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见匣子已被夺去,也就不跑了,停下脚步笑道:“好哇,你作弊。”叶慕沉见他不怒不恼,也微微笑了下,说道:“我怎么作弊了?我说跑字算正式开始,又没说必须跑着去拿。说谁先拿到匣子便算胜,又没说不准使用灵力。”“好吧好吧,算你有理。”对方右手轻拍额头,故作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戴着可怖的鬼面,却配上这样的动作,不免有些滑稽,叶慕沉心中发笑,方才的不愉快一扫而空,问道:“你戴那面具做什么?”那人收了灵线,慢慢走回他身旁,边走边道:“我这张脸是不能看的,看了要招惹杀身之祸。”叶慕沉不信他,只当是句玩笑话,道:“难道看了你的脸就要受某种诅咒吗?”对方笑道:“非也非也,恰恰相反。看了我的脸就要嫁给我,给我做媳妇的。怎么,你要看吗?”叶慕沉打趣的问:“那你们家还有娶男子为妻的传统吗?”“有啊,”对方道,“我们家还有遇上喜欢的人,不论对方愿不愿意,都要强取豪夺把他带回家的传统呢。”叶慕沉听到这终于忍不住一笑,道:“你们家是哪里来的土著吗,这么野蛮暴力。”对方也笑起来,“可不是嘛,喜欢的人不抓住,一眨眼的功夫就溜走。这也实属无奈呀。”两人谈笑了一阵,顿时亲近不少。连叶慕沉自己也觉着奇怪,自己平日警惕冷淡,与这人认识了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却已感觉万分熟悉,仿佛他们早就认识了几百上千年似的。那人走回他身旁,往天边望去,见月挂树梢,后面拖着一大片乌黑的云彩,把星辰尽皆遮住。于是转过脸对叶慕沉道,“我看这就快下雨了,你赶回仙帝宫应该来不及了吧,不如我们……”话未说完,叶慕沉便骤然打断道:“你怎知我要回仙帝宫?”说时眉眼间已有了几分怀疑。那人笑道:“我一路跟随你而来的,怎么会不知道?”叶慕沉警惕地皱了下眉,忽觉手中一空,转头看去,突然轻轻“啊”了一声,竟是手中的木匣消失不见。“你居然用假东西诓我!”叶慕沉气愤不已。原是方才略施小计所得匣子,乃对方用灵力凝化而成,这下得逞的愉快消散一空,反而有种被戏耍的耻辱感。“你说让我把匣子放在终点,可没说必须是真匣子。我也不算犯规。”对方轻描淡写,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叶慕沉见他这样说,只觉十分讽刺,怒气上涌,提拳来打。那人慢悠悠抬掌一接,将叶慕沉的拳全然包入掌心。叶慕沉心叫不好,立刻收拳,可对方力气极大,竟是收缩不回。这一下着实失了方寸,对方与自己的实力差距那是天差地别,要是对方有意取自己性命,那可如何是好。正不安着,只觉手背传来微微痒感,竟是那人抓着他的拳,在用指尖轻轻摩挲。叶慕沉微微一惊,道:“你做什么?”说话间,那人一步上前,已然搂住了他的腰,“看不出吗?自是占你便宜。”叶慕沉轰然一怒,奋力抽拳,但对方紧抓着不动,这全力一抽却是没能挣脱。叶慕沉又气又急,冲动之下啊呜一口咬在他肩头。那人痛叫一声,喊道:“啊!前辈咬人了!”叶慕沉趁他喊痛,左手一推,从他怀里逃开,怒气冲冲道:“谁是你前辈!”那人委委屈屈,立马改口:“是我叫错了。我不过搂了搂你的腰,就挨了这一口咬。还好是没再亲你,不然就人头不保了。”叶慕沉既生气又好笑,自己修仙多年,还没跟人这样打过架,连上嘴咬都使出来了。虽然荒唐,但又不免觉着有趣,好似回到了童年。心道如果自己是个普通人家的孩子,那么就该有这样的朋友了吧。这么想着,态度也转好些,问道:“你干什么跟踪我,还夺我的东西。”那人道:“怎么是我夺你东西。分明是你要偷我的东西,被我及时制止。”叶慕沉怒道:“一派胡言。”那人正要张口说话,忽然一滴水珠打在发上,抬头望去,天空黑压压一片,果真是淅淅沥沥下起小雨了。叶慕沉惦记着那匣子,不愿就此离去,于是问:“你之前想说什么?不如我们什么?”那人道:“不如我们就近找个地方避雨!”说罢拉过叶慕沉的手腕,倒像是轻车熟路,自然得很。