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怕这人一直按门铃扰民, 这种关头他肯定是不会出来开门的。也是直到这时fod才稍稍看清站在他家门口的修理工, 和他想象中的中年大叔不太一样, 出乎预料的是个年轻人。帽子戴的有点低, 看不清脸,但身高确实不低,身形瘦长瘦长的, 比自己还高,从短袖里伸出来的胳膊精瘦有力, 除开上身,他下身那条花花绿绿的大裤衩也湿着。fod再一低头, 惊觉他脚上的鞋才是重灾区, 已经让他家门口淌了一地的水了。fod狠狠一皱眉, 边开防盗门边道:你身上怎么全是湿的,你这样我怎么让你进等等这个人脚上的鞋,怎么好像有点眼熟?等沙滩裤正想着,便听那破提琴一样粗哑的嗓音忽然发出一声哼笑,向他凉飕飕的介绍道:安卡达和菲比snake限量联名款,全球三百双,想要吗?你怎么fod当时就愣住了,心头猛地一颤,刚想抬头看看来人究竟是谁就被那人长腿一抬,直直踹中了心窝。季航讽刺的翘起嘴角说:送你了。这一脚下来就像千斤坠,fod整个人瞬间倒到不说,还一连往后滑了一米多。听着自己背部和地板碰撞发出的巨响,fod只觉自己五脏六腑都跟着越了位,脑子全砸空了,胸口钻心的疼,整个人都是蒙的,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突然发难的蓝帽青年轻而易举的踏进他家。也是等他这时躺在地上再抬头去看那个拎着工具箱的修理工,才终于得以看清他帽沿底下的真容,和那戴在耳朵上的蓝牙耳机。fod一双眼登时就睁大了,第一秒他是真的有点没认出来,那胡子拉碴,满眼腥红的状态和这人平时在镜头前嘻嘻哈哈的模样实在相去甚远。你不是在fod说着,下意识就想从地上将自己钝痛不止的身子撑起来。可季航迎面过去就又是一脚,力气一点没收,不偏不倚,就正正好踩在fod刚刚挨下他第一脚的地方,摔得又是一声闷响。fod瞬间疼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生生将江市两个字咽了回去,胸口满是季航鞋底的污水。季航捏住帽沿往上一抬,一腿还屈膝踩在fod身上,居高临下看着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垃圾。他眼睑压得极低,嗓音里带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低沉:等着。扔下这两个字,季航脚踝便是狠狠一用力,fod的脸当时就白了。在收脚路过他身边时,季航拎着工具箱的手轻轻一松,fod听着耳边丝毫不亚于爆炸的轰鸣,一度以为季航是要把那沉甸甸的工具箱直接砸到他脸上,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季航现在就是再想直接把fod弄死在地上,也还心心念念的惦记着阮绎,不先亲眼看看他,季航就完全没法儿放下心。可当他看到床上人的第一眼时季航就蒙了,脑海里一片空白。三十二加七点五,为了doro,季航从进总控室开始,四舍五入已经整整熬了四十个小时不停转了。季航现在就觉得自己是出现了幻觉,那双爬满红血丝的眼盯着倚在枕头上那张脸瞪得溜圆,就着湿漉漉的衣裤便跪到了床边。等他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时,他的手已经抚到了床上人的脸上,摸摸鼻子,碰碰唇,发现一切都是真实存在,并不是他自己的臆想,那个瞬间,季航就像是被烫到一样飞快地缩回了自己的手指,下意识便对着床上睡颜宁静的人发起了愣。积压了一晚上的情绪似乎全在这一刻找到了出口,季航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时眼眶就热了。一幕幕过往全都清晰的在眼前重现,初次相遇、双排、语音,甚至是再普通不过的文字聊天,两人在他们相识这短短一段时间里的每一点每一滴。但原来,他们俩早就见过了,只是他自己食言了曾经,这个人就那么直勾勾的站在他跟前,一双星眼里除了自己,再无其他,可他却没能照他自己说的那样,从人群里一眼将他认出。那天的夜色,那天的霓虹,甚至是那天宛若慢镜头回放一样存在于他们之间的对视,所有的所有,都在季航看到阮绎的脸时翻涌了上来。到现在季航都还记得当时的状况。