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那军士皱眉道:“可斛律光的风格向来都是如此呀,一鼓作气打败对手,正符合他平时的一贯作风,况且,他是因为粮草缺乏再加上齐国公方面给他的压力太大,这才撤退的,这并无不妥”“没有不妥”韦孝宽的面色陡然变得严厉起来,“没有不妥恰恰就是最大的不妥”“你们,统统都不了解斛律明月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你们跟斛律明月作战这么多年,却一点也不了解你的对手斛律明月不是一个只有匹夫之勇的莽夫,从前他之所以讲究一击必杀,甚至亲自上阵,是因为他别无选择北齐朝廷给他的支持远远不足以支撑他进一步扩大战果,可是如今不一样了如今斛律明月手握四万铁甲,堪称北齐至锐,又身居枢密院枢密使,有权节制各方兵马,他所可以动用的力量空前强大那么,这样看来,他这么急于冒进,最后被齐国公逼退,不就显得有些诡异了吗我还是那句话,如果他的目标真的是宜阳,那么他可以和宇文宪隔岸对峙,然后慢慢攻坚扭转战局,这样就不会将战线拉的过长,也不会被我们截断粮草,可是他没有而且斛律明月真的是粮草不济吗不见得吧,我观察过齐军押送粮草的车辙印,可以断定斛律明月储备的军粮足足够三个月消耗的而现在,不过才一个月而已,齐军又怎么会缺粮呢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这原原本本就是一个圈套斛律明月想将宇文宪引过去,然后一口吃干净”“既然如此,那为何大将军却不跟大冢宰言明”韦孝宽几乎被他气笑:“跟大冢宰言明有用吗去年,我就跑到长安去劝他不要攻打宜阳,因为即使拿下了宜阳我们也绝占不了多少便宜损失的恐怕会比得到的还要多,可是大冢宰听我的吗一旦斛律明月打败了宇文宪,那么无论他的目的为何,为了消除隐患,他都是一定会围困玉璧的。唯今之计,我们只能等,等宇文宪战败到时候,想必大冢宰也能理解我为何不遵军令”军士默然,大冢宰宇文护大权独揽,这些年行事越发急躁,渐渐听不进劝了。他看向军士,语重心长道:“处道呀,你有这个天资,心性也是上佳,可是还是太缺少历练了你的父亲把你送到我这里来,就是想让你历练一番,可是这两年我也一直找不到锤炼你的机会”韦孝宽沉吟了一会儿,抬头道:“去准备准备吧,过几日这玉璧也要不太平了,这刚好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我让你看看,真正的战争是不是像纸面上写的那样简单”等那年轻军士走远,韦孝宽才又闭上了双眼,看上去有几分疲惫。他和斛律光交手十几年,十几年的生死大敌,简直就可以引申为知己了。他将这战局抽丝剥茧,耗费了许多心力,总算是将斛律光的算盘给看透了,不过也只是看透了一半,尚不完整,他还需要好好想想斛律明月的目标不在宜阳,也不是宇文宪,他的目标在那里呢和州勋州玉璧抑或是宇文护囤积了重兵的同州呵,总不可能想要插上翅膀去打雍州吧韦孝宽摇头失笑,觉得自己真是魔怔了。可是笑着笑着,他的表情慢慢凝固了。难道说,斛律明月想要打穿同州,直逼雍州那宇文护调集各州兵马,岂不是正中他的下怀第八十四章宜阳汾北之战五韦孝宽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但他什么也改变不了了。宇文宪还有他所统领的十五万周军已经抵达安邺,一场大决战即将拉开帷幕。天是苍青的颜色,笼罩在这片天空上的乌云没有退去,一场酣畅淋漓的暴风雨在云层之后酝酿。沉闷苍劲的鼓声在大地上回荡,大地都仿佛在这灭世的鼓点声中在颤抖。安邺的郊外,黑压压的军阵比天上的乌云还要浓烈,十五万周军列阵在原野上,如同洪荒的巨兽。