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老师的小课堂。】
——在这段时间里,我能出现的时机只有昨晚,因为那个时候你很需要我。
【我现在也很需要你,肯。】
——希斯莉,听话一点,去吃早餐。
肯的语气听上去并没有被冒犯的不高兴,希斯莉换位思考片刻,意识到如果肯要求自己去做什么过火的事,她也都会觉得理所当然。
放在其他情侣身上就会显得太病态了,但这在肯和她的面前很正常,她珍惜自己,总比一点也不爱自己要好。
【好吧。】
她最后妥协道,向自己妥协没什么不对的。
酒店早餐没有什么特殊的,那只是酒店早餐。
长桌上有自助的食物,班尼迪克蛋,烤吐司,烟熏三文鱼,粥,意大利香肠,培根。
希斯莉转了个身,无数水果和点心被精致做作的摆在靠墙的橱窗里,在射灯的照耀中用各种程度熠熠生辉。
…早餐有冰淇淋这种事也不知道到底在挑战谁的底线。
【我不饿。】
希斯莉盯着这些,像盯着欠钱不还的仇人。
在发高热的第三天,她从得来不易的浅层睡眠里被强行叫醒,接下来有数个小时无法停止剧烈的呕吐与偏头痛。恨不得立刻昏迷过去,和这个并不美好的世界永别。
胃酸好像在那个时候一并灼伤了她的鼻腔和口腔黏膜,导致她每一次细小的咳嗽和吸气,都如同劈开一道鲜嫩的伤口那样劈进了她的后脑。
越痛越想要逃避,越逃避就越会觉得痛苦。很恶心。希斯莉从没允许自己出现那么狼狈的姿态,只有在她临死前的日子里。
那些是漫长的最痛苦的折磨,对生命,也是对她摇摇欲坠的自尊。
希斯莉冰蓝的眼睛里蓄满泪水,好在她早已在角落坐下,并没有因为视线模糊和什么人再狼狈相撞。
餐厅里没人会对边缘坐着的人多加注意,她伸出意识,顺着肯的方向,一路走到遍布月光的空地里。
男人坐在空地上一个烧焦的木桩子上,此时正半侧着头,有一下没一下的擦着手里的什么东西,不知道在沉思什么。
明亮的月光几乎令人躁狂了,然而在一片混乱的哗然中,只有肯保持着静止。
希斯莉,我不是没吃过更难以下咽的食物:生老鼠的肉,蝙蝠翅膀,山洞里凝结的水。
觉得耻辱是不必要的。
肯有力的大掌牵起希斯莉,森林在他们突兀的奔跑里变得模糊了,旧日的景象开始飞速倒退。希斯莉也看清了他坐在树桩子上一直擦拭的东西,那原来是一把带着尖刺的厨刀,对她来说过大,对肯却正好,利刃在月光下寒气森森。
——好好活着是最难得的。
过了一会,肯遮住了希斯莉的眼睛,没有让她看久远的、他自己都很少想起的画面,仅剩的声音让两个希斯莉都沉默下来,直到希斯莉摇了摇他的手。
她柔软的指腹也带着玫瑰护手霜的香气,像小猫的肉垫摁压人类的嘴唇。
【你想吃什么?】
肯点了希斯莉需要吃下的营养食谱,然后回去,继续擦起了他的厨刀。
希斯莉忍了一会,这次没有再推开盘子,她挺直腰背,一点一点用刀叉切割,吃的很慢,也很异常艰难。
【我可能会得上厌食症。】
她开玩笑似的在心里对肯说。
淡蓝色的月光恢复了初始状态,夜风如涛如浪,肯坐在那里,如同某种永恒平静和孤独的具象化。
他没再说什么,转而默默安抚着希斯莉,直到她果真一点不剩的吃下了他安排的一切。
——出酒店门。
肯确认过希斯莉拿着他的钱包,把带着路标的想法一个接一个传递给她。
——向左走五十米,然后右拐。我们得赶在下雨之前回酒店。
纽约的街头总是因为人群众多而十分热闹,但希斯莉走在其中,依然是显眼的那一个。
晨间的微风留恋地吹拂着她的裙角和乌黑的发梢,露出希斯莉碎发间冰蓝色的双眸。
一个气质忧郁揉杂着天真的女孩儿,肌肤和骨骼浑然天成,雪色纤细,挺拔修长,又因为五官精致,显出格外奇异的绮丽来,不管她路过谁,谁都要回头多看一眼,哪怕这样的美人是不会关照陌生人的心如擂鼓的,更不会多加在意。
——我早说过你很漂亮。
【我自己看不出来。】希斯莉诚实道,【再漂亮的脸盯着看过二十年也看不出哪里不对了,我反而只记得你比我期待中的更英俊。】
这条商业街在纽约是高档地区,但肯留给她的钞票很厚,希斯莉没有为自己担心。
她忽略掉所有若有若无的目光,听着耳边肯的指示,径直朝那家店铺走去。
正在此时,她和一个长相英俊的黑发男人擦肩而过。
希斯莉瞥了一眼,发觉他和自己同样长着蓝眼睛,而且他正在和她对视。
【他看上去还没超过三十岁?】
唯一的区别可能只是他的蓝眼睛更浅,希斯莉在匆匆一瞥中判断出那是晴空蓝;而她的更深,还有些刚刚在餐厅的红血丝。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希斯莉随即将这个不到一秒钟的对视抛在脑后。
