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没想到贺冉瞥了他一眼，却没有骂人，而是直接摆摆手让他坐下：“你坐下。”贺冉把手中的报表数据放在一旁，淡淡说道：“我打算把游戏下架，重新进行制作，内测三次之后，确定没有任何问题再上线。”把自己的决定说完，贺冉却没有听到意料之中的叫好声，于是他稍微蹙了蹙眉：“怎么，你们觉得我的决定有问题？”听到贺冉这熟悉的在要发脾气之前压抑的语气，大家急忙一个激灵，纷纷反应过来，跟着鼓掌表示老板英明。于是大家都有了一个共同的认知：……最近这段时间，加班怕是跑不掉了。这天，所有在网上骂这款游戏却还是默默关心的玩家都收到了一条让他们觉得很满意也很期待的消息：“因为游戏质量方面的问题，游戏得到的评价不是很好，为了不辜负大家对我们的期盼，经过慎重的考虑，我们决定将这款游戏回炉重制。”在这条微博下面，都是大家对公司善意的建议和批评，以及对他们的信任。看到被拉升回去一点儿的观众缘，贺冉深吸了一口气，忽然有点儿后悔，后悔决定得太晚了。他一直反对将游戏重制的根本原因就是返工会消耗大量人力物力，但如果这次的决定能给公司赚回一个好口碑，那么今后的路倒也不会走得太难，这么一看，消耗的财力与收益比起来，就算不得什么了。把玩家对他们的期待在会议上公布出来，贺冉环视着会议室里的众位部长，缓缓地将自己的决心说出口：“这次我亲自策划，深入到你们每个流程里，有任何问题都可以直接来找我。希望各位能积极配合我的工作，拿出干劲来，你们也不想自己辛苦工作的成果被玩家骂得一文不值吧？”可能是贺冉的语气感染了大家，再加上前段时间贺冉的低气压实在是压得人喘不过气，每天面对着数据也不知道该如何分析出一个“正确结论”，员工们一下子又重新恢复了活力，各个部门都把之前的所有游戏相关数据封盘保存，然后重新将游戏最开始的计划拿出来，一点点地进行研究和思考，用精益求精地态度制作属于自己的每一份游戏内容。贺冉也直接在公司附近租住了一间房子，每天早早到公司，最后一个离开，每个部分的阶段性成果他都要过目检查一遍，提出自己的意见后，再驳回去重新打磨。在贺冉的带头下，员工们也斗志高昂，大家对于公司的未来都充满了信心，游戏的进度也逐渐趋于尾声，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与贺冉相比，许以最近却遇到了大问题。公司陷入了财政危机。很多员工人心浮动，纷纷私下讨论着许以这个看起来分外年轻的老板究竟有没有继续把这个公司维持下去的能力，甚至有些员工直接交上了辞职信，虽然许以没有批示，但他还是清楚地意识到了公司遇到了极其尴尬的困窘局面。就是没钱。他坐在办公室里，面前的电脑上是游戏的剧情，可是他的思维却根本和游戏剧情没有一点儿关系，他脑袋里基本都是处理方法。他想过很多财政赤字的解决办法，要么就直接停止项目，把员工的工资发了，要么就去找人借钱。可是以他现在的情况，已经很难再贷款成功了，或许可以说，为了创业，他已经贷了一大笔款了。许以有些颓然地伸手捂着脑袋，把手机通讯录打开，从上到下浏览了一遍，发现通讯录里几乎所有人都被他借过钱了。可是他的朋友基本也都是普通员工，大多还都背负着房贷车贷，能够从手里挤出来几万借给他就已经是绝顶的好兄弟了……可是几万块钱对于他的公司来说，只能说是杯水车薪，连稍微解渴都做不到。许以盯着贺冉的电话号码看了好半天，手指几次抬起，想要落到贺冉的备注上，但他很快又恍惚地醒悟过来，急忙像是被烫伤了一样把手挪开。他不能再麻烦贺冉了。许以咬了咬牙，伸出颤抖的手指，打通了裴盛的电话。在彩铃响了几声后，裴盛的声音顺着电流出现：“喂，小以你怎么突然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是。”许以立马换上了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我想向你借一笔钱，项目策划案已经发送到你的邮箱了。”裴盛笑了一下：“借钱啊？