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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地老去。后来的长官不擅经营,公使酒库里再也没有了酒,三十年前遇仙楼终于寿终正寝,只剩下了这破败的楼房,杵在邕州城最繁华的地段,回忆着往日的时光。陈老实本是作为禁军调来邕州,岁月流逝,他也一天天衰老,禁军拣汰下来作了厢军,最后被打发过来看守破败不堪的遇仙楼。乔大头是陈老实禁军中老兄弟的孩子,老兄弟不服岭南水土,在乔大头五岁的时候撒手西去,本地讨的浑家不知去向,由陈老实一手养大。等到乔大头成年,陈老实托人把他补在本州杂役厢军里,与自己作个伴。每天他们就蹲在遇仙楼外,看着路上的人群川流不息,看着岭南的日头日复一日地升起又落起,偶尔回忆起年轻时在中原的时光。乔大头用手肘捅了捅陈老实,撇撇嘴道:“官人来啦。”陈老实转过头,看见路上一个年轻的官人带着两个兵士向自己走来,身后跟着公使库白干办,带着一个公吏亦步亦趋。转过头来,陈老实漫不经心地道:“又换官人啦。”徐平终于有空闲,带着高大全和谭虎,与主管公使库的白干办来看遇仙楼。他要酿酒补贴费用,自然先要把原有资产盘点一下,公使库在繁华地段竟然还有一座酒楼,倒是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这样的优质房产一直没有出租出去,放着慢慢败坏,也可见前几任知州通判对公有资产的经营多么不上心。到了楼前,蹲在地上的两个穿得破破烂烂的厢兵只是看了徐平一眼,便依然蹲在那里看街景,毫无起身的意思,想来平时惫懒惯了。白干办脸上挂不住,抢上前来对陈老实喊道:“陈老实,这是本州新任通判,前来检点酒楼。你不起来迎接,是要找板子打吗”乔大头缩了缩脖子,对陈老实道:“干办要打板子哩”“打呗。”陈老实依然漫不经心的样子。徐平无耐地摇了摇头。厢军队伍庞杂,大致可以分为三个类别。补充禁军可以征战的,以每指挥五百人左右为单位,都有番号,邕州有静江和新招静江两指挥,一千多人,已经全部被曹知州带走驻防邕州属下五寨。还有一种是正规一点的役兵,也有番号。剩下的就是杂役厢军,没有番号,虽然挂着军队的名字,实际却做着杂役的工作。北宋的禁军基本全是北方人,九成也都驻扎在北方,广大的长江以南地区全靠厢军维持秩序,地位比北方的厢军要高一些。但杂役厢军从不教阅,也不指望他们打仗,实际是官方的仆人,素质可想而知了。民不畏死耐何以死惧之这两个厢军跟乞丐一样,一副生无所恋的样子,白干办吓唬他们有什么用打死还省了烧埋钱,他们怎么会怕呢。看了看破败不堪的遇仙楼,徐平问蹲着的陈老实:“你们在这里看了多少年了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吗”陈老实道:“我们在这看了十多年啦,怎么会一直是这个样子这楼房一天比一天朽啦,再过几年都不能给我们爷俩遮风挡雨喽。”看着陈老实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徐平甚是无语。听他说话不像本地人,便问道:“你老家哪里听起来不是本地人。”陈老实道:“我们爷俩河东晋州人啊,太宗皇帝征讨交趾,回军时我们便留在了邕州,一晃四十多年喽。老了,也不知还有几年好活。”乔大头一边小声道:“我是本地出生的,算是本地人。我阿爹才是晋州人,他死了都三十多年了。”原来是当年太宗征交趾时留下来的老兵,徐平看着他们,心里有一种难言的滋味。宋初的几任皇帝都有收复交趾,郡县其地的意思,太宗太平兴国五年乘交趾内乱,出兵讨伐,先胜后败,数万大军大多葬身岭南。这些老兵见惯了生死,早已经荣辱不惊。叹了口气,徐平道:“原来是前朝禁军老兵,失敬了。我要收拾遇仙楼重新开张,你们开了门让我进去看一下。”陈老实站起身来,掏出钥匙与乔大头开了门,口里嘟囔着:“收拾什么,重新建一座新楼不是更好我们爷俩连个安身的地方都没喽。”