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讽刺还是挖苦,或者两者都是?”顾繁觉得顾宴的近视可能更严重了,戴了眼镜也跟蒙了一层雾似的,他知道自己有多憔悴,顾宴还能睁着眼说瞎话。虽然林悠野硬是每个月抽空飞到巴黎来,但顾繁总觉得他已经不在很久了…至少你还活着。顾宴笑而不语,他揉了揉顾繁蓬松又柔软的脑袋。顾繁偏过头去,顾宴拿捏着分寸,在他彻底炸毛之前松开了手,但他还是语气不好的说道,“你这次为什么来晚了?我还当我离开博洛尼亚的第一天你会就派人满世界找我。”“我找了,知道你好好的就想着稍微给你一点自由……”毕竟很多事情都需要顾繁自己想通,而他也派人看顾着顾繁。“那你今天是来带我回去的?”“工作。柏林电影节下周开幕,主办方邀请我做荣誉评审。”顾宴顿了顿,“如果巴黎让你舒服些你可以继续待下去…至于医院,我觉得你在这儿对你的身体也没有任何帮助。我可以让人给你找个地方,然后再把dr. o’neill接过来,这样就可以……”顾繁皱了皱眉就躺下/身闭上眼假寐,对顾宴的话充耳不闻。顾宴见状也没有把话说下去,转而开始打量评判起房间内挂满的画作,“post-impressioni□□吗?我以为你比起梵高会更喜欢马蒂斯。”post-impressioni□□流派的艺术家将绘画的形和色发挥到极致,几乎不顾及任何题材和内容,而是用主观感受去塑造客观现象。顾繁的画作里包含了花鸟鱼虫,日月星空,十数幅背影和人像图,不难看出都是同一个人,虽然看起来的确有天马行空的成分在,但至少不是完全黑暗疯狂,顾宴很欣慰。顾繁应该真的在好转吧...那记忆的毛病是否也已经痊愈了?他对吴斐现在是怎样的感情?吴斐还能再一次成为顾繁的良药吗?“这画上的模特…怎么…好像…有些熟悉……”虽然是带着疑问的话,但顾宴的表情明显是认出了人,他只是想稍微试探一下。顾繁把被子一拉,装聋作哑。顾宴隔着被子注视着蜷缩成一团的顾繁,“你关注过吴斐这一年来的消息吗?”顾繁没有动静。“这次柏林电影节他也出席,他主演的电影「穿过你黑发的我的刀」入围了最佳外语片和最佳男演员。指不定他就成为柏林电影节最年轻的华国影帝,哪怕是放大到亚洲也是头一位。再加上他现在的人气你说他是内娱流量小生top one也不为过。”顾繁还是没有动静。“吴斐前段时间靠着「逃婚大作战」和「芳华旧」获得了华表奖的最佳新人和最佳男配角之后就绯闻不断...用媒体的话怎么谁来着?我记得特别劲爆...现在有些想不起来了。”顾宴佯装思索了半晌吊着顾繁的胃口。可顾繁还是没有反应,难道是真的睡着了?顾宴不死心继续说,“哦~我想起来了----男女通吃!媒体挖出了他和一个叫庄语芊的女明星的恋情,说是未婚先孕,拒婚打胎什么的…还有一个「芳华旧」剧组的男演员,媒体拍到他们举止亲密,拥着进了酒店房间。”顾繁不堪其扰,拉下被子,冷冷地说,“你说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以为你想知道。”顾宴回道。“我为什么想知道?!”“如果你不想知道你应该在我说的一开始就阻止我,而不是等我讲完。”顾繁:“……”顾繁:“我只是…只是表现我的修养,不想打断你说话。”顾宴看着顾繁,无视了他的诡辩,问道,“听到他过得不错,你心里不舒服吧。”不舒服吗?顾繁说不清。他恨了吴斐很久,久到自己都记不清时间,可结果呐?自己还是那么痛苦。吴斐也因为他已经死过一次了,只是吴斐的死亡也没有能为他带来半分平静。如果他自己和吴斐的死亡都不能结束这场轮回,那到底什么才能呐?在这种情况下他的恨和不舒服显得毫无意义,而他只是变得更无助了而已。顾宴像是听到了他的心声,他缓缓的说道,“为什么不试着再给彼此一个机会。毕竟这世上能和你在一起三年的人可不多。你回想之前的那几年,你至少不会像现在一样……”顾宴温柔的看着他,这样眼神让顾繁觉得熟悉又安心,“如果吴斐的成就和绯闻会让你不愉快的话,或许是因为你希望他在离开你之后过得不开心,你希望他的生活里有你的存在。这种感觉跟你的尊严无关。或许你真的想要和他在一起。”