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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第四十三章 夜色(2 / 2)

老头子要是不懂老三媳妇一片好心,又像往常一样把啥好吃的东西留给孩子,老三媳妇见了,不知道心里会怎么想。

徐中贵接收到她的眼神,也明白她的意思,叹着气,把手中的糖葫芦一颗颗的吃光。

晚上吃完饭,趁天还没黑,郑玉珍领着徐秋霞,拿上家里的粮食,去村里相熟的人家,给老三夫妻俩换些鸡蛋腊肉香肠,一半让他们自己吃,另一半,要拿回去给亲家做礼。

从五零年代末吃大锅饭,土地归集体开始,双安村各个大队每年会给每户人家发小鸡鸭鹅兔子之类的活物来养,到了年末,除了上交任务的家禽牲畜外,剩下的都是自己的。

许多人家不像徐家那样舍得杀鸡吃蛋,都把家里的鸡都留着,就指望着母鸡下蛋赚点进项。

一般来说,大家家里生的鸡蛋都拿去镇上的副食收购站卖,不允许私下买卖。

如果想要别人家的鸡蛋,只能以物换物,这样就不算割资本主义的尾巴。

郑玉珍在村里换了一圈鸡蛋腊肉香肠后,来到一家姓卞的人家换鸡蛋。

这家人的鸡除了公的,母的多年以来都没杀过,家里有十来个母鸡轮流生蛋,她家每月光靠卖鸡蛋都能攒下不少钱儿。

卞大娘给郑玉珍换了三十来个鸡蛋后,瞧着跟在她身后,长相斯文俏丽的徐秋霞,笑着打趣:“秋霞今年也有十九了吧,郑大嫂,你没给秋霞打算打算?”

徐秋霞听她大刺刺咧咧的说起自己的婚事,脸上一红,别开脸当没听见。

郑玉珍瞧见女儿那副害羞样,叹着气道:“秋霞还小,她的事儿不急。”

卞大娘道:“秋霞都十九了,还不急呢,咱乡里的姑娘,哪个不是十六七岁就谈婚论嫁,到十岁怀里都抱俩娃了。”

徐秋霞越发羞囧,细声细气道:“婶儿,没到法定年龄结婚生子,是犯法的。再说,主席同志说过,婚姻自主自由,我才19岁,不急。”

“嗐,你这孩子”卞大娘看她反驳自己的话,心里很不悦,把郑玉珍拉到一边劝道:“郑大嫂,不是我说你,一个姑娘家,让她读那么多书干啥,还让她去当老师,教书都把人给教傻了。这女孩子不趁年轻的时候赶紧找个男人嫁了,到二十岁就是老姑娘,没人要”

“是,你说得对。”郑玉珍嘴上敷衍应着,紧紧拎着手中半篮子的鸡蛋,生怕她一激动,拍自己一巴掌,把鸡蛋给打碎。

卞大娘滔滔不绝说了一大堆,最后说到重点:“郑大嫂,你我都是一个村儿的,这些年我家是个什么样的光景,想必你也知道。我家五个儿子个个大有出息,不是满工分劳动力,就是镇上县里的工人,咱家新修的瓦房也比不你家差。你看我家老五跟你家秋霞年岁相仿,老五只比她大上两岁,又是听话孝顺的孩子,你要是把你家的秋霞嫁到我家来,我保管对秋霞像对自己亲女儿一样疼。”

“你家老五确实不错,是个吃苦耐劳的好青年。”郑玉珍随口赞了两句,“不过你也知道,我家秋霞看着斯文秀气,主意可大着呢,她跟她三哥一样,崇尚什么婚姻自主自由。我呢,又疼孩子,总不好干那些强买强干的事儿。万一把孩子逼急了,做出啥傻事儿,我到哪哭去。要我说啊,你家老五那样的条件,想找啥样的姑娘没有,改明儿我给你家相看相看一些姑娘,看看你家老五满意不?”