和卫叔告别结束他刚关好车窗,阮绎便忽然出现了,一双澄澈的眸子就一瞬不瞬的透过车窗盯着自己,好像真能看到一样。季航的视线一和他对上就莫名有些挪不开眼了,只是让出租司机停车的冒昧请求始终卡在嘴边,直至最终他们擦肩而过都没能说出来。阮绎其实早在fod扒他衣服的时候就恢复意识了,但就像灵魂出窍,对自己的身体完全没有控制权。fod出去开门被所谓修理工按在地上摩擦的两下闷响他也听到了,说实话,光听来人说话的声音阮绎一颗心就全放下了,所有负面情绪一扫而空。尽管季航人本该在遥远的江市,那把破锣嗓子也跟刚被拉出去锯过木头一样,和他往日漂漂亮亮的磁嗓找不到一点相似度,但阮绎就是盲目自信,他十二万分的肯定,来的人就是季航。听着耳边一步一步向自己靠近的脚步声,阮绎心跳忽然就快了。当他感受到自己身下的床垫凹陷下一块时,一颗心都要从嗓子眼蹦出来,如果可以,阮绎就想立马睁开眼睛看看那个实实在在站在他眼前的人,或许,他会直接伸手抱住他也说不定。可下一秒,阮绎忽觉面上一凉那双他隔着屏幕看了无数次的手挨到了他的脸上,小心翼翼的描摹着自己的面部轮廓,生怕把自己吵醒一样,很温柔。这一次,阮绎不仅一点没有先前fod碰到他的膈应,甚至忍不住在心里莞尔,想着六月的天了,这人的手怎么这么凉,该不会是看到自己碰到fod的消息紧张出来的吧。忽然,一滴液体落到了他的眼睑上。阮绎:?然后是第二滴、第三滴阮绎:!!!阮绎蒙了,这人怎么突然一下还哭了???他这不还好好的躺难道是fod对他干了点什么,让他现在看起来很糟糕吗?季航这一哭,只能像个植物人一样闭着眼,什么也看不见的阮绎一下就慌了,直到那双手轻轻帮他将脸上的泪水全都抹掉,阮绎才后知后觉的想起季航残破的嗓音,顿时就心疼上了。这是怎么搞的,感冒不是才好没多久,昨天下午给他发语音都还好好的,怎么一个晚上的时间就变成这样了。季航直起身,默默伸手在面上掩了好一会儿才将自己忽然发达的泪腺止住,眼睛已是红的不能再红,换另一只手简单抹过两把脸就算是整理好情绪了。静默的时间里,阮绎从始至终都在一个人胡思乱想,再一次因为自己的直男而没能成功get到小公举的点。虽然他上衣被fod扒了,但下半身还在,只解了个裤链,fod也还没来得及对他做什么季航就来了,应该没什么地方会把季航弄哭才对吧阮绎甚至根本想不出季航流眼泪会是什么样,在他心里,季航那张脸就该笑,一直笑,特别好看。等身边人再有下一步动作时,阮绎发现他没有急着帮自己穿衣服,而是用指腹抚摸起了自己脖子、手臂和手腕这些地方,摸得很仔细,却让阮绎完全感受不到色情,就好像是在帮他检查着什么?触碰间,季航的指尖凉的刺骨,简直不像是活人的体温,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是害怕吗?阮绎一颗心登时软得一塌糊涂。直到季航一系列动作下来他才稍稍明白过来,季航大概是在检查他的静脉。自己这么一下肯定把他急死了,得是空下来一看到消息就赶着买了最近的一班飞机,也不知道工作忙完了没,看到自己现在这么了无生息的躺在这儿,大概是害怕fod给他下药的时候动用上了注射器?听着耳边季航好半晌才松出一口气的声音,阮绎知道,检查结束了。虽然就算季航叫他,他也没法睁眼,但阮绎从一开始就很奇怪季航为什么完全略过了这一步,直到他发现季航开始帮自己整理衣物。因为角度的关系,季航拢起他衬衫时,是从最底下那颗纽扣开始帮他一颗一颗往上扣的,指尖每一个动作都很轻。所以其实是希望自己睁眼的时候,看到的是一个整整齐齐的自己吧。阮绎呼吸一窒,鼻尖瞬间就酸了,但更要命的还在后头。没一会儿,阮绎便惊觉自己还袒露在衬衫外的小腹忽然一湿,被滴了两点水珠,他甚至能感受出它们还带着季航温热的体温,然后,他听到了季航小声吸鼻子的声音。这是又哭了?阮绎当时就慌了,彻底慌了,心跳一下全乱了。这人是水做的吗,怎么这么能哭,还哭的一点声音都没有,让他也跟着特别难受,一颗心紧得发酸,满脑子都想好好的抱抱这个大男孩,告诉他自己没事,可他连一个最最简单的回应都无法做出,只能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季航对着自己吧嗒吧嗒掉金豆子。阮绎现在就感觉躺在床上的人该是季航,不是自己,不然这人怎么比自己还招人疼。