一开门,一股腐朽的味道扑面而来,像是推开了一扇千年古墓的大门。陈老实和乔大头却浑然不觉,摇摇晃晃地径直向前走。酒楼里光线昏暗,封住了的窗子缝隙勉强挤进来几缕阳光,漫无目的地洒在满是尘土和青苔的大堂里。大堂里面乱七八糟地摆着一十几张桌子,早已看不出什么质地,门口进来的风一吹,便摇摇晃晃。徐平叹口气:“桌子凳子都不能用了。”乔大头听见,凑到陈老实身边说:“陈阿爹,官人说这些桌子凳子不能用了,都是杉木的,烧起火来可好了,这两个月我们不用找柴火了。”他的样子像是两个人说悄悄话,声音却大得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徐平却觉得有些悲哀,这两个人身居闹市,却像深山里的人一般,身边的一切热闹繁华对他们就像是草木一样,看着生死,看着荣枯,却与他们两个没一点关系。他们就像这座衰败的酒楼,静静等待着结束的那一刻。“楼上去看看吧。”徐平对身边的人道,当先踏上了楼梯。高大全急忙抢上前来,走在徐平身前,口中道:“这楼梯朽败得厉害,官人小心些,走在我身后就好。”楼上是小阁子,一如东京城里酒楼的布局。透过尘土、蛛网和遍布的青苔,徐平仿佛看见了多少年前,满身锦缎的官人员外坐在阁子里谈天说地,旁边的歌女唱着从大城市传来的早已不新的歌词,小二高声唱着菜名,卖各种小吃的小贩在阁子里穿梭。陈老实站在楼梯口,手里把玩着钥匙,百无聊赖。他已经老了,只是静静等待着自己大限的到来。世间万物在他一双浑浊的老眼里都是模糊一片,早已不能一一区分开来,他也没有心思去区分了。身边的乔大头看着徐平几个人却有些好奇,他三十多岁,还没有感觉到死亡扑过来的影子,还愿意睁开眼睛看看外面的世界。高大全在徐平身边道:“官人,这里看起来比我们家白沙镇上的酒楼还要大得多啊,就是朽败得厉害,不知要花多少人力来收拾。”徐平叹口气:“再难也得收拾起来,州里也没钱再起一座新酒楼了。明天你和谭虎带着兵士们来收拾,白干办也跟着,所有花销先从我这里支用。”谭虎道:“官人不是还要酿酒吗我看已经收了不少高粱,兵士们都来了谁给官人帮手”“有什么办法就你们几个人,做了这样就丢了那样,只好先捡要紧的一样一样来,慢慢想办法。”谭虎看了看楼梯口站的陈老实和乔大头,小声说:“其实州里像他们两个那样的杂役厢兵也有不少,官人大可以招集起来做些事情。反正他们闲着也是闲着,每月俸禄不够衣食,赏上两贯钱,他们对官人还感恩戴德呢。”徐平听了不由动心,用自己手下的厢军比雇人靠谱多了,只舍得发工钱一样也能干活,还更加好管理。“你说得也有道理,等我回去查一查,明天都拨给你。”徐平说完,又对身边的白干办道:“对了,明天白干办也要来,这是属于公使库的酒楼,你也带几个人来收拾。还有,白干办,这酒楼军资库征用之后每月算多少租钱”白干办一直小心看着徐平脸色,生怕他怪自己照顾不力,让官物破败成这个样子,如果苛刻一点,让他掏钱出来赔可就麻烦了。听见徐平并没责备自己,还谈起租钱,白干办才放下来,急忙道:“两库现在一样都是通判管着,小的哪敢插嘴”徐平笑笑:“曹知州要不了多少日子也该回来,我定租钱,不定他到时嫌多嫌少,你按市价说个价钱吧,到时也有话说。”白干办小心看了看徐平脸色,小声道:“每月一贯钱通判觉得如何”“哦,也不贵,那我定每月两贯足钱好了。”这么大座酒楼,这个价钱不算贵了。再说公使库是他与知州两人用,怎么也亏不了自己。要不是与曹知州不对付,徐平肯定会把租金定到二十贯,公使库里的钱花起来方便得多。在禁酒的州,公使酒库里的酒是不许外卖的,只能用酿酒剩下的酒糟制成醋发卖,称为醋息钱,是很多州公使库的重要财源。邕州不禁酒,公使库可以自己开酒楼,只要像其它酒楼一样交税就行。大宋朝廷对钱看得紧,地方怎么折腾不能少了中央的税就是了。徐平最终决定自己将来酿酒获利归入军资库,一是入公使库作为小金库资金容易受人非议,再一个也不想便宜了曹知州。