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倩至今记得高中时, 有一节生物课, 她打算重新做人, 好好听讲。她挺直了小腰板,摆好笔记本,睁着大眼睛,炯炯有神地瞅着讲台上的老师。老师开始讲课了,她道:“上节课我们学了xxxx,这节课我们来学……”林小倩眨了下眼,再有意识的时候, 是被下课铃声吵醒了。她睡得胳膊发麻, 脸蛋潮红,口水横流, 仿佛失忆了四十分钟。从那以后, 她就清醒地认知到,她这个人, 是不可能在学习这件事上,有什么出息的。就算讲课的人是她昨晚的情人,就算绑着她的脚和手。“你不困吗?”林小倩问杨睿。“鼠李半乳糖醛酸聚糖,不困。”杨睿语气毫无起伏, “分布在所有高等植物中。”“你今天休息了吗?我从你离开到现在都没睡。”“我刚才说的是什么?”杨睿突然道。“老鼠。”林小倩回答。杨睿:“说的是果胶物质的结构分类,我们继续上课……”“上到什么时候去?”林小倩有些崩溃。“上到你能回答得上来我的问题。”杨睿笑了笑。不可能的,压根不可能的。林小倩的脑袋已经变成了一锅粥,被杨睿讲经一般慢吞吞的声音催眠着,随时都能炸了锅, 或者熬干了水分。不再试图同杨睿沟通以后,她的精神很快便开始恍惚,视线也随之变得模糊。同样的事情经历过一晚之后,第二天便显得极其顺理成章。韶昔从浴室出来,冉星夙在她床上朝她挥手:“过来过来。”招小鸡仔似的。韶昔笑着走过去,冉星夙接过了她手里的毛巾:“头发我给你擦,还要给你按摩呢。”“直接按吧。”韶昔把头发放到一边,湿漉漉的挺凉快。冉星夙很听话,细长的手指握住了她的肩颈,力道还挺大的。舒服,韶昔微微闭上了眼。像她这样的工作,几乎没人颈椎是好的。长期伏案,过度疲劳,颈部肌肉经常僵硬得跟石头似的。在学校的时候,严重了去做做理疗,在山上的时候,她也不想使唤小灵,就自己拿着小橡胶锤子锤一锤。冉星夙的手法自然比不上专业的理疗师,但胜在亲近。被陌生人接触身体,总会有一点不舒服,冉星夙已经彻底不能算在陌生人的行列里了,她和韶昔认识的时间很短,却已经突破了许多韶昔的防线。比如,信任和安全感。就像此刻,韶昔并不担心冉星夙夹带私货地对她上下其手,也不怕她化身为饿狼,像骚骚对杨睿那样,将她拆吃入腹。冉星夙对她,足够尊重,足够耐心,也足够小心翼翼。真是个乖孩子,韶昔忍不住笑起来,朝后靠了靠。冉星夙用柔软的身体接住了她,在她耳边道:“挨这么近,捏不到后面了。”“先捏捏侧面。”韶昔干脆彻底将身体的重量放在了冉星夙身上。冉星夙手指在她肩头绕一圈,酥|痒舒适。“星星呀。”韶昔声音小小地叫她。“嗯?”冉星夙声音更小地回应她。“你跟我讲讲你家的状况吧。”韶昔道。冉星夙笑了:“怎么突然对这个感兴趣?”“当然感兴趣了,”韶昔偏头看了她一眼,“星月集团呢。”顿了顿,她又补充了句:“星月集团的大小姐这会给我捏背呢。”“星月集团的大小姐还可以为你服务许多事。”冉星夙凑过来蹭蹭她脸颊,又很快回去,继续手上的工作,“我家里人呢,爸爸妈妈,还有就是冉月昇了。”“我爸爸呀,不管杂志报纸上吹得多厉害,其实他可好说话了,基本跟我没矛盾,偶尔有点矛盾,我撒个娇哭一哭也就解决了。实在不行,还有我妈。”“我妈妈呀,家里的霸王,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她脾气有点急躁,有事必须立马解决,不能拖,不能踢皮球。所以一旦家里的事闹到我妈跟前去,我爸我弟都得回家绕着她转圈圈。”