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呢?”这两天不上朝,难道在御书房?言忠道:“皇上刚刚出宫去了,说是今天不在宫里,让主子随意即可。”“不在……宫里?”谢彦斐眯眼,“你家皇上不会在外面金屋藏娇了吧?”他这语气有些酸溜溜的,言忠倒是没敢往深处想,毕恭毕敬:“没有的事,主子别多想,皇上每个月十五都不在宫里,不是去见人,应该就是要处理一些要事。”谢彦斐也只是随口一说,听到是要事也没继续问,去用了早膳,就开始在宫里慢悠悠逛着。之前刚穿过来那会儿在大谢,虽然能进宫,可他那会儿只是一个皇子,行色匆匆的,还真没从头到尾逛过御花园什么的,后宫更是没去过。谢彦斐这次还挺好奇,左右无事,干脆随便逛着,身后跟着言忠以及两个小太监,也不怕迷路。谢彦斐逛了一上午,走得慢,其实整个皇宫也只是逛了一角,可因为景色都差不多,谢彦斐逛累了,回去用了午膳。吃完百无聊赖,言忠小声询问:“主子下午可还要去逛?”谢彦斐对皇宫御花园没什么兴趣了,想了想,“你们皇上平日里在宫里都做什么?”他想从侧面多了解一些世子,外界传闻既然不可信,可言忠是近身伺候的,那应该知道吧?言忠额头上有冷汗冒出来,他抱着拂尘弓着身垂着眼:“皇上平日里除了寝殿,就是在御书房……”他是不得已撒谎的。可皇上明显让人改变了养心殿之前的模样,那就是不想让主子知道。“没别的爱好?”谢彦斐诧异,世子这被架空的有些厉害啊。言忠想了想,“倒是……喜欢雕刻木头,时常让奴才派人去外头寻木头。”谢彦斐忍不住笑了,世子这个喜好倒是没改:“是不是也特别喜欢一个人下棋啊?”言忠这倒是没见过,就看到皇上没日没夜只刻东西了,可还是硬着头皮:“……是。”谢彦斐放心了,世子还是以前的世子嘛。他干脆随意逛了起来,后来不知道走到哪里,言忠终于再次出声阻止:“主子,前头就是后宫了。”谢彦斐:“里面有……宫妃?”言忠听出话里的深意,摇头:“这倒是没有,前头皇上禅位之前遣散了后宫,可到底有一些不肯离开,寻了后宫僻静之处住了下来,只是皇上登基之后,并未踏足,可到底是前头皇上留下来的,怕万一冲撞了……”谢彦斐听懂了,也就没再往里走,绕了一圈之后倒是累了,就回了寝殿。而另一边,言忠看他歇了之后,才匆匆走了出去,绕了几圈去了不远处的一处偏殿,敲门,等听到里面应答声,才小心翼翼推门进去,里面黑漆漆的,看不到里面的情景,更像是之前养心殿的模样,只是换到了这里。只隐约能瞧见一人坐在上首,言忠弓着身小心进去,跪下来,鼻息间嗅到血腥味时,骨头缝都透着森寒:“皇、皇上。”上首很久才传来声音,喑哑干裂,带着让人恐惧的冷:“他,怎么样了?”言忠将今日谢彦斐做的事都说了一遍。上首嗯了声,最后才缓缓道:“晚上,别让他靠近冷宫。”言忠连声应了,等出去之后才松口气,小心擦掉额头上的冷汗离开了。谢彦斐晚上用过晚膳,不放心使馆那边,看言忠站在那里,世子还不知明天什么时候回来,万一他之前猜错了使馆的人出了事……“之前皇上安排出去的两个人,可回来了?”谢彦斐也就是试试,倒是没想到言忠还真知道:“暂时还未回。”谢彦斐嗯了声:“那他们要是回来了,让他们过来一趟。”若是回来了,那就是跟着章之彦有了效果,章之彦出手了。谢彦斐因为白日里逛多了,很快就歇了,不过临睡前还是嘱咐言忠,若是两人回来一定要把他喊醒。言忠应了之后,谢彦斐就去睡了。只是不知道是不是白日里累着了,他睡得很是不安稳,浑浑噩噩中觉得心口像是被什么压着喘不过气来,尤其是那种很不舒服心丝丝麻麻疼痛,就像是真切感受到什么,他就像是一个溺水的人,猛地冲出水面,却发现远处有人比他更痛苦,浑身像是浸了血水,猛地回头,一双暗红的凤眸让谢彦斐从睡梦中惊醒,坐起身,大口大口喘气。寝殿里静悄悄的,不知道是什么时辰,有微风吹进来,凉飕飕的,寝殿里角落搁置了冰块,让他竟是觉得浑身打了个哆嗦。谢彦斐摸了一把脸,看了看身边空荡荡的龙榻,还真有些不习惯。世子还真的没回来啊。只是他好端端的怎么会做那么奇怪的梦?还有那双眼……竟是像极了世子。真是古怪。