第48章fod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 好不容易捂着胸口佝偻起身想回自己房间看看,就被迎面从里面出来的人一把掐住脖子, 卡到了他身后过道的墙上,脊梁骨撞得生疼。一个瞬间,fod甚至有种自己整个人都要被季航单手从地上掐起来的错觉,卡着脖子连带着还扯住了胸口, 呼吸很不顺畅。在那双眸子压迫感十足的注视下,fod已经猜到了眼前人想问自己什么, 赶在他开口问前便主动道:我没用别的,只是很普通的迷药。季航后槽牙一紧,明显是被fod放在迷药前面的修饰词刺激到了,手上更是一个用力, 掐的fod一张脸憋的通红。忍着满身的钝痛, fod求生欲极强的对着季航一五一十交代道:现在叫不醒, 再过一两个小时他自己就醒了, 药在床头柜的抽屉里,我用量咳咳、很小如果你不放心可以一起带去医院。不得不说fod对这种时候该说些什么拿来保命,心里很有逼数。季航手上一松, fod立马便捂着自己的脖子顺着墙根滑了下去,开始疯狂咳嗽, 咳得面红脖子粗。这事没完。季航的嗓音极沉,话音里绝不会善罢甘休的意味很浓。说完, 他反身便进房间拉开了fod的床头柜, 风驰电掣的, 晚一刻带阮绎去医院,季航就没法儿安心一刻。入眼,除了边上几盒摞起来的避孕套,就是满抽屉的瓶瓶罐罐,其中有不少标签残破的药瓶,甚至还有注射器。一看到针管,季航面色便是一沉,如果不是fod识相,在他背后交代的快,说是蓝瓶盖那个,季航恨不得立马回去再把人按在地上摩擦好几个回合。那是瓶只比季航拇指稍大一圈的橡胶透明罐,里面看似和白开水没什么两样的液体只剩了一半,另一半去了哪里不言而喻。季航动作一改先前的利落,拿过fod枕边叠的四四方方的长毯将阮绎裹了进去他身上还湿着,直接抱阮绎会把阮绎的衣服也打湿。临走前,fod还坐在地上抚弄着自己被掐出痕迹的脖颈,一接收到季航射来的目光便道:我跑不了,你带他去医院吧。那毫无悔改之意的口吻明显一点不怕季航能对他干什么。季航眼睑猛地一垂,没接话,抱着手里轻飘飘的人便径直离开了。季航:doro.蓝牙耳机里传出一个软萌的女声,听起来年纪很小:车车还有两分钟就到楼下了!季航嗯完就不再出声了,只抱着怀里的人安静等电梯。说实话,季航上一次吃东西还是和阮绎连麦的时候,再往后就是滴水未进,他本来还担心自己抱阮绎多多少少会有些吃力,毕竟再怎么瘦也是个男孩子,骨架在那摆着,但阮绎的体重真的出乎他预料的轻,明明脸上看着还有点肉。doro想看看乖宝。蓝牙耳机里那个童声道。季航当时脸就黑了:别瞎叫,乖宝是你能叫的吗。为什么不能叫乖宝,你给他的备注就是乖宝!doro很执着,这是她几个小时前刚明白的道理不懂就问是优良的传统美德。但季航并不搭理她:自己想。前几天他们连轴转忙着的,就是给doro紧急查漏补缺,全面升级,很多优化的算法都需要她一点一点全都用起来,这种问题,她应该自己想办法检索词条。·γ-羟基丁酸。医生扭开季航摆到桌上的小罐凑近鼻边闻了闻,很快下了结论,现在市面上叫这个听话水,无色无味,如果不注意,滴到吃的或者喝的里根本发现不了,很短的时间就能让人失去意识,跟泛滥美国的ghb迷奸药是一种东西。一听ghb季航就懂了,他在美国的时候没少听说,这个也叫g水,是种神经药物,在很多国家都是被禁用的,被认定为毒品,在美国一直都是限制使用药物。医生说的冷静:还行,运气不错,没给你朋友用三唑仑。但季航听完就不太行了,没忍住爆了粗口:医生?运气不错还他妈行???你朋友要是自己注意一点至于出事吗?医生怼得一点不嘴软,一副对这方面经验匪浅,接手过不少失足少男少女的样子,比起γ-羟基丁酸,三唑仑是很具体的国家管制类药物,十五分钟起效,事后直接断片二十四小时,什么都想不起来,被称作迷药之王,总之不论什么原因,你朋友出入这种场所就该长点心,管不了别人,只能要求自己。看着眼前帅小伙眉头紧皱那张满是苦锁的脸,医生语气稍微缓和了些:这种东西经常有,黑市卖的很猖狂,小作坊就能弄出来,根本管不住。但季航最关心的还是它可能对阮绎产生的影响:γ-羟基丁酸有什么副作用吗?看用量。医生道,长期服用γ-羟基丁酸会产生依赖综合症,引起头痛、恶心、呕吐等症状,与酒精并用有可能致人昏迷甚至死亡,但那小伙子只是偶然一次,问题不大,挂会儿水就差不多能醒了,最近就注意饮食注意休息,多喝热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