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师弟,今儿不去练剑么?同房的师兄还没起床,只是被冷风吹得一哆嗦暂时醒了过来打着呵欠迷迷糊糊翻了个身,问坐在床边白毅怎么在那发呆。我剑没了。啊?哪去啦?昨天和师父切磋,被他挑下了白峰山悬崖里去。哦,掌门又欺负你啦?嘎吱一声,带着睡意的师兄一个懒洋洋的翻身,说话更像是在梦呓一般含糊得很,对于白毅的剑被掌门挑飞这件事也是完全司空见惯,习以为常的模样甚至不一会儿,从他那边又响起了扯呼的声音。居然是又睡着了。尽管知道这会儿已经没人理会自己,白毅瞥了他那枕头下面压着一本不入流小说,叫《玉梅传》,而师兄师兄正睡得黑甜黑甜的。白毅心里开始盘算有空还是得去问问师父关于剑的事,昨天他光惦记着拒绝铸剑台的事了,都忘记了拒绝的同时他还得去管师父讨一把寻常的素雪剑来。白毅打定了主意,又逐渐放松了,意识到今儿可能练不了剑,他也没偷懒,走出去在空地上打了几套拳,又去白峰山锁链上面跑了三十多个来回天将亮时,他站在了玉虚派掌门居所院子门前,身上已经微薄出汗。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风吹竹林发出的沙沙声,白毅转身看了眼身后初升起的太阳,忽然想到这个时候,别说白初敛,就连照顾他日常起居的那个小师妹可能都没有起来白初敛说小师妹那个年纪正在长身体,不合适早起,所以干脆主仆二人一块理直气壮睡到日上三竿。想到这,白毅觉得有些好笑,盯着自己的脚尖嗤笑出声,然后他抬起手,推开了面前的那扇门。屋内,床上,白初敛正睡得欢。如墨长发散开,有些凌乱,却让它们看上去更加柔软了,白毅不小心想到了昨日它们称着白峰山积雪时,那黑的黑,白的白,触目惊心的对比几根发丝因为睡姿的关系压在那张白皙得过分的脸上,脸在枕边压出来的睡痕都称得有些触目惊心的红白毅觉得他师父还是有些白得过分了,肯定是因为他老窝在床上不动弹又不喜欢出门的缘故。这么想着,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将白初敛脸上的那头发拨开指尖碰到他的面颊,一片温热,比想象中更加柔软一点。头发已经拨开,白毅却有点舍不得拿开手了。而就在这时候,白初敛懒洋洋地睁开眼,看着趴在自己床边的少年,用带着浓浓睡意的声音道:你没别的地方好去了么,非要来扰为师好梦?剑被师父挑了。白毅不动声色地缩回手,不自觉压低了声音道,今儿不练剑。哦,原来大清早绕人清梦是报复我把你剑挑了。白初敛打了个呵欠,拉了拉被子,我怎么收了你这么个小心眼又恶毒的徒弟。白毅趴在床边笑,被骂了还特别开心的样子。白初敛心想他怎么没脸没皮的。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白初敛闭着眼试图用被窝捂住自己,然而当他的被子刚刚拉过眼睛,就在这时候,他感觉到被子一角被人压住,那人小心翼翼地扯了扯,紧接着白毅的声音在耳边特别近的地方响起:师父,你昨晚睡觉怎地大门都不落锁,我都直接进来了。少年的温热气息喷洒在耳边,有点儿痒痒。白初敛懒得给小徒弟解释,方才他站在院子外面发出第一次气息的时候他都知道了,落锁,是为了防贼防刺客,他有什么必要啊?所以他只是在被子下面啧了声表示不耐烦,奈何床边的人没得到回答,就锲而不舍地扯他的被窝。师父?睡意正浓白初敛被逼疯了。于是那天早上,白毅是拎着天宸剑去练的《梅花剑法》,师兄弟们对此等杀鸡用牛刀的行为看直了眼。天宸剑呐,这可是天宸剑!就被你这么当玩具似的说什么呐,白师弟的剑可用得比你利索,他用是玩具,你用是什么!我可以摸一摸它么?白师弟,掌门对你真好!其实对白毅来说,天宸剑还不如那把普通的素雪剑趁手,但是这会儿被师兄弟们说到什么掌门对你真好,白毅不由想到平日这把剑就握在师父手里,于是就像是着了魔似的不想放下,比平时又多练了半个时辰。