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郎郁尘清醒的时候发现自己浑身已冻僵,衣襟上一片狼藉,这一身实在是恶心的厉害。脑子里还是昏沉胀痛的,不由地暗骂司洛扬那个死胎神,逼迫自己喝那么多酒,竟然就这么把自己扔在这里不闻不问,连门也未关。偌大豪华的无殇派怎可能让掌门的小弟子住这种地方,八成是司洛扬那厮捣的鬼!郎郁尘暗暗捏紧了拳头。也不知大概什么时辰了,料想应该是快天亮了罢?郎郁尘从乾坤袋里掏出无殇派的校服,天青色的袍子又软又滑,倒是华贵的很。匆匆换上干净的袍子后,又忙着将小漓放出来,晚间宴会也没给它喂点东西。“小漓,饿坏了罢?”郎郁尘撸着它光洁柔软的皮毛,一脸宠溺的表情。毕竟它是叶少漓送与他的小宝贝。小漓低低地吱了一声,抬起小爪爪在郎郁尘脸上摸了摸,又伸出小舌头舔了舔。“喂,你想吃我的脸蛋哇?”郎郁尘将小漓扒拉下来放进乾坤袋,温声道:“我这就给你去找吃的。”刚走出茅屋,便见叶少漓立在寒风中。这山寒料峭的,装什么风度翩翩,站寒风中傲立给谁看呐!郎郁尘忍不住向前道:“冷风好喝吗?”叶少漓转身浅笑,一双眸子又恢复了澄澈透亮,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将郎郁尘搂进怀里,往他的脖子上套了一条链子。“你……拴狗呢?”郎郁尘抬眼看了看叶少漓,他的面色还是那般憔悴灰败。“阿郎……我好累。”叶少漓无力地将头靠在郎郁尘肩窝里,郎郁尘心头一颤,在叶少漓冻的发红的鼻尖上亲了一下,还未来得及回味,便见他隐了身形,没入了黑暗之中。“少漓……别……走……”郎郁尘怀里一空,连同着他的心一道空了。☆、粘人师兄翌日凌晨,司洛扬便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不由分说就将郎郁尘从被窝里揪出来。“你是不是周扒皮哇,有病……”郎郁尘胡乱地将衣服套上,骂骂咧咧地起了床。“带你换个地,冻坏了罢?”司洛扬搓搓手,满脸笑嘻嘻。并没有,你想多了,郎郁尘懒理这疯子,草草洗簌过后,始终沉着脸,一副我看你要作什么妖的表情。司洛扬对郎郁尘极为不客气的态度浑不在意,兀自走在前边带路。天灰蒙蒙地,狂风怒号,发出呜呜咽咽之声,积雪已没入膝盖,看来昨夜又下了一整夜的大雪。饶是司洛扬也是冻的不行,郎郁尘却惊奇地发现自己对寒冷毫无知觉。这是冻的太狠了?郎郁尘一头雾水。司洛扬领着郎郁尘七弯八拐地走了一段路之后,来到一处安静院落。“这处就是你的住所了,我就在你隔壁哟。”司洛阳推开院门,碧草茵茵,翠竹摇曳,与外边冰天雪地俨然两个世界。郎郁尘惊愕不已,道:“这院落是幻化而成的么?”司洛扬耐心解释道:“无殇派灵气最为充沛之地便是这一块了,灵流聚集密切,外界风霜雪雨不染丝毫,怎么样,妙不妙?”郎郁尘眉峰一挑,玩味道:“那与你的住所相较如何?”司洛扬一怔,随即抬起手搭在郎郁尘肩上,揶揄道:“你想搬过来与我同榻而眠?”“鸽——乌——嗯。”郎郁尘一个凌厉眼风扫过来,将那只大爪子甩开。“什么鸽?”司洛扬收回手,一脸茫然。“滚!”郎郁尘冷哼一声,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嘿,我那处更暖和!”司洛扬欲跟上去,却被无情地关在门外。“喂,别睡了,马上就要早课了,早课完了吃早饭,早饭过后开幻境……喂,听见没有?”