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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越来越多,满足的欲望越来越多,这是富国安民策最后要解决的问题。中间如何协调,制度如何定,个人和整体的利益如何调整,便是李觏认为的“礼”,而“礼”是天下根本。儒家概念里的“礼”几乎无所不包,包括法律道德等等一切社会规范,这种规范遵循的原则,便就分成了许多流派。孟子讲性善,讲究礼和仁义是自内而外的,是人天然就具有的本性,只要去发现她,培养她,引导她,讲究修身明志,养吾浩然之气。而荀子则讲性恶,人的本性就是自私自利的,所以“礼”要带有强制性,灭人欲才能存“礼”。人这种自私自利之恶之本性,必然会导致人与人之间的争斗,国与国之间的战争,要想防止这一切,达到理想中的大同社会,就要消灭人的欲望,强行规定为人处世的原则。显而易见,只要把荀子的大同社会这一儒家的理念废掉,改为满足君王之类统治者的欲望,限制被统治者的欲望,被统者的思想和行为一切都要为统治者服务,便就是法家。而孟子讲的专注于修自身,内圣而外王,则就向道家和墨家靠拢了。有宋一朝,北宋时主要的争论在尊孟还是尊荀。与徐平前世的印象截然不同的是,尊孟的是改革派,以王安石为代表,包括在他之前的范仲淹。而尊荀的,则是保守派,以司马光为代表。其中又有最大规模的中间派,有既不尊孟也不尊荀的,又有虽然尊孟但却与王安石无论如何也说不到一块去的。徐平前世学到的印象是王安石讲理财,与法家颇有相合之处,与这个年代的思想实际上完全相反。靖康之变,由于当时主政的是新党,王安石的新学受到致命的打击,尊荀和尊孟开始溶合,矛盾不再那么尖锐了。孟子的官方地位上升,荀子的思想却深入人心,孟皮荀骨开始初露端倪。此时思想争论的主流,慢慢转到了事功学派和理学上面。随着宋的灭亡,讲克己复礼、存天理灭人欲,把天理与人欲对立起来的理学最终胜利。人欲灭了才能存住天理,则人欲当然是恶的,而又讲天理自在人心,要先修身,又留了孟子的皮。当然,这一思想在韩愈提出性情不同时就已经有了端倪,所以后来高举韩愈大旗的欧阳修认为“为君子者,修身治人而已,性之善恶不必究也”,被后人讥诮。不管是北宋讲“三不畏”的改革变法派,还是南宋以叶适和陈亮为代表的延续王安石的“为天下国家之用”的浙东事功学派,重要的思想源流都来自于李觏。李觏主张人性无善恶,人欲与天理相统一,没有对立的关系。从这一点上,重新讲解儒家的核心“礼”,由此理财、事功等等都是当然之义,带有强烈的现实主义色彩。理清了这个思想源流,便就明白了李觏对徐平的改革培植理论根基的重要性。没有李觏的人欲与天理相统一,劳动创造财富便就没有了思想基础,改革失去了正当性。如果人欲带来的是恶果,那满足人的欲望的财富也就是恶的,越多越对天下无用。“公利本于私利,而用于万民,故曰谋公利为天下之大义。”王曾在这句话下划了一条线,抬起头,摘下老花镜,揉了揉额头。义利之辨是绕不过去的一道坎,这一步跨不过去,改革就会起无数纷争,一不小心就会半路夭折。这句话对徐平新政的意义,便就如他前世的那句“贫穷不是社会主义”,被广泛接受了,改革就有了正义性。但这样简单的一句话,真正被认可并不是简单的事情,他的前世可能一万个人都能脱口而出,但这句话怎么与原来的体系相结合,与理论体系方方面面各种各样的理论缠绕,一万个人中也未必有一个人能说清楚。到了每个人都能理所当然地把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背后有无数人付出了心血,改革就无人可挡了。王曾和吕夷简单这一代人,还是在主张清静无为的政治氛围中成长起来的,如王曾的岳父被称为“圣相”的李沆,便就说宰相为政最要是不改祖宗之法。王曾的仕途也一如他的岳父,波澜不惊,没有大起大落,但在每一个位子上几乎都做到了最好。