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有愧疚的原因？楚问之终于笑够了，他朝着唐悦招了招手，声音温柔的说：南春，过来。唐悦瑟缩着不敢靠近。慕容瑶光摸了摸她的脑袋，示意让她别怕。楚问之冷漠的看着这种场景，待唐悦小心挪动到面前时，从怀里掏出一个玉瓶。南春乖，父亲告诉你真相。随着他逐渐说出口的那些内容，每说出一句，唐悦的脸就更加苍白一分，说到最后人鱼为慕容瑶光所杀，急急忙忙的回过头去看慕容瑶光的神情。慕容瑶光面上显得非常平静。一丝波动都没有。南春心蓦地镇定下来了。楚问之将这些年自己的所有筹谋，一字不落的告诉了唐悦，唯独隐去了是他杀了苏窕，他把锅推给了慕容瑶光。唐悦得知这些事情，身体几乎站立不住，她躲躲闪闪着，似乎想找个地方把自己给埋进去。她仿佛被所有人给探视着，将身上的每一寸皮肤都给看透了，看进她的骨髓、血肉、心脏中，扒出她那颗早就已经千疮百孔的心。她害怕了。楚问之面无表情的看着远处的慕容瑶光，嘴角微微勾起一丝笑容，随后下一秒，他一把将唐悦给拉扯过来，似乎没看见唐悦因为他的触碰而剧烈颤抖的身体。她害怕得牙齿都在打颤。楚问之轻轻附在她耳边说：南春，南春，你别怕。唐悦丝毫不敢动弹。楚问之双手化为利爪，紧紧扣在唐悦的脖颈间。冰冷尖利的，属于白虎一族的标志性的爪子，随时能割开唐悦脆弱的喉咙。慕容瑶光眼神微微一动，下一秒她沉声道：那是你女儿南春！楚问之看着她轻笑：你知道吗瑶光，在人间帝王家里，女儿这种东西，只是用来和亲的手段之一。他感受到了南春在发抖。轻轻安抚：南春，别怕，父亲不会伤害你的。虚伪！衡筠怒斥：小人行径！楚问之朝发声人看去，略有些愣怔的盯了她一会儿，才似乎想到什么，嘴角含笑道：衡筠，兄长的肉好不好吃？衡筠刹那间脸色骤变。唐悦猝然抬起眼。她之前竟然没发现这时衡筠！衡筠面貌大变，但从周身的气息还是能看出来她是凤凰，自从吞吃了衡缙以后，她就将凤、凰两个字给合在了一起，从此以后，她就是凤凰。她原本有点小调皮的性格已经变了很多。怪不得唐悦最开始见到她的时候根本没想起来她竟然是衡筠。衡筠胸口剧烈起伏，她脸上一副恨不得立刻将楚问之弄死的神情，以至于有些异常狰狞和怪异。她注意到唐悦的目光，惨淡一笑。唐悦颤着声音问：父亲，您是要杀我吗？乖南春，父亲不会杀你。楚问之脸上露出慈父般的神情，目光温柔如水，又刹那间的软和下来，我会送你一份礼物，希望南春能够喜欢。你太单纯了。单纯到根本意识不到这个世界究竟有多复杂。说时迟那时快，慕容瑶光眼看见楚问之有片刻的失神，迅速祭起剑朝楚问之眉心戳去！剑尖在楚问之眉心三寸的地方，彻底不动了。一丝丝氤氲的微光从他眉心中闪了出来，飞进唐悦的身体中，这种情况维持了不到一柱香时间，楚问之手下一软，瞬间眉心被自己曾经所炼制的剑给刺穿了。从左边太阳穴到另一边。白虎身上的血喷溅在唐悦的后颈上。温热的，带着极其浓重的血腥味。唐悦顿时尖叫一声，挣脱了她的桎梏跑去慕容瑶光怀里，在半途中，又想到什么，匆忙压制住自己的脚步往旁边一別，别开了那股冲劲。慕容瑶光并没有看她，而是对着还尚有一丝气息的楚问之淡淡道：你给我那个涂在剑上药水，抹在这一柄剑中了。楚问之不可置信的看着她。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唐悦大病一场。慕容瑶光将收集好的青龙族人的灵魂亲手送入了轮回，这算是她最后的善良了。人鱼的魂魄她没找到。她找到人鱼族长一行人的时候，她们就已经死了。几十条人鱼围成了一个大圈，中间画着她看不懂的阵法。仿佛将全族人鱼的姓名献祭了一般，无一条人鱼生还，每一条鱼身上的血都被抽干了。慕容瑶光轻轻一碰她们的身体，在太阳底下，灰飞烟灭。当时只有她一个人。苏窕被楚问之掐死以后，火化了，魂魄早就入了轮回，不知道那一天，才能和青龙族人转世重生。