叶慕沉低头瞥了一眼,犹豫了瞬,想着雨中不好胡闹,也就任他牵着了。两人跑了许久,才在这偏僻树林找了个能容身的树洞。雨势虽不大,但在路上耽搁的久,各个还是成了落汤鸡。叶慕沉窝在树洞角落,悄悄朝他望了一眼,见他浑身湿漉,华贵的衣服都拧成了抹布,湿趴趴地贴在身上。叹道:“以你的修为,不该淋成这样。”叶慕沉是委婉的说法,实际上以对方的修为来看,应是滴雨不沾,寒风不侵。那人听到他的声音,转过头来,脸上还带着那张鬼面具。平常看来那是神秘,现在浑身湿透,只觉得怪异。“你说的没错,但那得看跟谁一起淋雨了。”他只说了这么一句,便转过头去。叶慕沉也默不作声,他计划着等对方脱下湿衣,再乘其不备夺去匣子。可转而又觉得太过冒险,自己的脚力不及对方,就算夺了匣子有哪里能逃得掉呢?这样想来,又何必跟上来,反正横竖也是拿不回东西。心里越想越烦,眼皮也愈发沉重。昏昏沉沉中只觉一股熟悉而温暖的灵力包裹着自己,睡得竟是格外香甜。再度醒来时,嗅得一阵烤鸡的香气,肚子的馋虫兀自叫嚣起来,叶慕沉闭着眼假寐不醒。听得那人啧啧道:“真是好香,你看看这焦黄的色泽,瞧瞧着紧实的肉质。烤鸡兄,你说为什么有人肚子饿得直叫,却不敢来吃,我可真是不明白。”叶慕沉的脸一阵发烫,硬是闭眼不理。过了半晌,被那香气围绕愈发饥饿难耐,正要起身看看。谁知那人忽地“哎呀”一声,道:“可惜可惜,整只鸡都掉进坭坑里不能吃了。”叶慕沉顿觉自己被戏耍,愤愤地转过身,面对树壁,却又听身后传来声音:“赶了一夜的路真是口干舌燥,这瓶刚打来的泉水,真是清冽甘甜,好喝好喝。”叶慕沉舔了舔唇,嘴皮都有些发干。心中憋屈得直想将这人毒打一顿,忽听得他一声惊呼:“你是谁!为什么要抢我的匣子。”叶慕沉陡然一惊,连忙摸了出去,却见鬼面男子端坐在一旁,正对面摆着一只烤鸡,一只葫芦。见他出来,哈哈笑个不停。叶慕沉怒火上涌,又一次提拳打去,不料这次对方没有防备,那拳在他面前轻轻擦过,力度不大,却是将他的面具机缘巧合中打落下来!作者有话要说:每次旧章节提示有更新,是流澜回去捉虫了,大家可以不用再看一遍,如果有补充内容我会特意在下一章作话里说的,爱你们哟(^ ^)第32章 客栈事件那人登时一怔,叶慕沉也是一愣。呆然中只见那人面如冠玉,极为俊朗,修仙者也比之不如。两双眸子相望着,谁也没先说话。过了片刻,那人缓缓站起身,拾起掉落在地的鬼面。他没有什么表情,只轻轻吹去面具上一层灰尘,重新戴回脸上。叶慕沉有意缓和气氛道:“你现在该不会要说,我已经看见了你的样貌,所以非嫁你不可吧?”对方轻笑一声,“怎么会。我从不强迫人。”语罢,似是失了兴趣般,从怀中取出那个木匣随意一丢,抛还给他。叶慕沉连忙伸手接住,故意打趣:“怎么舍得还给我了?”那人笑道:“里面没有伤人的东西,自然可以还给你。”叶慕沉道:“这么说你还是在为我着想了?”那人道:“如果你愿意这么想便是了。”他话音淡淡,态度也是漫不经心。叶慕沉怕他因面具的事生气,于是道:“我打落了你的面具,又白拿了匣子。你可别怪罪。”那人沉默了一会,忽道:“抱歉的话可真不好听,道谢也是。”叶慕沉听他声音些微发冷,似乎心情颇为不佳,一时不知如何开口,顿了顿道:“那你看该说什么罢。”那人笑道:“难道世间只有这两句话吗。我看见你,满腹千言万语,你却对我无话可说。”说到此处,他摆在矮树桩上的葫芦突然翻落,瓶中的泉水咕噜噜向外涌出,很快渗入泥土,一干二净。周遭一时格外寂静,连树叶的沙沙声也听不见。叶慕沉不知作何反应,竟是匆忙说了句:“我该走了。”便干脆地转过身。御剑飞离前,他看见摆在树桩上的烤鸭,还一口未动。接近第五十四区时,叶慕沉收了剑,改为步行。他将那匣子放入腰间的储物袋,这么一低头才看见自己腰上还系着仙帝宫的出入令牌,顿时想道:是了,怪不得他会知道我从仙帝宫来。想到那人,不知为何又忆起他湿漉的背影。叶慕沉胸口有些发堵,转头向后望了一眼,只见到稀疏的村落,哪里还有对方的身影。心神恍惚间,险些被脚边的石头绊倒,叶慕沉怪了句自己冒失,连忙往仙帝宫赶去。回到住处时,已是日上三更。叶慕沉将门窗紧闭,这才小心翼翼打开匣子。盖子掀起,先是一阵五彩华光映照面颊,十分耀眼夺目。叶慕沉定睛细看,只见那匣中躺着一块应天石。