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沈望舒那边也是同样的,她并不想被沈家人打扰, 于是在从相国寺回府后便开始了深居简出的生活。如此一来, 沈家人自然是堵不到她了, 但沈家的拜帖却开始一封接一封的往路家送。人可以不见, 这一直没断过的拜帖总是要看的, 因此沈望舒虽然身处内宅, 却也将沈家的情况知道了个大概——总的来说一句话,我知道你们过得不好, 可那又与我何干呢?两人都没有要插手沈家的意思,朝中也多的是人会见风使舵。从一开始襄王谋逆,襄王妃附逆开始,沈家就不可避免的被搅入了叛乱的漩涡。只是当时卫家军得势, 而恰巧卫家军的人与长安联系寥寥,不知怎的就有人扒出了路以卿在卫家军中颇有地位,还是沈家女婿的身份。于是便有人试探着将这件事压了下去,卫大将军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过了。可时过境迁,当长安众人发现路以卿虽然得势,却与沈家毫不亲近,乃至于双方关系可能恶劣之后,便又有人调转枪头开始试着对付起沈家。一前一后态度急变,为的都只是试探路以卿这个朝堂新贵的态度罢了。可惜不管是讨好还是对付,路以卿对沈家的态度始终淡淡,既不为有人讨好了沈家而高兴,也不因有人对沈家落井下石而欣喜或者愤怒。她对沈家的态度始终如对陌生人一般,时间久了自然也就被人看了出来。沈家既然没有人保,又有之前襄王妃的拖累,败落便成了必然。整个过程路以卿都没有插手,她只是袖手旁观而已,回到家中甚至也没有对沈望舒提一句。当然沈望舒也没有问,两人都心照不宣的揭过了这个麻烦。重回长安的生活除了沈家这个麻烦外,两人过得可以说是充实又恣意。路以卿在户部忙忙碌碌,为国事操心的同时,偶尔偷个懒。沈望舒则是再次接手了她手中的生意,将一些敏感的如琉璃烧制,贩卖私盐一类的都停了,然后慢慢整顿产业使之不那么扎眼。时间就在两人偶尔忙碌,偶尔甜腻的生活中缓缓流逝,不经意间这一年便又走到了尽头。年前的时候,路家主顶着满身风雪总算是回到长安了,不过他却没打算在长安久待。或许是这几年看透了许多,放下了许多,已是打算在金陵老家定居了,回长安也只是陪小两口过个年而已。路以卿有些不舍,可看着父亲日渐苍老的面容,到底也没有强求。除夕夜的时候,一家三口是和府中下人一起过的,说热闹也热闹,可说冷清也确实是有些冷清。尤其到了路家主这个年纪,看着同龄人都是儿孙绕膝,偏他注定没有孙辈降世。平日里或许不觉得什么,可真到了这样的日子,到底还是觉得冷清和遗憾的。于是三两杯酒下肚,路家主将酒杯一放,便冲着守夜的二人道:“阿卿,你们俩年纪也不小了,成婚这么多年,总不好一直膝下空空。”路以卿本来正拉着沈望舒说话,偶尔剥个橘子你一瓣我一瓣的吃着,气氛说不出的甜蜜。乍然听到这话,两人都不由得一愣,然后路以卿的脸就黑了:“阿爹你在瞎说些什么呢?我与阿沈现在就很好,要什么孩子?再说我哪儿去给您弄个孩子出来?!”沈望舒脸色也不怎么好,但此时却只沉默,并不开口说些什么。路家主一看二人神色就知道她们误会了,虽然心中不免也有两分试探之意,可见此情形倒也立刻抛开了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解释道:“你们瞎想些什么呢,我是说抱养个孩子而已。”所幸路家主解释得快,路以卿和沈望舒的神色这才缓和下来——其实当今世道,断袖磨镜绝非个例,甚至有男子以断袖为风雅。只是不管这种事有多少,众人在某些方面的认知都是一样的,那便是无论如何不能影响子嗣传承。