慕容瑶光在唐悦昏迷的这段时间里，迅速的与人间帝王联系起来，将铜钱引入了大荒妖界，同时签订了以后井水不犯河水的羊皮纸。井水不犯河水的意思是，妖界不会与人间产生矛盾，流血斗殴事件，尽可放手让人间野蛮生长。羊皮纸上，慕容瑶光还单独加了一个条件，是约束妖族的。现在妖族天大地大，半妖瑶光最大。所有妖都没有那个胆量去质疑慕容瑶光的话。人间要是遇到困难了，将来妖族有妖投胎到了人间后，可帮扶人类。所有大妖即将陷入沉睡。这是慕容瑶光对他们的惩罚。对人鱼后来产生那么大恶意的惩罚。黑龙、玄武、凤凰亦包含在内。楚问之是罪魁祸首，但人鱼不是，人鱼温柔善良，活泼可爱，对所有妖都包含善意，却没想到最终却因为妖而导致全族被灭得剩下最后一条鱼。唐悦醒了。醒来时，慕容瑶光正坐在她旁边。她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唐悦下意识的将自己蜷缩起来，后退，离慕容瑶光远一点了，才放下心来。现在楚问之已经挂了，她也不可能用南春的身体做什么事情。她也要跟慕容瑶光保持距离。慕容瑶光眼神非常平静，平静中带着风雨欲来的意味。你怕我？唐悦侧过头，没看她。为什么怕？因为我杀了许多妖？还可能杀了你母族？唐悦只是哭。慕容瑶光像认了命，她声音努力挤出一丝罕见的温柔，道：你放心，凡事欺负你们的妖，我都一个个的收拾了。她意识到南春并不喜欢她冰冷冷不近人情的模样，只能艰难的保持着微笑，说：南春乖，这个送给你。唐悦手中突然多了一个温温凉凉的东西。仿佛还有心跳似的。她身体抖了下。看向手中的那个东西。慕容瑶光解释道：这是从我身上抽出来的龙筋。唐悦当即如火烧眉毛似的，把手里的龙筋给她扔过去！你干什么！慕容瑶光怔怔的看着她。你不想要吗？我不要！慕容瑶光轻轻叹了口气，算了。她收回龙筋，放入身体内。不要也罢。唐悦不想看到她，赶她走。慕容瑶光听话的走了。她将鱼宫重新设置了一个结界，只有她能进入的结界。走到鱼宫通向外面的地方时，她看见唐悦含着眼泪跑了出来。瑶光！瑶光！还能再见吗？慕容瑶光微笑着看着她。如果你还想见到我的话。唐悦眼泪掉了下来，那那能不能，我醒来的时候，看见你？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慕容瑶光眸光中略带着一分宠溺的味道。好。她承诺道。等你再次醒来，我会重新回到你的身边。下一秒，唐悦醒了。第93章 等待她精神状态非常好, 浑身暖洋洋的连眼睛也不想睁开。只是之前太过于沉浸在南春那个人设中了，对于她来讲, 还是非常的伤。哭得太多了, 脑子发昏。然而现在不一样, 她没睁开眼，也能感觉到温暖的阳光从窗外摄入, 跳跃在她的脸上，空气中, 干净得连浮沉都消失了。她睡在被窝里, 跟鱼宫那冷冰冰的寝殿不同，那是一种仿佛灵魂都在此刻得到慰藉的安抚，能很明显的感受到她应该是回去了的。所有的阴暗、晦涩、痛苦不堪的记忆都褪色成为电影中的黑白胶片, 被一台冰冷无情的摄像机给框住了, 也许将来还会成为墙上挂着的照片，供人欣赏和讨论和思考，那些残忍的记忆已经不会再来骚扰她了。唐悦睁开眼，黑白分明的大眼珠子在周围晃荡了一圈。房间内非常宽阔, 干净整洁，诺大的空间内，米白色的衣柜、纯白化妆台，上面各种化妆品整齐的摆放着，唐悦撑着身体坐了起来。她这是在哪？唐悦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睛，她好像记得是睡觉的时候不小心回到大荒的，睡着之前, 是她的发情期，都足足的做了两天才算完。她这一觉，是睡了多久啊。如果时间长了，北姜肯定会非常担心的。掀开柔软的被褥，唐悦下床左找右找没找到拖鞋，于是光着一双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走到前面的门前，刚扭了门把手咔嚓一声开了，门外顿时窜出来几个人。