谢彦斐坐在那里沉思,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意识重新有些迷糊想睡过去的时候,殿外有细微的动静传来,伴随着言忠极轻的声音:“主子?”谢彦斐搓了一把脸,清醒了些,下了龙榻拢了拢衣襟,到了门口:“怎么了?”言忠松口气,也没敢踏进来,隔着一道门禀告,说是那两人回来了。谢彦斐眼睛一亮,让言忠把两人带过来,他重新在外面穿了一件外袍,打开殿门,就看到门外除了言忠之外,还有两个人,他走到门口,挥挥手,言忠退下,他问两人:“可是那位章御史有什么动静?”两人应诺:“回公子,那位章御史晚膳的时候让人在饭里下了迷药,被属下二人给换了,并将药反过来下在那位章御史的膳食里,他这会儿睡的正香,属下过来是想问问下一步要怎么做?”谢彦斐:“你们回去继续守着他,并注意着那十二人以及另外两个使臣,仔细别让人害了他们的性命。”两人应诺,打算退下。谢彦斐看着二人的背影,脑海里鬼使神差闪过刚刚睡梦中那双暗红的眼,他突然出声道:“对了,你们等下去回禀皇上的时候,记得让他多穿点,晚上殿里会冷。”两人对视一眼,有些不明白,皇上不是说让他们记得说是他在宫外吗?难道他们看守外面的时候,皇上已经又改了?两人只能应了:“……是,公子。”他们的确是要去重新禀告了皇上再出宫。谢彦斐等他们说完,脸色微微变了变,他只是试探,可这两人话里的意思却是肯定了。世子……真的在宫里。可好端端的世子为何要隐瞒他?还有他梦里那双眼,还有浑身浴血的世子,太过真切,尤其是睡梦里感同身受的疼痛压抑。感同……身受?谢彦斐突然想到之前世子说过他与世子换命之后,世子的武功时好时坏,大概是因为世子会武功,他不会,所以才导致的这个现象。如果世子说的是真的,那会不会……他梦里见到的,其实也是因为换命感同身受到的,那这些……岂不是可能是真的?谢彦斐脸色变了好几变,虽然不确定,可只要一想到梦里那些可能是真的,谢彦斐白着脸,抬头看向两人:“皇上此刻在哪儿?”两人浑身一僵:“这……”看到谢彦斐这反应,他们对视一眼,猜到自己怕是被公子套话了。谢彦斐沉着脸:“带我去,否则,我现在就离开皇宫。你们拦不住我。”他强调最后几个字,世子应该不会让他们伤害他,所以他要是非要离开,这两人应该不敢拦着。果然,两人听到这脸色更加发白,对视一眼,最终看着谢彦斐固执坚持的目光,还是缓缓点了头。谢彦斐道:“你们放心,有什么事我一力承担,你们只需要带我过去,之后你们出宫继续去守着虞国的人,不必再去禀告皇上。”两人目前只能如此,他们很清楚皇上对公子的在意,甚至可能超过了他自己,就是因为知道,只能硬着头皮冒死带人过去,也许……皇上已经不在那里了也说不定。两人很快带着谢彦斐出了养心殿,言忠想跟过来,被谢彦斐拒绝了。谢彦斐想到穿来之后的种种,想不通为什么会这样,世子瞧着跟以前也没什么不一样啊,他也没发现异样,可不亲眼瞧见确定了,谢彦斐还是无法安心。两人一直把谢彦斐带到冷宫门口,那里黑漆漆的并没有任何人看守,他们之后不敢继续进去:“公子,皇上……不让我们随便进去,你还是等皇上明日出来与你解释好了,若是让皇上知道了……”“你们出宫去守着虞国的人。”谢彦斐望着头顶的牌匾,毫不犹豫踏了进去。两人想到里面的暗卫,应该会没事的吧?有暗卫在,每次都安然无恙,这次应该也会没事。谢彦斐踏进冷宫,到处都是黑漆漆的,他提着一盏灯笼朝前走,想了想,把灯笼给熄了,只身超前走去。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什么动静,谢彦斐凭着感觉朝前走,大概是幸运,没有暗卫出来阻拦。可既然世子在这里,却没有暗卫,那就是……在里面守着。或者,情况危急,不得不在里面看守?谢彦斐越急越找不到,他一间寝殿一间的寻找,却什么也找不到。就在谢彦斐快要放弃的时候,突然一处发出一声巨大的轰响声。谢彦斐吓了一跳,猛地回头看去,是他检查过的一间寝殿里传来的,他快步重新回去,的确是没人,可刚刚也确实有响动,除非……这寝殿里有密室。谢彦斐没敢点灯,他只能从墙壁上,一处处开始摩挲,不知摸到什么地方,突然只听一声响动,其中一面墙壁从中间裂开,露出一条通道。