“喂,若有一天你那位叶公子不要你了,你就来找我哇!”司洛扬一人在门外絮絮叨叨个没完,郎郁尘郁结,捏指成拳,恨不能将他的狗头按进粪坑里。“滚滚滚!你他大爷的好三八呐!”郎郁尘忍无可忍,念了道咒语,墙上几个大字立现。“没事不要找我,有事更不要找我!”司洛扬念完那几个歪歪扭扭地字,不忍笑出声。有个性,本公子喜欢。“就你还想阻止本公子入内?算了,到底是我的小师弟,师哥这就走,不过有事没事我都会来骚扰你的。”司洛扬大笑离去,笑的猥琐至极。卧槽,有病。郎郁尘长吁了一口气。趁着天色尚早,郎郁尘还想睡个回笼觉,刚躺下,耳畔不断回响着一句话:郎郁尘,司洛扬,上早课!这对父子真是变态,还让不让人活了!郎郁尘躁郁不已,这千里传音之术运用的可真是炉火纯青。半死不活的郎郁尘拖着疲惫的身躯往御尊殿挪去。“嘿,小师弟,师哥送你一程呐!”司洛扬一跃而下,将人捞起便飞驰而去。“老司机,我警告你,你离我远点。”郎郁尘并不买账,一脸愤然。“有本事你打我呀。来来来……”司洛扬嬉皮笑脸道。哎,戳到痛处了,自己哪里是他的对手。郎郁尘颓然。“对你好,你还不乐意,你说你是不是脑子不好使?”司洛扬到底说了句大实话,从小到大他一直都是一个人,没有朋友的陪伴,没有亲人的关心。这处境倒是与郎郁尘十分相似。偌大的无殇派除了郎郁尘,还真没有一个人敢跟他多说一个字,毕恭毕敬的背后是惧怕和憎恶。这一点,司洛扬并非全然不知。可他生性即恶,他无法掌控自己躁动的邪念。如今忽然冒出一个不畏惧自己的人,还是自己的小师弟,这感觉甚好,即便是吵架也是津津有味。“洛扬,不可对师弟毛手毛脚!”石千源迎风而立,不怒自威。司洛扬扬了扬唇,却是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一副不屑的表情,道:“我没你想的那么无耻。”嘁,郎郁尘白了一眼司洛扬,正欲开口怼一怼这个泼皮无赖,只见石千源眼风扫过来,只得无奈地将嘴闭上。早课在御尊殿后堂进行,郎郁尘听的却是坐立难安,如坠五里雾。司洛扬什么境界?自己什么境界?石千源不会不知道,可他好像置若罔闻,讲的课俱是金丹后期才能修炼之术。没事消遣我?郎郁尘心里打翻了五味瓶一般地难受。你给我等着,终有一天让你高攀不起,郎郁尘心里暗暗发誓,此后一定要加倍努力,无师自通向来是郎郁尘所擅长的,这两位师尊真是一个比一个不靠谱。浑浑噩噩的早课结束后,郎郁尘早已腹中空空,待石千源开口道:“下课罢。”郎郁尘犹如离弦之箭,早就跑的没影了。石千源不禁喟叹:年少不知愁滋味呐……“我去吃早饭。”司洛扬面无表情道。“你早已辟谷。”石千源道:“继续修炼。”“我忽然想吃不成么?”司洛扬无视石千源的命令,一溜烟就走了。儿大不由爹呐。石千源无奈,转身从藏宝阁中取出玄机图,开始布阵。无殇派饭堂门口人头攒动,队伍排的老长,郎郁尘瞪大双眼,这是春运排队买火车票么?“吃饭倒是挺积极的。”司洛扬阴阳怪气地在背后议论着,众人闻言纷纷作鸟兽散。“如何?厉害不厉害?”司洛扬朝郎郁尘使了眼色。“莫乱放电,容易短路。”郎郁尘端过一份饭菜,又嫌不够,再拿一份。布菜的老头不悦道:“吃不完可是要受罚的。”“说谁呢?你那份也给我拿来!”司洛扬,将郎郁尘扒拉开,毫不客气地伸出手来。“少主……”老头儿怯怯道。“拿来!”司洛扬语气又沉了几分。老头从案台下哆哆嗦嗦取出一份饭菜递给了司洛扬,自始至终都没敢抬起头来。