唐悦头发乱糟糟的，她的眼神非常呆，愣愣的看着这几个人好久，才吞吞吐吐的叫出了有些陌生的名字。衡子舒？你们怎么在这？上官子舒一行人，得知唐悦醒不过来的消息，纷纷从外地赶了过来，一直被周昌觉拦着不见，结果今天终于使了个小计支开周昌觉后来到唐悦待的那个房间，刚准备推门而入，没想到门就被打开了。唐悦精神状态极佳，一点也看不出来周昌觉不小心透露的消息中的那样，成为了一个醒不过来的睡美人。楚川在旁边低声咳嗽了下：感觉怎么样？唐悦眼底复杂一闪而过，她像往常那样说了自己感觉很好，不错别担心三连后，又朝着她们一行人望了望，足足两圈也没找到想找的那个人。上官子舒甩把大波浪，朝着唐悦抛了个媚眼笑道：找北姜啊？北姜今天刚好被她哥叫过去，有事，还不知道你醒的消息，估计得过会能赶回来。唐悦迟疑的开口问：我睡了很久吗？上官子舒没意识到她语气有些不对，半带开玩笑似的说：不久不久，一周而已。见到唐悦微微表示深深的震惊后，上官子舒正欲说些什么，从后边猛地走出一个人来，将她推开。是周昌觉。唐悦感觉他有点陌生。在大荒呆的太久，差点把她脑子记忆都给弄混淆了。她看见周昌觉嘴巴一张一合的在说话，耳朵仿佛安了自动屏蔽器，什么都听不见，深思魂游天外一副放空的状态。她在想北姜。周昌觉先是把外面的这堆人给推走了，才碰了碰唐悦的肩膀，道：我们进去说。唐悦点了点头。两人双双进了房间后，周昌觉给她倒了杯温开水放在她手心里，随便找了个塑胶板凳坐下来。唐悦规规矩矩的坐在床上，一副乖乖巧巧的模样。感觉怎么样？唐悦摇头：很不好。怎么不好了？唐悦抬头看着他：精神状态好，但心里还没缓过劲。要给你找心理医生么？唐悦无奈道：心理医生不是针对人才会有效果么。周昌觉挑眉，难道你不觉得人和妖的心里状态都差不多么。唐悦捧着温热的杯子，缓缓摩挲：也许吧。北姜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这是在哪呢？你现在在组织里观察，离你睡过去已经过了一周，北姜担心给我打电话之后，我把你弄过来的，她今天哥哥叫她回去有事，错过了你醒来的时间了。唐悦没作声，等捧起茶杯喝了口，才缓缓道：不，其实她没错过。见周昌觉并不能明白她的意思，唐悦也没有给他解答的想法，她道：周哥，我有些事情想问你。你问。《妖怪图志》谁纂写的？不清楚，我来这里任职时就有，好像是以前留下来的。唐悦若有所思的点头，突然道：其实人鱼没那么脆弱的。你说什么？我说，唐悦朝他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人鱼，跟《妖怪图纸》对人鱼的介绍并不对。周昌觉似乎想问她一些事情，忍了忍还是没问。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红色的证件本递过去。这是妖族族内如果有同性伴侣结婚的话会统一发放，也会在组织内注册登记，一旦登记之后，除非是发生了重大错误才能离婚，届时政府那边也会收到这些讯息。唐悦放下水杯，接过来。封皮上是鲜红的，中间靠上时，写着妖族两个鎏金字体，靠着妖族下面一点，结婚证这三个字印在下面，像是被打印机打出来的那样，还有些油墨的清香味。她翻开了这结婚证样本，里面的内容跟网上经常po出来的，在人类世界里领证的模样差不多。唐悦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楚问之直接让南春嫁人时一点也没考虑过她喜欢不喜欢，而今唐悦终于可以跟心上人在一块了，还能光明正大的领着结婚证，这是她从前基本想象不到的事情。她应该高兴的。不过唐悦周昌觉目光深沉，我得提醒你一句，结婚这件事一定要慎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