而像路以卿和沈望舒这类,才是真正的异类。正因为有着这样的认知,所以路家主刚一提孩子的事,两人便都下意识的警惕了起来。好在回头想想路以卿如今的身份,再要她躲上一年半载的去生孩子,也是不可能的。心里松了口气,可路以卿还是皱眉:“我觉得我与阿沈过得挺好,没必要养什么孩子。”沈望舒闻言偷偷扯了扯路以卿的衣袖,显然是有退让的意思。毕竟路家家大业大,只要不是路以卿自己生,那么养一个孩子完全没有问题,就算是安路家主的心也好。可路以卿不这么想,她觉得二人世界更好,都不是亲生的了凭什么还要让个孩子插足?!路家主将两人的动作看得清清楚楚,尤其他最是了解女儿,一看路以卿那满脸的不情愿,便将她的心思猜了个七七八八。不得不说有些牙疼,还有些心累,想要再说两句想着大过年的也不好争吵起来。最后他无奈妥协了:“算了算了,我自己养,不打扰你们了。”沈望舒被这话说得有些不自在,感觉两人的那点小心思都被长辈看穿了,于是垂下眸默不作声。倒是路以卿毫不在意,大大方方点头:“那行,阿爹你正好在金陵闲着,养个孩子也成。”这事便这么敲定下来了,路以卿陪着她爹喝了一杯,气氛又和乐起来。接下来守夜的时间,路以卿一边继续和沈望舒黏糊着,一边又抽空与路家主商量起了收养的事。比如收养个男孩儿还是女孩儿,男孩儿接掌家业更容易,可路以卿和沈望舒都更喜欢女孩子。再比如收养个婴儿还是幼儿,婴儿不记事,幼儿则省许多麻烦,也不那么容易夭折。父女俩商量着商量着,倒是来了劲头,想到什么都要说上一说。渐渐的,连将来孩子的衣食住行,到对方的启蒙师承,都被两人商量了一遍,倒真有了要养孩子的架势。沈望舒听得有趣,托着下巴在一旁听着,偶尔插一句嘴。守夜快结束时,大抵是看两人兴致都不错,路家主忽然又问了一句:“我看你们俩对养孩子也颇有兴趣,不然将来抱养了,还是留给你们养吧?”路以卿原本还兴致勃勃,闻言立刻摆手:“不了,不了,我们就说说,您养着就挺好。”怕麻烦的态度表露无疑,半点没之前的积极,惹得沈望舒也忍不住失笑。****************************************************************************这一年的冬天似乎尤其的冷,除夕过后还下了几场雪,一连到了上元节前,长安城中的积雪才算化尽。可化雪的时候更冷,冻得人哆哆嗦嗦不想出门。便是在这样的日子里,上元节到了。上元节自来是个热闹的节日,尤其是长安作为梁国的都城。上元节宫中有皇帝祭祀天神,城里有灯会热闹。吃元宵,赏花灯,猜灯谜,兼之鼓乐杂耍样样不缺,着实是个出门游玩的好日子——最重要的是这样的日子朝廷还放假,除了如京兆府骁骑营这样的衙门,大家都能回家过节。这样的节日里,路以卿自然是在家中坐不住,天刚擦黑就想拉着媳妇出去看花灯。路家主也不打扰,吃过晚饭后,便笑眯眯将两人都打发了出去。有仆从递上了早准备好的花灯,路以卿拿给沈望舒看,有些献宝的意思:“阿沈你看,我寻将作监的匠人特地与你制的,好看吗?”将作监是专为皇室制作器物的衙署,其中的匠人自是技艺高超,路以卿费心求来的这盏花灯又怎么会不好看?沈望舒看过便点了点头,笑应道:“自然是好看的,比我从前看过的都好。”路以卿闻言顿时高兴起来,也不去深究沈望舒这句话中几分真假,几分偏心。当下她乐呵呵提着花灯牵着媳妇,便出门去了。两人出门不算晚,天刚擦黑而已,但街上已是人来人往。上元灯会的花灯挂满了整条朱雀大街,点亮之后星星点点连成一片,映得四处灯火通明。但灯会上的花灯也就仅止于此了,普通的造型,大批量的制作,做工实在与路以卿手中提着的精致花灯没法比。