匣中附带字条,白纸黑墨写着两个大字:还你。叶慕沉嘴角一抽,整张纸条捏在手中,登时变得皱皱巴巴。应天石虽是举世珍稀的宝物,可他千辛万苦来到皇都,却并非为此。他原以为陆子曳会留下什么宝物,或是重要讯息。现在看见应天石,不由大失所望。心道:他说还我,究竟是指我消耗生机为他疗伤之事,还是他杀我夺宝之事?但不论哪件,都叫人不愉快得很。叶慕沉本着物尽其用的原则,还是吸收了那块应天石。瞬时间一股灭绝天地的强大灵力涌入体内,叶慕沉打坐调息,慢慢引导那股灵力融入筋骨血液之中。潜心修炼大半日,终于将那灵力尽然吸取。修为一跃升至半步筑基。虽不算跻身一流,但制服寻常修士还是绰绰有余。了却这桩心事,也就清闲下来。腹中备受饥虫折磨,想着找些什么果腹才好。正要出门看看,已有人先行一步来拜访。只听得咚咚几声,门扉被轻轻敲响。叶慕沉料到来者是谁,忙起身开门,果然瞧见齐熙越站在外面。齐熙越:“听宫女说你昨早来找过我。”叶慕沉点了点头,道:“进来说话。”齐熙越于是进屋坐在桌边,叶慕沉将门扉扣紧,转头看见齐熙越已自顾自地喝起桌上的茶水,隐约感觉这一幕似曾相识。齐熙越没发觉叶慕沉微微出神,只道:“我今早寻你不见,你去了哪?”叶慕沉避重就轻的说:“自然是出去吃早点。”齐熙越问:“吃了什么?”叶慕沉脱口而出:“烤鸡。”这个答案似乎出乎齐熙越的意料,他拿茶杯的手一顿,随即扬唇一笑,道:“大清早的也不怕腻?”叶慕沉没有搭理,只道:“你来找我,不是为说这些话吧。”齐熙越瞥了他一眼,神色陡然间深沉起来,似在思考什么。半晌才道:“我的宫女和你说了什么吗。”叶慕沉知道他是指宫女称他为将军之子的事,道:“我睡过一觉起来,那些话就记不大清了,大概没有什么特别的。”言外之意: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可别找我的麻烦。齐熙越像是没有听懂他的弦外之音,嘲道:“七老八十的人,也没有这样好的记性吧?”叶慕沉:……说了这老半天,两人都是有意无意地互兜圈子,没有谈到重点上。叶慕沉也不再周旋,直奔主题:“你这些天是在忙什么?”齐熙越:“这也不算什么秘密,告诉你也无妨。我在调查一间客栈,据说里面闹鬼。”“闹鬼?”叶慕沉想起那天后院里听到的谈话,“尚溪派”“客栈”“转移”云云,也许和这有关。齐熙越嗯了一声,道:“皇都某个修仙世家的小姐死在了那里,后来大家都说闹鬼,进去的人再没有出来的。”“哦?”叶慕沉来了兴趣,聚精会神望着他,“怎么死的,你知道内情吗。”齐熙越看了看他,“你好像对志怪灵异之事很感兴趣?”叶慕沉:“确实如此。你和我再说的详细点,我自愿请缨去调查看看。”齐熙越只当他是出于兴趣,自己也正巧得个便宜帮手,便将事情一五一十的与他说了。原来皇都的修仙世家最看重天资。家中诞下子嗣,先要查探一番仙根如何。资质优的,日后风光无限。资质差的,受尽凌虐屈辱。皇都中有一李姓大家。家中长子早夭,担心血脉难以延续,听闻族长在外有一男一女,两个私生子,连忙接了回来。一测之下,大为吃惊,妹妹竟是罕见的天之骄子。全族人皆是欢喜,再测哥哥,不由大为失望,哥哥连普通修士也不及,只是凡夫俗子。从此地位发生悬殊变化,妹妹一跃成为世家大小姐,哥哥只能做些挑水砍柴的杂活。时日一长,哥哥心中愤愤不平,恶念逐升,终于有一天以出游为由,将妹妹骗到偏僻客栈,杀人夺宝,隐匿江湖。妹妹被亲人蒙骗所杀,怨念不散,成了害人性命的鬼魂。但事实真是如此吗?叶慕沉站在那间客栈外,心中想着:世间真有这般残忍的哥哥,会不顾手足情谊,残杀自己的妹子?昨晚听齐熙越提过此事,叶慕沉思绪难眠,隔天一早便动身来此。一是为了探查事情真相,二是想知道这间客栈是否与尚溪派众人有关。叶慕沉抬脚踏入客栈。客栈里空空荡荡,只有一个店小二坐在柜前打瞌睡,瞧见叶慕沉踏入,恍惚了半晌,才突然精神抖擞地跳站起来,碰倒了身后的木头椅子,撞得柜台喤啷一声。“哎,哎……”大概是脚趾不小心踢到了桌角,他吃痛地低叫一声,小脸顿时皱作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