斛律光打马在两军阵前,望着这一大片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周军,欣喜若狂来了,真正的对决终于到来了要想挑战宇文护,那么就必须打败宇文宪,绕开韦孝宽如此,齐军才有可能直取雍州但是这太困难,眼前的宇文宪有着数倍于齐军的兵力,如果宇文宪一直守在自己划定的战区内,跟斛律光打持久战、拉锯战、消耗战,那么,斛律光短时间内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于是他自导自演了一场大撤退,为的就是将战场转移,把宇文宪引出来,看到周军如此大的阵势,宇文宪的帅旗高高伫立在军阵的最中央,他知道他成功了他看向自己的后方,齐军占领着一处较高的地势,黑甲红绦的甲士漫山盈野,他们沉默的望向周军,静静的伫立在那里,一动不动,浑身笼罩在厚重的铁甲之中,仿佛镇妖的铁塔。这是一场残酷的战役,主角已经披甲上阵,每一个鼓点都像是巨人的心跳声。所有人都在这鼓声中慢慢积蓄力量、仇恨、还有勇气。斛律光听了这么多年的战鼓声,从未厌倦过。在这隆隆的鼓声中,他觉得自己的心脏在复苏,灵魂都仿佛在这鼓点中受到了洗涤。只有这个时候,他才感觉自己胸腔之中的血还是热的。斛律光从齐军阵前打马而过,目光扫视着每一张面孔。这里面,有鲜卑人,有汉人,有高车人,也有契丹人面对着着周军大阵,他们并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紧张之意。那么的沉默,仿佛一团深渊之下的火,斛律光知道,越沉默,爆发的时候就越热烈。斛律光见过这种眼神,这种眼神只属于百战的雄师,这支兵马是他敢于冒险、挑战雍州的资本。即使是高长恭那刚刚编入战争序列的北大营军士,经过一个月的鏖战,也都见过了血,褪去了稚嫩和青涩,看到左相的目光扫来,他们高高的挺起胸膛。斛律光打马走了一圈,深吸了一口凉气,张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也什么都不用说,他相信他们能懂斛律光拔出了腰间的长刀,在阴暗的天色下,长刀的刀芒闪烁着寒光。窄长的刀面上映出了半张坚硬的面孔,眼神如同鹰隼。“綦连猛,骑兵冲阵”斛律光选中了綦连猛。綦连猛虽然不如薛孤延的名头响亮,但也是一位勇猛无匹的悍将,跟随尔朱兆、高欢的时候,破阵杀敌是家常便饭。“遵令”綦连猛端起长矛,策马前驱,他浑身上下连同马匹都被铁甲包裹着,头盔左侧的链甲扣在右面,遮住面部,只露出了一双闪着寒光的眼睛。那嘻嘻哈哈、痞气十足的綦连猛消失了,此时的綦连猛像一把锋利的宝刀,万夫莫当綦连猛看都没有看后背一眼,提矛上阵,“重骑随,某,冲,阵”背后的三千重骑闻声出列,都是一样的浑身铁甲,整张脸都被链甲遮住,露出眼睛。策马前驱,殷红的羽在头盔上摆动,如同跳跃的火焰。举起的长矛朝天斜刺着,如同布满荆棘的密林,让人感觉灵魂都在颤抖。这是一群恐怖的怪物他们列阵上前,慢慢的分散开来,将綦连猛拱卫在正中央。他们两腿轻轻的夹住马腹,胯下的战马便开始加速,先是缓慢的跑动,然后慢慢加速。在这个过程中,他们之间的距离慢慢拉开,有序的拼凑、组成一个个锥子状的阵列,到了全力加速的时候,整支重骑都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锥子,朝周军大阵猛冲而去。周军的瞭望台上传来一片惊呼声,重骑兵他们也有,只是像这般的在整个北周也难凑出一支来。在何况这支骑兵训练十分有素,从配合到阵形就可以看出,这根本就不是寻常重骑可以比拟的。寻常的重骑只不过是保持距离,然后一股脑冲进敌阵,借着马速还有盔甲良好的防御性能肆意一顿砍杀而已,很少有什么阵列的讲究。但是这支骑兵不一样,配合十分默契,在出阵到战马加速的过程就已经完成了阵列的重组,这是十分困难的。锥子的阵列是为了冲阵的时候给予己方最小的损失,而给敌人带来最大的破坏。充当锥子头的那个骑兵最容易在冲阵的第一瞬间就死掉,就算一点死伤也没有就撕开了敌军的阵形,可是在冲撞的一瞬间之后,排头的骑兵就会慢下来,重骑兵一旦不能再跑动就是致命的几乎就只能原地等死。但是这个军阵不一样,让一个人先在前面开路,只要最前排的重骑兵撕开一道口子,其他人便可以从他撕开的口子中进入,进一步撕开敌军阵线。