不仅灯会上的花灯没法比,便是连街边卖花灯的也没法比。路以卿对此颇为自豪,不过让她自豪的也不仅仅是花灯而已。当她牵着盛装打扮的沈望舒走在街上,街边行人时不时看过来的打量艳羡目光,才更令人心中欢喜自得。不过媳妇是自己的,让人看多了总是心中不快,路以卿走过一阵就停下了脚步。沈望舒随之停下,又侧头看她,不解道:“怎么了?”路以卿不答,只将手中的花灯递了过去,说道:“阿沈你先帮我提一会儿灯。”沈望舒闻言自然接过了花灯,然后就见路以卿伸手入怀掏出了一张素白帕子。迎着沈望舒不解的目光,路以卿展开“帕子”抖了抖,沈望舒这才看清那原来不是帕子,而是一方面巾。大抵猜到了路以卿此举为何,沈望舒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人。果不其然,路以卿下一刻便抬手将面巾替沈望舒戴上了,同时嘟嘟囔囔解释:“今晚出门的人太多了,人群中少说有几个登徒子,阿沈这般美貌,还是戴上面巾的好。”沈望舒闻言在心中暗道一声“醋坛子”,面上却露出一丝好笑的神色:“阿卿多虑了。便是有登徒子,人家也是盯着年轻貌美的小姑娘看的,哪里会来看我?再者说,这满街上戴面巾的,哪个不是未出阁的姑娘家,我都嫁人许多年了,你还让我戴什么面巾啊?!”路以卿不理这话,接回花灯牵起沈望舒的手,不许她摘下面巾,这才执意道:“阿沈好看,便不能让旁人看了去。”那是她媳妇,旁人多看一眼,她都亏了。作者有话要说:好吧,继续番外日常,甜甜蜜蜜小日子,这章算加更的感谢在2020-04-26 18:41:17~2020-04-27 02:56: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夜星星、云梦一须臾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执笔丷绘流年 10瓶;kylm 8瓶;不羡江中仙 4瓶;凤凰花又开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119章 番外八沈望舒说得不错,上元节这日大家都出来游玩, 戴面纱的姑娘确实不多, 嫁了人的妇人戴面纱的就更少了。不过路以卿不在意这个, 旁人看不到她媳妇的脸,她就满意了。两人提着花灯走在人群中,依旧手牵着手, 四周投来的目光终于少了些。上元节的灯会哪里都有,不过不同的地方规模和热闹程度显然是不同的, 而长安可称其中之最。路以卿牵着沈望舒逛过了整条朱雀大道,猜过灯谜, 赢过花灯, 看过杂耍,听过鼓乐, 四处的热闹都凑了一番, 这条直通城门的主街便也逛到了尽头。朝廷布置的灯会只在朱雀大道, 但上元节的花灯又哪里只挂满了这一处?随便分出条小道去, 也都是满满的灯火人流, 全是百姓自发挂起的花灯。于是整个灯会四通八达, 大半个长安的坊市都跟着布置热闹了起来,离开朱雀大道换个地方, 便又是另一番热闹了。路以卿左右看了看,便拉着沈望舒往一条岔道走去,边走边道:“前些天我去将作监取花灯时听说了,今岁朝廷准备了焰火, 上元夜便会在太平湖畔燃放,咱们正可以去看个热闹。”沈望舒自然应好,然后跟着人流随着路以卿,便往太平湖而去。太平湖是长安城西的一处湖泊,占地面积并不算大,但却有活水往来,是以每到上元总有人爱去湖边放河灯。河灯入水便会在太平湖中飘上一会儿,然后又会随着水流而去。人都说河灯承载着放灯人的心愿,最终会飘向远方,将心愿送到神明处。但太平湖上的河灯大抵飘不到神明处了,因为湖面宽广河灯众多,大多顺水飘不了多远便会沉溺,第二天又会被衙门派人打捞出来。