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好的”阴阳怪气的声音又响起:“我可是听说,童大在河南府周围几县放贷生息。别欺我们不看法例,公司什么生意都能做,就是不能放贷,这钱只怕收不回来了――”“唉呀,作奸犯科的事情那厮也敢做那给我们看的账也信不过了”这下分司官员彻底急了,一起涌上来,把童主管紧紧围住。老都监挤到最前面,抱住童主管的腿嚎啕大哭:“没有良心啊,我这种老人家的钱你也忍得心下得去手不还我钱来,我一头撞死在留守司门前到了九泉,也饶不了你”童主管并不知道童大郎有没有卷款潜逃,卷走又卷了多少,现在酒楼已经里里外外搜遍,找不到一文铜钱。若说全部放贷出去,又不见借契,被这些人逼住,一时慌了手脚。第124章 谁愿意扫垃圾秋光明媚,微风不起,太阳晒在身上暖洋洋的。大道上人来人往,不时可以听到异乡的口音。最近一段时间,洛阳城里外地来的客商明显多了,棉布这个商机,已经被很多人盯上。特别开府的商人,对棉布不陌生,甚至比洛阳本地商人行动都迅速。结束了长寿寺大起居,徐平和王尧臣并肩走出门来。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徐平对王尧臣道:“前面有家酒楼,菜色极是清洁,特别是做得好鲤鱼。我们到那里吃条鱼,喝几杯酒,先不急着回衙门去。”王尧臣正要与徐平商量一下最近的形势,自然应允。两人也不骑马,信步沿着街道向前走去,不多远便就到了一座中等规模的酒楼前。这是河南府的产业,一样是被衙前扑买。只是这里生意极好,这衙前已扑买多年。酒楼前迎客的小厮最是眼尖,见到徐平和王尧臣过来,一路跑着迎上来,不住地行礼问候,向酒楼里面让。一边头前带路,一边不住地给酒楼里的人使着眼色,告诉他们来了大人物,好好侍奉,千万不要惹出乱子来。到了二楼,选了一间清静整洁靠窗的阁子,小厮擦着凳子,一边问道:“两位官人今天用让什么酒菜店里的新鲜的洛河鲤鱼,最是肥美”两人坐下,徐平对小厮道:“你看着上菜吧,鲤鱼也做一条来。酒选瓶温和些的,我们两人都喝不了烈酒,其他你拿主意便了。”小厮答应一声,便识趣地出了阁子,去安排酒菜了。店家上了茶,王尧臣喝了一口,把茶杯放下,对徐平道:“最近洛阳城里不太平啊――”徐平笑道:“又不是什么大事,听说你不是把销铜钱铸器的什么宋员外抓了,不但是追回了钱庄被抢的铜钱,还有许多富裕。这种不太平的事情,又有什么关系”王尧臣听了就笑:“谁能够想到,那宋员外竟然是个大贼,从他家里起出来的铜器,可不比那四车铜钱差多少。有这些钱贴补,我的手头突然一下就阔绰起来”此时有铜禁,私铸铜器本就是违法勾当,宋员外还收强盗的赃物,数罪并罚,他的脑袋是保不住了。虽然说此时并不会抄罪犯的家,但违禁的铜器还是要罚没的,这些都是违法的赃物。几千斤铜入账,河南府的钱库一下子充实许多。抢钱的案子已经过去,只剩下冯押司三人逃得不知去向,河南府行出海捕公文,各州县抓拿。但这个年代的海捕公文也就那么回事,也没人指望着靠那把案犯抓回来。谈了几句案情,话题便就绕到童大郎身上来。王尧臣叹了口气:“没想到那童大郎倒是个狠人,能够把到手的一切都弃掉,手刃了杜二给兄弟报仇,就此不知道逃到了哪里。他逃得倒是爽快,现在留下一屁股烂账,城里炸开锅了”徐平笑了笑:“伯庸焉知童大郎就是把一切弃掉他手里经过了那么多钱财,随便抠下来一点,也够后半世享用的了。”“说是经手,其实他哪里做得了主公司是云行提出来办的,规矩你知道,账目都由专人去做,官府查验,童大郎又能捞到什么好处”此时酒菜上来,小厮倒满了酒,徐平便就让他离开,不需在面前侍奉。与王尧臣喝了一杯酒,徐平道:“伯庸啊,你说的那是守规矩才会如此,但是童大郎那里,从一开始就是为了逃避把钱存入钱庄,后来又想方设法偷逃税算,他们可不是守规矩的人。