这是拒亲了,卞大娘脸上冷了几分,将她们娘俩送出门后,望着她们远去的背影,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星子:“我呸!有个当军官的儿子,就真把自己当根葱了。我儿子看中你家赔钱货,那是你们徐家的福气,你还拿捏上了,当谁稀罕你们徐家的女儿!说啥婚姻自主自由,我看是想把你家姑娘跟你那老三一样留成老葱,成为全村人的笑柄!你还得意的不行,我看你能留多久!”

她的话,郑玉珍母女俩听不见。

两人行走在郁郁葱葱的乡道上,徐秋霞一直拿眼偷偷看郑玉珍。

“干啥?”郑玉珍被她看得不耐烦,开口问。

“妈,您真的不反对我跟三哥一样,自己主张自己的婚事?”徐秋霞小心翼翼地问。

“我反对了,你就能乖乖听我话嫁人?”

徐秋霞:

“这不就结了。”郑玉珍冷哼:“你们年轻的思想我不懂,不过我在你三哥身上看到一个道理,那就是好事多磨。你三哥从前回到家里冷心冷肺的,屁都不多放一个,自从娶了你三嫂后,就学会体贴人了。家里家外的活计他没少帮着干,看到你三嫂受了委屈,二话不说就去出头,看到你嫂子身子不舒服,洗衣做饭啥都干。我这个当妈的,都没被他这么细心伺候过。妈不求你嫁个像你三哥一样的男人,但求你自己长点心,别随随便便被一个男人的花言巧语骗了去。凡是要记得跟妈多商量商量,妈活了一辈子,见得人比你吃得饭还多,一眼就能看出好赖!你最好像你三嫂那样,好好工作,努力攒钱,你自个儿腰包鼓,身板硬,想找啥样的对象没有,哪轮得到别人家来挑你。再说了”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卞家人长得也忒丑,尤其那个卞老五,长得又矮又挫,还满脸疙疙瘩瘩,坑坑洼洼,跟个癞、□□似的,还想吃我天鹅女儿的肉!”

“噗——”徐秋霞被她这番话逗笑了,一边感动她妈的思想比一般的乡下老太太开明,一边感慨:“妈,您可真是看脸说话啊。”

“那不可。”郑玉珍自得,“我要不看脸,能遇上你们爸,能生出你们兄妹几个那样好看的皮囊,一到适婚的年龄,村里那些人家都要踏破咱家的门槛。”

母女俩说着话儿到徐家时,徐中贵也带着老大老二回来了,他们得了郑玉珍的吩咐,跑去附近的村子,给老三两口子换腊肉香肠鸡蛋辣酱花椒油等等。

两方一汇合,好家伙,光鸡蛋就有上百个,腊肉香肠最少有七八十斤,还别说各种各样瓶瓶罐罐里装得辣酱豆豉麻辣毛豆腐等等小食。

屋里还放着郑玉珍自己做得咸菜、麻辣萝卜干,晒得各种菜干,下午还从自留地摘了一堆黄瓜茄子番茄豆角,满满当当装了两个大麻袋。

苏曼咂舌,连声道:“妈,你们拿得也太多了,我们就俩人,拿不上这么多东西上车。你们还是留着自己吃吧,我们自己买得有特产回礼。”

“你们买的是你们的,我们拿的是我们的。”郑玉珍把鸡蛋一个个塞在装了木屑的饲料口袋里,“这些东西不是光给你们吃的,你们得拿一半给我们亲家,还要拿一些给老三的领导同僚,剩下的才是你们的。这些东西看着多,东家分点西家分点,到你们手里就不剩下什么。老三媳妇,你不用担心拿不上,老三有得是力气,让他一个人扛就行了。”

徐启峰:

您可真是亲妈。

苏曼执拗不过他们,也只能随他们去了。

装好东西,郑玉珍又在灶房点着蜡烛,在烧热的锅里炒干辣椒、干花椒。

炒到干干脆脆,可以碾碎的程度,她叫上老大老二两个儿子进去帮忙,在石舂窝里,把辣椒、花椒捣碎成粉,到时候装进密封的小罐子里,方便苏曼带回磐市。

郑玉珍早前从徐启峰的嘴里得知苏曼爱吃辣椒花椒,这两天有空就往山上跑,摘了不少花椒拿回来在家里晒。

辣椒她家自留地种得不多,也没到大量长出来的时候,只能去十几户人家换了十来斤干辣椒,通通舂成粉,拿给苏曼。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呛鼻的辣椒花椒味道,苏曼坐在院子的竹编椅子上,听到厨房传来石舂撞击的咚咚声,两个大伯二伯哥蒙着帕子,依旧不停地打喷嚏,中间夹着婆婆让他们翻面舂的声音,她心里有股暖流涌过。

之前她还担心跟徐启峰的家人相处不了,接触下来,发现这家人除了彭笑萍,每个人都很善良,极易相处。

她就想对他们好一点,这样也能在婆家日子过得舒坦些。

果然,徐家人不负她的期望,她对他们好,他们同样投桃报李。

这样的婆家氛围,哪怕是在现代,也足以让人羡慕。

等郑玉珍他们忙活完,把辣椒花椒面都装好后,大家坐在院子里闲话家常一阵,见时候不早了,各自洗漱回屋睡觉。

苏曼洗完澡进屋,猝不及防地落进一个结实的怀抱之中,男人修长滚烫的手臂紧紧揽着她腰肢,烫得她浑身一麻,四肢无力靠在男人身上。

“启”她刚张嘴,男人就吻了下来,力道很霸道。

苏曼被他吻的嘴唇有些痛,渐渐无法呼吸,推搡半天,总算把他推开,瞪他:“做什么,我身子还没恢复,明天要去县里坐火车,今晚不许碰我。”

徐启峰垂眸看她,低声道:“没想碰你,就想亲亲你。”

是她自作多情了?

苏曼挑眉,“没有就好,睡吧。”

徐启峰将她拦腰抱起,没等她反抗挣扎,轻手轻脚把她放在床上,给她盖好被子,自己吹灭蜡烛,躺在她身边老实睡觉。

他这么老实,反而让苏曼心里觉得怪怪的。

一般开过荤的男人,在最初的那些年,对那事特别上心,毫无节制力,怎么徐启峰才碰她一晚,就变得这么老实,实在是奇怪。

心里想着事儿,又想着明天要回磐市了,苏曼半是忐忑,半是激动,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徐启峰开口:“曼曼,睡不着吗?”

苏曼身子一僵,没有搭话。

“我知道你没睡着。”徐启峰在她背后低笑:“放心,我说不碰你就不碰你。今晚满天星空,夜色十分漂亮,你要是睡不着,我可以陪你走走,还能捉些泥鳅黄鳝河鱼烤,烤得时候放些花椒辣椒面在上面,味道一定很好。”

深更半夜,饥肠辘辘,苏曼一个吃货哪顶得住这种诱惑,当即就穿上一件针织衫薄外套,催促徐启峰起身:“愣着干嘛,走。”

徐启峰嘴角掀起一个弧度,拿上手电筒,先去灶房捣鼓了一些花椒辣椒面盐味装进一个纸包里包着,又拿上一盒火柴,一个竹编的鱼篓绑在腰间,这才带着苏曼悄悄打开院门,往村外靠河边的田道里走。

夜半时分,繁星点点,通往河边的田埂之中,处处传来青蛙咕咕呱呱的叫声。

徐启峰手里打着手电筒,拉着抬头看满头繁星,嘴里不住称赞真美的苏曼,行走在狭窄的田埂上。

每走一段路,他会停下来,把手中的电筒交给苏曼,让她把灯光打在水田之中,他下田捉些肥美的青蛙、泥鳅、黄鳝,等到鱼篓沉甸甸,他们也到了双安村一个处在芦苇丛中一个低矮的小土包上。