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就跟孔明灯也终会坠落一般,放灯的人也只是在意那一瞬间的心情罢了。路以卿和沈望舒来到太平湖时,便见湖面上已是一派灯光粼粼,湖边也还有人在放灯。抬头看一眼天空,只见圆月高挂星辰难觅,也不知朝廷的焰火几时才开始放。于是路以卿心思一动,便指着湖面上的河灯对沈望舒道:“阿沈,咱们也去放盏河灯吧?”上元节来太平湖放河灯,这对于许多长安人来说都是常事,可对于两人来说却还是头一回。她们成婚至今已近八载,但可惜其中四年不在长安,剩下的三年路以卿还受着失忆之苦。每回的上元节她都恰好刚失忆,那时便是对着沈望舒也是防备重重,哪里还有什么心思逛灯会放河灯?是以路以卿此时一提,沈望舒便也心动了,主动牵着她往路边卖河灯的小摊走去。每逢上元,太平湖畔卖河灯的小摊便有许多。两人随便寻了个看得顺眼的,路以卿俯身捡起一盏便问摊主道:“你这河灯能飘多远?”摊主闻言笑了笑,答道:“我这河灯能将郎君的心愿送去该去的地方。”话说得倒是好听,不过也就唬唬外乡人了,因为长安人都知道,这些河灯最后的归宿要么是湖底,要么是被人当做垃圾打捞丢弃,所图的浪漫也只这一夜罢了。至于所谓的心愿会送去何处,最后能不能实现,又岂是区区凡人能够决定的?路以卿觉得这摊主挺狡猾的,正想放下手中河灯,却见一旁沈望舒已经蹲下|身去挑选了。于是她到嘴边的话立刻就变了,转而兴致勃勃问沈望舒:“阿沈,你可看中了哪一盏?”沈望舒随意挑了一盏,便举起来给路以卿看:“阿卿,你看这盏可好?”其实这湖边小摊上摆的河灯都是大同小异的模样,并没有什么好挑选的,可看着沈望舒手里的灯,路以卿还是会觉得这一盏是不同的。所以她毫不心虚的点点头,然后笑盈盈的赞道:“这盏河灯确实不错,阿沈的眼光总是这般好。”湖畔游人如织,路过小摊的人偶然听到这话,也会投来一二视线。待看清女子手中举着的河灯,不少人失望疑惑,有人发现卖灯的是两个年轻人,便又露出一抹了然的微笑。沈望舒大概是习惯了,也不觉得路以卿言语有哪里不对,面纱下的唇角微微扬起,好看的眼睛也变成了微弯的弧度。或许也正是因为她蒙了面纱,一双美眸反倒被衬了出来。那眸中映着灯光月光,更映着眼前人。此刻浅浅一笑,也似含着万千风情,引得人忍不住沉沦其中。路以卿呆了呆,回神之后微微别开了眸子,灯火明暗处的耳根却是早已经红透了。沈望舒没留意到这些,她选定了河灯便对摊主道:“不知这里可有笔墨,能否借来一用?”河灯便是许愿用的,卖河灯的摊子上又怎么可能少了笔墨?摊主一听这话就知道这河灯是卖出去了,于是高高兴兴递上了笔墨,让两人去写心愿。沈望舒先提笔,她看了看身旁的路以卿,垂眸写下四个字:年年岁岁。路以卿这时自然也看了过来,四个字占据了河灯半边篇幅,剩下的一半沈望舒便没再写,而是将笔墨连带着河灯一起递了过来。接过河灯的路以卿只停顿了一瞬,便含笑在河灯另一半写下了四个字:与卿常伴。写完的心愿的两人相识一眼,眸中的温柔缱绻便只有彼此最是清楚。而后她们付了钱,买下了这盏河灯,又兴致勃勃跑去了湖边。直到将这河灯放入水中,看着它随水远去,心中也渐渐生出几许欣然,几许满足,甚至几许期盼。路以卿悠悠开口:“我终于明白为什么长安人都知道这些河灯的下场,每次上元节却还有那么多人会继续买灯,继续放灯。所为的,大抵就是这一刻的心情吧。”沈望舒看着湖面星星点点的灯火,忽而问道:“那阿卿你相信许愿能够达成吗?”路以卿回头看她,一双黑眸中也似有星光璀璨,带着满满的温柔:“我不信河灯许愿,但我相信你我的愿望能够达成。”