官府查账,查的只是明账,如果的暗账,投钱的人又愿意,那谁也没办法。”“云行这话说到点子上了,我现在就是怀疑,童大郎经手的那些账目,只怕有些不明不白。昨天有人来报,一众分司官员找到了留守司衙门,与孙沔家里的知院主管激烈争吵了半天。听说,就是为了他们投到童大郎公司里的钱不知去向。”徐平听了就笑:“钱庄被抢一次,大家也都应该看清楚了,铜钱那么重,你能够抢去哪里你就是把钱庄的铜钱搬回家去,花也花不掉,运也运不走,早晚还得乖乖还回来。童大郎一个人,最多加上一个日常跟着的随从,能带走多少铜钱五十贯他们就拿不动了”王尧臣道:“然而现在就是他经手的账目不清楚,钱不见了――”“钱总有个去向,账目官府查验过,钱不该不见。现在说钱少了,那就摆明了他们以前给官府查验的是假账做假账哼,现在就看孙沔敢不敢出来认了”孙沔敢认,徐平就能把他发配到边远州军去,老账新账一起算清楚。转运使司是管不了留守司,但出了这种事情,管不了也管了,谁还能说徐平什么王尧臣叹了口气:“到了这个地步,孙沔必定无法全身而退。那钱的数额可是不小,别说他一向悭吝,不舍得向外掏钱,就是肯掏,只怕砸锅卖钱也填不上。我现在担心的,是此次牵扯太广,而且受牵连还都是势力人家,到时闹出乱子来。前些日子,你说童大郎那里就是洛阳城的垃圾筒,任他们闹去,这下可好,他自己把垃圾筒把踢翻了――”这种事情,徐平可是不陌生。在他前世,因为各种非法集资之类,最后为首的卷款跑路,剩下被骗钱的民众各种各样的都有。告状上访的,喝药跳河的,围政府大门的,什么样的人没有到了这个年代,还无非是一样的路子,只是被骗的都是有钱有势的,一不小心就要闹到朝堂上去。王尧臣担心的也是此事,朝廷查问,他要担压力。想了一想,徐平正色对王尧臣道:“伯庸,此事你可要拿定主意,却不可因为有人闹起来便就和稀泥。钱是他们自己投进去的,官府查账也尽了本分,若是正经做生意,即使童大郎跑了钱也不可能追不回来。祸是自己闯出来的,便就自己担着,再怎样闹,你这里依法断案就好。如果你用官府的钱去补这个亏空,到时两面不讨好。拿到钱的,不管你给多少都觉得少了,人心不足,到时不定反咬你一口。跟此事无关的,说你浪费民脂民膏,讨好权势人家,更是不会有一句好话。借着这件事,也给大家一个教训,老老实实按照朝廷法例做事,自然平安无事,想偷奸耍滑赚便宜的,只能听天由命”王尧臣出了一会神,点了点头:“我明白。只是打翻了垃圾筒,谁愿意扫垃圾”第125章 收获的季节天越来越凉了,太阳一落山,秋风刮在身上便冷得人直哆嗦。童主管站在风里,小心翼翼地对孙沔道:“官人,那些把钱放到童大那里去的人,向河南府递了状子,说是被我骗了钱财。依官人之见,此事该如何处置”孙沔淡淡地道:“当时找童大来,不就是因为他是个外人,出了事能够顶头,牵连不到你身上吗当时怎么想的,现在怎么做就好了”童主管口里发苦,一时语塞,在风里站了好一会,才道:“话虽然是如此说,按照签的各种文契也确实牵连不到我的头上,可法不责重,这么多人闹起来”“什么法不责重你当国法是儿戏吗他们要告,尽管就让他们告去,难道王拱辰还敢到留守司衙门来拿人除非有真凭实据,不然,有我在,你尽管放宽心”童主管言不由衷的连连称是,心里却只是叫苦。孙沔可以顶一句河南府让他们一切依国法行事,童主管说到底不过是一个奴仆身份,怎么能说这种话退一步说,就是河南府把状子打回去,城里的富豪权贵也饶不了自己。平时有人吹捧,那是别人看在孙沔的面子上,现在孙沔对自己犯下的事情避之惟恐不及,谁还会在意孙府一个奴仆有利可图,走到哪里都是救苦救难的神仙,到了现在,却成了人人喊打的灾星了。孙沔说是一切都会为童主管撑腰,可那也只是说说罢了。风掠过树梢,黄了的树叶扑簌簌地掉下来,童主管只觉得前途一片灰暗。