然而这一生平平奇的宰相李沆,史书评其“正大光明”,王旦称其为圣人,宋真宗认为他忠良纯厚,始终如一,真长者。王曾颇有岳父的风格,然而到了现在,他却知道天下不得不变了。就连这个时候还飞扬跳脱的欧阳修,都知道说“凡物极而不变则弊,变则通”“物无不变,变无不通,此天理之自然也”。王曾怎能不明白这个道理。变是要变,关键是怎么去变。没头苍蝇一样乱来,胡搞一气,那还不如老实守成,变不如不变。徐平能够带人说明白“谋公利为天下之大义”,从义利之辨中跳出来,在王曾的眼里,已经有了谈变革的资格。把桌子上的灯调亮,王曾继续埋头读桌上的富国安民策。京西路去年的新政,身为宰相的王曾自然是清楚的,甚至大多数条款他都能如数家珍。但为什么采取这样的变革措施,背后有怎样的考虑,王曾就不清楚了。这样的国家大事,他相信徐平必然是有系统的考虑,不可能如顽童一般,想出来一件就做一件。现在细读富国安民策,跟自己印象中的京西路的变革举措一一对应,王曾慢慢开始把脉络理清楚。为什么大量的变革都是围绕着棉布来展开原来是因为棉花可以规模化种植,棉布可以工厂化生产,布匹又是衣食住行中百姓所必需。不吃饭就会饿死,所以粮食是不能够做为商品的。保证百姓的必需物资是政权的当然责任,因为你不得不用,所以我要用这个来赚钱是不可以的,这样做是亡国之道。食盐专卖,大家都当成是收税,而不是做为商品赚取利润,不可跟普通的商业买卖同日而语。棉布某种意义上不是生存之必需,但纺织品又是人人都离不了的,有巨大的规模,可以赚取海量的利润,这是徐平选择这个产业的原因。背后用棉布产业冲击旧的生产关系的目的,徐平也没有藏着掖着,直言因为布帛是朝廷赋税的重要组成部分,甚至还有部分的货币功能,因为重要,所以要改。所谓财富是满足人的欲望的有形的无形的物资与各种产品,包括文化产品,是可以用人的双手创造出来的。而人创造财富的能力,随着生产工具的改良,组织程度的提高,分工协作的深化,是可以不断增长的。产品生产出来,只可以在交换和分配中到了需要的它的地方,才能成为有用之物,有用之物才是财富。在这个过程中,可以形成利润,用这个年代的词语就是利息,利润中的一部再投入到生中,除了维持生产,还可以扩大生产。这样一根链条建立起来,整个社会就组织起来了,为了获取更多的财富而运转。而获取更多的财富,在公利是天下之大义的原则下,就溶合到了本来的意识形态中。读完这些,王曾就把徐平在京西路的新政彻底理清楚,拔去了那一层蒙在上面的迷雾。匣子里的所有书册读完,王曾抬起头来,只见外面天已经泛白。今日休沐,并不需要上朝,王曾可以暂时放下朝政琐事,仔细想一想这一套富国安民策。把书重新放入匣子里盖好,王曾轻声道:“汉太祖奄有天下,用黄老之术,天下清静无为数十年,而有文景之治。至武帝奋然而起,威加海内,四夷宾服。是武帝之雄心壮于文景两帝耶如此说则是愚夫之论了。此一时彼一时,至武帝之时,不得不变了。如今本朝前数十年虽欲清静无为而常不可得,但到了今日,也不得不变了。理财之术,徐平远过于桑弘羊,于道又能自圆其说。有此一策,足以安天下”汉武帝东征西讨,威势之盛,古今罕有可比。用兵需要有钱粮,桑弘羊便就是汉武帝的钱袋子,保证了军用所需。徐平能做到桑弘羊做到的事情吗今夜之后,王曾认为是可以的,而且可以做得更好。第194章 此一策,可安天下下十年风雨,金水河边的“酒鬼”亭多了岁月的积淀,在明媚的春光中显得格外的厚重朴实。绿玉般的杨柳垂下万千丝绦,像一双双小手拂去落在亭上的时光的尘埃。吕公绰坐在亭子里,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酒,百无聊赖地看着离亭不远的官道。徐平家里的酒楼依然开在金水河岸,还是那半新不旧的酒楼,还是那硕大的草棚。里面卖的烈酒,大火浓汤煨出来的肥美的肉块豆干,各种各样清爽利口的小菜,在这条金水河上早已经远近驰名。十年前,人们称这里是卖酒的徐老儿家,现在,人们称这里是徐龙图家。徐龙图家里为什么在这里卖酒很多年轻人已经说不清究竟了。