白毅没觉得哪里不对,他就是想跟师父亲近自从五年前,那个人弯着腰,伸出干净又柔软的手,笑眯眯地冲刚跟狗打完架的他要不要一起回玉虚派,那之后,他可是再也没牵过他的手。练完剑,看着手中的天宸剑,白毅意识到又找到机会去找他的师父了。拎着剑走近院子,隐约听见屋子里已经有了说话的声音,白毅放轻了脚步推开门,走进去叫了声师父,随后看到白初敛披散着发站在水盆前,刚净完脸。听见白毅的声音他没抬头,倒是站在他旁边伺候着的那个小师妹看向他,脸蛋红扑扑的,支支吾吾叫了声白师兄,黑色瞳眸闪烁着期待的光。白毅冲她笑了笑,然后也没有多看她的反应,便移开了目光。师父,我净手替你束发。白毅一边说着,一边踮起脚将天宸剑双手恭敬地挂回了原来它应该在的位置。在天宸剑咔嚓一声归位时,他听见身后他师父可有可无地唔了一声,白毅背对着他,迅速地勾了勾唇角。天宸剑可还趁手?重了些。素雪剑倒是轻,你用惯了那个再用天宸剑是会觉得重些只是换了别人求都求不来摸一下天宸剑,你倒是诚实得很,还嫌弃上了。白初敛无所谓地一笑,坐在镜子前,余光见白毅转身去用他之前用过的水洗手,白毅这动作做的无比自然,反而是白初敛心中生出一种有点怪异的感觉他这小徒弟什么时候爱上给自己束发来着?白初敛也就随便一琢磨,也没细想。抬起手摸了摸鼻子,想了想没等他的小徒弟解释他方才的提问,仿佛自言自语般嘟囔道:总赖着素雪剑那可不行,我看还是得给你找一把趁手的剑。师父昨天没跟历师叔提这件事么?白毅擦了手走过来,轻轻抓起白初敛一把头发。白初敛:白初敛会老实告诉自己的小徒弟,他堂堂玉虚派掌门,在他那个执事师叔那吃了瘪吗?不会。白初敛垂眼,淡定道:昨儿乏得很,打发你走之后我便睡了一会儿若我有精神,再去听雪阁,那里的人都烦得很。最后一句话说得倒是无比真诚。白毅闻言笑了声,也不催,完全不像普通别的孩子那样迫不及待。白初敛心想到底是当年跟狗抢馒头的小孩,也够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当初就该是个少林的秃驴把他捡回去,说不定已经是下任掌门预备人选了。正琢磨着,门外,被白毅抢了工作的苏盐盐又像是一阵风似的刮了回来,欢快得像是扑着翅膀的肥啾:掌门,掌门,历师叔跟前的侍琴来啦!白初敛啊了声,还没反应过来,一拧头就看见一名身着小弟子袍,约六七岁的半大孩子抱着个卷轴跟在苏盐盐后面进来了侍琴抬起头,一看到掌门和人气很高的白师兄都站在那瞧着自己,涨红了脸,弯腰给掌门和师兄分别作揖问好。白初敛下意识看向白毅。白毅放下手里白初敛的头发,看向侍琴眼神语气都很温和:是历师叔找我有事么?由于某人管捡不管养,白毅的《梅花剑法》还有平日别的基本功都是跟着历封决解决的,历封决也把白毅当半个徒弟养,平日有什么跑腿的事儿人手不够,用他用得也不手软。所以这会儿白毅自然条件反射以为是历封决找他。没想到侍琴摇了摇头,看向白初敛,小心翼翼地把怀里抱着的那个快同他一样高的卷轴双手奉上。脆生生道:历师叔说,昨儿掌门走得急,话都没听他说完,也不知道是不是气坏了白初敛一口气堵在嗓子眼,想让侍琴原地闭嘴。但是这年头的小孩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嘴巴都快的很,没等他阻止,侍琴已经噼里啪啦地把历封决交代转告的话讲完所以历师叔准备这两天寻个活儿给白毅师兄去做,顺利做完了活便同意掌门亲自去铸剑台开炉造剑这是历师叔之前从无崖子那得来的轻剑设计图,说给掌门,让掌门下次见了他别再,咳,别再吹胡子瞪眼。侍琴语落,屋内陷入短暂的死寂。白毅好奇地望向白初敛:不是说昨儿乏得很,打发我走之后师父便睡了?白初敛平静回望白毅:你要是敢问出声,今天就师徒恩断义绝。苏盐盐一脸懵逼。侍琴则是见卷轴半天没人接,小心翼翼从高高举起的卷轴后面露出两只好奇的眼睛。良久。