司洛扬端着饭菜雄赳赳气昂昂地坐到郎郁尘身边,那嘚瑟的模样真像一只嚣张的大公鸡,就差仰起脖子嚎一嗓子了。“你又不用进食,何必为难一老头。”郎郁尘一边吃着饭菜一边吐槽:“难怪你不受人待见。”“我这人一向不好相与,除了你之外,呐,给你吃。”司洛扬将饭菜推到郎郁尘面前。弟子们陆陆续续端着饭菜走过来,却是绕过郎郁尘与司洛扬,躲的远远的。郎郁尘扫了一眼,果然方圆五米内不见人烟。郎郁尘将面前那份饭菜还给了老头,布菜老头连声道谢。司洛扬气结,这是借花献佛么?待郎郁尘回到座位,司洛扬没好气道:“白白糟蹋我的好意!”“你当我是猪么?我一人独占两份饭菜本就不合规矩,你还助纣为虐?”郎郁尘一边说着,一边从乾坤袋里将小漓抱出来。“什么规矩,本公子从未遵守。”司洛扬道:“以前我还是师叔,现在是少主,就……”“小漓,吃点。”郎郁尘逗着小漓,丝毫没有听司洛扬的话。“嘿,哪来的?”司洛阳好奇地探出手摸了摸小漓的脑袋,却被小漓狠狠啄了一口。“少漓给的。”郎郁尘一边喂着小漓,一边嫌弃道:“你的手老实点。”司洛扬讪讪收回手,看着被啄红的手背,不服气道:“改日我送你一只更好的。”郎郁尘表示并不想接受对方的好意,遂地抱着小漓离开了。司洛扬吃了个无情鳖,顿时尴尬无比。“哎,你说我们少主是不是喜欢新来的那人?”弟子甲悄声道。“我看很悬,我们少主何时正眼瞧过人,待得手了,还不是弃之如敝履?”弟子乙凑过去压低声线答。“你说新来的小师叔到底何方神圣?看他头发莫不是个佛修?”弟子丙也凑了过去。司洛扬刀子似的眼风扫过来,众弟子纷纷噤声。“轰。”地一声巨响,话多的几名弟子面前的桌子碎成木屑,不等众人反应,一道罡风袭来,刚刚议论的几名弟子摔得个头破血流。司洛扬拍了拍手,好整以暇道:“继续道是非,我听着。”真是不知死活,以为老子听不见,良久也不见有人再出声,司洛扬威风耍尽便潇洒离开了。众弟子纷纷松了一口气:瘟神终于走了!郎郁尘抱着小漓走在漫天风雪中,纷纷扬扬地大雪阻隔着前行的脚步。叶少漓那句“阿郎,我好累。”犹在耳畔。少漓,你在哪呢?郎郁尘紧紧搂着小漓,指尖那张追踪符始终没能祭出,也许他已回到九重天上了,又何必多此一举?心脏处倏地一阵抽疼。“既然想他,为何不寻?”玉旻不知何时出现在郎郁尘身后。郎郁尘转身怔怔地看着玉旻,好半晌才道:“要是他离开此地,追踪符也是寻不到的,我又何必徒劳。”“你怎知他离开此处?”玉旻走近,漫天飞舞的大雪覆了他满身。“他是天上的神,不会有事的,而我只是个凡人。”郎郁尘苦笑,眸间深似寒潭。“不可妄自菲薄,他在无殇派的寒雨楼,不过你切勿再打扰他。”玉旻道。寒雨楼?郎郁尘虽不知这是何处,不过既然还在无殇派,相见终有时,思及此处,不由嘴角微微上扬。“他何时能出来?”郎郁尘问。“三五载罢……切记,不可再让他随意出来,否则又将前功尽弃。寒雨楼就在御尊殿后。”玉旻吩咐完便踏着风雪远去了。只是玉旻没有告诉郎郁尘,叶少漓根本就出不来,他被封印在冰棺中,好似一块睡着了的琥珀。☆、古琴鸣凰郎郁尘片刻也不敢耽搁,疾步向寒雨楼掠去。不过数息便到了御尊殿,殿外已经聚集了众多弟子,不远处时不时显现几道玄光,四面八方赶来的弟子们面露喜色,毕竟这是三年才开一次的幻境。运气好的要是能寻着什么稀世珍宝,再拿到万法会上去交易,那可都是诱人的修为呐。而郎郁尘却是兴致全无,他抬袖抹了抹额,朝寒雨楼跑去。寒雨楼高达十余丈,相比起御尊殿,奢华更甚一筹,整座楼由水晶石打造,晶莹透亮,绚丽无比,宛若置身童话世界一般。