里面黑漆漆的,谢彦斐一步接着一步朝下走,他的脚步声很轻,越往下走,打斗声也愈发的清晰。谢彦斐几乎是没有犹豫的继续往下走。而另一处的地下密室宫殿内,里面亮如白昼,而正中间困着一个浑身血红的人,不知道是他身上穿的衣服颜色还是被血浸染,浑身墨发披散开,一双眼黑漆漆的,森冷可怖,他周围困着几十个暗卫,每个人手里都紧紧拿着一条长长的锁链,此刻全部都缠在对上身上,而这些暗卫身上也大大小小都布满了细小的伤口。暗卫努力用内力压制着主子,生怕一旦控制不住对方挣脱开,等待他们的还是一个未知。为首的暗卫死死勒着锁链,可即使如此,还是眼睁睁看着被困着的男子原本幽黑森冷的眸仁变成了暗色的红,红得滴血,下一瞬,随着一声低吼,原本他身上的锁链顷刻间崩裂开,四分五裂,伴随着强大的力量反噬冲向那几十个暗卫,将他们震开摔倒在地上,歪头吐出一口血。他们立刻翻身而起,没有锁链干脆用身体将人拦住:“守好了,不能让皇上出去!”可他们的动作哪里有对方快,可怖的双眼死死盯着一处,抬起手,就要劈开密室的石门,只是还没等落下,石门自己从外打开了。随着缓缓开启的石门,站在外面的谢彦斐出现在双眼猩红的男子面前。第93章 三章合一暗卫哪里会想到谢彦斐会出现在这里, 全都傻眼了,想到主子这会儿根本神志不清,吓得浑身一哆嗦,朝石门冲去:“皇上住手!”双眼猩红的男子早就陷入癫狂, 凤眸红得要滴血,森冷可怖的面容大半被披散的墨发遮挡, 尤其显得那双眼, 可怖阴鸷。这样陌生的裴泓是谢彦斐从未见过的,随着石门打开的一瞬间,他怎么都没想过会看到这一幕。眼前这个男子明明身形模样都是世子, 可又完全不是世子。他看着就近在咫尺的世子, 几乎顷刻间就到了一拳就能靠近的位置, 他的脸几乎与对方贴上,血腥气扑面袭来, 对方暗红的瞳仁里清楚倒映出他怔愣的模样。暗卫几乎是拼了死力抱住裴泓的腿以及双手, 如果公子出事, 别说是他们,连皇上怕是清醒自己都恨不得杀了自己!他们不能让不清醒的皇上在无意间可能会伤害到公子, 就算是拼了命也要阻止。可他们哪里挡得住陷入魔怔的裴泓, 对方磨着牙咯吱咯吱响着,脑袋里空荡荡的,体内无数的内力到处乱窜,眼前血红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什么都不记得,他只想出去,只想按照自己的意愿来行事……这些人都该死,都该死!“嘭!”内力充盈在全身,随着猛地一震,伴随着气势全开,强悍的力量将身上所有人都震飞出去,与此同时,也带动劲风将裴泓身上的衣袍也都震得破破烂烂,墨发飞扬,更像是邪魔入体。谢彦斐望着这种模样的裴泓,尤其是他暗红凤眸里完全的陌生,他是被惊愕到的,可等随着裴泓这一下看清楚他破碎衣袍下的白色的里衣几乎被血液浸染,他眼圈突然就红了,望着即使被震开也死死搂上来,不敢让这样发疯的裴泓离开的暗卫。谢彦斐像是丝毫不惧怕,哑着嗓子抬起手摸向裴泓的脸,就在压根不认得他的裴泓紧攥的铁拳再次把暗卫震开,要把面前碍眼的血雾给挥开时,血雾出声,又轻又难过的嗓音传来:“世子……”明明已经走火入魔神志不清的人,已经要挥开的动作一顿,全身的力气像是顷刻间被卸掉般,头剧烈得疼了起来,眼前血雾散开,虚无缥缈的影子渐渐凝聚成一个轮廓,看不清,触碰不到……“啊----”嘶声的低吼声响起,带着痛苦与难受。谢彦斐干脆直接捧住了他的脸,“世子?”暗卫本来被震飞了,对视一眼,眼底闪过惊喜,皇上每次发疯的时候,都是靠自己克制,可从未被人制服住过,他们再次扑了上去,抱住了裴泓的双腿,为首的暗卫赶紧看向谢彦斐:“公子,赶紧和皇上说话,说什么都好,别停下来,不能让这样发疯的皇上出去,会出事的!”皇上如今神志不清,可他们不能让皇上做下错事,真的大开杀戒的话,那皇上清醒之后知晓了,更会走火入魔再也无法安定下来。谢彦斐亲眼看到眼前这张脸眼底情绪的变化,原本已经有些消退的暗红的双眼再次被血红替代,谢彦斐直接上前抱住了裴泓,喑哑的嗓音带着心疼与不舍,这三年,世子到底经历了什么?他竟然还骗他,说根本没什么,这像是没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