让骑兵冲进本部军阵,则就大局已定。细赏者埋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要迟滞宋军骑兵的进攻速度。如果能让骑兵在军阵前降低速度,则就还大有可为。当当遇贵的一百多人刚刚离开军队,就听见一片尖厉的嗡嗡声,他还没反应过来,身边的一个“步跋子”就被劲弩射中胸口,“扑”在倒在地上。此时的距离只能放一轮箭,宋军弓弩齐发,飞蝗一般把冲出来的赏项小队笼罩在箭雨里。箭雨后面的重骑丝毫都不停歇,翻滚的马骑把被弓弩射乱了的赏项反冲锋的敢死队踩成肉泥,轰地撞进了细赏者埋的三千“步跋子”里。城楼上的桑怿收起望远镜,轻轻出了一口气。此战大局己定,手持刀盾的步兵被重骑冲进军阵里,没有任何还手的机会。现在只等着党项军阵被冲垮,旁边的轻骑尾随收割人头就好。准备了半年的时间,三都川谷口的这一战已近尾声,最后却没有任何波澜。安远寨的望楼,高大全一样在看着不远处的禹藏花麻。他同样收到了徐平的军令,其他蕃部军队暂时不管,一定不能让禹藏花麻跑掉。禹藏部是兰、会两州的蕃部大族,一旦跑了禹藏花麻,后患无穷。把在大山里到处乱窜的蕃部军队堵在一处山谷里,是最高效的战斗方式,错过了这次机会,徐平都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等来第二次。禹藏花麻没有跑,他也跑不了。周围到处都是乱跑乱杀的蕃部军,都昏了头,杀红了眼,有仇报仇,有冤报冤,禹藏花麻根本控制不了。他只能收拢本族亲兵,在一处三都川拐弯的地方,借着三面临水的地势,摆出阵势,把自己守住。等到大部分蕃兵都没了力气,局势渐渐平定下来,禹藏花麻更加不敢跑了,他知道自己已经被安远寨里的宋军盯死了。高大全看看天色,对身边的右虞侯王逵道:“虞侯,此时已过正午,太阳过了中天,直射不到谷里,冲禹藏花麻的军阵不会刺眼了。你点本部兵马,出去把禹藏花麻擒了吧。”王逵叉手应诺,看看城外道:“贼酋身边还有几千兵马,倒也不能小视。”高大全道:“人多又有什么用现在蕃贼胆气已寒,士气已散,没有力气冲杀了。你也不用猛打猛冲,多带弩手,把他们逼进三都川里就是。我们放的水反冲上来,现在他们的身后一大片烂泥,把蕃贼赶进烂泥河水里,再从容收拾。”“钤辖说得是”王逵听令,开始去点集自己本部兵马。徐平来之前,秦州最强的军事力量,是蕃落骑兵和驻泊禁军的清边弩手,现在都编入了桑怿和高大全属下。归明神武军实力逊于宣威军,几千弩手还是拉得出来。禹藏花麻的军阵三面临水,防备乱了的蕃落军冲击自己当然是好,但也绝了自己的退路。背水一阵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到的,禹藏花麻有那个本事也不会落到这个地步。高大全看准了剩余的蕃军已经没有斗志,猛打猛冲地刺激他们可能还会造成不必要的损失,干脆直接用强弩。把他们逼到三都川里,淹不死的到时抓起来就是。王逵带着大队弩手出了安远寨,随行轻骑护住两翼。刚刚列好阵势,准备向不远处的禹藏花麻部掩杀的时候,就见到那里冲了两匹快马出来。眯着眼睛,王逵让本部兵马暂时不动,看着那两匹到了自己军阵面前。一个军将出阵,把那两人拦住,高声道:“来者何人为何前来”两人一个须发皆白,满脸皱纹,一个二十岁左右年纪,乳臭未干。听了军将的问话,老者上前拱手,苦着脸道:“这位将军,我们大王自知大势已去,愿意举族归附。只求朝廷念他一时鬼迷了心窍,犯下大错。”军将愣了一下,这种大事他哪里能够作主对两道:“你们先等在这里,我回去禀报虞侯,拿了主意,再做处置”说完,一拨马头,回到了自己军阵,只剩一老一小两个蕃人在那里忐忑不安地等着。