郎郁尘拾阶而上,一步一心忧。抬头仰望,楼顶万丈光芒,由御尊殿前的七十二道金龙所引。莫不是在给叶少漓补魂?饶是郎郁尘是个迷糊虫,也大抵明白这其中的缘由,郎郁尘深叹一口气,三五载说来短暂,可在他心里却是如此漫长。无论叶少漓与他的前世有过多少纠葛,他也不想过多地介怀,毕竟,过去的它就是过去了。落尘说过,叶少漓爱自己不过是因为他罢了,可他到底是舍不得,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倘若叶少漓能把落尘忘的个彻底,他倒是会鄙夷不屑。毕竟叶少漓能忘了落尘,有朝一日也能很快忘了自己。道理郎郁尘都懂,可在午夜梦回之时,心总是痛的厉害。只是,谁也不愿成为另一个的替代品,哪怕那个人是自己。况且郎郁尘从不觉得自己就是落尘。不知不觉已经到达了楼顶,撩开珠帘,一道水晶门将两人阻隔成了两个世界。郎郁尘自然是可以毫不顾及地破开水晶门,可是他不能,他只能一只手扒着水晶门,脸贴着门向里间望去。室内什么也没有,除了那具冰棺,与绝尘阁冰室内的如出一辙,只是这道冰棺被拢在结界中。晶莹透亮的冰棺内封存着一个俊美异常的人,温润华贵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清冷苍白,渺渺兮若雪山之清泉。他紧阖着眸子,似乎在沉睡,又似乎醒不过来,无数道金光源源不断地涌进他的额间。“少漓……”郎郁尘轻唤了一声,扒着水晶门的指尖深深地抠了进去。他,离自己那么近,又是那么远。小漓倏地从乾坤袋中跑了出来,化作一道闪电般地光影穿墙而入,却被结界狠狠地弹了出来,旋即跌落在地,发出一声声尖细地悲鸣。郎郁尘心疼地将小漓抱起来,贴在胸口上,小漓伸出小爪爪摸了摸郎郁尘的脸,乖觉地钻回了乾坤袋。到底是为了什么?郎郁尘愣了愣神,仔细回想着过往,似乎在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后,叶少漓总是在受伤,难道这一切都是源于落尘?既相爱,何以相互伤害?可他思来想去,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可自己又能如何,他懊恼不已,那日倘若自己修为高深,又何以至此。由始至终叶少漓也不曾告诉过自己,他到底受过哪些伤害。究竟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不能化解?“铮!”地一声脆响,郎郁尘侧目而视,一架古琴依着廊道立着,旁边不知何时多了一张玉案。“谁?”郎郁尘愕然,朝四周打量了一番,什么也没发生,除了阵阵朔风似刀子刮过。他缓缓走过去,将琴置于玉案之上,撩起袍子盘腿而坐,指尖轻轻拨动着琴弦,一双眸子在琴身上两个工整的小字上停留了下来。鸣凰。鸣凰,郎郁尘喃喃念叨几声,好熟悉的字,好熟悉的琴,潜意识里印象最深。郎郁尘意识随心而动,十指跳跃在琴弦之间,悠悠琴音响起,似天上流云一般。一个个跳动的音符从四面八方涌来,纷纷涌进冰棺中叶少漓的耳中,额间金光微不可查地黯淡些许。一曲毕,郎郁尘愣怔半天,原来自己还有这特长,也不知叶少漓是否听到?这么想着心情大好,又弹奏了一曲。“……纷纷扰扰是红尘喧嚣,梦里梦外明月总相照,守你到花开,陪你垂暮照,一席美谈醉今朝花开年少……”叶少漓紧阖着的眸子动了动。落尘,落尘……这两个字在叶少漓脑海里猛烈翻腾着,像一把锋利无比的刀子,狠狠地将他的记忆剜出来,不停地鞭笞着。