毫无疑问,这把捅入大阵中的刀子又很快会分散成一把把小刀子,借着巨大的惯性冲杀,对上他们的周军大阵将毫无疑问会被他们撕碎点将台上,宇文宪手掌死死的攥住剑柄,一些将领望着势不可挡的齐军,已经有些脸色发白。宇文宪淡声道:“宇文桀,我命你率本部两万,拦住齐军重骑”宇文桀惊诧的瞪大了眼睛,目瞪口呆了一阵,刚想反对,却见宇文宪扭头冷幽幽的看着他,清冽的目光中带着凛凛杀气,他的所有不满就都堵在了胸腔里,吐不出来。他毫不怀疑,只要他敢说出一个不字,宇文宪就会立刻砍掉他的头颅。“末将遵命”宇文桀艰难的吐出了几个字之后,便脸色发白的下去了,转过身的时候眼神有些忿恨。宇文宪接着下令道:“梁士彦、梁景兴,各率兵一万,等宇文桀拦下齐军重骑,便准备冲击齐军大阵”“末将领命”二人出列,异口同声道。宇文宪之后便不再言语了,迈出几步,看着这苍凉的天景。雷光在云层之后闪耀着,却迟迟没有一滴雨落下。今天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死在这里。周军阵前,两支万人方阵出阵,合军为一,将长枪拄在地上朝前斜刺,要将齐军重骑拦下。而齐军如同一柄锋利的长矛,在空旷的原野上奔驰,蹄声如雷,与周军的距离在一步步拉近。周军士卒悄然的咽了一口唾沫,将手中长枪攥紧了;齐军在端平了长矛,矛尖微微朝下。三里二里一里前排周军士卒的面孔越来越清晰,前排第一个齐军重骑兵死死的攥着长矛,在周军惊恐的注视下,一杆长矛挑开了长枪,如龙一般钻进了他左侧的胸腔之中。苍凉的天幕下,黑甲的重骑像一柄巨大的锤子,狠狠的砸进了周军大阵,翻起了滔天血浪第八十五章宜阳汾北之战六“战马从起步到奔驰,再到最后的全速奔行,至少需要几里地的奔行,何况是重骑兵”“斛律明月把军阵的位置选在地势高的地方,占据了天然优势,不到半里,就可以让这些重骑加速到全速,全力奔驰的重甲骑兵一旦跑动起来,那简直是势如山崩,无可抵挡”“他们可以用重骑兵来攻打我们,我们却无法依托重骑兵去挑战他们,一来斛律明月就占据了地利”宇文宪听着周遭众将的小声交谈、议论,面无表情,直视着前方战场宇文桀与綦连猛交手的那片战场。马蹄声几乎掩盖了天地间的一切杂音,齐军如同奔涌的大河,汹涌澎湃的穿行而来,拍击着周军用血肉组成的河堤,冲开了一道缺口。大河从缺口中奔流而过。宇文宪站在高台上,看不见血色,只能看着两团黑色的阴影疯狂的撞击在一起,翻出了壮美的浪花。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阵势,就是两支军队在正面放对厮杀。在冲阵的一瞬间,有几个骑兵被斜刺而来的长枪贯穿了马的胸腔,破竹一般贯入了小腹。周军死死的抵住长枪,抓住长枪,齐声大喝:“起”用力的抬起长枪,长枪聚积着两边的压力,几乎弯成了一道圆弧,终于将齐军骑兵挑翻。连人带马,如山一般轰然倒下。不过还没等他们来得及庆幸,一个高壮如铁塔般的披甲壮汉便策马奔来,速度快的不可思议。凶兽一般暴躁的战马抬起前蹄,一下踏在周军的胸腔上,那个周军几乎可以听见自己胸腔坍塌、胸骨碎裂的声音,然后他就笔直的飞出了十几米远,直接死在了当场。那壮汉依旧奔行着,疯狂的挥舞着长矛,在周军之中如入无人之境,长矛毒龙一般穿过周军的心脏和胸腔。綦连猛愤怒的发狂,在这片地方他手底下的齐军重骑至少损失了十几个人,也就是说差不多一个队被这群杂碎给灭了,他幸幸苦苦在高长恭那里弄来了练兵之法,练出了一支精锐,是让这帮杂碎暗算的吗十余个重甲跟随在綦连猛周围,拱卫着他们的主帅,跟随着綦连猛破阵。周军的抵抗并没有想象中的这么脆弱,一个周军在腹部被长矛洞穿之后,死死的攥着长矛不让齐军拔出来,那齐军眼神一凝,当即拔出马鞍下悬挂的长刀,一刀砍下了他的头颅,无头的尸体软软的倒塌在地,齐军士卒这才拔出长矛跟上队伍。齐军铁甲在战场上左右奔驰,砍坏了长刀便从马袋中掏出了链子锤,砸在周军的脑瓜上,瞬间脑浆迸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