****************************************************************************放过河灯,又沿着河畔走了一会儿,一丛焰火终于冲破黑暗在夜空中炸开了。知道今夜太平湖畔会放焰火的人显然不少,这焰火方一炸开,原本就热闹的太平湖畔便更热闹了起来。尤其一些年轻男女,本是在湖边约会的,这时候也都往空地跑去看起了焰火。人一多,便显得拥挤,路以卿护着沈望舒好不容易才寻了个安稳处,抬起头却只能瞧见半片天空。当下便不满的撇撇嘴,埋怨道:“早知道人这么多,就不来了。”说完又对沈望舒道:“下次我让人备好焰火,咱们自己放来看。”沈望舒看她这一脸的不高兴,却不由笑了,然后牵着路以卿的手摇了摇:“出来玩的,阿卿何必不开心?焰火而已,也不是头回见了,不过就是过节图个热闹。”这话倒也没错,更重要的是沈望舒肯哄她,路以卿原本的不开心也就立刻消散了。头顶的焰火炸个不停,哪怕只能看见一半,也能瞧出这焰火的精致绚烂。路以卿看了一会儿便明白,这将作监的工艺,自己花钱想在外面买到一样好看的焰火,大抵是不容易。于是也不挑剔更多了,便拥着沈望舒一起看了会儿,直到焰火散尽,喧闹的人群也重归平静。身边的人渐渐离开了,路以卿还拥着沈望舒没有放开,甚至将下巴也搁在了对方肩头:“今岁这焰火倒也不错,可惜咱们没能寻个好位置,也只能等明年了。”她说着话,热气却都喷吐在了沈望舒的脖颈间,惹得人一阵不自在。沈望舒微微偏了偏头,又抬了抬肩,路以卿便会意的抬起了头。然后才听沈望舒说道:“也不是年年上元都有这般焰火的。说来去岁也是多事之秋,如今高坐朝堂的也不过是个稚子,我还以为今岁的上元朝廷也不会有什么动静,没想到还弄了焰火来凑热闹。”路以卿闻言便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而后一本正经解释道:“就是因为如今幼帝登基,朝廷没什么底气,才要弄出这份热闹,不然怎么安抚民心?”沈望舒想想也是,又忍不住笑:“在朝中待了这几月,阿卿长进倒是不少。”路以卿听了夸奖,惯例得意洋洋,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哪里还有之前的正经沉稳。两人说话间,身边的人便散的差不多了,焰火散尽也颇有些曲终人散之感。所幸也没什么好留恋的,两人看看天色不早,便打算返身往回走了,路上再有热闹看一看,上元节便也过去了。只是提灯游玩的两人却没想到,回程的路刚走没几步,倒是又遇见了几个熟人。是沈望舒的熟人不是路以卿的,曾经的沈望舒也是长安城中的贵女,往来交际也总有自己的贵女圈子。只除了当初见过的阿宁之外,沈望舒与其他人的关系也只能说是泛泛,而这泛泛之交在沈望舒坏了名声,决定下嫁给商贾之后,也就毁得差不多了。若是从前在长安城里遇见,这些人八成都要当做没瞧见,否则说起话来也要带几分高高在上。可如今却不同了,这些故人再看见二人,便都主动迎了上来。寒暄客套,虽然没有明显的巴结,但曾经被驱逐出圈子的人,显然又被她们重新接纳了。几个女子凑做一堆,仿佛热闹的客套寒暄起来,置身其中的沈望舒却并没有多少兴致。只是顾虑着这些人的身份,担心自己的态度会影响到朝中的路以卿,这才耐着性子与这些人打交道。那边沈望舒与人说着话,路以卿隐约不耐的在旁等着,正无聊间,衣袖却不知被谁扯了扯。上元夜游人多,她下意识的意味是谁路过时不小心剐蹭到了,并没有放在心上。谁知过了一会儿,她的衣袖又被人扯了扯,这才意识到不对,回头看去。