心脏在撕裂着,连同着血液一起慢慢冷下去。落尘,不要再弹了,也不要再唱了,不要,不要……一曲又一曲过后,叶少漓面若古井无波,郎郁尘有些失落,哪怕他朝自己转动一下眼珠也好呐。可能他真的听不见。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郎郁尘无奈地安慰着自己。郎郁尘从乾坤袋里掏出一沓白纸,引入灵流,荧光一闪,变化成金色锡纸,郎郁尘抽出一张仔仔细细地叠了个精致的纸鹤,又念叨了几句话,纸鹤至掌心飞入冰棺之上停了下来。郎郁尘抱起鸣凰琴踌躇片刻,最终还是将它置于乾坤袋中,不管此物来自何处,如能助自己每天奏乐与叶少漓听,他就欢喜不已。郎郁尘凝目又看了几眼叶少漓,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寒雨楼。檐上立着一个人,双眼犀利寒凉,幽蓝色的光芒从袖间溢出,待郎郁尘走远,那张好看的脸上却洋溢着狰狞的笑容。宁可负天下人,也绝不再让这天下的任何人负我!檐上之人冷哼一声,旋即匿了身形,仿佛什么也没发生。银铃声响起,郎郁尘充耳不闻,耷拉着脑袋靠在小院门扉上,满眼都是耀目的白。“郎郁尘!”石千源深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急切又带着些许愠怒。郎郁尘有些烦躁,面前一道荧光闪过,将他卷向御尊殿。“老司机!”郎郁尘使劲扑腾着两条腿,他是真没有半点心思去幻境。御尊殿前众弟子们早已严正以待了,石千源面色不虞,一双鹰隼般地眼扫过郎郁尘的脸,冷声道:“郎郁尘,去是不去?”郎郁尘打了个辑首,坦诚道:“师尊赎罪,弟子无意前往。”郎郁尘兴致缺缺的根源在于自己修行过于浅薄,一个御剑之术都未修成,作为众弟子长一辈,实在是有愧。“为何?”石千源并不这么认为,在他看来,以郎郁尘的资质,假以时日必定凌驾于众人之上,超越自己也是指日可待。可郎郁尘不知道,他脑海里只有叶少漓那张苍白的脸和那句“阿郎,我累了”深沉的话,这一幕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敢问师尊,中阶地图可有弟子前往?”郎郁尘问。“并无。”石千源答。郎郁尘露出了一丝无奈尴尬的笑,难不成让自己一个人承包整个地图么?单打独斗怎么死的都无人知晓。“弟子的能力不足以进入高阶地图,既如此,师尊何必浪费灵力独独开个新的地图。”郎郁尘语音刚落,众弟子发出一阵哄笑。“不还有我么。”司洛扬大步向前,却见郎郁尘退了开去,拒绝之意已然坚定无比。台下众多弟子却没有一个是自己的人,也是,自己尚且不够资格,更何况是那四个草包,郎郁尘讪笑。这么想着,心里还有些酸涩,也不知那四个家伙过得如何。石千源眼见时辰差不多了,叹了口气,道:“三年之后再来也无妨。”郎郁尘躬身道:“届时弟子定不负所望。”石千源颔首,几位侍女将银铃分发给众弟子。“若在幻境中有所不测,摇响此铃,便视为放弃,传送门会将你们自动送回。”言罢,石千源祭出玄机图,将一道法阵推入一处地图之中,不过数息,那地图便打开了一道深蓝色的椭圆形入口。四大峰主手一挥,众弟子蜂拥而去,霎时间天空中流光溢彩,各种法器在肆意穿行。哎,瞧瞧人家,去寻个宝那可都是土豪大神模式,再瞅瞅自己,分明就是个游客野生模式。连个坐骑都无,简直惨不忍睹,所幸自己弃之不去,否则丢人丢到姥姥家了。