没问题，我们具体出来聊吧。”说着，裴盛报了一个地址，是他经常去的酒吧。许以犹豫了一下，站起身来走到镜子前，打量几眼身上穿的衣服，打车去了裴盛电话里说的那个酒吧。进到酒吧之后，许以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裴盛。他穿过人群，坐到裴盛身边，从容地和裴盛打了个招呼：“学长好。”裴盛倚靠在沙发靠背上，随意地抿了一口鸡尾酒，然后看向许以：“明人不说暗话，我可以把钱借给你，但我有一个要求。”【作者有话说：裴盛：我有一个大胆的要求许以：建议你闭麦】第二十章 当我情人“什么要求？”裴盛答应得太快，许以不免有点不妙的预感。“当我情人。”“情人？”许以皱了皱眉，“我以为我们现在在聊工作。”“是工作，”裴盛轻轻抿着一杯酒，“你要借钱，我要你做我的情人，一笔划算的交易，不是吗？”“学长身边情人已经够多了。”许以冷静而理智地保持礼貌，笑道，“相信也不缺我这一个。”“哦？”裴盛略略抬眉，“可我最近对你更感兴趣，这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交易。做我的情人，我给你钱，帮你渡过公司难关。”看裴盛运筹帷幄的样子，许以终于后知后觉感受到了这个男人的恐怖。许以皱眉：“你一开始投我工作室就是笃定了我在这个时间点会找你借钱？”裴盛摇晃了一下酒杯：“倒也没这么神，只是我知道你肯定不会找贺冉帮忙，小小利用了一下罢了。”从以前贺冉就一直对他说裴盛心脏，他还有点不信，如今切实体会了一次才知道，这个人的心脏远远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样。难怪每次对上裴盛的时候总有一种无处使力的感觉。“利用也能说得这么明白的也只有裴总您了。”许以略带讽刺地笑了笑。裴盛倒是不在意地笑了笑，站起身缓缓走近许以。许以比他矮了半个头，他俯视看着许以，伸出手勾住许以的下巴：“我向来明人不说暗话，你还不知道我吗？”许以皱了皱眉，伸出手把裴盛的手挪开，淡淡说道：“希望裴总注意公私分明。”裴盛轻轻“哦？”了一声，“那我们来聊聊公事。”“我作为你的投资人，有必要知道我投给你的钱你都花在哪些地方了。把这个季度的财务报表给我，为什么没有做到收支平衡？”这每一个问题都是陷阱，许以镇定地回答道：“前期对游戏项目进行投入阶段是没有办法进行销售的，就是在项目进行时候资金链断裂才会导致现在项目无法进行开发。”“是吗？那些小成本的游戏公司可比你花得钱少很多，开发周期也短更多。”裴盛轻松一句话就封死了许以的路，“我作为投资人，看的是数据，可不是你的梦想与情怀……虽然很不想掐掉你的梦，但资本是很残忍的。”是，道理他都明白。他不就是因为这点才和贺冉发生了争执，决心离开吗？玩钱的世界，情怀与梦想都像是笑话。他想坚持的一切……都像是笑话。“是，你说得都对。”许以看着裴盛的双眼，毫不畏惧，“不过就是失败了一无所有罢了，有什么好害怕的。”“公司破产的话，你是没有能力偿还现在所欠的债务的吧。”裴盛一句话直指许以的死穴。许以冷冷笑了笑：“那这是我个人的事情了，用不着裴总操心。”裴盛又凑近许以一点，嗓音低沉而蛊惑：“真的不考虑一下吗？只是一笔交易，就能省去后面很多麻烦。”“谢谢裴总关照，但不必了，我自己再想办法。”许以后退几步，算是拒绝。说实话，公司的未来和他的负债的确是一个巨大的问题，裴盛抛出来的条件也的确是个巨大的诱惑，他不否认这几乎是一件毫不亏本的买卖。但他不想低头。“你还和以前一样。”裴盛敛去了方才富有侵略性的气场，恢复了温和的模样，“不撞南墙不回头。”“谬赞。”许以嘴角并不轻松地勾了勾，“如果没什么别的事，我就先走了。”裴盛回到沙发上坐着，叫住许以：“这么没有耐心？”许以顿住脚步，并没有回头：“抱歉，但我不想浪费时间。”裴盛笑了笑：“一千万。明天去我公司走后续协议。”许以一愣，缓缓回头：“什么意思？”“身为学长的，总要照顾照顾学弟，毕竟养一个合作伙伴总比给自己树一个未来的敌人要划算。”