“繁繁,我希望你快乐,我希望你可以变得更好,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但至少不要满脑子杀杀杀的…解决问题的方式有很多种,让你快乐起来的方式也有很多,我会尽我所能…”顾繁直视着顾宴,他能听懂顾宴说的每一句话,他能理解顾宴每一句话中的真诚,可他却觉得心中燃起了疑惑和愤怒。“你为什么要对我快不快乐那么执着?我根本不喜欢你!也没有当做哥哥!我从小就讨厌你…你也不见得有多喜欢我,为什么要上演这种兄弟情深的戏码?”他明白这是自己在迁怒,顾宴是真的心疼他…他只是讨厌听到一切爱不爱吴斐的事情,事情就是从他对吴斐的莫名好感开始的,最后不可控的发展成今天这样。顾宴对于顾繁的质问只说了一句「你始终是我弟弟」后就沉默了。顾繁冷静下来后小声道着歉,“哥,对不起。我…我也希望自己可以快乐,但如果我的快乐是真正的死亡呐?你也会帮助我吗?”“我会。”顾宴的话掷地有声,也重重的砸在他心间。“但是...dr. o’neill随时都可以赶过来!繁繁…就一次,最后一次!咱们试试…昂?”顾宴紧张的看着顾繁,顾繁也看着他想起了之前几次顾宴为他的奔走辛劳,他们无声的对视着,这一次是顾繁妥协了,他不知道这个选择是否会带来另一种更绝望的后果,但至少让一直爱护他的哥哥安心快乐一些吧...但又或许这一次不会再也意外了......他真的能在记忆被封存之后忘记一切重新开始呐?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妄归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四十七章吴斐从未在心中幻想过和顾繁的重逢,很久之前他就已经放弃期待了。可当重逢真的来临的时吴斐的心跳还是忍不住快了起来。顾繁跟着顾宴一起出席了柏林电影节。吴斐看着顾繁游刃有余的穿梭在名流之间,那侃侃而谈的模样丝毫看不出曾经的狼狈与仓惶。也是,毕竟他生来就是高贵的。一个愣神间顾宴已经带着顾繁来到了他身边。“张叔叔好,易桦小小年纪就有这么大的成就,果然是虎父无犬子。小吴也好久不见。这是我弟弟顾繁,张叔叔还记得吗?”身为「穿过我黑发的你的刀」的导演和编剧自然也在电影节的邀请名单上,再加上顾宴他们的母亲路甯娴是张建龙在90年代拍戏时的御用女主,两家交情颇深,顾宴出道时张建龙也曾为他保驾护航,吴斐这个主演在几人之间倒更像是一个路人。“小繁呐!都这么大了,长得真俊,有点你母亲当年的影子。”张建龙打量着顾繁,饶是他这样见多识广的人也感叹顾繁出色的容貌。顾繁面对夸奖腼腆低下头,还有有些不好意思。吴斐对着眼前的一幕感到魔幻,顾繁是被外星人附身了?他有些接受不了这样的顾繁,也接受不了顾繁看向他那陌生的眼神,仓促的跟张导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现场。洗手间里吴斐也不管妆容会不会花,只是一遍遍用冷水冲洗着脸。顾繁喝多了正准备解决去卫生间解决自己的某些需求就瞧见刚才遇到过的演员好像十分不适的样子,考虑到对方似乎是自家哥哥认识的人他走上前去,关心的问道,“你好…你是…不舒服吗?”这样的问题无疑点燃了本就煎熬的吴斐,他一把推开想靠近他的顾繁,还步步紧逼,顾繁被推得跌跌撞撞,最后吴斐又拉着他的领子将他重重的抵在墙上。“你…你冷静一下,我…我只是…只是想帮你!”顾繁虽然后背因为撞击疼的厉害,但还是急切的解释道。可这样在吴斐耳朵里听来没有任何意义,他发狠的问道,“你为什么这么做?装出不认识我的样子很好玩吗?还是说这是你的新把戏儿?”顾繁仍旧一副云里雾里不明所以的样子,直愣愣的看着吴斐。大张的多情眼里里像是盛着水,带着显而易见的惊恐和慌乱,还有瞳孔中吴斐那张扭曲的脸,连吴斐都被自己样子吓了一跳,他赶忙低下头避开顾繁的眼睛,话语像是从他的胸腔中挤压出来一般低沉。“顾繁......”“这一次你又要玩什么?我是不会再上当的...你还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的话吗?”“玻璃扎进肉的疼痛感,皮带勒紧脖子的窒息感,你要记住,最好深深的印在脑子里,一刻也不要忘…”顾繁听着吴斐的话脑海里好像莫名闪过一些什么,只是快的抓不住。等吴斐说道玻璃扎进肉和勒脖子的时候,他的脖子和肩上曾经的伤口竟然都在隐隐发烫发痒,他努力甩开吴斐的钳制然后指甲忍不住开始对着脖子抓起来,仿佛上面真的一根绳子。