这里是双安村的‘码头’,地方很小很小,占地面积不足五平方米,临河的位置停了归纳村里的四艘集体木船,平时不允许社员们私自划船,但到了晚上,总有人偷偷解开木船的绳索,划到水面平稳的位置撒网捕鱼打牙祭或偷偷卖掉。

这段时间正是村里收菜籽的季节,社员们白天劳作很辛苦,到了夜晚就上床睡觉,没人会在这个时候来这里划船捕鱼。

徐启峰让苏曼坐在码头边一个较为宽大的木船尾巴上,他将鱼篓里的几只大青蛙、四五条婴儿手臂粗的黄鳝,还有几条泥鳅全都开膛破肚清理干净,就地找了一些枯萎的老叶芦苇,将洗好的野味插在芦苇根茎上,点燃火,就地烤了起来。

苏曼坐在船尾,木船摇摇晃晃,头顶满天璀璨星河,听见江水哗哗流动的声音,再看岸边的男人神情专注的烤着野味,时不时翻动签子,撒上辣椒花椒面等等调味,野物发出滋滋冒油的声音,诱人的烤野物香味逐渐传来。

她不知怎地,感觉自己的心脏在这一刻被填得满满的,一种幸福感油然而生,想永远永远跟眼前的男人在一起,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想离开他。

“烤好了。”徐启峰将烤好的一只青蛙,一条弯弯曲曲,造型狰狞的黄鳝、一条泥鳅递到她面前:“敢吃吗。”

“怎么不敢。”苏曼在现代可是什么美味佳肴都不会错过的女人,区区青蛙黄鳝泥鳅而已,她有啥不能吃的。

她接过烤串,先吃剐了皮,烤得两面微黄的青蛙肉,入口鲜嫩麻辣,口感吃起像鸡肉的口感,又比鸡肉嫩滑,一点奇怪的味道和腥味都没有,一口下去,好吃的让她眯起眼睛,嘴里三下五除二吃掉那只青蛙,麻溜的吐出骨头出来,又吃烤黄鳝和泥鳅。

徐启峰看她吃这些野物吃得麻利又十分起劲,就把烤得大部分烤串都给她吃,自己尝了一点,解开大木船的捆绳,拉着意犹未尽的苏曼往木船中央走。

他划着木船,到双安村下游一处水面平稳,有些像个湖泊的水湾区域,说要钓鱼给苏曼吃。

苏曼想着船上虽然有鱼线鱼钩,可徐启峰没带诱饵,要钓鱼得去岸上现挖蚯蚓做饵,实在是麻烦,就让徐启峰别麻烦了,两人把船划到‘湖’面中央,就着绝美的星空美景,说了一会儿情话。

时间流逝,苏曼困意上涌,想回家里睡觉了。

徐启峰却突然提议,两人玩猜拳,她赢了,他们直接回家,她输了,他挠她痒痒肉,继续猜拳,直到她猜对,两人再回家。

“幼稚。”苏曼嘀咕了一句。觉得徐启峰太过小瞧她,好似他一定会赢,她一定会输一样,心里激起胜负心,拿着手电筒,跟他猜起来。

不知道是她运气不好,还是徐启峰有读心术,每回猜拳输得总是她。

徐启峰上手挠她痒痒,一开始只是饶她腰间的痒痒肉,后来饶得位置越来越不对。

苏曼这才发觉,自己好像上了贼船,下不去了。

她一脸无语问:“别猜了,你想干嘛,在这船上安全吗?”

徐启峰淡笑:“只要力度控制的好,绝对安全,就算控制不好翻船掉进江里,以我的水性,会在第一时间救起你。”

苏曼脸上不受控制地红了起来,低声道:“你个臭、流、氓,我就说你不可能那么老实。你就是故意诱我出来的,亏我那么信任你”

她话没说完,男人高大的身影已经覆盖过来。

夜色沉沉,木船荡漾,繁星之中有流星划过。

苏曼红着眼眶看着渐渐远去的流星尾巴,心中欲哭无泪,她以后再也不相信这个男人叫她出来看夜色的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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