这一回头,便对上了一张楚楚可怜的脸,还与沈望舒生得三五分相似。然而此刻的路以卿却没有半分怜香惜玉之心,她下意识的扯回衣袖后退两步,皱眉问道:“你做什么?!”这一声质问音量不小,饶是四周喧闹,也让众人听了个正着。原本还在说话的几人霎时一静,纷纷回头看来,拉扯路以卿衣袖的沈娉婷更是慌张。原本装出的三分可怜,这会儿倒有了七分真:“不,不是,姐夫,我没做什么……”路以卿见状也没再说什么,但皱紧的眉头和脸上的不悦,却是显而易见的。都是高门大户里出来的,这些曾经的贵女,如今的夫人什么没见过?当下便有人掩唇轻笑了起来,也有人在旁边轻描淡写的插了话:“路大人勿恼,娉婷确实不是有意的。她只是最近遇了些事,心慌意乱之下见到你与望舒,这才想要向你们求助呢。”沈家与路家那些事,如今的长安贵胄大半都是知道的。而如今沈家败落,连带着沈娉婷的夫家也跟着失了靠山难过起来,她们说这话便多少有些看热闹的意思在。路以卿却觉得不止于此,可当着外人的面她自然也不会多说。当下绷着下巴点点头,便当做知道了揭过这事,更不想留沈望舒这个沈家女儿在这里,再受另一番试探委屈。于是三言两语结束了话题,便与众人告辞,牵着沈望舒离开了。隐隐约约,还听身后有人叹道:“这沈望舒到底幸运,当初那般处境嫁去了商贾家,最后竟也翻了身。我都不知该说她是命好,还是眼光好了……”随后的言语便都消散在了上元夜的热闹中,只这旁人的夸赞也并不能让路以卿开心半分。她担心的看着身边人,欲言又止。沈望舒却不怎么在意,牵着路以卿一边走,一边随口道:“这些人惯会捧高踩低,当初对我如此,如今对沈娉婷也是如此,实在没必要在意。”路以卿闻言却有些心疼,便道:“那你今后都别理她们。”这话说得沈望舒一笑,然后她转了话题,终于问了一句:“沈家现在到底如何了?”路以卿斟酌了一下,还是直言了:“不太好,也不太遭。沈家人的官职大多清贵,这种位置不容易捞功劳,也可不容易获罪。之前襄王谋逆没有追究到沈家,现在也不好旧事重提。所以沈家人虽然被人寻了名目针对,但大部分也就是丢观去职罢了,至少于性命无碍。”这话说得轻描淡写,但一个家族真正要在长安官场扎根,又哪是那么容易的?沈家的先祖也不知用了几代人才挣得如今地位,家业毁起来倒是真快。只这不关两人的事,所有的选择都是他们自己做的,最终的结果也只能他们自己承受。因此沈望舒听到沈家人性命无碍,便也不在意了。唯有想到之前的沈娉婷,沈望舒心中才隐约生出几分酸意来:“今日这事,是该说我那庶妹心思不纯,还是说我家夫君太过招人呢?”路以卿一下便听出了秋后算账的意思,但她觉得自己可冤了,忙举手道:“不关我的事,我也没有招人,我只要招媳妇喜欢就够了。”沈望舒闻言抿起唇角笑了笑,可惜路以卿没能看见,她只看见媳妇转身就走。路以卿一下子就慌了,三两步追上去,也顾不得大庭广众,一把便将人抱了起来。沈望舒因此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就忙在她肩上拍了两记:“你做什么?旁人都看着呢,快放我下来!”然而路以卿并不肯,她反而将沈望舒抱得更紧了:“这里人这么多,你跑了万一我追不上怎么办?我看还是我抱着你走吧,咱们也早些回去,免得再遇见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沈望舒失笑,又拍拍她的肩:“行了,这里离家远着呢,你哪儿抱得动?”路以卿嘴硬:“那等抱不动了我就背着。”沈望舒闻言终于忍不住,笑倒在了路以卿肩头。路以卿也不管她是在笑什么,总归是不想在外面待了,好好的上元夜也让人不得安宁。所以还是回家好,回家守着媳妇过上元也不错。