裴盛是背对着许以的，许以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也从他的话语里听出了一点后路。“回本之后，我会还给你的。”许以也是真的缺这笔钱，所以也没有再推辞了，“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裴盛轻笑一声：“我想抱的，你不愿意给。”许以哑然，随即说道：“抱歉，我有喜欢的人。”“……”裴盛笑了笑，“可他不知道。”许以张了张嘴，好半天才无奈地笑道：“你果然看得出。”“傻子都看得出。”裴盛嗤笑一声，别有深意地说道，“局中人不知局。”许以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什么？”“没什么。”裴盛轻轻笑了笑，“这样也蛮有趣的。”许以不明就里，也无心再做追究，他本来也看不懂裴盛这个人。许以陪裴盛喝了几杯酒，俩人就公司的事情又认真谈了谈。裴盛给了他一些建议，结束时候，裴盛把许以送回了家。“谢谢。”许以郑重地道谢。裴盛却摇了摇手：“还是那句话，我看中的是你这款游戏的潜力，你放心去做，钱的事情交给我。”俩人把话说通了，裴盛倒也收起了他先前的做派，恢复了在商场叱咤风云的面貌，一句私事也没跟许以提。许以也算是松了一口气，裴盛是一个很注重分寸感的人，或许这才是苏连清一直那么喜欢他的原因。第二天，许以就收到了裴盛打来的钱。许以知道财务从申请到到账有一大堆的流程，等正式收到钱还不知道猴年马月，这么快能收到一笔钱，多半还是裴盛的私人财产。他把感激暗暗记在心里，以后再想办法帮他一下，还清这份人情。第二十一章 谁要跟你当兄弟？“许以的工作室好像出了点资金问题。”贺冉从水深火热的工作退出的时候，才终于看到了苏连清给他发的这条消息。贺冉皱了皱眉，忙回过去：“怎么回事？”“我那天无意间看到裴盛手机一个转账记录，顺手去查了一下，收款方是许以的公司。”对方回得也很快。“行，我知道了。谢谢。”“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叫我。”贺冉二话没说，直接拨通了许以的电话。嘟声响了好几下，许以才接了电话：“贺冉？怎么了？”听到许以的声音还算正常，贺冉悬着的一颗心稍微平静了一点。“现在忙吗？”“有点忙，有什么事吗？”贺冉微微一顿：“在公司吗？”许以笑道：“我不在公司能在哪？”“行。”贺冉把电话一挂，决定当面问问许以到底是什么情况。许以则是有些茫然地看着这个莫名其妙打来又莫名其妙挂掉的电话，不知道贺冉又想干什么。没过一会儿，前台传来消息，有个人想见一下许总。“让他在楼下逸阳咖啡等我。”许以揉了揉太阳穴，站起身的一瞬间眼前有些发黑，他稳了稳身子，拿起桌子上一颗糖含在嘴里，便匆匆下楼了。许以到楼下的时候，贺冉背对着他坐在角落里。他背影笔挺，阳光洒在他身上，像是给他渡上了一层金边。他就坐在那里，仍是他憧憬的模样。他好像从来都不会累，也从来都不会倒下。许以轻轻叹了口气，他不该再肖想他了。他迈开步子走到贺冉面前坐下，笑了笑问道：“这么急过来？”贺冉以探寻的目光看了许以半天，也没从许以脸上看出什么。他微微皱眉，端起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你最近怎么样？”“你大老远跑过来就是为了找我嘘寒问暖？”许以嗤笑一声，也端着咖啡喝了一口，“拐弯抹角的开头可不像你。”“啧。”贺冉被噎了一下，眉头轻轻皱起，顿了顿，他轻叹一口气，像是对自己做出了什么妥协，“你缺多少钱？”许以微微一怔。贺冉话都问到这里了，很明显是知道他公司缺钱的事了。“哟，我公司的财务情况贺总都能知道得这么详细？”许以的语气并不算好，虽然他知道贺冉不会于他不利，但能把公司机密透漏出去的员工就有点意思了。贺冉轻叹一口气：“你别想多，是连清看到裴盛转钱给你的短信，让我留意一下……你现在公司是不是缺钱？”“已经解决了，你就不用担心了。”许以轻松地说道。