知州对公使钱有最大的决定权,徐平只能监督,自己赚来的钱怎么甘心这样用。只要有了产业,不管审查得再严,也不会让主管的徐平少了钱花,还是自己的政绩,何乐而不为。第12章 空调一进入三月,邕州的天气突然热了起来,就像最热的六月天,中午烈日当空的时候,一下把空调关了,热得人没抓没挠的。这天一大清早,徐平在自己院子里的菜地中观看菜的长势,秀秀和高大全两个跟在后面拔着杂草。露水打湿了裤角,腿和脚都凉凉的,呼吸着菜地里沁人心脾的清香,从头到脚,从内到外都透着舒爽。秀秀拔着草,看了一眼天边已经探出头来的红日,嘟着嘴道:“讨厌,太阳又出来了官人啊,这才刚刚三月天气,怎么就热得跟我们中原那里六月里似的。再这样热下去,秀秀可是要烤化了。”高大全擦了擦额头的汗,对秀秀道:“怎么可能一直热下去要我看,也就是这样了,无非是比中原热的时间长一些罢了。”秀秀问徐平:“官人,你说高大哥说的是不是真的”“这里一年十二个月里要热十个月,高大全说的大致差不多。”“那还好,不然我们怎么在这里呆下去”秀秀一边说着,一边小心地摘身边的辣椒,对高大全道:“高大哥,你去拿个篮子来,这辣椒又该摘了。”高大全应了一声,转身离去。徐平笑着问秀秀:“我在庄里种了那么多年,往常要你吃一点就像喂毒药似的,怎么到了邕州你一天都离不了这辣椒”秀秀想了想,却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在中原的时候觉得这东西可难吃了,给自己找罪受么到了这里,尤其是天热起来以后,没有辣椒就吃不下饭。嗯,我也想不来是为什么。”“辣味开胃,这个地方气候闷热潮湿,吃上两颗辣椒,把身体里的毒气都逼出来,人才会觉得舒服。秀秀,这就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各地有各地的口味。每天吃上两次辣椒,瘴毒都会远远躲着你”编着理由哄着秀秀,徐平也是心中感慨。辣椒自己也种了不少年了,在中牟的时候没培养出一个吃辣的来,到了邕州,吃不了几次,秀秀和高大全便无辣不欢,把这地里的辣椒当成了宝贝。后世人口密集了,瘴气不见踪影,两广的人口味大多清淡,只有深山里的人们才嗜辣嗜酸,这种饮食可以有效地对抗恶劣的自然环境的侵害。此的邕州人烟稀少,就连邕州城也与后世大山里的环境差不多,潮湿闷热的天气,人们只要吃一次辣椒就会喜欢上。酿的白酒已经陆续蒸了几大缸出来,徐平没有急着发卖,找了个凉爽的地方存着,把香味沉出来再说。这里高粱很少,大多都是当作马匹的饲料,酿酒的原料不好找,很难保证连续不断地白酒生产。从中原来的时候,徐平带了一些适合本地的后世作物种子,除了现在地里种着辣椒、蕃茄等蔬菜,最重要的就是玉米,当然甜高粱和苜蓿这些牧草种子也不能少,就不知这里种着合不合适。官员都有职田,作为外任官员的补贴。邕州作为节度州,知州曹克明有职田十五顷,通判徐平有八顷,其他大小官员二顷到五顷不等。职田由通判掌管,以前都是租出去收租子。邕州这个地方,连种之前地要耕都没有普及,收租能收多少徐平来了之后便全部收了回来,都种上了玉米,等收了之后作为酿酒的原料,收入肯定比租出去多,收钱的时候各级官员还要谢谢他呢。太阳爬到头顶上,辣的阳光洒下来,蒸腾着地里的湿气,外面就再也呆不住了。徐平回到屋里,对跟进来的高大全道:“真是热死人,前几天我让你带人打的深井打好了没有”高大全擦了擦汗:“前天就打好了,这两天谭节级正带人淘呢”“出来的水凉不凉”“冰凉,刚出井的水洗一把脸,舒服到骨子里去。”徐平点头:“好,我们去看看。”后院里,谭虎带着几个兵士正围着一口井向外汲水,见到徐平和高大全过来,急忙上来见礼。徐平到井边,看了看井里出来的水,已经清澈澄亮,道:“差不多了,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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