等顾宴察觉到顾繁消失太久赶到洗手间的时候就看见顾繁脖子上满是血痕,吴斐的手紧紧握住顾繁的,仿佛怕他做什么。“他…他突然开始疯狂抓自己的脖子。”吴斐开口为顾宴解释现状。顾宴这个时候没法理会和怪罪吴斐,他上前也帮着一手压制住顾繁,一手拨通熟悉的号码。不多久一群保镖和一个医生打扮的人就进入卫生间,将本来宽敞的地方变得拥挤起来。那个医生打扮的人给顾繁打了一针什么,几分钟后顾繁平静下来,两个保镖将他架起来抬走。顾宴要跟着一起走,吴斐拦住了他,“顾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像是根本不认识我一样。”顾宴并不想回答他,可吴斐这次是动了真格的,他不顾提面的又一次拦在顾宴面前,一副他不说就不让人走的样子。顾宴无奈下说道,“他是真的不记得你。我之前跟你说过他病了,我找医生施行催眠疗法,本来想让他忘记不开心的事儿,可他主动提出也要把你忘了。医生让我带他来见见你查看一下催眠的效果,看来还需要一次更深层次的催眠。”“他…主动提的?”吴斐语气犹疑似乎是在怀疑。“你猜不到吗?你觉得你是他的美好回忆?而且这不就是你期待的吗?之前也是你跟我要求「不干预」,现在顾繁如果真的能把你忘了不就彻底绝了他再来干预你的可能吗?别得了便宜又卖乖了,人要知足。”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很忙,抱歉短更!☆、第四十八章顾宴经常觉得自己某些方面来看比自己那口是心非的弟弟更知道他想要什么,也为这个二十几岁的丧病熊孩子操碎了心。dr. o’neill也一再提醒他催眠虽然能让顾繁一时忘记,可万一跟之前那次一样又失效了该怎么办呐?终究不是一个长久之计,不过拖延时间罢了。心有所念,心怀希望,才会选择活着。他的确是故意将顾繁带到电影节现场的,也是故意向吴斐透露顾繁的现状。这是一招险棋,让顾繁受了刺激又魔怔了一夜,但好在吴斐的表现没有让人失望。第二天顾宴正喂顾繁吃着药,吴斐不知从哪得到了他们的地址找了过来。他亲自去应的门,门口的吴斐全副武装要不是顾宴认识他还当是来抢劫的 。吴斐看到他也有些不知所措,可能是没预料到顾宴会亲自来开门。只能尴尬又紧张的站在门口,不过幸好他来的时候奉行了华国人先礼后兵的原则,硬是让人生地不熟还语言不通的小张为他准备了一束桔梗和乒乓菊点缀的花束和一袋子水果----探望病人的标配,至少让他的突然到访有了缘由。顾繁终究是和他相处了多年的人,他不过是同情心泛滥罢了,还有昨天因为他的失态,顾繁才...带着这种愧疚,而且任谁看了顾繁昨天的情况今天也会来的探望探望的。“我…我就是想来看看…那谁...我顺路的…”“是吗?”这样谎言显然说服不了任何人,吴斐被顾宴盯的难受根本不想多待,将东西一塞就头也不回的走了,跑出一段距离后才反应过来开始怒斥自己这种好了伤疤忘了疼的行为,他长舒一口气,脆弱的顾繁总让人无法狠下心,也总让他想起上一世顾繁在墓园失魂落魄的样子。顾宴目送着吴斐远去,关了门将水果交给女佣,然后自己特意选了个顾繁前段时间拍下的十九世纪洛可可式的花瓶将花束摆放好随后端着去了顾繁的房间。“刚才是谁?你还给我买了花吗?”顾宴这才走进房间顾繁就开始发问,顾繁刚吃了药,可能是他的错觉,总觉得房间里弥漫着古怪的药味和不应该存在的消毒水味,此时及时送来的花像是将房间内的怪味都驱散了一般,让他心情愉悦不少。“吴斐…就是你昨天在卫生间遇见的那个,花也是他送来赔罪的。还有一袋子水果,你要吃的话我让人给你洗洗切了送上来。”顾繁摇了摇头表示拒绝,只是对花发呆,半晌才开口道,“哥…我是不是认识这个吴斐?”顾宴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道,“你想认识他吗?”顾繁回想起那天吴斐的凶神恶煞,和那些如刀尖长针一样的话语,忍不住瑟缩一下,手摸上了自己的脖颈,虽然此时已经被护士包扎的很完美,但还是有丝丝血渍渗出,“算了吧...他看起来不是很好相处。而且看着也不是很正常。我...我一听他讲话就觉得脑子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