得到这个回答，贺冉却并没有宽慰，心中烦闷之意更甚，只得往自己嘴里猛灌一口咖啡。贺冉的沉默让气氛变得焦灼，许以也不想在这里久待，总觉得贺冉还有什么话要说，但他直觉他可能应付不来。许以站起身：“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上楼了，我还有工作。”“你为什么不跟我说？”贺冉根本没给许以逃走的机会。许以才起身的动作一滞，又只得坐了下去，他端着咖啡又喝了一口，回答道：“我自己公司的事情，似乎不该找外人插手。”“外人？”贺冉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怒火，但仍是向外溢出不少，“我是外人，裴盛不是？”许以无奈地继续解释道：“裴盛是我的投资人，我找他借钱不是很正常吗？”一句合情合理让人找不到任何逻辑问题的话，直接把贺冉浇了个凉透。他死死瞪着许以：“我现在是连知道你出什么事的资格都没了是吗？我作为你从小到大的朋友，连帮你的资格都没有了是吗？？”许以仍是在克制自己的情绪：“贺冉，我们现在在谈公事。我的公司出了资金问题，我作为创始人，想尽办法去找钱是我应该做的事，现在钱找到了，问题解决了。我很感谢你对我的关注，公司没什么事，你不用太担心了。”好一个公私分明。“是，所以你解决问题的渠道里从来没有考虑过动用一下更简单的人际关系是吗？”贺冉毫不留情地还击，“在你潜意识里，裴盛对你来说是有求必应的……多可贵的信任关系。”许以本就因为裴盛的事烦躁不堪，从贺冉嘴里讲出来这串话就像是一簇火苗，瞬间点炸了他一直抑着的火药桶。什么信任关系……什么兄弟情谊……在你贺冉心里，都他妈是你自己以为。你一个以己度人的人，凭什么就觉得自己看到的就是全世界……你怎么知道我到底在想什么。“我他妈的凭什么出了问题就要找你？！”许以直接冲他吼道。餐厅里没多少人，气氛也诡异地安静了下来，原本窸窸窣窣的声音在这一瞬间约好了似的停了。“我是断手断脚了没有独立思考能力非得靠你帮忙才能活着？”许以字字珠心，诛自己，也诛贺冉，“贺冉，你从小到大都这么自以为是，你只顾着自己表达得高兴，从来没想过我在想什么，我靠着阿姨抚养长大，我他妈亏欠你家已经够多了，我现在有能力可以独立了，我不想一辈子都靠着你家活着不行吗？！”这话就说得很重了。“什么亏欠不亏欠你家我家的？”贺冉眉毛拧成一个结，语气阴沉，“我们是一家人，是你的亲人，我是你兄……”“谁他妈的要跟你当兄弟！！！”许以眼眶发红，怒目圆睁，像个被激怒的野兽。贺冉从来没见过许以这幅样子，怔在原地怔了半天：“……你一直是这么想的？”话已经说出口，就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是，我一直是这么想的。”许以的话仿佛一记重锤砸在贺冉心里。他说不出自己心里什么滋味，只觉得钝痛钝痛，他从来没体会过心脏居然能难受成这个样子。贺冉好半天说不出话，肺里的空气仿佛被人抽干，整个人的思维也陷入了停滞。他向此刻气到肩膀颤抖的许以——胸口上下起伏，目光中是说不出的怒火，他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原来是自己管得太多，自作多情。裴盛……这个男人再一次让他惨败，败得一无所有。“原来我跟你这么多年感情，比不过一个裴盛。”贺冉自嘲地笑了笑，毅然决然转身走了，只留给许以一个背影。【作者有话说：许以：猪脑子就是猪脑子，表白都听不懂贺冉：这场景谁他妈能懂？？？？】第二十二章 何至于此许以强忍着自己嗓子眼里的酸楚体面地离开这里，找到楼道最深处的一个小隔间，终于绷不住，嚎啕大哭。他知道自己话说重了，可倒目前为止谁又真正在乎过他的感受？裴盛以借钱的名义羞辱他，虽然最后还是借钱了他很感激，但这在裴盛眼里无非也不过是一次商业上的投资，和人情根本没有什么关系，可他还是欠下了裴盛一个人情。他不想亏欠贺冉，也不想再被求而不得的痛苦折磨。他何尝不知道只要向贺冉伸手，贺冉就一定会帮他这个兄弟。他是倔，他是在较劲。