看过超英系列的观众不会有讨厌黑寡妇的人。
又有谁不吃美强惨人设呢?她那么强大而神秘,优秀而美艳,娜塔莎的个人魅力是与生俱来的,可她的结局也那么孤独而悲情。
就算是希斯莉也喜欢漂亮姐姐。
……落在美国队长和黑寡妇眼里,就是漂亮的女孩子忽然发呆了两秒钟,连长睫忽闪起来的频率都是温吞的。
身为五感超出普通人太多的超英,他们一眼就能看出,这个女孩子身体素质是普通人里的中等偏下,她的手骨和脚踝纤细到简直一折就弯,皮肤一碰就红,也完全没有受过训练的人都有的“保护致命部位”的具体认知,所以美国队长会毫不迟疑地带她去医院,神盾局也只是让黑寡妇出面冷眼旁观。
阳光透过病房的百叶窗,落在女孩子小小的毫无血色的脸上,落进她天真而忧郁的蓝眼睛里。希斯莉眉目中的脆弱感和神经质并不伤人,她只是太虚弱也太惹人怜爱,像印象派画家都愿意捕捉的倩影,薰衣草色,比薰衣草淡一些的浅紫色,温柔的黄色、蓝绿色。
两秒钟过去了,希斯莉眨了眨眼,从“娜塔莎好漂亮是美人姐姐就算是调查也没关系我还是好喜欢她”的情绪里把自己艰难地拔了出来,并意识到美国队长给她带的鲜花此时已经被递到她面前了。
“我们希望你会喜欢。”金发男人望着她笑,眼神温和,像是在看某种毛绒绒的幼崽。希斯莉不介意他和旁边娜塔莉一刻不停的注视,对方是超级英雄这种概念无意识但深深地植入了希斯莉脑海,她完全信任着他们,并且百分百可以做到像看待普通人一样面对他们。
——肯克制的露出了小小的疑惑。
我知道这个想法听上去有点矛盾啦。
希斯莉笑着想,可能是因为我没有真的经历过什么灾难。我没办法把他们当成顶天立地满身金光的英雄,不是说他们不值得,相反,我认为他们比英雄还要伟大。
只是身为一个漫威观众,我们早早知道了他们的结局和每一丝细小的心路历程,他们也有血有肉,不是枪打到身上就不流血,所以我不会觉得他们很远,虽然心理和生理上肯定有距离需要保持,但这足够近了。
我是不是依然没说明白?
——肯安安静静把自己沉了回去,仿佛从来没浮上来过。
满天星、剑兰和康乃馨彼此掺成细密蓬松的一大捧,玫红的柔粉的,红中带白,开放得热烈至极,又没什么惹人不快的香气,包装纸被处理的很妥帖,植物本身的草木气味就是清新而馥郁的。
“谢谢你们!”希斯莉快乐的接过她的花,抱了个满怀,盯着娇艳欲滴的花们看了又看;她这个时候更像一只人间珍贵的脾气很好的小猫咪了,发现在被人好好对待,她绝不会不进反退的伸伸爪子,而是愿意把小脑袋低下去,慢吞吞软乎乎的蹭蹭对方手心,不去论陌生的善意到底有几分。
“希斯莉,”美国队长纵容地看着她一下一下拨拉花瓣上的水珠,“我和你的医生聊了一聊,她说你还不能出院,要再保守观察一天。”
他看见女孩子顿住了。
她想起了什么,然后抬起头来,目光匀给他们两个。微笑浮现在她的脸上,怯生生的,又有一点因为实在是过于漂亮而生出的天然明媚。
“嗯……”她出乎意料的说,“可以麻烦你们存一下我的号码吗?”
“怎么了?”美国队长从上衣兜里拿出了他的翻盖手机,但只是握在手里,没有打开。娜塔莎的目光也没有离开她。希斯莉有点紧张,但她的紧张是坦然的。
“我希望你们有需要的时候可以打给我,因为我真的很感激你,以及你们帮助我的一切。”女孩子的眉心颦着,她细白的手指绞来搅去,看得出的确不太擅长打直球,在试着散发作为矜持猫猫的同时,对好心人的爱意程度最大化的气场。“如果我当时昏倒在雨里……”她没继续说下去,但看见过她连续几小时高烧的美国队长懂了。
说她有可能会丧命真的不是在开玩笑。
她这样强烈的感激,言之有理。
——念我的电话号码。
肯不负她望地出现了。
希斯莉就照着小黑板念,美国队长这次打开了他的翻盖手机,摁来摁去,显然在认真存好,是有点被她的直球打动到的意思。希斯莉就更加高兴起来;她转头去看黑寡妇,两只冰蓝的眼睛清澈地望着红发美人。
“你要谢我什么?”娜塔莎轻轻笑了,希斯莉知道黑寡妇很少真心微笑,但她依然会为漂亮姐姐诚实心动。
“谢谢你挑的花,它们很漂亮。”希斯莉乖乖答。
她看见黑寡妇到底也存了她的电话号码。
两个超级英雄都觉得自己不会有机会拨打这个电话,但确实,他们认真在联系人那一栏写下了希斯莉的名字。知恩图报的好孩子是讨人喜欢的,假如希斯莉能看到他们两个头顶上方,好感条在她这么说过一次后瞬间就能得到双倍加成。
然后娜塔莎走出病房,接了个电话,护士走进来,给希斯莉挂吊水。史蒂夫向希斯莉告别,他嘱咐她养好身体,按时吃饭。希斯莉一一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