司洛扬拍拍屁股坐在石阶之上,一脸事不关己的闲散模样。“洛扬!”石千源瞠目欲裂:“你怎不随行?”“放心,死不了,这玩意还让我随行,也太逊了。”司洛扬眼皮子也未抬一个,他原本指望这次寻宝活动能在郎郁尘面前好好露一手,以便博得他的好感,增进彼此的情谊,熟料郎郁尘没能给他一个机会,他也没甚心思去了。再说了,自己已经去了几届了,回回点背,除了带回一点晶石之类的小玩意,还真没有什么诱人的感觉。“作为众弟子之首,保护他们的安全是你的责任!”石千源满头大汗,眼瞅着要支撑不住了,毕竟开幻境需要耗费大量的灵力,四大峰主纷纷加入其中,否则单凭石千源,还真是力不从心。“师兄,你去吧。”郎郁尘早就看出了司洛扬那点小心思,自己不参加已经很丢人了,何必还拉上另一个。这一声师兄叫的司洛扬心头一个激灵,瞬间爬起身,冲郎郁尘粲然一笑,毫不犹豫地匿身而去。真的比什么都好使。石千源与四位峰主无不侧目,向郎郁尘投来无比灼热的目光,郎郁尘抽抽鼻子,只得协助他们,开始布着传送门。☆、异象骤生突然幻境之内响起了一阵阵银铃声,急迫猛烈。玄机图上腾起屡屡青烟,不好,出事了!石千源结起一道法阵拍入玄机图中,四大峰主不敢懈怠,齐齐向入口处施咒,不多一会众弟子纷纷从传送口飞出,身上的天青色校服均破烂不堪,宛若一只只被剥了皮的青蛙,哀嚎声满地。“怎么回事?”四大峰主骇然,异口同声朝着满地打滚的弟子斥道。“峰主,幻境中的凶兽变异了……凶残异常,根本不受弟子们所控……”弟子甲捂着胸口艰难起身禀报。石千源面色变了变,锐利的眸子扫过众弟子,空气中都弥漫着寒凉。郎郁尘静静地环视众人,他发现少了一个人。司洛扬他并没有随众人出来。“师尊,师兄他没出来!”郎郁尘大惊,脑海里闪过一团阴影,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落尘,他寻到此处了吗?原本好好的幻境怎会蕴含着凛然杀机?如此之多的弟子包括司洛扬,竟无人安然出来?“师尊……我们的法器它……它变黑了!”不知是哪名弟子发出一声惊呼,所有弟弟纷纷将目光投向自己的法器。“我的也是!”“我也是!”石千源的视线冷了下去,旋即飞身进入幻境之中,四大峰主阻止不及,只得将受伤的弟子带回,不消片刻,只余郎郁尘一人伫立在空荡荡地御尊殿门口。我能做什么?郎郁尘悲叹。乾坤袋中猛然一阵炙热无比的感觉侵袭着郎郁尘的四肢百骸。鸣凰琴?不等郎郁尘反应过来,传送门中窜出三道缠绕不清的异光,郎郁尘见势不对,迅速掏出凤竹扇,那扇子通了灵性,在郎郁尘周身上下布了一道金光闪烁的防御罩。三道异光不停变幻着,霎时间风起云落,平地起了一阵飓风,玄机图裂开了无数道口子,随即应声跌落,传送口倏地关闭。郎郁尘暗惊,随即一挥手,收了防御罩,如今自己也是无殇派一员,怎能袖手旁观?郎郁尘欲拾起玄机图,熟料他的手刚刚触及,那玄机图便毫无预兆地燃烧起来,不过一息之间竟化为灰烬。“我的宝贝啊……”郎郁尘只觉心中在滴血,自己还指望三年之后靠它发家致富呢。断人财路无疑是杀人父母!郎郁尘气的直磨牙。我要跟你拼了!腰间鸣凰琴不断在往自己身体里传输着热量,郎郁尘恨恨地将之取出,在琴身上用指尖血化了一道血咒,暂时将躁动不安的鸣凰琴镇压住。郎郁尘饶破脑袋也不知这琴到底有何古怪,不过它绝非俗物。不过眼下也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郎郁尘心念意动,寻着那三道异光追去。