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4-27 02:56:40~2020-04-27 19:32: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雨一宇 10瓶;kylm 8瓶;凤凰花又开、奈何往兮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120章 番外九年过完了,天气转暖, 开春之后路家主也不打算在长安久待, 转眼就要南下。比起长安, 金陵才是他们的故乡,路家的老宅也修在那里,甚至路以卿幼时也是在金陵长大的。还是后来她渐渐长成, 路家主的生意也越做越大,在长安定居之后她才搬来长安的。粗粗算一下, 也有近十年没有回去过了,再加上对父亲多有不舍, 路以卿与沈望舒去码头送行时, 是真挺想跟着路家主一起回金陵去的。只可惜她想想也只是想想而已,便是她舍得抛弃这多年的经营, 卫大将军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放她离开。码头上, 路以卿拽着路家主的衣角满脸不舍:“阿爹, 你这般急着回去做什么, 金陵又没有人在等你。不如留下再住段时间, 这么快回去你都不会舍不得我吗?”路家主见她拽着自己衣角, 又听她孩子气的话,心一下子也软了几分。不过归期是早就定好了的, 他也并不打算改变,于是便硬着心肠扯回了自己的衣角,无奈道:“你都多大了,还与阿爹撒娇?也不看看你如今的身份, 真要让人见了,看你今后还有什么脸面见人。”这话说得路以卿也有些讪讪,不甘不愿松了手:“真要走吗?可阿爹你回金陵去做什么?”路家主闻言便没好气道:“你当真以为你阿爹老了便不做事了吗?金陵的商行还是你阿爹管着的,再者之前说好要抱养个孩子的,我也得回去物色起来了。”听话题一下子转到孩子身上,路以卿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她是不着急的,也想劝路家主别急,可被媳妇扯了扯衣袖之后,到底也没说出口。她想了想才接着这个话题问道:“那阿爹这些天想好是要抱养个孙儿还是孙女了吗?”路家主斜她一眼,却是道:“孩子你们都不准备养的,还想当便宜爹娘吗?”同样被问的沈望舒还没开口,路以卿便眨巴着眼睛,“从善如流”的改了口:“那阿爹你想好要给我添一个弟弟还是妹妹了吗?”沈望舒顿时无语,再去看路家主,果然也是一脸牙疼的表情。不管路以卿这话是真问还是玩笑,路家主都忙不迭摆了摆手,说道:“行了,跟你说着玩的,你还当真了?”说完才又道:“至于抱养个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到时候看眼缘吧。”路以卿听完便不说什么了,对于孩子的事她其实也并不怎么在意,总归也不用她来养。三人又话别一番,路以卿纵使不舍也没再说什么。直到路家主乘坐的船只即将起航,路以卿和沈望舒便站在码头上目送他登船,然后挥着手送他远行。客船渐渐驶离码头,越行越远,原来站在码头上送别与站在甲板上离开,是全然不同的感受。等到船只越来越小,直至不见,路以卿这才沉沉的吐出口气,说道:“我真是有些不舍,其实也想跟着阿爹回金陵看看,还想带你去看看咱们家的老宅。可惜不仅现在走不开,之后的几年恐怕也没有机会,这几年咱们都得守在长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