一头不大的灰驴从官道上行来,不紧不慢,驴子的脾气显然不太好,不时打个喷嚏甚至摞蹄子。骑在驴上的人吓得脸色发白,紧紧抱着驴的脖子不敢松手。到了徐家的酒楼前,一个小厮急急忙忙跑上前去,帮着牵住驴子,躬身行礼。骑驴的人从驴上下来,长长出了一口气,扔给小厮几个铜钱。顺手整了整衣服,四处看了看,见到金水河边的“酒鬼”亭,眼睛一亮,吩咐小厮几句,快步走来。现在这里的主管是当年门前的小厮,其他的老人要么有了好的去处,要么在徐家步步高升,早已经离开白沙镇。现在这位主管,也在琢磨着怎么到开封城里去呢。吕公绰看着骑驴的人走到亭前,样子有些狼狈,不由笑道:“子飞,你如何扮成这个样子倒像个贩货的小商贾徐平家里早已经没人在这里,何必如此小心”钱明逸走进亭里,脸色犹自发白,对吕公绰行礼:“吕兄说笑了,京城可不是平常的地方,我们这些人,岂是想来就来的若是让有心人看在眼里,事情不小”“这里只是开封府界,离着京城还远着呢来,一路辛苦,过来饮一杯酒”钱明逸上前与吕公绰分宾主坐了,端起杯来,一饮而尽。把酒杯放在桌子上,钱明逸咂了咂嘴:“这酒好力气其他地方,再不见这么猛烈的酒”吕公绰道:“这白沙镇,可是当年徐平起家的地方。十年前,他们家里得罪了刘太尉的姻亲马季良,从京城里搬到这里躲避。那个徐平只是京城里的纨绔少年,到了这里之后不知怎么就洗心革面,一心读书,几年之后便就一举高中。因了这段渊源,徐家现在虽然富贵了,这处酒楼却一直开在这里,就连酒水菜式都一如当年。徐家当时能缓过气来,便就是靠着这里的酒水。所以,这酒鬼亭卖的酒,其他地方确实买不到。不要小看了这里,在京城里可是大有名气,当年曹武穆太尉,也曾经专门过来饮酒呢”钱明逸看不远处的铺子,果然来来往往有不少武人,都是来自不远处的禁军大营。不过现在徐平官居三品,位高权重,再也没有人敢在这里闹事了。两人坐着说了会闲话,钱明逸才小声问道:“吕兄,你可是一个人到这里来的我到洛阳为叔父奔丧,未得诏令不得擅近京城,被人看见了可不是小事”吕公绰道:“你放宽心,这里离京城数十里,快马也难一日之间来回。来这里饮酒的多是金明河和官道上的商旅,哪里那么容易碰到朝廷里的人”钱明逸不仅仅是大宋的臣子,还是吴越王族之后,不得诏命擅到京城,事情说大可大说小可小。当年钱惟演就已经闹出过一次,就此断了入政事堂的念想。左右看看,见没有人注意这里,钱明逸才取出一个小小包袱放在桌子上。用手按着包袱,钱明逸正色对吕公绰道:“徐龙图对此事看得甚紧,我花了无数心力,也无法弄到正本出来。这里的一册,是我靠着结下的人脉,找人问了,一点一点拼凑起来的。虽然与正本相比必然有些脱漏,但八九不离十,已经足够明了徐平要干什么了。”“此书果然如此重要我总觉得你们小题大做了吧”吕公绰有些不以为意,看着桌子上的包袱,撇起嘴角来。钱明逸一边小心地把包袱打开,口中一边道:“吕兄切莫把此事当作等闲,徐龙图在京西路一年施政,都在这书里了。而且,自年后这几个月来,依我在西京城所见,徐龙图明显与去年不同了。去年还只是想着兑了河南府飞票,今年却志不在京西路了”吕公绰听了不由哑然失笑:“他徐平一个乳臭未干的卖酒小儿,志不在京西路,难道还敢想两府之位这话说不出去,不叫人笑掉大牙”“不到两府,但是计省之省主,徐平说想,谁敢说他做不得”见钱明逸神色认真,吕公绰脸上笑容慢慢消失,皱纹都还僵在脸上。就连钱明逸这种闲人都看出了苗头,难道徐平真地是这么想的蓦然回首,吕公绰突然发现如今的徐平竟然真的是最合适的三司使人选了,哪里还是当年的那个卖酒小子。除了知州的资历还有所欠缺,徐平所有的资历都已经补全。善于理财之名朝里朝外无人不知,能力不容置疑。就连为徐平摇旗呐喊的人都一点不缺,当盐铁副使的时候,徐平主持废折支发实钱,中下层官员都受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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