还未靠近那三道诡异的东西,强大的灵压迫的郎郁尘眼角,鼻孔,嘴角,流下了细细的血线,热乎乎黏糊糊地。靠!郎郁尘狠狠地抹了一把脸,那张俊脸瞬间变得惊悚起来,血糊了一脸。这道行果真骇人,还真不是自己这种菜鸡可以随意靠近的,不能近攻,那远战呢?只是这三道异光中,谁是敌谁是友?所谓正邪不两立,郎郁尘掏出三张符纸,念了几道咒语,以血为引,向那三道异光打去。果然,那三道符咒与灵压相碰,化为三道黑白相逆的光影。三道异光忽地分散开来,石千源与司洛扬跌落在地,大口大口地吐着鲜血。那道黑色光影朝天边掠去。落尘!郎郁尘怒不可遏,不由分说循着那道黑影追去,奈何自己不会御剑,更不会腾云驾雾和匿身之术,眼看着那黑影离自己越来越远。“郎郁尘,别追了。”石千源搀扶起司洛扬,唇角的鲜血汩汩流淌,脸色愈发难看,看来伤势严重。“师尊!”郎郁尘放弃了奋力追捕,认命地放弃了。“他……也走不远了。”石千源摸出一青玉瓷瓶,解了封印,将瓶中的丹药悉数喂予司洛扬。“师尊……你……你自己呢……”郎郁尘扑到是石千源面前,夺下瓷瓶,却是空空如也。“为师有愧,并未教你什么……不过以你的悟性与天赋,根本无需我的指导……你……你只需静下心来好好地……修习即可,为师要闭关……”石千源笑着伸出手抚了抚郎郁尘的发顶,另一只手将一块玉牌塞进郎郁尘的怀里,嘱咐道:“这块玉牌既是无殇派掌门令牌,又是藏书阁的钥匙,它……在……听雨楼地下,你答应为师好好看着你的师兄……”郎郁尘愣怔了,他的眼眶有些湿红,这一定是幻觉,就自己的修为怎可能接管无殇派?即便他成了掌门,也难以服众。“不不不……使不得!”郎郁尘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不要怕,为师断定,不出三年,你便能超越我……”石千源淡淡一笑,却是一脸笃定。郎郁尘觉得自己幻听了,不等他继续开口,石千源便匿了身形,离开了。为什么都走了?郎郁尘一脸落寞地跌坐在地,手中攥着那枚玉牌,愈发觉得沉重了。躺在一旁的司洛扬闷哼出声,郎郁尘这才注意到地上有个人。“都怪你,你大爷的!”郎郁尘咬牙道。“啊……”司洛扬惨叫一声,声音不大,却是痛苦不堪。郎郁尘也顾不得私怨,慌忙将人扶起,按理来说,他吃了石千源所有的丹药,不该痛苦如此,莫非?郎郁尘复一看,司洛扬脸部的肌肉剧烈抽搐起来,一双眼睛蓦地睁开,幽蓝色的眸子寒光道道。邪祟上身?郎郁尘心下一凛,迅速掏出驱邪符咒毫不客气地拍在司洛扬额上。司洛扬却猛然大笑起来,一边笑还一边骂道:“郎郁尘,你果然是个草包!”一听这骂人的风格,就知道是本尊了,郎郁尘恨恨道:“靠!你大爷的没事?”“你说呢?”司洛扬幽幽道。“呸!”郎郁尘愤怒地将人扔一边,利索地站起身来欲离开,却被一双利爪死死地攥着衣袍。郎郁尘用脚狠狠一蹬,那家伙像是连体婴儿似的,怎么也甩不掉,那张欠揍的脸愈发邪魅勾人,还带着隐隐地阴柔,郎郁尘心里一个趔趄,总觉得哪里不对。“快滚!”司洛扬秒变严肃脸,语气也是急切不耐。妈的,你到底搞什么飞机?让老子滚还攥我的衣服不放!郎郁尘也冲着他大吼:“松开你的狗爪子!”“快……走……”司洛扬眸光一闪,攥着郎郁尘的手开始泛黑,指甲突突地往外蜿蜒卷曲,整个人周身散发着浓重的黑气。鬼啊!郎郁尘慌忙将袍子撕开,向前奋力逃离开去。“啊……啊……”身后传来司洛阳声声惨叫,几名弟子循声赶来,随即传来更为惨烈地呼救声:“救命……”