王尧臣没有再管童大郎的案子,而是交到了河南府的录事参军手里,只是吩咐了他一句话,一切都按国法行事。至于牵扯到留守司通判孙沔,则要有真凭实据,该叫人来问话就问话,该拿人就拿人,只要不是拿孙沔自己就行。王尧臣自己的心思放在了运到洛阳城的棉花上面。现在运棉花的大车连绵不绝,纺纱织布的场务哪怕是日夜不停,也来不极消化那么多棉花,货场里现在堆积如山,由此带来了一系列问题。这一天秋光明媚,徐平给王尧臣发个贴子,邀他到秀秀住的地方一起饮两杯酒。这个季节正是秋天风景最好的时候,没有时间出城游玩,城里聚一聚也是好的。在衙门里处理了一些公务,看看日上三竿,王尧臣带着随从绕到了秀秀住的宅子。刘小乙忙里忙外,正指挥着新招的仆人到处收拾。见到王尧臣来,急忙上前见礼,带着进了院子,也不到房里去,径直带到了不远处菜园里的池塘旁。徐平迎上来互相叙礼,与王尧臣一起到了亭子里,分宾主坐下,对他道:“这园子虽然荒凉了些,但别有一番趣味。你看,那边有几株柿树,现在都红了,倒也值得一观。”亭子边有十几株柿树连成一扯,此时树叶早已枯黄,落了大半,一树柿子红彤彤的看着喜人。旁边还有几株板栗,也是叶落果熟,到处是一番丰收的景象。王尧臣看过,对徐平道:“这处园子虽然没有满园花圃,雕梁画栋,却别有一种田园风味,清新可人。云行买了这里,真是选对了地方。”两人坐在亭子里谈些风景,扯两句诗词,刘小乙带着人上了果子茶水,笑着对王尧臣道:“官人,我们园子里也不是没有花圃,那边不远就有菊花,现在正当得艳呢。”徐平道:“且坐一坐,我们一会过去看。前两日结了霜,菊花已经残了不少。”“经霜的菊花才值得看吗”王尧臣说着,与徐平一起喝茶。盼盼正带着妹妹在那边栗子树下捡落下来的栗子,听见这边说话,抱着妹妹走到亭子里来。向王尧臣见过礼,笑嘻嘻地道:“我妹妹会说话了呢”说完,逗着妹妹学说话,吚吚呀呀也听不清说的什么,徐平和王尧臣一起大笑。说了一会闲话,徐平让盼盼带着妹妹到一边玩耍,自己与王尧臣说些正事。看着盼盼带妹妹离去,王尧臣笑道:“我们果然是没有真正清闲的一天,云行唤我到这里来,我就知道必然还有正事要谈。”徐平摇头叹了口气:“我们这个年纪,这个官位,若是现在图清闲,只怕就要清闲一辈子了。安安心心在家里过日子也就算了,既然已经出来为官,谁又甘心平庸一生”王尧臣默默地点了点头,深以为然。两人都是进士高第,升迁的速度慢不到哪里,再过十年,再怎么也能跻身朝堂了。而能不能干,最终会走到哪一步,给人留下印象的却正是这在外辗转为官的十年。这十年平平淡淡,没有拿得出手的政绩,一生也就如此了。徐平道:“今天叫你过来,确实也是为了赏一赏秋景,放松心情。刚好有一件事,也正要与你商量。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过跟后边西京城的商户有很大关系。”“哦,那就不是小事了,云行说来听听。”“当被买这处宅子,原主人是一个新丧夫的孀妇,名叫唐大姐。买了宅子后,也时常来这里走动,与秀秀说得来,平常说话解闷。唐大姐卖了宅子后,便与一个从京城绣院回来的人一起开了间制衣铺子,在建春门那里。这铺子开起来一直生意红火,她们最近遇到了一桩难事,求到了秀秀的头上。”见王尧臣听了不以为然,徐平笑着摇了摇头:“伯庸也知道,秀秀为人乖巧,是从来不过问我的公事的。以前她也帮着唐大姐办过几次事情,都是私下里去求人,当然也没有瞒着我就是了。我不阻止秀秀这样做,一是她做这些事情有分寸,再也有一个,我也希望通过唐大姐知道西京城里开起来的这些小公司过得如何。伯庸啊,我知道在你们的心里,觉得什么公司是无所谓的事情,还不如以前的商铺好管呢。但是,说实话,我们在西京城搞起来的新政,最后能不能开花结果,最后是要着落在这些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