当侍琴额头都开始冒汗,这才看见白初敛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突然,猛地,挂起一抹春风和煦的笑容:你们觉得江南蝶扇门嫡女顾氏配大师兄可还行?赶紧娶个媳妇儿生娃,别来费劲折腾他了,折寿。正好之前梦里那个蝶扇门的女人够讨人厌的,讨人厌的人就该和讨人厌的人凑做一堆,别放出来祸害别人。白毅:?白毅:听说江南蝶扇门嫡女才芳龄九岁。白毅话语一落,就看见他师父脸上的笑容垮了下来。白初敛重点一下子就从历封决讨人厌这上面跑偏了,瞥了白毅一眼,阴阳怪气道:你怎么连那种小门小户的门派都关注,连别人家女儿几岁都知道?你也别练剑了,消息那么灵通,去当江湖百晓生的徒弟以后继承衣钵专听八卦得多好。白初敛说完,一脸嫌弃地拧开脸。白毅:白毅:???怎么了?他说什么了?所以,这是又怎么了来着?作者有话要说:徒弟:素质三连问。师父:没得排面了。第10章对于小徒弟胳膊肘朝外拐的行为,白初敛很不满意,所以整个午膳他都端着一张晚娘脸,连菜都没给白毅夹哪怕一筷子。甚至在白毅低头扒饭的时候,他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忍住了没吐槽这米饭江南产的说不定就是蝶扇门家的田怎么样是不是特别香甜这尖酸刻薄劲儿把白初敛自己都惊了,他发现最近自己看白毅的目光实在是越发地挑剔,偏生白毅还像是没感觉到似的,对他越凶,他越往前凑。这两天尤其喜欢对他动手动脚,不成体统。于是,整个午膳都在白初敛认真思考该拿他这个小徒弟怎么办之中度过人是他捡回来的,要说因为一个荒诞的梦境为根源延伸出无数的眼药,这就嫌弃得把人给舍了,那他也做不出来。白初敛唉声叹气,总觉得再这么纠结下去他该愁瘦了这时候,事情出现了转机。要么怎么全玉虚派的人都说他是气运点满天选之人,这不,老天爷都没舍得让他唉声叹气持续一个时辰。这边用完午膳刚放下筷子,白初敛还没来得及去消食,那边历封决打发的第二位传话弟子就到了,说是白毅下山历练的事儿有眉目了,是去蜀中,请掌门带着白毅小师弟到听雪阁去。玉虚派在昆仑以北,蜀中在千里开外开天河以南,水路旱路一来一回,没有个十天半个月那可回不来。白初敛一听,顿时整个人喜笑颜开。一拧头对视上小徒弟那双幽静深邃的眼睛,他嘴角上扬的弧度小心翼翼地下降了一点点正琢磨他看什么看,就见白毅薄唇一抿,慢吞吞地问:师父,你是因为徒弟能有机会得新剑了开心,还是因为徒弟要下山走得远远的才开心?白初敛:哎哟。这下白初敛一点儿也笑不出来了,他放下唇角盯着白毅那张虽然面无表情实则委屈巴巴看得人心虚无比的脸,心想:小时候明明那么可爱,怎么这才几年就他妈长歪成了个历封决二代了,早知道徒弟不给那个老古董养了!强烈心虚之中,白初敛伸出手摸摸白毅的头:怎么说话的,这山你爱下不下,我还没去过蜀中呢,别生在福中不知福。白初敛这说的是实话。别说去蜀中了,他这辈子,就连下山都只下过那么一回,就五年前把白毅捡回来那回。平日里,用历封决的话,都是在床上修仙孵蛋并非是他白初敛懒,首先是玉虚派地大物博,生为中原武林第三大教派,什么宝贝没有,实在没什么好下山的;其次就是,白初敛小时候要练剑,没空下山,长大了接任掌门,大小事务都有历封决在忙,他就是个吉祥物,历封决轻易也不让他下山历封决说的,下山的事复杂的很,白初敛没有必要去琢磨那么多。是以这么多年过去,换了别人当了爹孩子都满地跑了,白初敛自己还像个满地跑的孩子一样当然他自己是没这么觉得,他管这叫,超凡脱俗,淡然豁朗。这会儿面对徒弟又伤心又责备的目光,白初敛像是安抚一只小奶狗似的,掌心在他的脑袋上摩擦又摩擦,顺便扯开话题: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等你回来,大约又要长高了一会儿出门前你先去竹子前站一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