“但其实,”冉星夙笑了下,“我妈也怕我,她特别惯着我。导致我弟明明比我小,也得让着我。”“我以为你不知道你弟让着你呢。”韶昔道。“我知道啊,但我到底是个姐姐,所以该凶的时候还是要很凶的。”“那该尽姐姐责任的时候呢?”“没这个机会。”冉星夙道,“他虽然不学无术,但挺聪明的,不需要我给他答疑解惑。我们这种家庭,有钱有势有关系,他也没被欺负过,我根本没发挥的余地。”“你爸妈那更没发挥的余地了吧。”韶昔道。“嗯。”冉星夙点点头,“他们不需要我做什么。”“所以你可以游戏人生,什么都不做。”“人生我是游戏了,但我没游戏你。”冉星夙道,“我对你是认真的。”“我知道。”“你是嫌弃我吗?”冉星夙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偏头看着她。“没,不会。”韶昔睁开眼,对她笑了笑,“我只是想多了解你一下,比如,为什么你们家这么惯着你?”“有原因的。”冉星夙继续捏肩的工作,脑袋凑近了,呼吸喷在韶昔脖颈上,“但我这会不想说。”“没事,想说的时候再说。”“要一直不想说呢?”“那就一直不说。”韶昔又往后搡了搡,“有什么关系呢。”“韶老师你真好。”冉星夙乐滋滋的,加重力道捏了两下,低头亲在她额头上,“我可以多帮你按摩点位置吗?”“比如?”“比如背,腰,脚心,小腿,大腿……”韶昔笑起来,身体微微颤动,就在冉星夙怀里,搞得冉星夙一颗心也颤起来。第二天的云市,是个大晴天。天蓝得没有一丝云,整个世界明亮耀眼,日照强得让人睁不开眼。韶昔依然早早地起了床,这次没有去偷菜,去食堂买了些早餐回来,有吃有喝,品种丰富。等她回到宿舍的时候,冉星夙已经睁了眼,见她回来,揉揉眼睛,边下床边道:“早上好,我去洗脸。”韶昔道:“怎么醒这么早?”冉星夙打着哈欠,头也不回:“想多看你一会儿啊。”韶昔放下食物,笑了笑,感觉自己上班是罪恶。今天仿佛是昨天的重复,今天却又绝对不同以往。两人吃完饭没多久,韶昔就收到了杨睿的消息,说她回来了。“回哪儿……”韶昔喃喃自语了一句。杨睿又发过来一条:我到门口了,要进宿舍换衣服啊。韶昔回她:你回呗。杨睿:我这不是提醒你一句嘛。韶昔回过神来,没再理她,同冉星夙聊天。杨睿果真很快到了宿舍,手上提着个袋子,衣服还是昨天走时那身,t恤有些皱。“你这……”韶昔盯着她的脸,愣了愣。“困。”杨睿抬手摸了把脸,黑眼圈彻底出来了,看着十分憔悴。韶昔看向冉星夙,冉星夙挑挑眉,两人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杨睿将手里的袋子扔到沙发上,然后把自己扔到床上闭上了眼:“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啊。”韶昔瘪瘪嘴:“我们什么都没想。”杨睿突然笑起来,刚开始没有声音,张着大嘴闭着眼挺吓人的,后来笑出了声,声音越来越大,甚至笑到侧身去锤床,更吓人了。韶昔这下真是被惊到了,问她:“你没事吧?”“没事没事。”杨睿语气特别愉悦,“哎呦喂,我肚子疼。”冉星夙凑过去:“笑得吗?”“对。”杨睿又捶了下床板。冉星夙十分大胆直接:“骚骚呢?”“骚骚,骚骚……”杨睿叫了两遍这个名字,又是一通乐,乐得冉星夙心惊胆战。在冉星夙都预备给骚骚打电话了,杨睿才抬了下手道:“你最好现在别打扰她。”“为什么?”“她睡觉呢,”杨睿指着沙发上的袋子,“听了一晚上的课,可困死她了。”韶昔走过去,掏出了本《现代植物生理原理与应用》。