王逵听了军将的禀报,皱起眉头:“这些蕃贼已经是我们囊中之物,此时投降,倒是乖巧什么举族归附,天下间哪里有这种好事败了就归附,怎么震慑蕃人”正要拒绝,想起自己只是军中右虞侯,不敢做决断,对军将道:“你到寨中,把刚才的话跟钤辖再说一遍,让钤辖做了决断,再来报与我”军将叉手应诺,转身向寨里跑去。王逵与许迁的经历相差不多,本是诸班殿直中的散直都虞侯,一样是赵祯延和殿中试材武,选中了派来秦凤路,做了高大全的右虞侯。作为空降来的高级军官,以徐平在朝中的地位,他可不敢太过招摇,被徐平拿来祭旗没地方喊冤。秦凤路改军制,需要补入大量的中高级军官,枢密院不可能任由徐平一味提拔自己的人。为了避嫌,徐平也不会那样做,绝大多数还是要从中央禁军中调来。赵祯最熟悉的军官就是诸般殿直,还有御前忠佐司所辖,指挥使以上都是赵祯亲自选过派来的。某种意义上讲,秦凤路的军队,制度和架子是由徐平定的,填充的军官则大部分都是赵祯自己的亲信。也正是因为如此,徐平更加能够严格执行军纪军法。本来无私,也就不存在徇私情的问题,有敢告徐平黑状的,赵祯自己都会觉得不好意思。高大全听了军将所报,沉下脸道:“这个时候了,禹藏花麻还敢用归附两字,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你回去,让那个两蕃人下马,去甲,弃杖,到寨里来见我”军将叉手应诺,翻身上马,飞奔出寨。两个蕃人听了军将的话,年轻的一个涨红了脸道:“岂有些理如此一来,我们岂不是还不如一个俘虏我们蕃人,刀不离身,大不了拼死一搏”军将早已经得了高大全吩咐,手一摆道:“想要拼死一搏,你们只管自便此时天色已经不早,我们钤辖说了,快快打完,军中好埋锅做饭,不要让军中饿了肚子”见军将的态度坚决,老者忙道:“我们前来,是真心归附,如何因为这种小事翻脸这位将军,我们只是两个人,千军万马中又能做出什么来你回去说一说,就如此去见钤辖如何不然地话,我们无颜回去见族人,更加无颜见大王”“下马,去甲,弃杖,非如此,你们敢前进一步,就乱箭射杀钤辖肯见你们,已经念上苍好生之德,不想多做杀戳,还想得寸进尺,惟有一个死字”听了这话,年轻人额头的青筋暴了起来,手不由自主地握住了腰间的钢刀。老者急忙一把按住,低声道:“大王的性命要紧,何必去争这些闲气只要今日脱了此厄,我们受些委屈又如何今天我们都死在这里,禹藏部可就无容身之地了”年轻人重重地呼了一口气,手慢慢离开刀柄,沉声道:“阿翁这样说,那就且从了这些宋人。有朝一日,我非报此仇,洗清这一场侮辱不可这一次我们粗心大意,不幸中了宋人的奸计,且看他们能够猖狂到几时”第88章 弃杖不杀高大全看着两个蕃人,沉声问道:“禹藏花麻要归附,怎么归附”老者躬身道:“将军,我们大王说,只要朝廷让大王带本族的族人回去,便就如同其他熟户蕃一般,愿向秦州纳质。朝廷但有差遣,必不敢辞。”高大全听了不由笑起来:“那你们大王知不知道,现在秦州周边的蕃部,想要送质子到秦州纳质院,我们都不会收了什么熟户蕃部,现在只有并帐为村”老者一惊,与年轻人面面相觑,对高大全道:“老朽愚钝,不知道将军何意”“我的意思很明白,别说是他被围在了三都川里,就是还在西使城,想要纳质归附秦州都不一定收他对了,有件事告诉你,朝廷兵马已经由古渭出发,现在占住西使城了,地也不用他献了现在跟我讲纳质归附,他的脑子里装的是什么”两个蕃人听了不由大惊失色,如果老巢西使城也被宋军端掉,禹藏部哪里还有跟宋军讨价还价的余地可宋军明明都在这里,他们如何肯相信这消息是真的。见两人不住口地询问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