他在和他自己较劲，在和自己过不去。有贺冉这个兄弟没什么不好，甚至是别人求之不得的，可他就是不想再亏欠了。他最终还是伤害了贺冉，自己也没有好过到哪里去。许以心痛如绞，眼前隐隐发黑。贺冉没有选择回公司，而是直接回了自己的家。他掏出钥匙打开家门，忽然手一顿。这个房子是他计划好要上大学和许以一起住的，无论是房子户型还是设施用具全都是两人用的。那时他还一度感到高兴——再也不怕妈妈吼他们大晚上打游戏了。可谁知道一上大学，许以就自己在外面租房子住了，怎么都不愿意跟他一起住。贺冉一拳头砸在门上，泄愤似的，随后才旋转钥匙把门打开，径直走向他的收藏室——那是曾经准备给许以准备的卧室。收藏室里全都是满满当当的收藏品，里面基本都是客户送给他的，很值钱也很稀罕的玩意儿。他看也没看，直接把这些东西全砸了。砸完一整圈，心头那团火还是没有熄灭，心里感觉更堵了。他转了一圈回到自己卧室，床头整整齐齐地摆放着许以送给他的礼物。贺承气得发抖，冲上前去拿起他送的床头呼吸灯，高高举了起来，作势要往下砸。但他还是没能砸下去，举着呼吸灯的手颤抖得更加剧烈，足以显示主人此刻的内心挣扎有多剧烈。他举了良久，才缓缓把手放下，目光盯着这个蓝色磨砂的呼吸灯发怔。他摩挲了一下呼吸灯，从中缓缓飘出一首熟悉的钢琴曲《献给爱丽丝》。脑海中缓缓浮现许以送他礼物时候说的话——“你就该多听听钢琴曲，把你那暴脾气好好压一压。”这款呼吸灯陪了他很久，一直没有坏过，也不知灯泡寿命是什么时候。陪伴……贺冉咬了咬牙，何至于此啊何至于此。他又不是不知道许以嘴硬气倔心软，为什么他总是在想帮忙的时候反而把事情弄得更糟。倘若刚才能够心平气和的跟许以讲话，俩人也不至于会吵起来。想到这里，贺冉又觉得有一点委屈。他也没觉得自己有哪里不对，怎么就所有一切都不对了呢？贺冉颓丧地靠着墙坐在地上。算了，许以还需要帮忙，他还是搞快点吧。他拿出手机，给几个认识的投资人打了电话过去。电话结束之后，他把许以的工作室资料发给了他们，还特别提了一下，说许以就是之前在自己公司负责剧情策划的，他策划的游戏广受玩家好评，是一个非常不错的潜力股。果然，这几个投资人对许以的项目产生了兴趣。连续几个投资人想投资许以的工作室，这让许以敏锐地觉察出一点不对劲来——要说这背后没有什么人在帮他，那他肯定是不信的。首先排除的肯定是裴盛。如果一块肥肉在裴盛面前摆着，那裴盛肯定是全盘皆收的，不可能说再让给其它人一起分享。许以认识的人又不多，能有这么大本事开口介绍这些投资人的……只剩贺冉了。【作者有话说：贺冉：哎，被媳妇儿欺负之后又继续帮媳妇儿解决困境，我太难了。许以：……谁要你帮忙！】第二十三章 你再傲娇一个这些投资人是被贺冉找来的，所以他们以为贺冉和许以的关系不错，就算许以出去自己创业了，贺冉依然在旁边帮扶着他。此时看到许以询问介绍人，他们也本着帮雷锋扬名的想法，将贺冉的名字告诉了他：“是我们之前合作过很多次的贺老板，他说以前你在他的公司就是负责剧情制作的，在这方面非常厉害，这次出去做游戏，做的更是剧情向的游戏，希望我们能帮忙看一看，试着投资一下。”贺老板？许以愣了一下，很快把贺老板三个字和贺冉联系到了一起。在这种情况下，贺冉不仅没有生气，甚至还主动帮他拉了投资？还有前两天打到公司账户上的一笔款项，落款也是贺冉的公司财务……许以呆呆地坐在原地，一时间整个人都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表情来表达自己的复杂情绪了。几位投资大佬不知道许以和贺冉之间产生的爱恨情仇，只以为许以是高兴得不知道说什么了，就直接上前拍了拍许以的肩膀：“你这个前老板对你的确很好啊，就算是你辞职去自己开工作室，还不忘找我们推荐你的游戏，等有空了，你可一定要请他好好吃顿饭。”“嗯……”许以点头应允，但整个人还是恍恍惚惚的，幸好接下来的事情已经不用他出面，工作室有专人和这群投资人一对一地交流了起来，然后成功把投资都拉到了手里。许以的公司面临着许多危机，但这些危机分开看都很复杂很艰难，如果放到一起，就会发现它们统一指向一个问题——没钱。