“上课?”冉星夙瞪大了眼。韶昔摇摇手里的书,长长吐出一口气:“看来是真的。”“哎呦喂。”杨睿又捶了下床,终于停止了大笑,睁眼呆呆地看着房顶,“人生真是美妙,我真没想到,有一天我能干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冉星夙突然抬手一把抱住了韶昔:“韶老师,谢谢你。”“谢我什么?”韶昔拍拍她的背。“没像杨老师一样变态。”韶昔狠拍了她一巴掌,忍不住笑起来。“那你今儿还上班吗?”韶昔问杨睿,“折腾别人不照样是折腾自己吗?”“上,我眯一会。”杨睿道,“定个闹钟,半小时,只要睡得踏实心情好,抵别人八小时。”“那你先跟我出门。”韶昔拉着冉星夙,“让她好好睡会。”冉星夙顺从地很。两人出了宿舍楼,因为太阳太大,没在外面溜达,直接进了种质库大楼。冉星夙没有证件,没法进里面,两人便坐在大厅的沙发上。也没什么好聊的,却也不无聊,这会快到上班的点,陆陆续续有工作人员进来,和韶昔打招呼,冉星夙也跟着笑回去。“想进去转转吗?”韶昔问她。冉星夙点头:“想。”韶昔笑道:“但我也只能带你在走廊溜溜,这里最酷的地方是冷库,我还没进去过。”“想进去转转吗?”这次换冉星夙问韶昔。“你有法子?”“当然有。”冉星夙掏出手机,“打两电话的事。”韶昔按住了她的手:“你那哪是打电话的事,你是漫天撒钱的事。”“我乐意。”“嘚瑟样。”韶昔没松手,“给我点面子啊,进这种地方,还得你想办法。”“哪里,我就是钱多且傻的代表。我说有办法,也就是问问别人有没有什么关系和途径。”冉星夙抬手在韶昔脑袋上轻轻拍了一下,“韶老师才是真厉害,国内植物学圈子,凭借自己的真才实学,哪里都能去。”“国外的一丢丢也能去一下。”韶老师比个极其少的手指。“太厉害了。”冉星夙感叹得真心实意,“你怎么这么厉害呀。”韶昔笑起来,觉得自己这样比起冉星夙的嘚瑟来有过之无不及,果然人和人待久了会受影响。冉星夙没再打电话,但发了几条消息。结果招了个烦人的电话过来,冉月昇的,没说几句,冉星夙皱着眉头起身,走去了一边。韶昔没跟上去,看着冉星夙的背影,觉得这人身高腿长,走在这坏境里,就跟个有上亿生意要谈的老总似的,十分地威风凛凛。冉星夙接完电话回来,嘴噘得要挂油瓶了:“家里有事,我得回去两天。”“要紧吗?”韶昔问。“不要紧,长辈们无聊而已。”冉星夙走到她跟前,张开双手搂了搂她,“不想回去,不想和你分开。”“昨晚还刚跟我说了你的神仙家人,说想为他们做事没机会,这会就变成小狗啦。”韶昔逗她。“没有。”冉星夙又笑,“我怕你这么好,我不在跟前,就被人抢跑了。”“抢不跑,放心吧。”韶昔抬手帮她整衣领,盯着那截白皙的脖颈,“我这个人,不会随便换女朋友的。”“啊?”冉星夙愣住了。“好了,去吧。”韶昔拍拍她胳膊,拉开了距离。但冉星夙一把攥住了她胳膊,两只手,握得死紧,低头盯着她眼睛:“你刚才说什么,最重要的那三个字。”“女朋友。”韶昔笑着道。“是了吗?”冉星夙的眼睛亮起来,嘴角渐渐上扬得露出牙齿,小恐龙一样的夸张表情,“真的是了吗?”“是了是了。”韶昔点头。“啊!”冉星夙猛地提高了声音,又想起了自己所在的地方,一把捂住了嘴。她拽着韶昔大步就往外走,迎着炽烈的太阳,将人拉到了大楼一旁的犄角旮旯里,低头吻了下去。韶昔的腰被搂得死紧,空出点缝隙,轻声道:“外面呢。”“我先亲一下。”冉星夙嘴唇都有些颤抖,“先亲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