只要公司有钱，这些困境就都会被迎刃而解，根本不再是问题。如今许以拉到了大笔的赞助，这些问题的确就都被轻松解决了，他甚至还用多出来的钱请了个业内知名的插画师，把游戏的立绘制作得更加精美。听说许以的公司已经脱离了困境，正在稳步前进，还在各方面做了改善，贺冉一直悬在心头的那块石头也终于跟着落了地。他觉得许以成功战胜了困难，他这个帮忙介绍的朋友怎么也应该送个礼物庆祝一下。于是他又下单订了一块昂贵的男士手表，让专人包装好，送到了许以的工作室。工作室的员工们让小哥把礼物递给他们就可以，他们帮忙拿进去，但这个小哥收了贺冉的钱，因此一直坚持着要把这份礼物亲自送给许以，看到许以收下他才能离开。两边人僵持了许久，最后还是许以听到外面闹哄哄的，疑惑地走出来，才看到了这位拿着熟悉盒子的小哥。几乎是一看到包装成这样的盒子，许以就知道里面放了什么。……他沉默了片刻，上前一步，站在小哥面前：“你好，我是许以。”旁边的员工看到许以前来，也纷纷后撤了一步，给许以让地方。接过装有手表的盒子，许以谢过送礼物的小哥，然后拿着盒子回到办公室。小心翼翼地将盒子拆开后，里面的东西果然不出他所料，是一块精美的男士手表。盯着这块手表看了半天，许以的表情异常地纠结和无奈。他不知道贺冉是用什么心情买下这块表的，在被他伤害之后，贺冉不失望吗？不愤怒吗？那他为什么还愿意帮忙他，还要送礼物给他？许以分析不出贺冉的想法，但他问了问自己的心，知道了自己的打算。他不能再这么对贺冉了，他们两个本来就再也不可能了……贺冉估计还不知道许以对他的龌龊想法，而许以也只敢把这些想法放在心底，根本不能将其拿出来摊晒在日光下。这对贺冉不公平，对他自己也是一种折磨。许以犹豫地想着这些事情，胳膊碰到鼠标，已经熄屏的电脑屏幕重新亮了起来，上面正是他在做的剧情，一个谋士对主角说了一大堆话，但在其中，有八个字异常显眼，狠狠地抓住了许以的注意力。“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轻声地把这句话读出来，许以深吸了一口气。是啊，他应该做出决断了。为了给许以送一件好礼物，贺冉亲自去手表店，把店里目前有库存的所有手表都拿了出来，一条一条挑选，发誓一定要买一条最漂亮的手表送给许以，庆贺他度过难关。在把礼物送去之后，贺冉看似在随意地看着电脑屏幕上的社会新闻，但实际上他的身体紧绷着，一直在关注放在电脑旁边的手机，等待着许以的答谢。就这么僵硬地坐了半个小时，贺冉的肩膀有点儿疼，于是站起身来在办公室走了两圈。他走了差不多一圈半的时候，余光一直注意着办公桌方向的贺冉突然中止了计划，直接小跑到办公桌旁边，一把抓起正在嘟嘟作响的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人处的“许以”二字，面带笑容地接通了电话。可他不想让许以感觉到他的激动，于是尽量把情绪压制下去，很冷淡地询问：“有什么事儿吗？”在电话另一端，许以踌躇着提出邀请：“很谢谢你对我的帮忙，我能请你吃顿饭吗？”“咳，”贺冉明明高兴得眼角眉梢都挑了起来，但还是努力保持矜持，“我最近在忙着工作……但抽空陪你吃顿饭的时间还是有的，说去哪儿吧。”许以报了一个他们两个年轻时经常去的串店，当时他们大学刚毕业，每天都要和几个朋友一起到这家串店撸串，顺便点上几瓶啤酒，在昏暗的灯光下畅谈着对未来的期望。回忆起过去的时光，贺冉的眼神柔和了不少，声音也跟着放缓：“好，今晚就去，我们不见不散。”放下电话后，贺冉看了一眼现在的时间，见才下午两点多，就又很不爽地回到了老板椅上，随意地浏览着新闻首页车枙。看了一会儿新闻，他又觉得颇为无趣，于是出去溜达了一圈，查看了一下各个部门的游戏重置进度。公司的员工们看到boss来视察，一个个如临大敌，纷纷用自己最专注的模样盯着电脑屏幕，敲键盘的速度也一下子提升了不少，一时间工作室里只有鼠标和键盘的声音，连咳嗽声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